任展翔还佯装凶恶地吼了一句,“记得黄昏之时归来,不然我让你吃不完兜着走!”如此亲热的语气,不知前因后果的
人还以为他在对自己的孩子叮嘱呢!
赵怀瑾悄悄地笑了一声。
“瑾儿……”任展翔将赵怀瑾身体环在怀里,疑惑地望着他,语调带有小小不满,“你好像觉得很好笑的样子。”
“没有啊!”怀瑾争着眼睛说瞎话。
“别撒谎,我分明听到了。”
“……”
“离影是千里良驹之后,可遇不可求。我七岁那年在荒漠里迷路了,是离影它的父亲乘风将我送回北辰教的。”任展翔
低头靠到怀瑾的温暖项窝间,呼吸着从他身上散来的丝丝冷清,声音低沉,异常怀念地说起往事。
“那时我一个人在天与地之间徘徊,差点以为自己就这样完蛋了。没想到当我筋疲力尽的时候乘风出现了。我还记得那
时它的烈焰般的鬃毛在黄沙中飞舞,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而来。当我在想这匹野马可能把我一脚踩成稀巴烂时,它在我
眼前停了下来,明澈的大眼轻蔑地望着我……”
“轻蔑?”赵怀瑾不可置信地“望”向任展翔,心想:“一匹马而已,居然也会这样看人?”
“不错,就是轻蔑。乘风是荒野原上野马中的王,我从没见过这么骄横的一匹马!”任展翔叹了一声,“它对着我吼了
几声,跟嘲笑似的,然后张开马嘴一口咬住我的衣衫拖着走。所以,我和乘风第一次见面就是狼狈地被它一口咬住衣衫
拉回北辰教。事后我听前任教主,即我的叔父任潇风说,乘风临走前还留下的一阵萧鸣,简直像……”
“像什么啊?”
“像……像对这昏迷的我说‘你这个孬种的黄毛小子’!”说起往昔的趣事,任展翔的语气十分的轻松诙谐。
赵怀瑾听得乐了,又是一笑。古人当真不欺我,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不,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马!
“当我十岁的时候,我单刀赴会,自个去荒漠上寻离影去,结果……我再次被它叼着衣衫来回北辰教。自此,我每一年
都到荒漠上挑战离影,我就不相信折服不了这匹烈马!”
“你最终不是成功了?”
“是啊,不过那时我已经十三岁了。三次,我足足和乘风较量了三次才让它屈居于麾下。”
“十三岁……”赵怀瑾遥想起以前的自己,那时的他为了一句认同的话语,每天都死命地练剑,夙兴夜寐闻鸡起舞,不
管严寒酷暑。
“因此,神驹之后的离影同样具有灵性。你若认为它不通人性,那是对它的辱蔑。离影于我来说,不仅仅是坐骑那么简
单。”任展翔若有所感地说。
“经过任教主这么一说,如果任教主允许的话,我倒想试试独自骑离影……”
“既然瑾儿开口我自然愿意,只是事情却没有那么轻易,离影可骄傲呢!当初潇潇忽然玩兴心起,背着我偷偷骑到了离
影背上,结果还没坐稳就被摔得遍体鳞伤。难道你没看到今早她本来闹着要跟着我们来的,却在看到离影的一瞬间溜之
大吉?”想起来蛮横的潇潇居然没有用自己拿手的药对付离影,或许是因为她知道孤傲如它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那为什么……”离影没有将他摔下来?相较任潇潇,他不过是外人而已。
“因为瑾儿身上染了我的气息,离影大概把你当成我的一部分了。”任展翔绕弄着赵怀瑾的发丝,春风得意地说。
“是吗……”赵怀瑾淡淡地应了一句。忽然,任展翔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温热的怀抱蓦地远去,一片秋风霎时撞了满
怀,好冷。目,不能视物,孤冷之感徒然生起,他不自觉地拉紧了唯一能给他依靠的手。立刻又觉得唐突了,一下子想
松开,不料那只手反而更用力地握紧了。
“不要怕……”熟悉的沉稳男声就在左近,手有点吃痛却让赵怀瑾提着的心一下子又放下了。只听到那个人安慰道:“
我只是做个记号,要是我们出了什么意外,也可以让潇潇他们找到。时候不早了,你看那只倒霉雁也醒了飞走,我们出
发吧,瑾儿。”
“好……”赵怀瑾声音有些微的噎哑。
“走吧,我相信你会喜欢那个地方的。”任展翔牵着赵怀瑾的手,一步一步地走,边走边踢去路上的碎石。
虽则赵怀瑾一路上再也没有说过话,但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一定不会放开自己。因为他从来——说一不二。
良久,赵怀瑾觉得任展翔止步了,想必是到了目的地。可是他没想到任展翔居然会将他拉到自己面前,拦腰把他抱起来
,兴奋地在原地转了一个圈。怀瑾被任展翔的突然举动吓到了,身体僵硬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发言就听到他兴奋地说:
“瑾儿瑾儿,我们终于到了!”
作者后记:
我被修改前的某些段落雷到焦掉了,苏得太厉害了……果然,青春无敌,那时的我很好很强大。接着敲键盘大刀阔斧地
修改了,增加了多拉A梦百宝袋情节,于是虐畜了,可怜的大雁……
06.
看惯了江南的烟柳依依,饱览了西湖的碧波粼粼,望遍了苏州的雅致山水,赏尽了洛阳的美艳牡丹。从来就是生长在四
季明媚的婉若南国,南国的柔,南国的丽,南国的清,南国的雅,这些年来他在不知不觉中都领略过了,唯独北国铁马
金戈的豪情他从没未领教。
于是,就在张开双眼,如画锦绣劈头盖面扑来的刹那间,赵怀瑾愕然,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美景是真实的。
火,是一片百里绵延的火海,满目张扬狂放的燎原之火在翻腾在燃烧在怒吼!
哪怕是冰冷刺骨的北国寒风也无法将这熊熊烈焰扑灭,反而被它征服被它打倒。隐隐约约,飘忽空气中浮动着燃烧后的
灰烬气味,呼啸北风之中分明夹杂着古战场的肃杀。
一阵啸鸣从头顶骤然响起,雄鹰在湛蓝而高远的天空中振翅高飞,阔大的羽翼遮盖住了艳阳,犹如欲与天公试比高勇者
。
红叶舞,烈日燃,雄鹰划破长空。
赵怀瑾方才明了,此时此刻天与地之间屹立的他是如此的渺小。单是那些灰褐的枝干无畏地直指苍天,如同一位刚直不
阿的盖世人物的枫树,至少也在此地植根了几百年。
寿辰常祝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但试问人间能有几人真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不过须臾一瞬,匆匆飞逝的数十个寒暑
,数十个春秋。倘若再过个百年,人间早已翻天覆地,而这里,红叶依旧舞碧霄。
沧桑之感油然而生,赵怀瑾眼里凝结起哀愁,他忽然想起一句话: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风依然萧萧,易水仍旧流淌,只是昔日的壮士却不再复返。壮士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赵怀瑾,一个小小的剑客何其低
微。惘然地低头望着自己的一双手,不知在这个纷扰尘世之中他能捉紧什么。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过于在乎眼前的美景,待听到这一句合时宜的古诗后,怀瑾才回过神来。他木然地转过身,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瞳孔
里倒映出男子的挺拔身姿。他心里不禁猜想:“像任展翔这种数一数二的人物,是否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湮灭在滔滔
历史长河之中?”
赵怀瑾不知道,他看到的只有任展翔的潇洒一笑,清风过境,不着痕迹。一时怦然心动,怀瑾的眼波里流转着复杂的神
色,宛如雾霭弥漫的楚天,赧然低头。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灯火阑珊处……
原来就在眼前……
在怀瑾失神之际,任展翔的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脸。指尖的微凉碰上脸容的微热,就像冷霜碰上了暖阳。不知究竟是谁温
暖了谁的寂寞,又是谁惊动了谁的心湖,谁扰乱了谁的安宁。总之,早醉倒在这如画风光里的怀瑾没有拒绝那温柔的抚
摸。他不自觉地低垂眼帘,默默地,温驯地接受从任展翔那里传来的陌生凉意。
指尖从脸顺着体线往下移动,下颔、项颈、锁骨……
赵怀瑾感觉到那修长有力的手指扣住了他的后颈,透过眼缝可以看到了任展翔的脸慢慢地凑近了他。闭眼,唇上传来陌
生的触感,那是一种试探,极耐心地引导他回应。
先前的日子里,任展翔只是蜻蜓点水般亲吻他的酒窝,从未吻过他的嘴唇,以至于现今的唇瓣交缠状况倒让他不知所措
了。慢慢地过度了最初的僵硬,顺着本能笨拙地回吻。陶醉其中的他并不知道到任展翔因得到他的回应而窃喜,也没有
嫌弃他吻技青嫩。因为这正好说明赵怀瑾在这方面没有太多经验。
本来任展翔只打算浅浅一尝,却被赵怀瑾的回应勾出了心底久存的欲望——想要他,想要他真正地成为自己的人……
不由地,任展翔渐渐加深了这个顺应时势的吻。舌尖轻巧地拨开了赵怀瑾微启的牙关,钻到里头逗弄无处可藏的舌头。
怀瑾何曾受过这样的“热情款待”,一时之间躲也躲不掉逃也逃不了,脸色更红了。
良久,眼看怀中的人快窒息了,任展翔才恋恋不舍地结束这个缠绵的吻。他深情款款地凝视着伏在他怀里微喘的赵怀瑾
,得意地欣赏着他因尴尬情动涨红的脸,宛若月晕一样淡薄的绯红,配上弥漫水气的迷蒙眼眸,简直可爱得让任展翔想
要上一口。呵呵,味道一定十分不错,秀色可餐也许就是这样来的。
“舒服么,瑾儿?”对待孩童般柔声哄诱,任大教主暗暗使坏,往怀瑾耳庭里缓缓一吹。果然如他所料连耳根都红透了
,模样跟泡完热水澡相差无异。
“嗯……”赵怀瑾沉浸在方才的余韵中。哪知道任展翔的话里有什么陷阱,就算有估计也不甚明了,只有顺从感觉回应
一声。
“想要更舒服么?”任展翔低声一步步地诱骗尚未清醒的赵怀瑾。先前为了保持斯文形象他一直以礼相待,顶多在怀瑾
昏迷时偷香,醒来后也不过亲亲脸颊拉拉手,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只要足够顺利,他
的瑾儿就能成为他的人。
赵怀瑾迷糊地抬头,看到的是任展翔的深情凝视,那种怜惜眼神他见过。之前的相处中任展翔都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
,仿佛他就是世间上最珍贵的宝物。含在嘴里怕热,捧在手心怕凉,如此费尽心神爱惜。尽管怀瑾对情爱之事懵懂,但
凭着任展翔在开头对他的呵护备至,就发觉他对自己的态度不单单是对待一个男宠应有的态度。
“想……”一瞬间心湖荡漾起一圈涟漪,话就说出口了。
待赵怀瑾察觉到自己的话代表什么意思的时候时,任展翔早已含住他的锁骨,留下了零星的暧昧印记。敏感的项颈被温
热的舌头舐舔着,任大教主早已打定主意把怀瑾整个煮熟吃掉,因此卖力地亲吻。
“瑾儿,我的瑾儿,我的瑾儿……”一声又一声的低唤,如此天经地义,仿佛他是任展翔的话,那么他就只能是他的瑾
儿。
瑾儿,瑾儿,一声又一声的柔情呼唤。
如果先前那一吻是微醺,那么现在的赵怀瑾已经沉醉了,顺从地搂着任展翔的宽肩,任由他在他的身上攻城略地。在那
一刻,或许是景色太美了,所以……他醉了。
“瑾儿,我想要你……”
分明是情人之间的暧昧情话,纯情的赵怀瑾一听立即瞪大眼睛望着任展翔,稍后又闭上了眼,默许了。
“我是真的想要你。”再次开口,任展翔语调里的情欲味退减了不少,似乎有遗憾的意味。他硬生生地停下手,一边叹
息一边整理怀瑾身上的衣衫。当然顺带地吃上点豆腐,尽管这远远不够补偿他的巨大损失。
“我不介意以地为席以天为被,可是我介意当、众、表、演。”他搂紧赵怀瑾纤瘦的身子,眼神忽然凌厉起来,宛如来
无影去无踪的锋芒利刃。“出来吧,绿水。你又不是蝙蝠挂在树上这么久了不累么?”任展翔头痛地向着一棵不起眼的
枫树责问。
任展翔真是搞不懂悠然谷的人,尽管是住在深山野岭里也没有必要从砍柴的老头儿到悠然谷的正主“死水”个个都练这
样倒挂树干的“蝙蝠功”吧。虽美若其名隐藏行踪,可任展翔总觉得这种功夫分明是专门用来偷窥别人的。由此可见,
悠然谷先祖就是一个极为恶劣的人,也难怪那潭“死水”的性格如此怪僻。
任展翔的话一出,一袭黑色身影从六尺外茂盛枫树里坠下。眼见就要脑袋开花了,她偏偏灵巧得很,居然在半空中转了
个身,稳当地单膝着了地。
名为绿水却穿着黑衣的少女抱拳恭敬地说:“奴婢绿水见过任教主,见过赵公子。方才惊扰了任教主雅兴实在罪该万死
,待奴婢传信后如何处置悉随任教主尊便。”
“罢了,念你上次的传信的事做得不错,这次本座就不计较了。有事不妨快说。”被打扰了好事,任展翔多少有点不耐
烦。
“影公子命绿水今日之内无论如何委屈任教主来一趟。”
“影公子?”任展翔心下一疑,却立即想起“影公子”是那潭“死水”硬塞给那个人在悠然谷里的称呼。稍为惊慌,“
他出了什么事?难道是……”
“详情奴婢不了解,只知道奴婢能为影公子做的唯有请任教主来一趟。”绿水本是独孤截流身边的侍女。当年倘若不是
影公子舍身救了她,只怕早就成了白骨。哪来今日的“绿卫”之一的绿水。
“好了,本座随你去。”任展翔一口就答应了。
“奴婢先谢过任教主。”绿水露出了难以遮掩的的欣喜。
“瑾儿,我有事要走开一会儿。”任展翔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赵怀瑾的身上,细心叮嘱道:“一定要穿好它,一来怕你
大病刚愈受不了凉,二来这样的话,到黄昏左右离影会带你回北辰教的。这里荒山野岭,一定要倍加小心,知道吗?”
“我知道。”赵怀瑾略略撇开了脸,经历过方才的亲密接触,他根本不敢正眼看着任展翔,恐怕望上一眼脸就会烧起来
。
“我的瑾儿最乖。”看着怀瑾的窘态任展翔会心一笑,比起悠然谷里闹别扭的一对,他和怀瑾就好得多了。
任展翔随绿水离开后,赵怀瑾独自在枫林里漫无目的地散步。飒然强风迎面而至,地上的红叶被卷上半空,在湛蓝的天
空乱飞扬,宛如一群在花间里休憩的蝴蝶被惊醒了,纷纷扑动着翅膀逃窜。
本该是迷人美景,却因没有同行而显得孤寂了。一个人站在荒野里,茫然不知前路何处。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