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蝶舞空蓝染秋(生子)——雪夜弦
雪夜弦  发于:2011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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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知道任展翔不会有任何问题,带着背水一战的决然,怀瑾沙哑着嗓音断断续续地对师徒俩说:“……可以开、开始了

……”

任潇潇白染尘两师徒默契地对望点头。各就各位,一个负责开刀,一个负责将孩子挤压出来。一柄锋利的匕首放在火炭

炉上烤了烤,银白的刃映着熊熊烈焰,生死存亡就在这一线之差。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后,蕴含着蓬勃生命力的啼哭声响彻秋水轩。不仅仅是任潇云夫妇等亲朋戚友,连

奴仆们都纷纷露出由衷的笑容。

21.

“瑾哥哥跟我说,假如他不是恰好怀上了孩子,你们再会面之时便是他离开之日。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接受你的好,若

有了孩子则不可同日而语。他说,与其看着你心急如焚还不如让我把你弄晕。而且,在危急的关头你绝对会毫不犹豫地

选择他。对此他很高兴,不过他还是自私地想要诞下孩子,请你原谅他先斩后奏。”任潇潇面无表情地说,平白得没有

零星起伏,仿佛说话对象不是一个赫赫有名的枭雄而是一段木头,腐朽发霉的那种。

“瑾哥哥先前交待下的我说完了,接下来到我了。”

任潇潇慢悠悠地抡起绣花长袖,劈头盖面就是狠狠一拳。呆滞颓然的任展翔被她打倒在地上,却依旧半声不吭。任潇潇

恨得牙痒,一手扯着他的衣襟恶形恶相地大骂一通。

“你这团烂泥给我振作点!你看你成了什么样子,难道你就不怕瑾哥哥笑话你!与其颓颓废废的还不如好好的等着他醒

来!你就算不必顾虑初生的孩子也得顾虑卧病在床的瑾哥哥!他的身子太过虚弱,要想好好调理的话,最好让他人喝下

汤药半个时辰后,割腕流出半碗血让他服下,十天一次。你这个白痴想想看究竟哪头猪适合干这个事。”

松手,如丢弃烂布那样甩开,任潇潇好整以暇地看着地上的人。半晌后,只见他挣扎着爬起,浑浊的瞳仁宛如被清水洗

涤般,渐渐地恢复昔日的风采。

“……我这个样子……很可笑吧。”任展翔声音哽塞地自嘲道。

任潇潇平静地望着眼前的人,因多日没有进食果腹脸庞瘦削了,常常彻夜无眠双眼微微凹陷,荒废梳洗胡子拉碴,还真

是颓废。不过,稍微振作后总算有个人的模样。

“算了,饶是举世无双的男人遇到这种情况都差不多。当年,大嫂也吩咐过这样的事情,不过对象是我的父亲你的祖父

。大哥当年也挨过一记重拳,不过打他的是我的娘亲你的祖母。”

“……这叫父子相承么?”任展翔伸手擦擦溢出的血迹,扯开嘴角惨笑。

“小徒弟,那个喂血的方子成效不大。”白染尘暗地跟任潇潇说。“小瑾之前中过某种杂七杂八的迷药,我一时大意没

有发现药力未清,只当做是怀孕的反应。唉,没想到临盆才出事。”

“师父不是神算,我也不想多说了。虽然方子成效不大,但汤药都是滋补养身的,至少对小翔无害。至于瑾哥哥那方面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任潇潇一边洗盏煮茶,一边回答师父的问话。那一双秋水瞳闪烁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深邃,还

真让人猜不透摸不懂。

看着茶叶如网中鱼一般在紫砂茶壶里雀跃翻腾、转动,任潇潇绕了绕耳边的发丝,随意地说起一些事儿。

“天下第一药师白染尘,与之齐名的就是天下第一乐师,源于开山先祖琴在弦。药师与乐师世代交好,药师治人身,而

乐师医人心。我不过是……越了一点点规矩而已。以家人的身份撒了一个可能成真的谎言,而不是一个大夫。”

“有人告诉我,假如一直相信谎言,或许有一天能够成为真实。”就着嫋嫋的白烟,姣好的嘴唇轻抿,任潇潇留下一个

意味深长的微笑。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秋水轩的寝室里灯火长明,亮堂堂的。常有温声细语传出,但仅有一人。因此话语虽然动听,却

因孤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哀愁添上了几分凄然冷寂。

“笨瑾儿,待在我身边其实不需要任何资格……”

“瑾,是美玉的意思。据此,我自作主张地给我们的孩子取了个乳名,唤作爱玉。你喜欢吗,瑾儿?你再不醒来我就要

这样喊孩子一辈子……”

“昨夜下了一场雨,我好想搂着你一起听雨,你怎么不醒来……”

“瑾儿,你再不醒来西山的红叶就要凋零了。快点醒来吧,不然我就要琵琶别抱,给孩子找另一个娘了。……别生气,

我是说笑的,你知道能让我上心的只有你。不看红叶也没关系,我们可以看北塞的雪南疆的海。即使景色强差人意,有

你在也是美的……”

“小爱玉满月了,你怎么还不醒来?若小鬼问我爹爹怎么不醒来,我怎回答?难道说你贪睡么?小懒鬼,你睡得比小爱

玉还多了……”

“小爱玉开始牙牙学语了,你再不醒来我就教他喊你作娘亲。害怕了吧,快快给我醒来,别睡了……”

“瑾儿,告诉你一件喜事,小爱玉有玩伴了。二叔喜气洋洋地带了柳总管回来,手里还抱着个名字唤任伊缘孩子,没想

到我多了一个堂弟……呃,或许不止有一个。想不想知道来龙去脉,醒来的话我就告诉你……”

“小爱玉可喜欢小缘。两只小鬼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我们根本没有插口的余地。机不可失,时不可再,再不醒来就看

不到……”

“瑾儿,快点醒来吧。你应该还记得悠然谷,那个正主‘死水’居然愿意为阿雨怀孕生子。我本来以为他是表弟夫,没

想到是表弟媳呢。起来吧,我们一起去笑话他们……”

“瑾儿,瑾儿,瑾儿……”

旗幡挂在竹竿上,约莫九尺多长。无风飒然,清晰地看到一个“茶”字。残缺的几桌,古旧的茶盏,浑浊的汤水,老迈

的老婆子,一家开在河桥边的简陋茶寮。

“当啷——”,一时失神松手,茶碗坠地水花四溅。

“哟,怎么不小心点呢?婆婆给你再盛一碗。”老婆子提着茶壶走来。

“有人在等我回去……我听见,他在等我回去……”青年说着说着,干涩的眼角慢慢流出了泪水。“婆婆,这碗茶我留

在下次再喝吧。”

“嗯。”老婆子木然地点头。

“多谢你,婆婆。”青年向老婆子一揖到地,笑容可掬。

“罗什么嗦,快快回去吧,莫要那人牵肠挂肚。”老婆子不耐烦地赶人。待青年的身影消失了,老婆子捶捶肩抱怨道:

“哎,现在世道呐,生意还真是不好做。客人走了一个又一个,不知会不会挨杨老爷子的骂呢。罢了罢了,做一天的和

尚敲一天的钟好了。”

伸伸懒腰,老婆子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向着飘来的客人扬声道:“孟婆汤啊孟婆汤,清凉又解渴罗喂,喝上一碗长乐又

无忧哟……”

挣扎良久,怀瑾缓缓地睁开眼,映入的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孔。熟悉是因为他是任展翔,陌生是因为桀骜如鹰的任

展翔居然……哭了。

说起来,加加减减两人相处的日子不过一年多一点。这段时间里,怀瑾看过任展翔许多表情,喜怒哀乐,却从未看过他

流泪,喜极而泣。伸手抚摸着那张脸,泪水的湿热沾上了干燥的指尖。耗尽虚弱地凑近那形容枯槁的人,语调有一分愕

然,两分动容,七分甜蜜。

“……我以为……你是……不会哭的……”

浅淡一笑,包含着许多说不清的情愫。任展翔的手轻柔地搭上脸上的手,不让挪移半寸。温柔地搂住那瘦弱的身躯,感

受着那份沁人心脾的和暖。

“本来……我也是这样想的……”

透过半掩的雕花窗看着相拥在一起、唯有用幸福二字来形容的一双人,任大小姐欣然一笑。因为一直相信着,所以谎言

能够成为真实。

蓦地,任潇潇灵机一闪,低头对着襁褓里熟睡的孩子喃喃自语。

“小爱玉啊小爱玉,幸亏你爹爹的名字里没有‘妻’字音,不然你就只能叫‘爱妻’了。”

尾声

时光荏苒,春来秋去,转眼间三年过去了。

一秀如青峰的少年向着浣心书斋走来,遥遥望得只有一稚童端正地坐着看书,心中生奇道:“怎么只有小爱玉一人?”

“玉儿,你爹爹呢?”柳无忧边走进来边问道。

“无忧堂叔好,爹爹和父亲在房间里讲道理。”

“讲道理?怎么回事?”

“爹爹检查玉儿写的批注时很生气,脸红红的,他说玉儿错了。父亲看了一眼后笑得很高兴,说玉儿很聪明写对了。接

着父亲抱起爹爹说要证明这句话是对的。门关上后他们就没有出来了。无忧堂叔,你说他们是不是在打架啊?”小孩子

眨巴着眼睛,天真无邪。

“以堂哥对瑾哥的疼爱来说打架是决不可能的,堂哥他可舍不得。若是挨瑾哥的打倒有可能……对了,那批注是怎样的

?”

“就是这句。”白嫩嫩的小手指着一句话。

柳无忧一看脸就红了。他慌忙地抱起嚷着要去看看的小爱玉,连哄带骗地说:“别去了,他们俩没事的。表哥和小昭月

来做客了,堂叔带你去找他和小缘玩好不好?”

“好,谢谢堂叔。”小孩子难得地好说话,没有再吵闹。

眼见小爱玉笑得天真烂漫,柳无忧心底发毛,隐约觉得自己被小孩子的摆了一道。远远地瞄了紧闭的门扉一眼,用膝盖

想也知道里头进行着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事。难道这就是虎父无犬子?

两人离开后清风咋起,书页被翻动了,刚好是“惹事”的那一页。

怀瑾握瑜兮,穷不知余所示。

这句楚辞旁有几只小字,虽写得有板有眼,但确实是孩子的手笔。

笨!当然是给我的父亲任展翔。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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