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 上+番外————禾韵
禾韵  发于:2010年01月23日

关灯
护眼

“ 你叫什么名字?” 沙软的声音掩住几分居高临下的口气,略带高踞地看着这个胆大妄为的人。

还脸带稚气的青年一下子就笑开了,那是一张很适合笑的脸,那笑意就像浓墨一样迅速在宣纸上浸开,感染力极强,力透纸背。

“永宁 ,怎么样,一听就是好人的名字吧?来——”

青年朝他伸出手,紫衣在夜风里勾勒出很江南的弧度,潇洒又风流,眉挑着回头开他,有点不耐烦了: “ 喂,走不走啊?”

当然不走,谁会跟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走,楚桑很不屑地动了动鼻尖。

虽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但脚还是很不听控制的,踏在了青石板路上。

26.万岁第二十四声

青年朝他伸出手,紫衣在夜风里勾勒出很江南的弧度,潇洒又风流,眉挑着回头开他,有点不耐烦了: “ 喂,走不走啊?”

当然不走,谁会跟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走,楚桑很不屑地动了动鼻尖。

虽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但脚还是很不听控制的,踏在了青石板路上。

脚板忽然剧烈的痉挛起来,连脚趾也因为忽如其来的疼痛而蜷缩在一起,无法伸展。

难忍的疼痛让他梦里徒然醒来,绸衫都湿透了一大半,他惶惶然地喘着气,
等待痉挛消去后反手搭在汗意密布的额头上,透过指尖,还隐见龙床边垂着的锦绣床帐。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一定岁数,往事就会回潮一样,越发清楚的冲上来,他恍惚了一下,阵阵看着顶头刻着的祥云花树。

不过是断梦而已,历历在目,却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等心跳都平息了,他才偏头看着枕边人。

年轻人一旦睡着就难醒,玉才人还是安静地睡在一边,脸颊肉嘟嘟的压在枕头上,压着几缕秀发,稚气可爱的样子。

楚桑笑了笑,有个人睡在旁边,果然还是好的。

最近几月宫里的人都知道,玉堂殿的玉才人极受恩宠,日日陪伴在龙侧,宫中后妃众多,玉才人样貌算不上顶好,可就是对他的味。

就算不行风月之事,单单的留睡枕边也会让人觉得温馨甜蜜,简单的肌肤相触,让他已经沉沉老腐的心又跳动起来。

大概是些微的响声把才人弄醒了,女孩迷茫地眨着眼,泪眼旺旺的咦了声,“陛下,要早朝了么?”

“ 还早呢,寡人吵醒你了,继续再睡会。” 这样说着,手指触在对方白嫩的颊边,轻轻掐了下,一时又恍惚了。

果然,疼人与被疼,都是让人觉得幸福的事。

才人揉揉眼,“ 陛下睡不着吗?臣妾陪陛下说会话好不好?”

他想了想,道:“ 也好 ”

玉才人出生小官宦家庭,小时候活得比大家士族的小姐们要轻松许多,说起以前的趣事也有很多,比如啊,采莲掉落湖中,翻墙出去玩被母亲发现,扑蝶的时候反被蜜蜂扑,等等等等,光是听着,就可以在脑海里描绘出让人心驰神往的景致。

“ 陛下明日要去凉夜寺,臣妾听说那儿的桃花开得好漂亮啊。” 提起这个,才人一脸向往地看着他,又长又黑的睫毛扇啊扇的,十分的惹人怜爱。

他微微笑,又忍不住摸摸对方的脸,跟安抚小宠物似的,哄着:“
      那里的桃花与宫里的并没差,只是在山上开得早些罢了,等过些日子,寡人带你去赏,明日寡人要带太子去见国师,你跟去也没意思 。”

才人粉粉柔柔的脸亮了又暗,在听到太子一词后彻底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肩膀微缩,遮不住的惧意。

他看在眼里,叹在心中,自从几月前御书房那次争吵后,楚烈便全个心放在了对付楚王并整顿军队上,专心于国事,不是不好,只是父子间莫名其妙的又多了层没必要的纱似的,越发的让人觉得雾里看花,越看越模糊。

因为最近有了玉才人的陪伴,就算太子来的次数少也不会让他觉得寂寞,只是每次太子请安都是匆匆而走,风过无痕,片刻不愿停留的意思,好像多在他身边待一分钟,天花就会肆意传染开一样。

那种无常的喜怒波动显然也惊吓到了年岁不大的玉才人,每每提到太子,才人脸上都有股压抑的害怕,就算是他最宠爱的妃子,在太子面前也都变成了抬不起头的丫鬟。

这种无助弱势眼神,真让他心疼。

才人绞着自己的手指,越发的楚楚可怜,微微抱怨着:“ 为什么太子一直不喜欢臣妾呢?”

他揽过才人,温声道:“ 你没做错什么,烈儿待人一向如此,况且,你要他喜欢做什么呢?寡人疼你就够了。”

才人脸立马红了,衬着有点婴儿肥的脸,转哀为喜的嗯了声。

27.万岁第二十五声

为先皇祈福的事宜早就准备妥当了,不过今年略有不同的是他会带着太子去见国师,私心来讲,他是很想通过这次出行来纾解一下父子间那股子闷气。

否则在宫里那种地方,闷气只会变怨气,怨气再发酵成死气,如此循环,屡试不爽。

当然,为了让一路不那么郁烦他特意召来楚乔同行,也顺道为容尚书减轻点烦恼,做长辈的,果然要事事担待着。

车上自然是极舒适的,连上次和太子那局残棋也被摆了出来,再续前缘。

他粘了枚酸梅提神,隔着棋盘偷瞄了眼对面的年轻人,那凌厉的眉眼,深刻的五官,虽不是讨喜的长相,但也足以让他这个做父亲的自豪安慰。

落下一子,楚烈视线上移,但很快又移开了,语气平和:“ 父皇,该您了。”

楚乔是耐不住性子的人,早就半打起瞌睡起来,对他们父子间的暗潮汹涌更是半点不晓,他瞅着楚乔那副安宁又无辜的睡相,忽然有点艳羡。

到底……谁来替他收拾这盘残局呢?

楚烈见他迟迟不动子,知情识趣的笑了,适时的给台阶:“ 父皇累了吗?那就休息一阵好了。”

“ 是有些乏了。” 赶忙叫人撤走那残局,不可避免的动静终于把楚乔给弄醒了,那孩子还傻乎乎道:“ 咦?那么快就到了么?”

太子淡然道:“ 乔弟放心,你还没睡那么久。”

那玩味的语气,冷热适中的语调,全然的让人听不出喜乐。

于是楚乔刷的脸就惨淡了,支支唔唔了半天,才求助似的看向他:“ 陛下……”

他干咳了声,道:“ 乔儿,你搬出了平西王府,你父王很担心你。”

为了一个小倌就和家里决裂开来,连父子情都可以说断就断,他知道楚乔不是不孝顺,只是在意乱情迷面前,孝顺又值得了多少斤两,想到这儿,他又不由自主的看了眼楚烈。

楚乔倒想得开,还略有自豪地讲着:“ 没事的,我都照顾的过来,方勤的赎身钱都是我自己的奉银呢,没靠父王他们,如果回府住,方勤肯定会不自在。”

楚烈道:“ 平西王世子你也不想当了吗?”

楚乔难得的直视太子,虽然有些勉强,还是抖道:“ 太子哥哥,我……我要是再当世子,那以后一定会要娶王妃的,那可不成,再说……父王还是大哥二哥呢。”

青年嗯了声,英俊肃穆的侧脸无端端生出几分少见的寂寥来,一晃而过,他却看的真切,心咯噔就抽疼了一下。

他忘了自己这孩子,明明是大好年华,却比自己更加的孤家寡人。

东宫里就连个暖床的侧妃也没有,活像个大冷宫。

只见楚烈展眉道:“ 那以后你可别后悔的好。”

楚乔表情单纯,一日往常,“ 不会,不会的。”

他忍不住笑了几声,没想到皇家人,倒出了那么多情种,楚乔生的琉璃漂亮,认真起来的样子依旧没什么强大说服力,这样的容貌,不知怎的,忽然就让他觉得心惶惶起来。

“ 乔儿, 年轻人嘛……情难自禁总是常事。” 他斟酌了几句,觉得还是有说说的必要。

楚烈与楚乔眼里都带了几分不解,看着他。

他老脸依旧,风轻云淡道:“ 情难自禁虽可理解,可皇家子弟,总不可甘于人下,这点你明白么?”

楚烈脸部剧烈抽了一下,仿佛要掩盖笑意似的,握拳在嘴边,咳了几声,脸上少见的生动起来,“ 父皇……说的有理。”

楚乔却还是木楞着,一副大不解的样子:“ 什么甘于人下?”

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就是不用什么,都点到破,但再怎么点,也不能直接警戒自己的侄儿说,行风月之事的时候,不能吃亏吧?

可是就有牛皮灯笼,怎么拨弄也起不了火花,他泄气地敲了敲车间的小桌子,干脆爽快起来:“ 皇儿,你给乔儿解释解释,免得他吃亏丢人。”

楚乔迷惑又晶黑的眼珠子又转向了太子那儿。

楚烈似笑非笑地嗯了声,却在开口前把小桌上那几碟腌梅果杏给移了开,他哽了一声,怨气顿生。

“ 太医说了,父皇您胃偏寒受不得刺激,这种东西还是少吃为妙。”

好,好得很,什么时候太医院和御膳房暗通款曲起来了,连多吃点酸梅都要被管着,他神情萧索:“ 长途漫漫,寡人实在乏的很。”

太子接着道:“ 太医教了儿臣一套手法,可以提神舒缓经络,父皇不嫌弃的话,儿臣替您按按。”

青年的手力道十足,浑厚又有力,按在肩间十分的舒服,一路积攒下来的疲倦都给按没了,被冷落了的楚乔还是在困惑着刚才那个话题,小声着问青年:“太子哥哥……
      ”

楚桑闭眼小寐着,越发对这孩子的断袖之路失望起来,身边的青年似是回头,因为靠得近,气息打在耳背边上有些酥痒,只听楚烈淡淡道:“
      乔弟,父皇的意思是,让你小心着点别赔了夫人又折兵,免得被人吃了。”

28.万岁第二十六声

凉夜寺位于凉山之巅,是历届帝王必去拜祭的地方,祭奠沉长而复杂,拜皇天上帝,拜列祖列宗,如此起起跪跪,一番折腾下来他实在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为表诚意,他还要穿着厚重的帝袍,头戴旒冕,直着背脊,姿态庄严地爬上那条长得骇人的山路,每向前踏一步,他都可以听到自己脆弱的老骨头咔嚓咔嚓叫唤的声音,哎——
      人间酷刑,想必莫过于此了。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的环节了。

一抹清白高立于高台之上,风尘不然,羽化登仙之姿,口念送神歌,宣礼毕。

那正是庆国国师,干戚。

淡漠得不近人情的眼神,无色无空,仿如神祗俯瞰着众生。

庆建国至今,共有八位帝王,八位国师,一帝一师,皆是代代相传,冥冥中注定好一样,他领着太子,跟在干戚身后朝专门待客的地方走去。

也只有干戚,敢这么堂而皇之走在皇帝前面了,他笑了笑,在太子的搀扶下,慢慢跟着。

别致又隐秘的屋子,是他每年祭祀完毕必去的地方,今年有些不同,因为他这次把太子也带来了。

就在青年踏进门槛的一霎那,国师干戚一手挡在了前面,白莲一样冷傲冰凉的脸不近人情着,道:“ 殿下就免了。 ”

楚烈没有收回脚,瞬间一凝后便一挑嘴角,眯着的眼冷光微闪:“ 为何?”

没想到事态发展到如此难堪,他伸手按了按干戚的手背,劝道:“ 国师,你……”

干戚一记冷眼让他忽有一种和神仙作对的错觉,在国师面前,他从来都是半点便宜都占不到的,从小如此倒也不用觉得丢脸。

“ 不是我辈人,不入我辈门。” 干戚的声音平和而冷淡,似如九重佛音 :“ 殿下既然心中无佛,何必勉强自己。 ”

青年表情坚毅,不动如山,隐隐高踞:“ 那国师觉得,我是哪辈人?”

看不出年岁的国师轻动薄唇,道:“ 修罗道。”

楚烈被这个答案给惹笑了,至少表面是带着笑意的:“ 众生平等,修罗道难道就不是道了么?况且国师有何为证?”

干戚再也不愿多言,直接关上了房门,楚桑杵在原地看着随着门的合上,青年俊朗的脸也随之渐消,最后眼里那触目惊心的戾气都让他心中一紧。

不怪这孩子生气的,手放在门边,想着楚烈就那么硬生生被隔在外面,隐隐难受起来。

只听干戚冷漠依旧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还要在那里站多久?”

“ 他毕竟是寡人的儿子,你就不能稍微……给他留点面子吗?”

干戚优雅的坐下,白袍似仙,可惜说气话来是半点不留情,“ 这里是我的地头,所以我说的算。”

“……”

干戚看着他,似乎是叹了口气,语气却放柔了几分:“ 我看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宫中可好? ”

他点头,端起热茶,稍微等疲劳去了些,脚部活络些,才说:“ 无大事。 ”

干戚却道:“ 我看你脸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在国师面前,真是半点事都藏不住,罢,今日来,本来就是来解惑的。

“ 你觉得,寡人为何次回要带烈儿来见你?”

干戚眼帘一垂,声音有些虚无缥缈:“ 你想……禅位于他?”

他拨了拨茶叶,不出声,那就是默认了。

以前的祭祀都只是他一个人来而已,太子嘛,都是坐镇朝中。

干戚似乎是轻微的磨了磨牙,不食人间烟火的脸总算是有了些许人气,“
      你来的前几日,我夜观星象,你那紫薇帝星龙气正旺,我看那架势,再旺上三十年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国师善看皇族面相,看善看星象。

楚桑却不为所动,嘴抿住,眉梢带倦,“ 寡人老了,没那个心力了。”

干戚冷哼一声,“ 你才三十过四而已,正值壮年。”

“ 先不谈这个,你看,我那皇儿的星相如何?”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

干戚神色凝重起来,正色肃然道:“ 紫薇帝星龙气太旺隐遮旁侧星宿,你那皇儿却是最强势的七杀星,就算在你龙气之下,也可看到杀气盈天血光之色。”

他屏息听着,谨慎地问道:“现在朝中形式,削藩已经是在所难免的,只是若有战事……” 按捺着心中悲怆,摇摇头:“ 若有战事,只盼是越快结束的越好。”

万古枯,实在是他最不想见到的局面。

“ 我只谈星象,不谈政事,你宫里的事你自己拿主意的好。 ”
      干戚一边说着,一边又为自己斟上一杯茶,动作雅致风流,一举一动皆可入画,可惜皇帝心不在焉着,再好的茶水也品不出什么味来。

国师向来不管宫中之事,哪里是楚河,哪里是汉界,都是拿捏的清楚明白的,“ 你是打定主意了?”

楚桑长长软软的嗯了声,依在靠背上,“ 诏书都写好了,寡人把那东西藏起来了……等你算出个好日子,再说。”

寝宫的牌匾里藏着的,就是那份盖了玉玺的退位诏书,这事,还没人知道。

禅位的事他考虑了也不是一两天了,绝不是任性为之,但总要找个最恰当的时机,如今太子威望正旺,这次对付楚王又立了大功,若是这个时候禅,无论是朝野还是民间都会支持的。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