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 上+番外————禾韵
禾韵  发于:2010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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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平!捉迷藏的时候不许找到寡人,明不明白?” 皇帝的表情很趾高气昂。

六岁的楚平摸摸自己脑袋,挺为难的说:“ 但你也要自己躲好才行啊,我又不是瞎子……”

“ 寡人说不许就是不许!”

明明就是软绵绵的声音,又要装狠,楚平忍笑道:“ 好啦好啦,我等会去捉婉容, 肯定不抓你。”

皇帝猛的抬起头,咬咬牙,道:“ 谁——谁准你去捉婉容的?婉容要寡人亲自捉!”

“ ……”

皇帝一跺脚,愤恨着道:“ 这是男人之间的决斗! 所以寡人才不需要别人让。”

不需要别人让的结果就是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楚平就眼明手快的将皇帝给找到了。

躲在树后面,怎么可能看不到嘛……但楚平很快就后悔了,非常后悔刚才干嘛不瞎那么一阵子,他看小皇帝半垂着脑袋,先是面无表情,然后眼眶慢慢红了起来,楚平手忙脚乱的围着皇帝转,哄着求着:“
      那个——都是我错啊,是我错了,你……别哭啊……”

皇帝忍着委屈,抽着气,鼓着腮帮道:“ 愿赌服输,你去找婉容堂姐好了……寡人宫里都是美人,才不稀罕。”

说着不稀罕,头却越垂越低,又黑又长的眼睫毛沾了雾气,蒙蒙一片。

楚平看看周围,迅速低下头在皇帝颊边揪了一口,顿时结结巴巴起来:“ 我才不去找婉容,婉容的脸都没肉,你最好啦——咱们就当她输了嘛,你别哭呀……”

皇帝愣住,顾不得刚才被找到的委屈,手按在自己脸上,脸瞬间坍塌,“ 你——你——”

金光闪闪的楚平心虚的退后一步:“ 那个……愿赌服输啊,你说的嘛。”

皇帝抱着膝盖坐在地下,呜咽一声,悲愤交加的踢着楚平:“ 混帐,都是寡人香别人的!都是寡人香别人的!”

楚平也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凑上前,大无畏道:“ 那好吧,让你香回就当扯平就好,何况婉容的脸也不比我好看到哪里去啊,就凑合着用嘛。”

皇帝嗯了声,鼻音重重的搓搓眼睛,半晌才小声道:“ 那寡人就勉为其难了……”

踮起脚尖,闻了闻,皇帝很挑剔的皱皱眉毛,“可都不香。”

可这一幕被前来寻找皇帝的摄政王看了个清楚。

回寝宫的路上,皇帝一直三步一回头的回望后面的摄政王,气都不敢出一声,好不容易才说出口:“ 那个……不关寡人事啦……”

摄政王轻声说:“ 平儿的父亲,老平西王当年为国捐躯,战死沙场尸骨无存,只留了一个遗腹子,陛下可知道?”

缩紧脑袋,皇帝忙点头:“ 寡人知道,太傅说过的。”

“所以……染指功臣之后,不是明君所为,陛下是时候应该管住自己的嘴了。”

“……”

23.万岁第二十一声

难得的,会有那么点点期盼的心情,可再高昂的兴致在太子与容尚书几番唇枪舌剑下也被摧残到所剩无几了。

御书房里,一个是公说公有理,一个是婆说婆有理,这个引经据典,那个旁征博引,他端坐在龙椅上,耳朵嗡嗡直叫,腰也酸了,肩膀也硬了,于是咳了声,只好打断两个年轻人的话。

两个年轻人刷刷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一左一右,同样的执着坚定,辣意十足。

他道: “ 皇儿,宁渊所言不无道理,那样做……的确是激进了点。”

容愈似乎是舒了口气,眼眉渐松,隐间些微喜色浮上唇边:“ 陛下圣明。”

太子那边的意思是,趁着这次机会直接大大方方派兵进入楚国,反正要用的幌子也足够,一方面能削弱楚国兵力,另一方面也可杀鸡儆猴。

楚烈笑了笑,不加掩饰的杀戮戾气游离在眼瞳里,几分亮眼,轻微音调上扬的哦了声。

容愈对着这样楚烈不以为意的态度,难免恼怒,厉声道:“ 太子此举,只怕难掩天下悠悠众口! ”

楚烈慢慢道:“ 按容尚书的意思,那这事永远都不用做了,天下百姓何其多——会被煽动的不过是些乱臣贼子,既然是乱臣贼子,又何须考虑呢?”

容愈一声冷笑:“
      太子殿下想必是歪曲了臣的意思,只是现在这个时机还未成熟,仓促进楚,只会留下无穷后患,殿下有想过楚国百姓会如何做想吗?以后就算收复楚国,可失去的民心却不是那么容易收回的。”

他偏着头看着这两年轻人,最后视线停留在楚烈英俊骇人的脸上,慢吞吞道:“ 皇儿是否心里还有计划?说出来让寡人听听。 ”

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就算猜不透楚烈的心,但这点心思还是看的出来的。

楚烈果然笑了,像是等待着家长嘉奖孩子,怎么都有点甜蜜的味道,“ 如果是楚王自己请朝廷出兵,那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理呢?你说是么,父皇?”

容愈也是一楞,抬眼瞧着太子。

他不由苦笑,果然没猜错,楚烈办事就如同下棋的风格一样,暗着明着都是他的网,最后逼着敌人只有自投罗网,既然进楚有风险,那由楚王亲自请求朝廷,朝廷派兵既可以名正言顺,又可以得到好名声,一举两得。

至于怎么让楚王踏这一步,就算他不操心,想必楚烈也是算计好的了。

容愈为人,是刚正了些,玩阴的还是玩不过他这孩子,不过,也不需要他玩得过。

“ 那今天就议到这里,寡人也要歇息了,你们下去吧。”

朝身边的太监总管递了个眼色,示意可去准备龙辇了。

“ 父皇,现在是要去玉堂殿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有些扎耳,他惊讶的收回视线,青年一身黑色朝服站在中央,立于天地见的卓然气势,却没有半分退下的意思,见他没有回应,便道了句:“
      就算是国家大事,比起玉堂殿的美人,也算不上什么吗?”

在一旁的容愈因为太子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而变了脸色,轻声道:“ 太子,您逾矩了。”

楚烈并不理睬旁人的提醒,反而踏前一步,下巴英朗的线条越发紧绷,语气虽不是咄咄逼人,但也带有三分不善责问。

眉头拧了拧,又松了,他不知道楚烈是从哪里知道这事的,后宫的事,还轮不到太子插手。

他活到这种岁数,已经甚少动怒,但这不代表他会无止境的纵容楚烈,眼皮冷冷一抬,他道:“ 跪下。”

楚烈没有任何动作。

“ 给寡人跪下,还想让寡人说第三遍?” 他提高音量,责问着。

楚烈似乎是笑了,他不知道那种表情算什么,像是在难受,可又是一副冷硬高傲的模样,楚烈一整衣袍,便施施然的跪了下来。

24.万岁第二十二声

楚烈似乎是笑了,他不知道那种表情算什么,像是在难受,可又是一副冷硬高傲的模样,楚烈一整衣袍,便施施然的跪了下来。

“宁渊,你先且退下。”

就算在怒气翻滚中,他还是会处处顾全到楚烈的面子,从很早之前开始,为了弥补自己年轻时的粗心轻浮,他变着心思的宠着楚烈,宫外进贡的东西,最为珍奇的都是赏给孩子的,不仅是赏赐,他还给了份信任。

因为是唯一的骨肉,才会寄予信任和希望,但刚才太子那番话,就像是一巴掌,扇得他措手不及,话语里掩不住的失望:“
      皇儿,做事说话都要讲个度,下面千千万万的人在看着你,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失了分寸,就是让天下人看笑话。”

这样心平气和的说完,低下跪着的人还是纹丝不动着,眼睫毛垂着,遮不住的固执,“ 父皇觉得,儿臣是个笑话?”

才消退一丁点的怒气又回潮一样冲上心头,他强忍着脸部抽搐的冲动,从案台上抽出一只制作精美小巧的紫毫毛笔,指腹按在笔杆子上,掐了几下,状似把玩:“
      寡人只是提醒你,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 还有——对自己父皇用这种口气说话,皇儿,难道这是身为人子该有的行为吗? ”

楚烈嘴角似乎上扬了一点,脸上怎么看都有点委屈的神色,不过收敛的很好,这也不奇怪,他一向宠爱太子,别说发脾气,就是重话都没说过一句。

但他今天却真的是恼了,他为帝三十余载,谁敢用这种口气来逼问过他。

楚烈眼皮不动,规规矩矩地磕了头,请罪的姿态,“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道了。”

知道,却不是知错,按在笔杆子上的力道不自觉又加重了三分,冷道:“ 那给寡人说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了。”

御书房里的空气的流动仿佛都慢了三拍,黏糊着,一触即燃。

楚烈抬起头,与他眼神对视,然后悄然错开,虽透着惯有的凛冽之气,但言语间已经放缓了几分: “
      是儿臣坏了规矩,失了分寸,父皇你……身体要紧,莫要气伤自己, 儿臣……知错了。 ”

偌大的御书房里,传来额头与光洁冰冷的地板相碰的砰砰声。

太子离开后,旁边一直不敢抬头的总管才小心翼翼地问,“ 陛下,玉才人那里……”

将手里的笔甩在了案台上,手撑着额头,楚桑长舒了口气,恹恹道:“今日不去了,让她们别准备了。”

枯荷不禁雨打,难得的心情都被败光了,对他来说坏了兴致的事就如鸡肋一般,与其将就,不如不要。

25.万岁第二十三声

那只是一小团普通的面疙瘩,也不晓得那手艺人是用了什么手法,这里捏捏,那里刮刮,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白兔就捏成了。

楚桑站在小摊位前,惊叹着,眼睛睁得大大的, 兴味浓厚地吩咐手艺人:“哎, 再捏一次,还没看清楚呢。”

他今日趁着三皇叔得了风寒卧病在床的大好时机,便从宫里偷跑出来游玩,但夜市里人潮太猛,他便和楚平走散了,本想着在稍微空旷点的地方等人,没想到被那五颜六色活灵活现的面人给迷住了。

手艺人好生苦恼的看着他,搓搓手,老老实实道:“ 公子,这俺都给您捏了三十多个了,面都没了,而且您还没给钱呢。”

他偏头想了想,不依不饶道:“ 那寡……那我给你银子,你再去买面回来,我要再看几回。”

手伸进腰间钱袋,暗觉不妥,忙低头一看,却根本瞧不见钱袋的半点影子。

他迷糊了,仔细回想出宫的时候,自己的确是有戴的啊。

那手艺人正用七分期盼三分怀疑的眼神灼灼看着他,他又摸了摸腰间,还是没摸出一星半点银子来。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人多人杂的缘故,他被手艺人淳朴希冀的目光瞧到有些脸红,咳了声,浮现出不慌不忙的笑容:“ 那钱——”

话音未落,肩膀上猛然一痛,他吓到差点咬着自己舌头,他从小养尊处优惯了,最是怕疼,这被人一掌拍下,疼得他小心肝都颤起来了,“大胆……”

拍他肩膀的人一脸不在意的站在旁边,笑意浓厚地转着手指,那掐金丝银线的钱袋就跟着手指飞速转着,然后一个脱手,钱袋就不歪不斜地落在楚桑身上。

“ 傻子一个,钱都被人偷跑了,还木在这里扮少爷。”

捏着失而复得的钱袋,他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的青年,灯火阑珊里,那是张介于青年和少年间的脸,可能比他大上两岁,松松垮垮一身紫衣,看材质倒是上好,可腰间那腰带都是束得歪歪扭扭,虽一看就是流气的打扮,却也让人不会生厌。

因为这青年有张实在潇洒漂亮的脸,行云流水一派潇洒从容,一双飞扬桃花眼,笑起来会眯着一条线,万千星辉就落在里面,好不漂亮。

他向青年拱拱手,忍着疼痛礼数周全:“ 是公子你追回来到么?多谢了……”

青年眯着眼笑,摆摆手:“ 大少爷,你还是把欠人家的钱给还了吧再回头跟我寒暄吧。”

手艺人可怜巴巴的点头。

这人……好生无礼啊,揉揉肩膀,他忍不住狠瞪了眼那青年。

本来背对着他的青年后脑勺跟长了眼睛似得,晃着脑袋,扬着漂亮而鲜明的下巴,回头冲他得意笑笑。

而那手艺人收了银两后,二话不说就落跑了,他气极,但要维持着波澜不惊翩翩风度,又不能追上去,不免有点失意:“ 那小兔子,还是没看清怎么捏。”

近乎自言自语的话还是被不远的青年偷听到了,青年毫不留情的哈哈大笑,半点斯文也没有,捂着肚子嘲笑:“
      人家那是几十年功夫磨出来的手艺,就凭你看那么一阵子就学得会?真天真啊……”

“ 这位兄台,非礼勿闻这句话没听说过吗?” 音量一高,他微怒,长袖一震,端出三分架子。

可惜眼前的人毫不惧怕,风流痞痞的揶揄语调:“ 那点滴之恩涌泉相报这句你听过没有?刚才不还在多谢我么?我记得你还没谢完吧?”

这……这人还真是厚颜无耻啊。

他继续精神萎靡,认栽道:“ 那,不知兄台现在意为如何?”

青年应了声,意趣盎然地在他身边踱着步,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楚桑越发的烦躁,要什么,不就是一句话么,这样兜兜转转的绕,看得他眼都花。

“ 兄台如果不嫌弃,这点心意就请收下来了——哎!大胆!”

僵住正要拿银两手,然后万分错愕的捂着脸颊, 眼前的人这才不掩笑意地收回手。

混账东西,竟敢掐皇帝的脸!

肩头上的疼还没散去,颊边又火烧得厉害,血气就急涌上脸皮上,结结巴巴呵斥:“ 你这是做什么!混账——”

那青年摊开手微笑,“ 谁叫你的脸一副很好掐的样子? 我帮你抢回钱袋,你让我掐一把,好公平啊,怎么?很委屈吗?”

“混账……” 巍巍颤颤地咬着下唇,声调里都免不了带着颤音,越想越委屈,该死的楚平,到底跑哪里去了,回去之后一定要给他治一个护驾不周的罪!

青年扑哧扑哧继续笑,干脆当街蹲了下来,抱着膝盖仰视他,“ 哎,别老垂着头啊,刚才不挺乐的吗?怎么,生气啦?”

“ ……”

青年搔搔头,想了想,道:“ 那我给你赔不是好不好? ”

谁稀罕赔礼道歉,他哼了声,撇开头,就等着这人自讨没趣后会自己离开。

“ 要不这样,我带你去玩,就当赔罪好不好?”

谁会跟一个陌生人走,这玩笑开得也太没水平了点,不过是市井之徒而已。

他继续沉默不语,等到抬头后发现青年竟然还在,眨着风流的眼,无辜又可怜的样子,被这样直直看着,再硬的心也免不了软上三分,况且,他也一向不是心硬如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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