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个动作,在郑弼教的感觉中,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清理完伤口,又帮他将全身抹了一次,当脱去文政赫的裤子时,眼睛几乎是全闭着,好在夏天只要套上一条肥大的裤衩就行,还算不太麻烦。
整理好文政赫,时间已经是凌晨2点了。将家里唯一的那台电扇,移到沙发上,郑弼教已经大汗淋漓。
应对突变,郑弼教采取的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第二天,他早早地起床,买了许多简便的食材,还有药物,放在房间最显眼处,留下一张纸条就出门了。
告密?那是小人才做的事,郑弼教并非君子,也不想当那个小人。
这些:与法律无关。
第九章
刑法第三百一十条规定:窝藏,包庇罪【明知是犯罪的人为其提供隐藏处所,财务,帮助其逃匿或者作假证明包庇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文老大窝在曾经和金东万的爱巢里,如同阴暗角落的老鼠,等待着另一个人的帮助,而将他陷入此种境地的爱侣却在阳光下,享受着背叛带来的好处,或许可以称为维护正义而取得的事业成功。
江景的房子,视野开扩,一览无遗的江水在眼皮下缓缓流过,船只如梭,船笛声声,大桥上行进的大小车辆,宛如甲壳虫,五颜六色,斑斓可爱。
很和谐,很惬意的场景,站在窗台上欣赏,黄昏弥蒙的阳光照来,柔和凉爽的江风滑过耳际面颊,应该让心灵平静,情绪安详,可是:为何内心如此难安?如此矛盾?
金妈妈在厨房努力地忙活着,搬家后,金东万也不太亲近她,话也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某一个地方,独自发愣。
儿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当妈的只能远远地看着,默默地关心着,希望自己不是存在让儿子有负担。何况拖着一个病怏怏的身子。
就连他的工作,也不敢提及,生怕惹儿子不高兴。做妈做到这份上,也算是充分地给他自由了吧?
看着瘦削的背影,本来就不太强壮的腰身,显得更加细瘦,金妈妈在心底沉沉地叹口气。
【万啊,快来吃饭了,别看了。】
温柔的话语让金东万的思绪猛然拉回现实。
晚饭,依然在静谧的气氛中,缓缓进行。
【妈。我吃完了,我出去一下,你记得关好们,记住:先看看猫眼,陌生人千万不要回答,更不可以开门。知道吧?】
穿上一件黑色的T恤,拿上钥匙出门,拉开大门,离开时仍然回头,说着这让金妈妈匪夷所思的话。
【记住了,你每次出门都这样说,是不是你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啊?】
【没有,只是提醒您一声,毕竟世道不大太平。您就别多心了,我走了!】
【你自己也小心啊。】
话音未完的话,被“砰”的关门声,无情地阻挡在门的里外。
文政赫胸膛上的伤,在郑弼教的土法兼护理实践中,有了很大的好转,流着黄脓的坏死细胞一天天隐退,四周已经长出了红殷殷的嫩肉,只是,有点痒的难受。每次想要用手去挠时,只要在郑弼教的眼皮下,每次手还没碰上衣服,就一定会被他的一双手打至缩回:【小心感染,忍着点儿!】每次都是这句,从不改变。以致文政赫总想要在他面前摸上自己难看的伤疤,只为了等候那一个毫不留情的巴掌。
有时:文政赫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欠揍,说白了,就是贱。
今天,郑弼教要和大山老魏一起去喝喝酒,早上出门时就已经和文政赫轻描淡写地说了,以来怕文政赫认为他是嫌他了,二来也是希望他明白:除了照顾以外,他还有自己的生活圈子。窝在家里给文政赫当老妈子,不是郑弼教的生活方式。
其实:郑弼教的心里是有点气愤的:自己这样的照顾他,可是:只要问起他的好朋友金东万来,他就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就冲这点,郑弼教就是一脸的不爽。
街上,行人匆匆,每一张脸,对应着各自的人生,各自的故事,偶尔交集的,只是彼此故事中必须碰上的人,比如金东万在西山路和他的再次偶遇。
难得的一天不用出摊,夜宵街依然热闹,不会因为少了一家烧烤摊而冷清,坐在熟悉的一家临摊,拿起冷饮悠闲地吸着,大山正和老魏在研究着今晚拼酒的菜谱。
【哎,看嘛呢?你也看看菜谱啊,话说这里可是你的地盘吧,推荐推荐。】
大山肥硕的腰围搭在裸露的裤腰处,两圈赘肉无力地瘫在皮带上,让郑弼教觉得有点滑稽:【我说,大山哥,你是不是要减肥了?那你的肥腰,腻死了。】
【怎么你闲我了?只要你嫂子喜欢就好,我不减肥,我还不算胖,对吧?老魏。】
【你是不算胖,顶多就是脂肪多点,冬天热乎点,夏天多出点汗。是吧?美弟弟。】
油乎乎的菜谱砸来,将才上的凉茶倾倒,泼在郑弼教还算光鲜的牛仔裤上。
【看啊,美弟弟尿裤子了……】
老魏的大嗓门,瞬间惹得许多异性的眼光
【你瞎说,哪是尿裤子,就是放水嘛。对吧?弼教。】
【大山哥,你……羞死人了。】
【有啥好害羞的,难不成没自己干过?我不信?】
【别说了,别说了,你们还吃不吃?不吃我回家了。】
转身佯怒的离开,将老魏和大山逗得哈哈大笑。
【好,不说了,不说了。看来还是童子鸡一只啊,这年头,难得哦。】
嘻嘻哈哈中,一顿饭在不知不觉中结束。
走在回家的路上,郑弼教感觉有点晕晕乎乎,头也在不知不觉中重了起来,踩在地上,就像棉花。谁说啤酒喝不醉人?哪个要再说,我和他急!
嘟嘟着,走到了小区的大门,尽职的保安小张好心地将他扶进值班室,【你醒醒嘿,小郑。要不,我叫你家的人来接你吧。】
【别,我家……我家有……额,我家没人。】
一个冷噤,想起了窝在家里的人,酒精的作用也明显减少不少。
【不对啊,你家的灯可是亮着啊,我刚才看见了啊。】
【那是我临走忘记关灯了。】
【可是,你是白天出去的,难不成你白天还点灯么?】
【你哪来那么多的废话,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撒谎,真的不是郑弼教的强项,一不留神,就被别人抓住把柄了,最后,只有恼羞成怒,让自己可以掩饰过去。
酒,已经醒了不少了,准确说:是被吓醒了。
坐在绿化带的石椅上,努力让自己思维清醒,想到如果被片警发现,进局子关着,郑弼教直觉得头皮发麻,他就害怕,还有不安,未知的一切是最恐怖的。他真的害怕。害怕自己关在牢里,受着各种约束和暴力。名誉,到那时或许就全没了吧?想要和大山和老魏拼酒也不可能吧?甚至,自己的性向已经确定,可是:同性一起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还没尝过呢,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为了一个不太相熟的文政赫,搭上自己,值得么?
何况还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他的那个傍肩儿金东万,到底在哪里啊?
自己只是因为金东万才救他的,只怪自己太讲有义气而已。
如果让警察知道文政赫的行踪,自己是否就可以解脱了?如果他罪行重的话,搞不好,还可以得到不少的信息费吧?
突然闪过的念头,让他瞬间押回脑子。
自己不是这样的人,无情无义的人,唯利是图的人,不是他,不是他……只是因为压力太大了,压力太大而已……
紧紧地抓着已经凌乱的头发,将双手放在了颈窝间,郑弼教躺在了热度未退的石椅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出神。
一个身影,在不远处隐约出现,那是一直等在那里的金东万。
家里的灯亮着,可是家里的人却在楼下休闲地看星星,郑弼教的脾气,他多少了解一些,起码:他不会让家里的电灯亮着,自己在外乘凉。
家里:一定是有个什么人。
可是:自己何来的立场,进去?这里,已经不算是自己的一个家了,这里,只是文老大想要和金东万找乐子时的一个场所而已。户主当然不会是他。
房东,只是提供一个账户,到期了直接将房租打到账户上就行。
直到最后:金东万才发现,那个户主就是文政赫。
这是让金东万最不能接受的事,因为:文政赫带给他的不止羞耻,还有欺骗。
幸好自己及时回头,才会有了自己的房子,尽管得到的方式不太光彩,可是:和那个非善类文政赫来说:自己也不过为民除害,为治安尽力。
每当想到文政赫好处的时候,金东万就是这样安慰自己。
借口谁没有?尽管不太值得推敲。可是,拔掉的牙要再次复原,泼出的水再次收回,机会是多少?答案:0%。
两个人,各自在心中百转千回,为着同一个名叫文政赫的人。
整理好自己的邪恶心态,理清无法理清的脑袋,郑弼教拐到小区门口的水果摊,买了一个西瓜,准备离开。
烟摊旁,一个熟悉的声音:【多少钱?】尽管句子很短,可是还是让他听见了。那是准备离开的金东万。
【你……】惊讶么?郑弼教睁大的眼睛泄露了他的内心。
【嗯,是我……】
金东万的表情是淡然的,丝毫没有一点意外。
【你来了,干嘛不上去啊?】
抓着他的衣服,郑弼教如同看见了救星。刚刚纠结的问题,金东万的出现,就救命稻草就这么及时的来了。
【我……只是来看看你,你还好吧。】
【我……还好吧,那个……你上去吧,我有话和你说。家里有……咱走吧。】架起金东万的胳膊,使劲地往家里拽。
这下好了,救星来了,总算解放了!
金东万只是稍稍挣扎了一会,随之跟在郑弼教的后面,无声上楼。
如果真是那个人,也是躲不过的,总有一个时间,需要面对,需要交流。
也许:今天就是一个好时候。
想要问问什么,可是看着金东万有点凝重的神情,他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他们的事,自己摆平,掺和上自己,终究不是一个事。
简单的想法,有着甩包袱的意味。
郑弼教从不认为自己为了文政赫,值得自己牺牲一切。
文政赫开门的瞬间,眼睛看着郑弼教是笑着的,温暖得如同亲人。
转眼看见背后闪现的金东万,瞬间冷得如同冰窖,毫不掩饰的仇视,让郑弼教都后背发冷。
【进来吧,进来再说……】
拉拉金东万的衣袖,又拉拉文政赫的肩膀,怪异的气氛在关上大门的那一瞬,弥漫在房间的每个角落。电扇吹出来的热风,在此刻却让人生冷无比。
【郑弼教,你进屋去,我有事和他说!】
文政赫认真的样子,在郑弼教的眼里却是暴虐十足。
【我……要不,你们进房吧,这里很吵的。】
假装潇洒地卧倒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声音调至最高。
俩个人,走进房间,随身关上门。
穿堂风瞬间没有,郑弼教觉得十分燥热,除了燥热,有点小小的郁闷,郁闷什么?自己一个局外人,有什么好郁闷的?
努力调整着,压制着心里的一股悲凉,拿起西瓜,刀下瓜开,好红的瓤啊,应该很甜吧?
可是:怎么就没味道呢?比白开水强不了多少,白浪费钱了!
啃着西瓜,忍受着电视里NBA的英语解说,郑弼教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嫉妒了?
突然的醒悟,让他将西瓜当成仇敌,不到半个小时,半边西瓜就进了肚子。
摸摸发胀的肚子,小便的意识越来越强,也难怪:啤酒加上西瓜,不想排泄才是毛病。
走进不太宽敞的厕所,还没痛快地排泄完的人,被一个巨大的声音吓得缩回尿意。紧接着一个忙乱的声音在房间里焦急地喊着:【你怎么了?怎么了?郑弼教,郑弼教,快来快来啊……】
裤子的门襟都没来得急拉上,跑到房间,糟糕!门关上还没开。
好不容易踹开门,倒在地上的人,嘴角流出了一团暗红,在昏暗的灯光下,异常炫目。
一刻,两个人都傻了。
第十章
急火攻心是个什么样子?郑弼教从没见过。
惨白的脸上汗珠顺着有点毛躁的发丝,渗透在额际,朱红的鲜血,大口大口地吐在皱巴巴的衬衣,形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小点,密集的点又形成一小片。蜷伏的躯体完全看不见往日的强壮。
金东万吓得不轻,这是第一次看见文政赫这样落魄和无助的样子,愧疚么?好像是的?后悔么?也许吧?矛盾的心情无以言表,此刻想做的只是对着那个闭眼的人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到底出了什么事?到底会什么会这样?只有一年光景,怎么感觉变了好多?
闷热的空气,压抑的气氛,还有生命的流逝,在这个夏夜无名发展,莫名扩大。
【你快点啊,给120打电话啊,愣着干嘛?】郑弼教发出的声音,完全成了一种吼。还有着小小的颤抖。
【哦,打电话,打电话……号码多少啊?】手机在手上抖落地上,沉闷的声响响过耳际,有着近乎幻灭的绝望。
【等等,我想想……想想……不就是120么?】
【你他妈的怂样!】
【哦,对不起!对不起!弼教,你说……他能送医院么?据我所知,他还是潜逃期间呢。】
【那……也是,要不,在家想想办法,可是这样……】
【我……不要紧,只是……有点胸闷的狠,你拿点云南白药给我,喝下去止血就好……】文政赫蚊子嗡嗡的声音,在两个人听来,仿似天籁。
【好,家里有,等着啊。】
云南白药灌下喉,估计有点呛,文政赫的喝下的水瞬间漫出,几乎同时地,都递上了纸巾。默默地,文政赫看着金东万的脸好一会,没有言语,拿起郑弼教的擦擦,随即不再出声,闭眼躺下,身子背着面面相觑的两个人,房间,陷入沉默,电扇仍然旋转,扇着一张报纸上,噗噗的声音,让房内有了一点生机。
随都没有说话,坐在客厅,金东万好几次欲言又止,郑弼教也不去理会,别人的故事,尽管谜团重重,如果当事人不想说,他也绝不会过问,这是尊重,也是素质。
【吃点西瓜吧,哦,没多少了,我下去再买!】
看着剩下的,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
【不必了。我马上就走了,不过……他住这里,你要小心啊,现在是敏感时期,不要出事才好。】
【哦,好,你自己也当心啊。东万,你……】
【你就别担心我了,我是,警察还有什么担心的。不说了。我走了啊。】
【你是……】
【对,我是警察,事情应该你能明白一点了么?】
【原来这样啊……你……】
金东万的眼神,望着房门:【我不会去告密的,你们就放心吧,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回来这里找你呢?你和他也不太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