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别爱我————鬼子来了
鬼子来了  发于:2010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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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装使劲扒扒一口饭,郑弼教不想让自己的情绪暴露在人面前,也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努力地想展示出自己最平常的一面。

  【大概春天来了吧,春困嘛,也是正常的。】老陈低下头,依然和自己面前的白米饭做战。

  下午,稍稍清闲,郑弼教帮着客户经理整理完那个大大的桌面后,已经到5点半了,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换下保安服,在值班室里,那张报纸依然还在桌上,他努力不去看,可是,眼光,总在有意和无意间,停留在那个巴掌大的报道上,看一眼,最初的念头就会动摇一次,直到走出银行的大门,他的心理却是另外的一个念头。

  天空是湛蓝湛蓝的,云朵飘过空旷的天际,幻化成各种脑海中的形象,小鸟,水流,树木,花草,山峦,你想像它是什么,它就会是什么。微微的风吹过,让郑弼教自然地摸摸有点发凉的手臂。

  身边,同事们叽叽喳喳地谈着,街道上,行人们匆匆地走着,一切,都是流动喧嚣,所有,只是世俗生活。工作,回家,最简单最温馨的人生。

  这样的生活,谁不想拥有?可是,现在,却有人无法享受这份幸福,“心安则静”,这种心态也不是所有的人能够做到的。

  比如,医院的患者,监狱的犯人,甚至,还包括心怀仇恨的人。生活的美好,无从领略,这也算是是人生的一种悲哀。

  刚好,他认识的人中,就有后两者。

  谁都不是谁的救世主,谁也不会是谁的依靠,即使是朋友,即使是爱人,解救自己的是自己的意志,依靠的是自己那颗不会妥协的心。

  睡在床上,听着远处传来的火车轰鸣,想起了曾经住过的城市,想起了靠近江边的小平房,想起了熟悉的人:大山,老魏,甚至印象很浅的陈平凡,想起了光着膀子喝啤酒的日子,以及烟雾缭绕的夜宵摊。

  此刻,感觉所有的记忆全部鲜活,压抑的情绪全部喷发。比起往昔更觉生动,更显迷恋。

  原来:那里,还在自己的记忆中,只是总是放在一个不让自己触及的角落,不去想,不去碰,希望消失,却更加深刻。这一切,都只源于一张皱褶的报纸,源于一个小报道,更源于一个小小的照片和一个2263的号码。

  各自保重吧,在心里暗暗呢喃了数次,郑弼教还是闭上了已经睁不开的眼皮,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的早晨,天气阴沉沉的,空气中充满了暴雨前夕的闷燥,郑弼教第一次迟到了。

  慌慌张张地走进早会现场,保安班长仍在啰嗦着一成不变的岗位职责:【态度要好,眼睛要观事,有意外行动要快,这里不是养闲人的地方,能否拿到下个月的工资,靠的不是银行,而是你们自己,其他的不说了,各位自己看着办。迟到的人……】看着郑弼教差点低进胸口的头,说了一句:【下不为例。】

  这句话,让郑弼教抬起头,送上一个感激的眼神。

  雨,还是预料之中的倾倒而下,看着街上各种各样躲雨的行人,撒丫跑的,慢慢走的,拿包遮挡的,撑着雨伞的,站在玻璃大门口,一边看着进进出出的储户,一边暗暗思忖着自己会怎么做,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属于那种慢慢走的,文政赫应该属于那种撒丫跑的,至于金东万,应该就是那个拿包遮挡的。

  说不出来由,就是觉得他们应该会那样做。

  落伍的蓝屏手机拿出来看了一次又一次,说不出是什么心理,只是无意识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直到下班铃声响起。

  雨雾霭弥,将对面大楼高耸云层的避雷针隐入一片朦胧,仿似一个战斗者利器,只插云端,城市的空气清冷潮湿,临近黄昏的街道,在灯火阑珊中展示出另外的一份魅力,热闹宁静并存,繁华朴实同在。

  晚饭是最简单的一份蛋炒饭,忘记买喝的,缺少润滑的喉咙,让他的眉头因为难咽,皱了又皱。说不出来由的倦怠,让所有的情绪随之翻转沉浮,极致的两端,矛盾的结合体,将心里的念头冒了又冒:【简单的朋友,是不是也该问候一下?何况知道他的处境?】

  【用得着么?两个城市,何况不再有关系。】

  【可是,他不是还算你的朋友么?】

  【他算得上我的朋友么?不过是彼此一段时空中的两个过客而已吧?】

  【可是,心里怎么总是想起那个城市?】

  【因为,那里还有朋友啊。】

  ……

  晚上9时,整点新闻准时到来,听着熟悉的前奏,郑弼教还是鼓起勇气拨通了金东万的电话,边拨电话,边在心里劝慰自己:【只是问候,只是问候远处的朋友而已……】

  熟悉的声音,客套的问候,放下电话,他突然十分后悔自己的举动,只是,在最后的挂机中,金东万好像说了一句什么他很消沉,如果有机会,就去看看之类的话。

  尽管只是泛泛的交谈,郑弼教听出了金东万的意思,看来,他已经见过他了;看来他们还有联系;看来他们并没有因为仇恨而老死不相往来;看来自己的行为和担心都是多余的……

  既然这样,自己还有什么魂不守舍的?自嘲么的笑意弥散在眼角,晶莹的液体顺势滑落,突然抓紧的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疼,酸涩悲苦环绕着每个感官。

  自己从来就不算伤春悲秋的人,对于任何事,还是所有人,第二天,郑弼教起个大早,今天,可不能在迟到了,要不,饭碗可真的不保,想起了那个好心的保安班长爱抽烟,他咬咬牙,买了一包20块钱的烟塞进上衣口袋。

  人情世故,在生活的慢慢磨砺中,他也已经参透。

  天已放晴,蓝的纯净,轻轻的白云,犹如少女婀娜的身姿,绕在天际上,给湛蓝滚上一层层的白边,和一朵朵的白花,煞是好看。

  “生活的乐趣要在不断发现中才会有,”这是他认为最能宽慰人心的话,他也是按照这种模式简单地生活着,同时痛苦地领悟着。

  中午,枕着微微有点发热的头,他靠在值班室的小小沙发上闭目打盹,突然,义勇军进行曲想起,慢慢地摸到屁股口袋后面,电话突然断线,一个未接电话,区号是A市的一个他不太熟悉的座机。

  谁会打电话?大山和老魏只有手机,金东万也是手机,除非他办公室的电话,可是,好像金东万从没给他打过座机啊。那么,这个电话,是谁呢?

  脑袋的灵光在一瞬间闪现,颤颤巍巍地,他试着回拨:【谁啊,请问……】

  【我……我是……文政赫呢,你来救我吧……】

  一根线,牵着需要帮助的灵魂,是谁,也不忍拒绝,不去理会。何况,那个人还是他。

  说不出的感觉,在这一刻,他只希望自己可以是上帝,解救他人的上帝,只是,解救的那个人只能是他,只有是他,唯有是他。

  有些情愫不用细想,不能细想,无需细想,答案早在心里,只要自己愿意触碰,用心理会。

  此刻,他找不到任何一个再去矫情的理由,所有的理由都不是理由。

  原来,他一直是在自己的心里,一直都在自己的脑里,一直都在自己的骨髓里。

  在那个“救”字的字面意义上,在那个字的引申意义上,简单而复杂。

  原来,自己还可以成为别人的依靠,尽管不在咫尺,却如咫尺。

  后面的话,因为文政赫的信号不好,郑弼教一直听的断断续续的,最后,他只听清了一个地名:A市的一个渠坝,叫七里凹。

  放下电话,郑弼教稍稍理清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请假么?可是,这里最长的请假期限只有一个星期,他还算新来的员工,不知道管人事的老王批不批?

  如果不批,自己看来只有辞工了,打定主意,他才想起是不是应该给金东万打个电话,毕竟,他是警察,毕竟他现在就在A市,他去是不是更方便,是不是更快捷?

  七里凹?听老魏说过,是个钓鱼的好地方,只是自己根本就没去过,文政赫怎么会在那里?那里,离石山监狱很近么?还是石山监狱的一个分部?

  问号,在脑里一个接一个,头绪,根本就没有,只是那个炸弹似的“救我吧”,在脑里轰炸开花,找不到出口,让脑子成了浆糊。

  请假,并不顺利,张姐最后只是答应给他四天时间,还是特批的。

  收拾几件简单的行李,在星光和街灯交映的夜晚,郑弼教就这样再次踏上了去往异乡的土地。

  第十三章

  累犯:刑法六十五条规定:【一般累犯】被判处有期徒刑以上刑罚的犯罪分子,刑罚执行完毕或者赦免以后,在五年之内再犯应当判处有期徒刑以上刑罚之罪的,是为累犯,应当从重处罚,但是过失犯罪除外。

  七里凹,坐落于两座山的连接处,亿万年的地壳运动,让两座山挤压合并,直至今天的遥遥相望。连接两座山的,就是宽宽的一条沟,沟经过岁月的冲刷和雨水的囤积,就变成现在的一条河。因为长度为七里,故名为七里凹。

  询问了不少的村民,郑弼教坐着晃晃悠悠的铁三轮来到了石山镇。已是日上三竿。

  这里没有城市的高楼大厦,太阳肆无忌惮地照在这个历史悠久的小镇上。让郑弼教感觉眼睛发花,头皮生疼。

  一夜未合眼,加上马不停蹄的赶路,脑海里还要想着所有的问号,这对于他的体力来说,无疑不是一个挑战。胃里开始了翻江倒海的折腾,他才想起自己居然从昨天接到电话后,一口水都喝,一粒米未进。

  穿过石山镇唯一的一条街道,街道的最南端就是七里凹的源头,加快脚步,不到半个小时,七里凹尽在眼前。

  太阳光照在平静的水面上,反射着炫目的七彩光线,河边的柳树已经枝繁叶茂,长长的纸条妖娆地垂在水面上,被风吹过,宛如少女翩翩起舞。

  河面上,有几条简陋的木船,搁浅在岸边,水面晃悠,船也跟着晃悠,几个钓鱼的村民,收音机里传出了悦耳委婉的越剧,惹得村民也随着哼哼。

  对面的山脚,几头健壮的水牛悠闲地吃着草。

  好一处和谐的世外桃源!郑弼教从心里赞叹着,眼光扫射过所有眼睛可见的景物,不见文政赫的身影。

  有心地走到一个村民身边,放在水里的网兜里,活蹦乱跳着几条大小不等的鱼,有的是菜市场卖的,有的是他没见过的。

  【大哥,这鱼是什么名字啊,怎么没见过啊?】

  【看来你是外地的吧,瞧你这白皮细肉的,这是我们这里的特产鱼,没见过吧,叫鳙鱼,味道美着呢。你是来走亲戚?】探究的眼神晃过脸,郑弼教微微的一笑。

  【这个……我是来找人的,不过,他好像不在。】

  【小伙子,什么人啊,我在这里住了四十几年这里的人我都认识,只要他是这石山镇上的,以前,我还干过一阵子的联防队员呢。】

  【那,石山监狱离这里远么?】

  出口的话,郑弼教在脑里转了又转,没有目的和结论的话,他从来就不想轻易说出,何况文政赫的处境一切未知,他更加不敢轻易冒险。

  【石山监狱啊,离这里很远呢,尽管都为石山的地盘,可距离并不近呢,怎么,你要去石山监狱啊?】

  【不是,我只是好奇,这里怎么会有一个监狱,这么美的地方,要是有个监狱,也太大煞风景了,对吧?大哥。】

  【哎,住在这里还真有点危险啊,监狱偶尔会有逃跑的犯人,首先会跑到这里,这里有山,有洞,可以藏身,警察就是来找也很难的。好多的犯人,还没跑出去,就饿死在山洞了,要是跑出来了,也是死路一条,逃出去的大路只有一条,那里经常会便衣狱警晃荡,要是发现了逃犯,什么都不说,一枪了事,前年,就有两个跑出来的,在山上躲了一个月,还是没有逃脱,在去城里的路上就变枪决了,那叫一个惨啊,一枪砰头,哼都没哼一声,就见了阎王。】

  【这样啊,住在这里那不是很危险?】

  【有点,可是住习惯的地方,谁会走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犯人们很少在这里犯事的,毕竟,这里的治安还是监狱的管辖之内。所以,也没什么不安全的地方。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也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哟,杆子沉下了,有大鱼,小伙子,你来了我的运气就更好了。】

  浮漂在水面沉了又浮,浮了又沉,郑弼教的脑袋再次转了又转:【大哥,那最近这里有什么消息不,前段时间好像监狱出事了吧,我有一个朋友在那里当狱警,我有点担心呢。】

  【是有一点事,听说有自杀的,有逃跑的,你朋友的工作还真是不太安全啊,你怎么不让你朋友调到别的地方啊,监狱的重刑犯有时还拿狱警当人质的,这世道啊……鱼,大鱼,上钩了!】

  “有逃跑的?那么会不会是他呢?他说的救救我,难道他真跑出来了?可是监狱逃跑的犯人也不一定是他,可是,他怎么会让我来这个七里凹?应该不是没有目的的吧?那么,他到底在哪里?知不知道我已经来了?……”

  和那个村民大哥分开后,郑弼教坐在靠近河边的一处低凹处,躺在青草滩上,望着天出神,脑里的问号越来越多,情绪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不安。

  直到太阳西沉,也没有见到文政赫的影子,手机,安静地躺在身边,一律黑屏。

  拿出随身带的一包面包和两个鸡蛋,胃一阵一阵酸疼翻滚,嘴里全是酸水,可是就是没有食欲,带来的水也喝得见了底,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漫无目的的等待不知会有什么结果,也没有去想要是文政赫真的不出现,他接下来又会如何,除了等待,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还能做什么。

  夜,还是如期而至,当天幕的最后一丝微白,隐入黑的底色中,青蛙开始了夜晚的大合唱,泛着清新水汽的空气,只能感觉在无形中,一个明显瘸腿的黑影,悄悄地靠近了他的那处草地。

  乡村的夜,静谧而喧闹,远处几声狗吠,大人一声高过一声,呼唤着贪玩忘家的孩子,听在郑弼教的耳里,每次都让他心惊胆颤。

  文政赫绝对是个聪明人,他懂得越是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道理,他的藏身地不是对面的山上,他知道那里没有什么吃的,野外生存的实践对他来说几乎为零,所以,他不会去冒那个险,也不屑去那样做,逃也要逃的风生水起,趾高气扬,那才是真正的骨气。

  即使是在人生的最底层,也不能失掉骨气,那是他赖以为继的人生底线。

  所以他的藏身地,就是河边那些快要废弃的木船中的一条。

  他从没想过自己未来的路,他的路,在父母的意外落马之后就没有,何况,现在更加的无须顾忌。

  家庭的变故,是他所有转变的主因,只是,他从不去想这个变故是因为父母的问题,他把一切都归咎与社会,归咎与自己不够强大,在牢里,能有什么出息,熬满十年,那是何其的困难。十年之后,估计自己出去都没那个心力,去拼去博,父亲的离去,只是让他更快做了越狱的决定而已。

  他的逃跑路线,是在一时之间想好的,无意之间发现了一条隐藏的排水沟,常年长满了野草,因为隐蔽,贯通至高墙外,都没人发觉。

  人们只会当它是条死路,文政赫可不管那些,他有的是头脑和判断,他的依据就是那沟底的泥土软硬程度和灌木的生长趋势。

  泥土的软硬决定了是否是蓄水沟还是废弃沟,灌木的趋光性反应着高墙两边的周围环境,而这些,不是一般人能够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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