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别爱我————鬼子来了
鬼子来了  发于:2010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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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政赫,根本就不是一个一般人,所以,他成功逃出来了。

  当监狱里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快速地闪进了监狱的另一条深达两米的排水沟,在那沟里,躲了一天,临近晚上才出来,走了一夜,才走出了监狱的危险带。

  只是,赶路太急,脚踝受伤了。

  在确定不能顺利行走的那一刻,他想到了求援,第一个人,想到的就是郑弼教。

  如果郑弼教不来,第二个人就一定是金东万。

  因为:金东万说过,他欠他的,所以需要赔偿。

  没做过坏事,没走过歪路的人,心里素质是不能和坏人堆里打拼的文政赫相比,所以,当文政赫睡得死死的时候,郑弼教就充当了看门兼守夜的任务。

  简单的寒暄,不咸不淡的问话兼回答,两人都在回避着让彼此尴尬的话题和答案,对于这种疏离不明的关系,郑弼教觉得是最恰当不过的了,他一直就不是一个主动向人坦露心机的人,对于文政赫,他更希望和他面对时,多些坦然,少些暧昧,现在这样,就感觉挺好。

  整个过程和现状,在文政赫有点平淡的叙说中,他了解了一个大概。

  文爸爸在狱中遥控指挥,被同囚一室的犯人知道了,那名犯人为了戴罪立功,就把文爸爸举报了,落了个减刑两年的好处,可是文爸爸却因此将减刑的希望全部打破了,还被加刑五年,已经是五十开外的人了,哪还能熬过漫长的十五年?一时之间想不开,只好拿磨尖的牙刷刺穿动脉了事。

  那一刻,估计他心里想到的只是自己的牢狱生活,至于其他的,例如妻子孩子大概都记不得了。

  【你还是自首去吧,逃也不是个事】这是郑弼教在替他捏捏已经肿胀的发亮的脚踝的第一句话。村民的话一直都在脑海里盘旋回荡,他无法想象子弹击穿文政赫的那副惨象。

  也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对于他们来说,人生的道路初如晨曦,盛似繁花。

  文政赫是个罪犯,这点从没什么异议,只是,要是再加上一个罪上加罪,郑弼教就觉得有点不值,何况,逃犯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明知前方是死路,还要走,那叫顽固不化,所以,趁着现在他迷茫之时,让他认清自己的处境,是郑弼教在知道事实后的最钟目标。也是最好的一条路。

  他即是如此认为的。

  尽管这个决定来的太突然。

  但是也是他认为至少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我不会去自首的,死也不去!你要再劝,就滚吧,胆小鬼!】翻个身,继续躺下,每天晚上,都是浅寐,来了一个伴,说什么也要好好睡一觉。

  文政赫心里已经决定,等他逃过石山镇,就和郑弼教分道扬镳,自己的危险,他根本就不想连累到他。救命的浮萍永远不可相依,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郑弼教也不过是个浮萍,自己可以短暂休憩的浮萍而已。

  这也是他为人的一条原则,“宁可人负他,他不会去负人”。

  对于金东万是如此,对于郑弼教他更希望如此。

  看不见希望的未来,遮天蔽日,无法预知的危险,随时都在,他没有任何资格要求别人。向人求助,不是他的做派。

  立场是什么?就是互相互不退让的借口,尽管自认为都是对的,可惜,某些时候,立场也是固执的代名词。如此刻的文,郑两人。

  都在心里各自百转千回,想着自己认为最对的方法。

  尽管对于文政赫,郑弼教并不是完全的了解,但是:他那表面执拗,内在随和的个性,郑弼教在他对待金东万的事情上,可见一斑。

  对于为了得到好处而举报的金东万,他都可以最终原谅,何况自己不为什么利益,为的是他的未来,所以:应该做的是对的吧?

  当天边隐约的黑色褪去痕迹,蓝蓝的微光在水面荡漾,呼吸氧气的鱼儿偶尔冒出泡,水面顿时泛起一阵涟漪,早起的人们开始牵牛耕田,不远处的鸡鸣此起彼伏时,郑弼教做了一个自认为最好的决定。

  只是,他是他,他的决定,对于那个疲累至极鼾声如雷的人来说,是何其的重要,可惜,他忘了,自己不是金东万。

  这就是相同的事物,发生的对象不同,产生的后果也会截然不同。

  文政赫的脚踝肿的没有一丝好转,身边又没有什么可以救急的药物,在干啃了两个随身带来的面包后,郑弼教决定去买一些药物和水,在文政赫的再三叮嘱下,他终于走出那条摇晃的木船。

  新鲜的空气,叽叽喳喳的小鸟在耳边唱着,一抹鲜红在天际的一边慢慢出现,如此美好的景色,却无法此刻停留在郑弼教的眼里。

  【一定要小心啊,搞不好会有便衣盯梢,我可不想连累你,记住了!我相信你!】

  这是文政赫在他离开时最后的一句话。“我相信你”,可是,自己是值得他相信的人么?可是:相信,是基于一种什么条件?矛盾的情绪,在路上水涨船高:“我是为他好,做的是对的,要是由着他,那就是更加害了他,所以:我的决定是对的……”想着心事,习惯城市平坦坚硬的水泥地面的他,在这乡村的羊肠小道上的坑洼不平,软硬不明,让他都好几次差点摔倒。

  走到石山镇上的水泥马路时,他都已经汗沾额际。

  街面上,人们在路边进行着露天交易,你家的鸡蛋卖掉,换取我家的菜苗;你家的肥猪割肉卖掉,换取我家的化肥,稻种。就连最平常的鞋垫,也有它特有的交易流程。

  平实祥和,简单劳作,在这里上演着最真实,最鲜活的生活景象。

  询问了好几个人,郑弼教才找到了镇派出所,手上,还拿着为文政赫买的药,烧鸡还有一瓶白酒。

  他对着那个貌似和气的值班警察,只提了一个要求:希望他们在中午后才出现,他只想让他好好地吃上一顿,仅此而已。

  那个姓张的警察满口答应。同时他在心里盘算着抓捕到潜逃罪犯会得到多少奖金,天大的好事居然会让他遇上,听说,不会少于5000吧。

  仿佛,奖金已经在眼前晃悠着,让他心痒痒,恨不得立刻就将那名潜逃犯抓捕归案。

  第十四章

  沿着来时的路,郑弼教觉得自己的心绪更加沉重,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对于文政赫来说,是否为最好?或者是最烂?他也不太确定那个张警官是否真的会如他答应的那样午后再来。

  加紧脚步,在太阳刚刚升上树梢的时候,他回到了船上。

  摇醒还在昏睡的人,他摆起了他带回来的所有东西,满满当当的,有荤有素,有水有酒,让好久没有好好吃一顿的人将分泌的口水咽了又咽。

  毫不客气的文政赫,抓起一只鸡腿,拿起一瓶水一通猛灌。

  【你慢点喝,还有,还真没见过你这个样子。】

  【那是,想我文政赫,怎么会有今天啊】用手抹抹油腻的嘴,说到【你回来身后没有人跟踪吧?你走后,我眼皮猛跳,怕你有什么事。要是我不叫你来,你也不会危险,只要我有翻身的一天,我一定第一个感谢你,就连我的人,都可以给你!】

  【我要你……干嘛?不会做事还要我养活,多不划算啊。】

  【我说的是……算了,不说了,吃饭吃饭。】

  扭开白酒,郑弼教递到面前:【你喝点吧,还不知道以后多久才有机会喝?】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等我逃出去后,有的是机会,就凭我的小聪明,我还就不信了,你等着吧,到时我一定再次混个人模狗样。】

  【吃吧,别那么多话,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打开那瓶二锅头,一股烈香扑鼻而来,郑弼教稍稍地皱皱眉头。

  【你不喜欢喝酒么?我看你以前也喝过啊。】

  【不是不喜欢,是不喜欢这种酒,你快吃吧,天也不早了。】

  【吃那么快干嘛?又不着急。在这里我都躲了四五天了,真憋屈死了!等过了风头,我离开后你也走吧,我可不想连累你这乖娃子。全世界要是都是你这样的,估计警察都失业了。哪像我……】抓抓有些凌乱的头发,你待会去买块香皂吧,我头痒死了,等晚上天黑了,我想溜去河里洗洗。身上都快长虱子了。我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改名。】

  【干嘛要改,这名多好。】

  【你笨啊,不改名,迟早还是回石山吃牢饭!】

  【吃牢饭也不是不好,等你熬出来了,还不是好汉一个!】

  【你说什么啊?难不成你不想我逃跑成功?】

  【不是不想,只是希望渺茫啊。】

  【你今天是怎么了?净给我泼冷水?】

  【没有啊,你还是……你还是快吃吧。】

  想要出口的那个词,在嘴里反复好几次,终究还是没有出来。

  “自首”,要是这样劝慰他,会不会他把我丢进这河里喂鱼?

  也许,他会,也许,他不会。

  ……

  看着郑弼教略有所思的样子,文政赫沉声问道【我说,你在想什么啊?心神不宁的,瞧你没做过坏事的样子,怎么害怕了?】

  【哪有,我只是在想……在想买什么香皂而已。】冲口即出的话,再次咽下。

  【管他的,现在还哪来那么多讲究,我看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哪有,你快吃吧。】

  不太耐烦的语气,让空气中飘浮的微甜花香和河水中固有的微腥气息,在此刻都凝重起来,文政赫盯着郑弼教的眼睛一眨不眨,亮晶晶的眸子里映着郑弼教那张心事重重的脸。

  【你头上怎么还在流汗,很热么?】沾着油腻的指尖在狠狠吸允干净后,文政赫摸上额际,烧鸡卤味,烈酒香味,还有他身上散发的汗臭味,交集在一起,直冲进郑弼教的味觉,触觉,还有感觉。

  震颤颤,心慌慌,他呼吸着,感受着。

  试图更努力呼吸一点,死命记忆一点,在此时在此刻。

  原来,自己是如此的喜欢。

  让这种味道,记进脑海,融入灵魂。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从他帮着抢背包的那刻起?或许更早?也许,从他逃回芳草园的那夜起?也许,是从金东万对他动手的那夜起?

  红日不管世间的风尘,依然上升,在对面的山顶上顽强停留。如果天马上黑下来就好,那么警察也许明天才来;如果现在这里发生一件命案,警察也许今天就不会来了吧?毕竟命案比起这个对人并无危险的文政赫来说,更为重要,对吧?如果今天是昨天或者明天就好了,起码,我也不会这样心绪难平。

  只是:今天为什么会是今天呢?为什么我会去告发呢?

  我想让你好好地活着,有尊严地活着,而不是像现在不敢见天日,不敢走出这条船,不想子弹击穿你自诩聪明的头脑,不愿鲜血散满你帅气的面颊,更不想你真的改名叫文小虎。文政赫,多有气势的名字,只有你才配。所以:我的决定是对的,哪怕你会恨我,哪怕你一辈子也不见我,我不会介意。

  就这样吧,应该这样吧,只能这样吧……

  安定情绪后的郑弼教,对着文政赫尽量露出笑容,他知道:他的笑脸能让他安心,能让他沉静,能让他暂时忘记自己的处境,这样足够了,哪怕手铐已经铐上手,他也要微笑着,微笑着。

  酒入愁肠,文政赫开始沉默无言,他望着河面摇晃的小船,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张警官最终还是没有履行承诺,他带着三个便衣在文政赫啃着剩下的一条鸡腿时来到了船上,那刻,文政赫无比的安静,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郑弼教,说着最后的几句话:【你为什么要和东万一样?致我无死路?看来我的判断真的是错的!我不怪你,但是我绝不会束手就擒,再见吧,或者是诀别吧。】

  纵身一跃的水花,让最初的惊惶失措,慢慢变成六神无主,最后成为呆滞,郑弼教没有留意,他只是望着那瓶未完的二锅头倒在残渣剩菜间,滴滴潺潺的酒水,浸润着那张皱巴巴的报纸,软软的一团,无声地述说着主人的仓惶离开,酒香四溢,在这条木船上,醉晕河里准备沉睡的鱼儿。

  他脸上弥漫开来的泪水,【酒是苦的,泪也是苦的,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所以,我不哭,我再也不会哭了!】

  一声枪响,在这空旷的天地间,回响阵阵。水花中,殷红的颜色,在碧绿的河水中,交相衬托,是好看?还是惨烈?

  第十五章

  数罪并罚的一般原则:判决宣告以前一人犯数罪的,除判处死刑和无期徒刑的以外,应当在总和刑期一下,数罪中最高刑期以上,酌情决定执行的刑期,但是管制最高不能超过三年,拘役最高不能超过一年,有期徒刑不能超过二十年。

  一次妄想成功的越狱,换来的是加刑二年和枪伤一处。

  在五月,在石山,在A市,在一个叫文政赫的男人身上。

  鲜血,在腿间慢慢流淌,他希望永远不要凝固,血流完,自己应该就可以死了吧?不是有许多这样的例子么?手腕上,宽宽的布条紧紧地扎在床的铁架上,那是医院因为他用头撞墙后,谨防他自残的无奈方式。

  点滴瓶,挂在最高的一格上,身边空无一物,那是医院因为他企图用针管挑穿动脉后,吸取一次教训后知之名。

  床头柜上,空空落落,那是医院因为他试图用开水瓶猛砸制止他的护士,采取的一种医护人员自保方法。

  ……

  为什么需要这样决然?为什么需要如此自虐?为什么需要这样惨烈?

  加刑两年,并不算什么?这还是金东万私下活动的结果。应该心存感激才对。

  一个虱子在身上会很痒,加上一个还是会痒,总归要痒,何必一定要踩死后来的虱子?

  纠结的最终,也许并不是虱子,还是那种痒的感觉。

  对于文政赫来说,虱子真的不算什么,而是那种感觉。

  加刑是虱子,那种痒的感觉,就是郑弼教的背叛。

  许多的意外,都决定了触犯法律的最终结果,即使你很聪明,即使你很有财,一瞬间,家人或朋友的一个小小动摇,都会让看似完美的犯罪,曝光与法律面前。

  这是心灰意冷的文政赫,躺在监狱医院病床上,盯着洁白天花板得出结论。

  他并不怨天尤人,只是责怪自己遇人不淑,只怪自己太过自信,只怪自己命运多难。

  腿伤,因为他开始的拒绝治疗,出现化脓,直到白森森的骨头暴露时,医生们开始了法西斯般的强制治疗。

  这也是无有家属监督的结果。

  郑弼教每天准时出现在他的病房,暴跳如雷的文政赫每次的谩骂,让他从开始的羞红理论甚至逃跑,到最后面无表情。

  人类的忍耐性,看来是有弹性的。

  这是医生们看着郑弼教得出的一条定论。

  东万每个星期都会过来,相反,文政赫对于他的态度却要好的很多,起码,东万喂水他会喝;东万喂饭他会吃;东万给他洗脸他会配合;东万给他刮胡子他会不动。

  相同的事物,因人而异,说的就是这样的么?

  这点,东万不明白,郑弼教不了解。

  只有文政赫自己心里知道。

  郑弼教最终还是辞去了他好不容易的工作,他再次失业了,只是,他的再次就业地址,却选在了离监狱不远的石山中学,在那里,他当上了学校厕所,食堂,兼锅炉房的一名打杂工。

  为了什么要来中学?为什么要离监狱这么近?为什么要抛弃原来的所有?

  一切,只为了赎罪。

  赎去自己的内疚,赎去自己的负罪,赎去自己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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