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0号————海风
海风  发于:2010年0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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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就要看你跪。”
亚雄睡的很熟。
哲辉抹干了地板,清洁了灶台,把亚雄换洗的衣物塞进洗衣机。
煤气炉上褒著“鸡丝香菇粥”。香气漫散开来。
手机大叫。哲辉跑去阳台。怕惊醒亚雄。
“你可开机了!是妈妈。”
文秀气咻咻地责备。
手机关了一夜。哲辉不想任何人来打搅他和他的这一夜。
“奶奶突然感觉很不舒服。我们现在医院。你快过来。”
奶奶病犯?哲辉一阵心悸!
“快!我们一起去。”
哲辉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亚雄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後。
“你怎麽能去?自身难保。”
“你回到我身边比什麽药都灵。”
泛白色光晕的病房。奶奶惨淡疲惫的脸。
哲辉和亚雄出现。奶奶吃力地笑。
“亏了朋友们帮忙把奶奶送来。找到你,奶奶命都没了。”文秀气犹未消。
哲辉无言以对。奶奶发病的那一刻,他和他正在“火山欲海”上。
“奶奶这把年纪,没啥可怕的了!” 奶奶拉过哲辉的手,声音里漾著欣慰,“见过葛蓝了,这次,你可不能再由著性子胡来。她是个好姑娘。好机会不是常有的。”
没想到奶奶一开口就让自己心惊肉跳!昨天的故事亚雄还全然不知。
哲辉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亚雄。
亚雄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生了气!而且火气不小!
“奶奶,还不知成不成呢?八字没一撇的事,不作数的。”
亚雄明白,这是哲辉给他的暗示。他努力想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但是,他的努力没有任何效果。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使他几乎当场乱了方寸!
哲辉去和女孩子约会?这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他极怕听到这样的消息。此刻,在他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这个事实硬生生地塞给了他。自那天星巴克里的谈话之後,哲辉再也没对他提起过“谈女朋友”的事。他本以为这事和先前几次一样不了了之了。没想到,哲辉对他杀了个措手不及。事先他竟全然不知?是哲辉故意欺瞒他?还是内中另有原委?总之,亚雄无法接受也无法承受这个事实:哲辉开始去和一个女孩子“恋爱”。他无法平静地面对此事,更不可能无动於衷。

亚雄与哲辉的目光相撞,心中压抑的怒火就要像火山一样喷发而出。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
哲辉和亚雄都惊呆了!
葛蓝的出现,像是从天而降。
哲辉的心狂跳不止。他不敢恻目,怕与亚雄面对。
亚雄强抑心火,牙关紧咬,努力提醒自己不要失态。但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却无论如何不能使他的情绪快速复原。
他愤怒的目光在哲辉脸上狠狠地划过。直想揍他。
哲辉清楚地意识到此刻面临的窘境。他做梦都不曾想到,在他们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葛蓝---这个最不应该出现的人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低著头做啥?不介绍一下?”
冷冷一句,哲辉明白亚雄向他开火了。
“对啊!”文秀拉过一把椅子招呼葛蓝坐下,“亚雄是你的好兄弟,该让他一起分享你的快乐。”
分享快乐?天!这无疑於火上浇油。
亚雄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亚雄脚底生风地过了医院的小花园。风衣乱摆。
哲辉紧追。拉不住亚雄的脚步。
“你放手!”亚雄喝道,怒目而视,“你最好在我还没失去理智之前立即从我眼前消失掉。否则,我的拳头可不认人。”
“你揍我!”哲辉没有一丝退却,拽著亚雄的胳膊不放,“狠狠地揍我一顿。”
“贱!”亚雄用力吐字,仿佛吐出了满肚子的忿怨,“有你的,原来你把我蒙在鼓里。我成了大傻瓜?”
“你打我骂我什麽都行。只是,求你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当时事出突然,你又正对我大光其火。家里逼的紧,我实在推不掉......”
“这算是你的借口?”
“我和她不还没什麽吗?”
亚雄“哼”地一声,“都登堂入室了,就差一纸婚证了。”
“昨夜我接了郭小姐的电话去了你那。奶奶病发,我的手机关了。妈妈以为我还和她在一起,便从胖阿姨那要了葛蓝的电话想请葛蓝转告我。葛蓝自然找不到我,便主动帮著把奶奶送进医院并照料了一夜。”哲辉忙著解释。

“很贤惠?很好!喝你的喜酒指日可待喽。”亚雄分明是在讥笑。
哲辉无奈地叹气。
“何必垂天丧气,就要拜堂成亲做新郎了,天大的喜事哦!要不要我去买瓶香槟为你庆祝一番?”
哲辉无言以对。疲惫,像是卸不下的铅块,牢牢地缚住了他。
“她们逼我,你也逼我?”
“逼?我还有这个资格吗?你还会考虑我的感受吗?”亚雄的眼里满是落寞,失望的表情最大限度地张扬开来,“小辉,你都在做些什麽?”
哲辉呆呆地站著,一动不动。
黄昏的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在又冷又硬的地上。拉的很长。
“奶奶、妈、亚雄......你们要我怎麽做?”
哲辉的心胸闷堵至极。有股强大的气流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久久无法得已排遣。他的躯壳就要在这强大的压抑中彻底崩溃。
天暗的很快。
哲辉感觉一点胃口都没有。
葛蓝不知何时离开了?
文秀解释:“接了个电话,像是出了什麽事?急著去了。”
“她会有什麽事?”
“我哪方便追问人家。不过,我和你奶奶都觉著这姑娘品性蛮好。就说昨晚,亏了她,忙里忙外,叫车、办手续、陪夜......才见面的人,一点都没嫌老人家脏,眼明手快的。小辉,看来你有福气哦!”

哲辉不耐,“有完没完。”
七点刚过。葛蓝手提两只保温瓶回来了。一只递给文秀,“这是我褒的粥。您胃疼,软些能暖胃。”另一只推到了哲辉面前,“我做的菜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哲辉吃了几口,感觉打翻了五味瓶,分不清是何滋味。
饭没吃完,谢枫忽然出现了。
哲辉正纳闷?文秀忙著解释,“你啊!关了手机,人不知野哪去了?小谢昨晚来家找你,人没找见,到让他为奶奶费了力。不是葛蓝坚持,他说啥要留下来陪夜呢!这些孩子,真懂事!”

谢枫红了脸,摸著头说道:“我不是哲辉的好朋友吗。”
谢枫把哲辉拉出病房。从包里摸出个蓝色的牛皮纸袋。
哲辉一看,问道:“这不是我给你交学费的那三万块钱吗?”
谢枫把牛皮纸袋塞回哲辉手里,“我思想再三,决定放弃做歌星的梦想了。奶奶住院,又不是小病,等著用钱。”
哲辉一听,拉下脸来,“我还没穷到那个份上。昨晚你来找我就是想告诉我你谢枫是个没出息的缩头乌龟是吧?”
谢枫支吾,想好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想欠我太多?”哲辉点破了谢枫的意思,“你记住,在你来找我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开始欠我的了。我要你用最好的成绩回报我。你已经不单单为你自己,你还要对我负责。对绝对看好你这只‘黑马’的‘股东’负责。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努力努力再努力,直到成功!”

哲辉还想说些什麽,忽然看见有个剪著一头超短发的年青女医生从他们身边飘然而过,进了监护病房。
哲辉觉得她的背影似曾相识?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亚雄每天都来医院,或上午或下午,但绝不晚间来。
哲辉陪夜。白天要上班。
葛蓝得空就往医院里跑。有个小护士笑嘻嘻地对文秀说:“你儿媳跑医院比你儿子还勤。”
文秀没解释。心里,开了花。
数日後,凌末然带著凌飞来探望奶奶。
凌飞眉宇间夹著忧虑。哲辉悄声问道:“怎麽了?沈著个脸。上次那事你爸知道了?”
凌飞摇摇脑袋,“烦!”
哲辉不解,把凌飞拉过一边,“又碰到了‘恐龙’?网恋又失败了?”
“是要开庭了!”凌飞手插在裤袋里,脚在地面摩挲,“爸不想离婚。他把宝押在我身上。他说,如果离婚後我判给我妈,就要去日本。他会受不了。我想和爸在一起。我爱我爸。”

哲辉愣了半天。想不出该如何接话。
“现在,我更离不开上海,”凌飞神秘兮兮地说道:“还记得那晚我们的谈话吗?我说要像哥哥一样找到一份属於自己的真爱。我找到了。”
哲辉恍然:难怪许久未有凌飞的消息。
“我们在网上只聊了一次,”凌飞显得兴奋,神采飞扬,“他急著约我出去见面,说想我。我们彼此都有感觉。他好帅、好酷。对我好极了。我们天天在一起。我好幸福!”
望著凌飞情难自抑的青春面容,哲辉忽地有了老去的感觉。
“你能分辨什麽是‘好’吗?”哲辉故意加重语气。
凌飞忙不迭地点头,“我找到了和亚雄哥一样好的‘BF’了!”
亚雄?
凌飞的话像根针刺向哲辉,使他如芒在背,意识不由自主地游开去。
几天来,有股巨大的冲动盘踞在哲辉的脑海里---去找亚雄!去找他好好的谈一谈。他们之间,还有什麽不可以交流?哲辉明白,每天来看奶奶,这是亚雄的人品。每天择时而来,是为了避开和自己的相见。他还在痛恨著自己。心里,哲辉感到了一份对亚雄的深深亏欠。他知道,除了妈和奶奶,这个茫茫人世中,只有亚雄是他生命里最温暖的春风春雨。没有这缕春风,他命运之舟就会迷航。没有这汪春雨,他青春之树就会枯萎。他早已把他奉为命定的另一半。就像是双浆的航船,失去任何一半,都可能无法前行,甚至倾覆。何况,在当时那种情形之下,是自己给了亚雄猝不及防的重重一击。面对已然决定把毕生的爱都献给自己的人,自己忍心让他失望吗?

凌末然的车刚启动引擎,哲辉便急不可待地动身。
文秀追问。哲辉答道:“去见亚雄。”
“他走了!”文秀一把拉住哲辉,“今天亚雄傍晚才来,来了就走。我问他原因。他说设计院中标了‘国际会展中心’。由他负责。院里派他和助手一起去国外考察。什麽巴黎、威尼斯的......要去两个多月才能回来呢。”

哲辉一听,急了,“他说什麽时候走?”
“像是今晚八点的飞机。”
“八点?”哲辉看表,二话没说,拔腿就跑。
“你要去哪?都快七点了......”妈妈大叫。
通向浦东国际机场的迎宾大道。
哲辉不住地催促司机换档。司机忍不住,说道:“你总不能把我也当开飞机的吧。”
哲辉不时地看表,不停地拨亚雄的手机。
TAXI猛刹在候机大厅前。
哲辉扔了钱就跑。司机喊道:“找您钱......”
搜遍整个候机大厅,亚雄人影茫茫。
哲辉暗暗念道:“别走,亚雄,你快现身。我不能让你带著痛苦离去,我有话要对你说。我是你的、谁也取代不了你......”
大厅里有锺声清晰地敲打著八次。把他的意识敲的紊乱,把他的心敲入万丈冰河。
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哲辉看到有架飞机在长长的跑道上缓缓地滑行、加速、上拉......
哲辉浑身的热血在奔涌。他伏在玻璃上,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看著飞机刹那间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哲辉感觉自己的心亦离体而去,去追赶那架把他灵魂带走的冷酷的钢铁飞行器,去找寻那飞行器中某个角落里的爱人,告诉他:我何尝不想一生一世只和你相拥?我何尝不想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我的前面隔山隔水、风重雨重。我的力量太微不足道,怎能爬山涉水、迎风避雨?我还没有飞翔,我的翅膀已经折断。亚雄,你能回答我吗?我们该向何处飞?哪一片才是属於我们的天空?.....

奶奶的病情终於稳定下来。哲辉和文秀松了口气。
早上查房时,剪著超短发的蒋丹萍医生提醒:“控制好病人的情绪,绝对不能让她受到任何刺激。绝对。”
哲辉百思不得其解?眼前这位几乎没有笑神经的女医生到底在哪里有过一面之缘?
蒋丹萍临出门,一反常态地瞥了哲辉一眼。
哲辉更是疑惑连连。
傍晚。气温下降的厉害。
葛蓝悄无声息地来了。呆坐。跑神。
文秀使了个眼色。哲辉注意到了葛蓝的变化。
约莫五分锺後,葛蓝的手机刺耳地叫了起来。她好象受了惊吓,慌忙跑出门去接听。
“怎麽了?”文秀觉著不太对劲,“这孩子平日里挺稳重的。今儿怎麽有点失魂落魄?”
哲辉无语。心里生出些许烦厌。
门外隐约传来葛蓝压得一低再低的声音。
哲辉没再多想,摸出自己的手机,下意识地看显示屏。
近来,这已成了他的习惯。
亚雄出国有日。哲辉一直希望在自己打不通对方电话的情况下能接到他打过来的电话。但是,随著时间的推移,他的渴望渐渐变成了失望。
亚雄,你就如此狠的下心来?
哲辉在心底里开始怨他、骂他、甚至恨他。不自觉地,又想他。
“大臭脚。换了水土,不知又成没成老气喘?”
立冬後。风一阵紧过一阵。
奶奶的病有点反复。
哲辉和文秀一刻都不敢懈怠。
葛蓝天天来。虽然哲辉总是对她爱理不理,她到似乎没太在意。
哲辉过於冷淡的表现,文秀实在看不下去。可没说几句,母子俩的谈话便陷入僵局。文秀无法。既不敢惹毛儿子,又怕病重的婆婆知道了伤心。
哲辉感觉一颗心空空落落,恍若腾云驾雾、著不了地。白天,面对著瞬息变换的股市行情,仿佛只有一个躯壳在机械的工作。夜晚,在静寂的病房里,思绪早已飞越了重洋。他感到:整个人、整颗心,都被那个人带走。这段时日,哲辉早已习惯呆望著手机出神,盼望能有奇迹出现。他不时地从皮夹里抽出他和他的照片,追忆那一段段过去了的时光。

奶奶翻了个身,好一阵咳嗽。哲辉忙著照应奶奶。没留神,照片飞落到地上。
葛蓝过来,捡起照片,叹道:“哲辉,你和柯先生真象一对兄弟。”
哲辉一把抢回照片,甩了句:“我哪有人家那麽帅。”
葛蓝颇为大度,笑道:“这到是,每个女孩子都会为柯先生的一表人材所吸引。”
哲辉斜了眼葛蓝,心里骂道:浅薄。
“这位柯先生是做什麽的?”葛蓝没在意哲辉不耐的表情,追问。
文秀在一旁抢答:“这孩子可有出息了。别看他年青。你瞧见东外滩的那幢‘金融大厦’了吗?那就是他设计的。听说还获了什麽大奖呢。”
“建筑设计?”葛蓝叫了起来,眼睛发亮,“我大学也是学的这个。”
哲辉一愣!
“只是我仅学了一年,”葛蓝抑不住的伤感起来,“爸妈......不在後,我没有能力再让自己继续学业。只能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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