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0号————海风
海风  发于:2010年0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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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辉眼冒金星,双腿绵软,“他,他怎麽可以承认?他不可以公开自己!他会被毁了的!人们的口水会杀了他!......”
哲辉的手机突然爆响,像惊雷,炸得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哲辉怕接电话。怕听任何来自外面的声音。
他犹豫著打开话板。
“哲辉吗?我是谢枫!天还在上面!没事!笑一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明天要去日本了,就让飞飞陪你一晚吧。”
凌末然握别了哲辉,卷起一路尘土随车而去。
文秀做了“鸡丝香菇粥”给他们消夜。
黎明前。屋内显得清冷。
凌飞静静地望著出神的哲辉,想起了哲辉陪他的那个雨夜。
“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如你父亲一样,那麽很多悲剧都将不再发生。”哲辉叹道。
“那次听了你们的话回家後,那个沙华果真找上了门。他们杀气腾腾,心狠手辣,丝毫没有半点人情道理好讲。我打了‘110’报警。我深知不可能再对爸隐瞒,索性豁出去,把一切都向爸坦白了。没想到,爸不但没有打骂我,竟比过去更加地关心我,开导我。我这才发现自己偏离了轨道,愈滑愈远。”

“是啊!我们的路已然充满了艰难险阻。在这条路上走,更需要我们自强自尊。否则,我们的黑夜还会更长更深。”
“爸说他尊重我对未来的选择,即便我一生都不结婚!”凌飞的笑容依然灿烂,“我爸已经决定和我妈离婚!他说没有爱的婚姻靠孩子来维持终究是同床异梦。明天,我就要和爸飞去日本了。等我回来的时候,我还要找我的真爱!只是不同以往!我一定会找到亚雄哥那样的‘BF’!”

哲辉愣住!
凌飞竟脱口而出亚雄的名字。这让哲辉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
亚雄!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名字!带著亲切、带著挚烈、也带著苦涩。
他和亚雄,像一段久远了的故事,又历历在目。
今夜,星光满天,那个熟悉的身影会在哪一个角落里停留?寒流中,他是否依然无恙?也许,此刻的分离更能让彼此过滤往昔、看清未来......
“哲辉哥,你的手机响了。”凌飞提醒跑神的哲辉。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儿童的欢笑,伴随著一句亲切的问候。
“这里是西藏。我是李老师,你好吗?哲辉!”
烛火燃烧。烛油如泪。
谢枫的眉深锁。像是用情绪打的结。
“明早八点的飞机去西藏?你要离开一段时间?”
哲辉点头。
“几时回来?”
哲辉摇头。
“你去意已决?”
哲辉再点头。
“孩子留下?”
哲辉再摇头。
长长的沈默。时间在空气里停滞。
“他呢?真舍得放弃?你还在恨他犯的错?”
“爱,没有什麽恨不恨、错不错的。做时,都有它当时的理由。”
“你的心湖,真能止水?”
“对亚雄,我要说‘我没恨’。对葛蓝,我只有‘对不起’!”
“没有恨,那就说明还有爱!对不起,就是你对葛蓝的亏欠。哲辉,我还能再说什麽?”
哲辉伸过手去,覆盖了谢枫的唇。
“无需多言。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我亏欠的不仅仅是葛蓝。谢枫,如果我的心湖可以填平,我的脑海可以风干。我一定要爱上你!惊涛拍岸一样的爱你。给你想要的一切。我会为有你这样的爱人而自豪!”

“可你的心湖怎能填平?你的脑海几时能够风干?你的心湖还有他的涟漪,你的脑海还有他的影子,你怎能不爱他?!”
“对不起!请你原谅!真的对不起!”
哲辉的泪与点点烛泪交融。
谢枫的长发闪著光亮,包容著他帅极的脸庞。
“多好看的脸啊!……”哲辉忍不住赞叹。
就在这张桌上,就在这样的烛下,哲辉也曾如是说“这张脸天生就写满了优美的音符。应该让这些音符飘起来!”
如今,这些音符飘了起来、飘的很高。但就因为他,这些飘起来的音符又可能要重新坠落。
哲辉心潮起伏。他感觉天地间有一股巨大的不可阻挡的洪流澎湃涌动著奔来。他坚信:总有一天,她会穿山越岭、劈波斩浪,汇入浩瀚的海洋。
汪涛来到他们身边。带来三只酒杯。
“哲辉,明天你就要去西藏。而我不久也要结婚了!”
谢枫惊讶不已!问道:“结婚?和谁?”
汪涛笑笑,说道:“哲辉面临的问题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我出身於书香门第。父母寄於我厚望。而我有自己的理想。只能一次次地让他们失望。在结婚的问题上,他们承受的压力不比我们小!不孝为先、无後为大。他们要我结婚,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爱的是同性,无法面对一个自己毫无感觉的女人。我又没有勇气走哲辉的道路,只得另辟曲径。”

“曲径?”
“有个女子愿意与我同走这条曲径。”
“愿意?”
“是的!因为她和我们一样!”
哲辉和谢枫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假结婚?!”
“非也!真结婚!”汪涛划了个手势,说道:“只是她有她的生活,我有我的朋友!我们相安无事。至於孩子吗?以後再说。也可以考虑领养一个。”
哲辉无语。谢枫无语。
“她一会就到。怎麽?你们不祝福我吗?这样,是否皆大欢喜?”
哲辉和汪涛碰杯,突然想起了身在另一个世界里的葛蓝。
谢枫跳上了表演台,取下麦克风。
“黎明前,门外很黑。不过,天就要放亮,大地就要重光。让我们在黎明到来的时候找到各自的归宿,回到自己的家!这首《黎明前回家》送给即将远行的朋友,也给艰难挣扎中的同志!”

     
     是谁?在夜幕里徘徊,
     是谁,在黎明前等待。
      ......
哲辉沈在谢枫的歌声里,一任思绪纷飞。夜幕下、黎明前、大街小巷、春夏秋冬、前尘往事,沧海桑田......
汪涛轻推哲辉,把他从过眼云烟中拉了回来,“她来了!”
顺著汪涛所指,哲辉看到了正款款走来的女子,在歌声中脚步坚实有力。
是她?
哲辉恍然大悟:那个自己一再追问的似曾相识的身影,原来就是“火鸟”里从他眼前一闪而过的女子。如今正向他伸出手来。
“是你?蒋医生!”
天,蒙蒙亮。
城市开始苏醒。太阳急不可待地升起来。
谢枫和哲辉聊了一夜。即将分离的朋友,总想把一生的话都道尽说透。
谢枫的“经纪人”来了几次电话。谢枫索性关了手机。
去机场之前,文秀抱著盼盼亲了又亲。这个男丁,史家的後代,未来的长路等著他去走。走哪条路,也别走父亲的路。文秀想到葛蓝。
谢枫埋下头,长发掩去他俊美的面庞。他的大手环抱哲辉的肩,用力,把哲辉拥入怀中。哲辉亦紧紧相拥,任自己的泪水透湿谢枫的胸。
“我不去机场了,免得那些可恶的‘狗仔’们拍到你。不过,我会看著你的飞机越过我的头顶,随风而去。就算我送你一程吧!”
“春天!谢枫,春天我和盼盼会回来!让春风为我们的重逢欢呼吧!”
车,渐行渐远。
哲辉不敢回头。怕失去勇气再向前走。
梧桐一排排地後移。无止无尽。像生命。春去春回、花落花开。只要土还在、根还留,就有茂绿的一天。
那一天,哲辉再也不想看到妈妈早衰的华发、不想看到葛蓝和奶奶被推去另一个世界的长长通道、不想看到李老师和祖峻缘尽人散爱成绝唱、不想看到谢枫面前铺天盖地的嘲笑和伤害、不想看到金钱下沙华那张被铜锈扭曲了的嘴脸、不想看到强制过葛蓝母亲身体的脚镣和手铐、更不想看到郭菲吟、“流氓院长”之流的卑鄙和残忍......

那一天,哲辉希望歌声里的谢枫依然光彩照人、希望凌飞那男孩心随人愿找到他的真爱、希望咪咪平安无事如愿以偿、希望汪涛蒋丹萍“曲径通幽”一路走好......
想著、念著,哲辉的泪不禁。亲人、朋友、故乡......都用泪串起,如影随行。
谢枫摘下墨镜,视线模糊。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心仿佛无法承载这刻的跳动。他放慢走向墓地的脚步,却怎麽也减缓不了血在身体里的奔腾。
清早的海边,潮起潮涌。风在广阔的海天间呼啸盘旋。浪卷起层层的怒涛,冲向堤岸,无怨无悔地粉身碎骨。
沈在没有生命的静寂中,墓地,没有了年轮。
远远地,谢枫仿佛又看到了哲辉的身影,想起了那夜闪光灯下他和他的抱拥。他多麽希望那紧紧的一拥,能拥他一生、拥他一世,生生世世,永不分开,双双化作这成群墓地里的一座。

谢枫仰望苍穹。天幕碧空如洗。
不久,载著他的所爱,飞机将把他的心也一起带走。飞过海洋、越过崇岭,去向雪域高原。他们将长长不得再见。春天?春天离他们多麽的遥远......
谢枫情难自抑。泪流满面。
他不断地揩干眼泪,好让自己能清晰地看向蓝天,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突然,谢枫的身子一颤!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所见,疑是幻觉。
亚雄?
是亚雄!正俯下身去,梳理著葛蓝墓前的鲜花。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亚雄深情地向奶奶和葛蓝的墓致敬。
“你终於来了!”谢枫长长地吁了口气,“那天南京一别,我有直觉,你一定会回来。”
“谢谢你!”亚雄的嗓音沙哑,但语气坚定有力,“你所做的一切!”
谢枫摆手,“我知道,为了哲辉,为了你的爱,你不会放弃。因为,为这份爱你做了太多。”
“也错的太多!”亚雄蹲下身,用手抚去葛蓝墓石上的尘土,“你说的对。做人不能自私。而我恰恰太自私。你指责我怎麽忍心看著爱人受难、看著他合家分离?也正是我使小辉痛上加痛、背井离乡。是我不敢面对已经发生的事实选择了逃避,祸及小辉离开亲人、抛弃朋友、失去事业......你说对了,我是个懦夫!一个想要感情又不敢正视现实的自私自利的人!我一手导演的那场闹剧,不仅没有彻底夺回小辉,反而害了他、害了葛蓝,也害了自己,给自己留下了无法抹灭的愧疚。谢枫,这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

“我明白,受害的不仅仅是葛蓝和哲辉。”
“你和小辉走了以後,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了爱,我错在哪里?怎麽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我望著浩浩的长江,想著黄浦江。愈想愈悔!恨不得纵身下入江水,让冰冷的江水给我一个回答!”亚雄站起身,面对谢枫,神情慨然,“感谢你!给了我答案!你用你自己的行动给了我这个答案!你是好样的!谢枫!是你让我恍然大悟!是你让我面对未来不再犹豫。一路上,我告诉自己,我要回去,去重新找回我的爱,用我的行动去证明我的爱。小辉和葛蓝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会用我对他的爱向九泉之下的葛蓝忏悔。我要大声地对她说---不是我想这样的!”

谢枫不停地甩头,想把止不住的泪甩个干净。可泪像召唤春天的雨,如泉喷涌。
“露水散尽,我就去找我的爱人,我要在他面前长跪不起,请他把那份我无法放弃的爱重新还给我!”
亚雄激动的心情溢於言表。声音亦在发颤。
谢枫被亚雄的话惊醒!他望天、看表,急道:“快!快去找你的爱!还有半个小时,去西藏的飞机就要起飞。那里面,有你的爱!”
仿佛电闪雷鸣,亚雄迷失了方向。他呆若木鸡,半天回不过神来。
谢枫一捶捅向亚雄,高声吼道:“只有半个小时了!”
亚雄一怔!血奔上了头顶。意识里徒现一个字---“追”!
去追哲辉!去追回他们的爱!去追来他和他想要的春天!
亚雄疯一样地奔出墓地、疯一样地冲上公路、疯一样地扬手打的。
风在他身边怒吼,太阳在他头顶照耀,天地之间金光灿烂。
亚雄连珠炮似地催促司机:“加速!加速!再加速!”
司机忍无可忍,喝问:“不顾一切的去追什麽?”
亚雄大叫:“去追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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