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辉轻拍自己的身边,示意凌飞坐过来。
“飞飞,你所看到的只是哥哥的一个侧面。也许,另一半真实的哥哥永远也不会让人看到……哥哥和他从没刻意划分各自的性位,那也不应该是人为的结果,那是发自内心自然而然的选择。哥哥爱他的坚强正直、需要他的阳刚成熟。他就像座伟岸的城堡能让哥哥遮风避雨、像坐宁静的港湾能让哥哥这艘小船归航停泊、像棵参天大树能让哥哥在人生旅途中走累的时候靠上一靠……每当他站在哥哥身边的时候,哥哥的心就会变的平静塌实,和他并肩走在这条与众不同的人生道路上哥哥不再感到孤独和寂寞。”
凌飞欲言又止。
哲辉笑了笑,“还想问什麽?”
凌飞扮著鬼脸,吐著舌,神神秘秘地问道:“哥哥,做0号是不是会很痛苦哦?……”
哲辉拍凌飞的头,说道:“睡吧,不早了,哥哥明天还要看盘呢。”
凌飞满脸都是没有答案的谜,心不甘情不愿地躺下了。
出了交易所,哲辉看到亚雄从证券大厦对面过来。手里,提著瓶橙汁。
“我们去炭烤吧,听说徐家汇有家‘小矮人’人气旺的很呢。”
亚雄把哲辉的背包挎到自己肩上,递了橙汁给他。
哲辉接过,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瓶。
“悠著点,喝猛了伤胃,对心脏也没好处。像个孩子!”
哲辉“哼”了一声,故意摸亚雄的下巴。
亚雄摇头,叹了句:“我老了!行了吧?把你宠坏了!”
说笑间,下到地铁站。
亚雄排队买票。哲辉的手机叫了起来。
“哲辉吗?我是谢枫!没忘了今晚我们的约吧?我现在轮渡上,快过黄浦江了。”
哲辉一愣!
“怎麽?你赶来交易所了吗?”
“我心急,想早点见到你,所以就慢慢地过来了。对了,你可别走开。”
哲辉看到手持车票走过来的亚雄。
“对不起哦,我和他上了地铁了。”
“这样啊!”谢枫的语气有点失望,“那……也好。晚上我再打你电话好了。对了,你可别关机!”
哲辉收了线。
亚雄拉了拉哲辉的手,示意进站。
正值客流高峰,车厢内拥挤。哲辉和亚雄面对面站著。像两条沙丁鱼。
沈默了片刻,亚雄问道:“刚才谁来的电话?”
哲辉弩了弩嘴,犹豫了一下。
“是他?”亚雄试探著问道。
哲辉有点不高兴,把头侧了过去。
亚雄的眼直直地射向哲辉,表情肃肃。
“别再和他来往了好吗?小辉。我受不了!”
“干吗?你老是这样。人家谢枫只是有点事想和我聊聊,你何必疑神疑鬼?”
哲辉的脸板著,口气生硬。
亚雄停顿了几分锺,压低了声音说道:“换了别人我不会紧张。就因为是他,一个老是死皮赖脸缠著你的人,我就是不放心。你是个感情脆弱的人,保不准哪一天被他死缠烂打的从我手里抢了过去。”
“神经病!”哲辉忍不住,骂了亚雄一句:“谢枫的确是说过要和我发展感情的话,但,那只是说说。感情的事是随便说说的吗?再则,我不也没和他有什麽吗?你担心什麽?你怕什麽?担心他会取代你?怕我们会做那事?”
亚雄俊帅的面庞微微泛青,“你的意思,等你们做了那事才算新桃换旧符了是吧?小辉,我告诉你,你和谢枫来往我是一百二十个不放心、一千二百个不同意!”
哲辉觉著好笑!
“瞧你那口气?我也告诉你,我还一万二千个非要和他做朋友!”
亚雄火冒三丈,刚想发作,边上有个女孩向他们投过来异样的目光。他生生地把冒上来的火气压了下去。
“小辉,请你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我这麽爱你,怎麽能允许另一个不断向你示爱的第三者掺合在我们之间?你是我的!是我柯亚雄一个男人的!我不管别的男人可以在这方面表现的多麽宽宏大量?反正,我这个男人做不到!我要我的爱人只生活在一个真正爱他的男人的怀抱里。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哲辉有点不顾一切地说道:“你爱我?那你就更应该给我自由!你爱我?就更应该对我信任!话又说回来,就是谢枫喜欢我,这也是他做为一个人的权利。他想爱一个人那是他的事,没有人可以剥夺他这种权利。但,接不接受那就是我的自由,先生,我史哲辉虽然比不上你这位人见人爱的大帅哥、年青的名设计师,可我也不是饥不择食的饿汉,拎在蓝子里的都是菜?什麽都要,什麽都吃。”
亚雄转换了一下口气,说道:“算我求你行不行?小辉。别让我一棵心老吊在嗓子眼,让我这棵爱的心放下来、放平稳好吗?”
地铁到站。
哲辉和亚雄先後出了站,彼此无语。
他们绕过太平洋百货,找到了那家亚雄所说人气很旺的“小矮人”串烤店。
门前,果然站著两个彬彬有礼的“小矮人”在殷勤地招呼著进进出出的客人。
他们默默地用餐。哲辉的手机又刺耳地响起。
哲辉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亚雄,有些不知所措?
亚雄一言不发,脸色暧昧。
铃声一浪浪地冲击著哲辉和亚雄的耳膜。
亚雄两只大眼一眨不眨地注视著哲辉。
哲辉想了想,关了机。
TAXI停在小区门口。
哲辉下了车,听得身後亚雄说道:“早点睡,明天看盘很累的。”
TAXI带著亚雄滚滚而去。
哲辉忽然有了份失落的感觉。
深秋的风,呼呼地扫过来。悟桐的落叶纷纷扬扬。
哲辉转身上楼。听得有人叫他的名。
谢枫缩在楼梯的过道边,风把领子都树了起来。
看到表情诧异的哲辉,谢枫显得有点尴尬。
“别笑我,这麽晚了还来找你。我无法拨通你的手机,你关机了。本来不想来了,但,走著走著就到了这……”
哲辉叹了口气。
“夜冷风紧,你穿的这麽少,还是早点回去吧。”
谢枫没有任何反应。他低著头,看著自己的脚。然後,将脚边的石子踢飞。
“哲辉,今晚能给我一个小时吗?”
“什麽?什麽一个小时?”哲辉诧异?
谢枫拢拢随风飞散的长发,两只大眼咪成了一条线,“瞧把你吓的?哲辉,想哪去了?我还不至於这麽急不可耐吧?”
哲辉不好意思地笑了。红晕上了脸。
谢枫自小在艰苦的环境中长大,但,性格开朗、热情好动。他个子高高、浓眉大眼。笑容像春日里的阳光。
哲辉的眼里:亚雄俊在男性的阳刚。谢枫帅在男孩的纯真。
和亚雄在一起,哲辉体会到一种可以肆意挥撒的温馨情怀。有时,这种情的张扬亚雄让哲辉在他身上发挥到了极致。在亚雄面前,哲辉无所顾忌,即便他们之间的性事,亚雄也会让哲辉忘乎所以。每每伏在亚雄宽阔健实的胸膛上,哲辉就会有种小船靠港的感觉。这种感觉带给他安全、温暖、甚至放肆……
和谢枫在一起,哲辉会不断地生腾出一种强烈地冲动感。谢枫总是能够让哲辉跟著他动、跟著他笑、跟著他疯。无论是在轰鸣的迪厅、还是放声高歌的“卡拉OK”,即便是听他昏天黑地的乱侃,谢枫都会让他忘了白天的工作、忘了晚上的烦恼、忘了回家的时间……在哲辉面前,谢枫从不掩饰自己艰苦的生活和清贫的家境,也毫不谦虚地张扬著自己的青春和帅气、才气和勇气。
“这麽晚了还在这里等你,我自己也觉著有点过份。刚才看到他在车上,我怕他见了我会不开心,所以没上来叫你。哲辉,我有点难以启齿的事想和你聊聊。就一个小时行吗?去汪涛的茶吧坐坐?”
哲辉找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
他们刚刚消失在夜幕里,有一辆TAXI却猛地刹住在小区门口。
提著哲辉遗忘在TAXI上的背包,亚雄匆匆地下了车,拉开大步就往哲辉家跑。
面对著闪烁的烛火,哲辉和谢枫静静地坐著。
夜,向深。
茶吧里高涌的人气开始退去,四周显得空落。
“哲辉,近来我有点事,所以一直没和你联系。你们还好吧?”
谢枫低著头,手不停地把玩著小小的茶盅,“真羡慕他! 我常想,要是你能给我机会的话,我不会输给他。可是,你不想给我这个机会,对吗?”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哲辉的回答并没有出乎谢枫的意料。他的脸上漾过一丝苦笑。
“不过,我不会放弃的!我谢枫认定的目标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你会找到你最好的感情归宿。”
“哲辉,我心里清楚的很,你爱亚雄,亚雄更爱你。我不会做你们之间的一堵墙。我前後曾有过不少的男朋友。直到今天,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才是我的最爱!和你在一起,我说不出会是一种什麽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强烈地撕扯著我的意识和行为,牵引著我不断地有一种想追求你、想得到你、想要和你天长地久地在一起的冲动……哲辉,你别怕!爱一个人是要看著他幸福快乐。我不会伤害你和亚雄的感情。但,我没办法命令自己停下对你的爱恋。虽然,做为一个男人,目前我还很差劲。但是,只要一息尚存,我会努力!我想:你不会连这种感觉都吝啬的不肯给我吧?”
“何必呢?谢枫。你帅气逼人。追求你的大有人在。我既无你的优秀又不是......”
没等哲辉说完,谢枫把话题抢了过去:“我没要求你是个大帅哥。这很重要吗?”
“这难道不重要吗?你看看那一间间聊天室里,还有这小小的茶吧内,现在,同性之间对外表的崇拜是不是已经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
“别把话题扯开。对美的追求和向往表现在每个人身上都是天经地义的事,这无可厚非!只是得有个度,不能厚此薄彼。我说的意思就是人不能只一味地贪恋於外在的东西而疏忽了内心真实的所在。能够天长地久的却恰恰是这些内在的东西!青春终究是要过去的!多帅多酷的外表终究都会成为昨日黄花!就在你得意忘形不可一时的时候,不经意间,时间就已经开始把你还拥有的这一切慢慢地变为回忆、揉成哀叹、化为一缕过眼云烟!……岁月就像黄浦江的浪,後浪推动著前浪、一浪高过一浪。我们再强大?再自以为是?也只能是汪洋江海里的一滴不起眼的小小浪花。融身於这滔滔大江大海之中,还有什麽必要为自己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所有而沾沾自喜藐视一切呢?”
烛光把谢枫的脸映红,使他青春可人的容貌愈加势不可挡。这一刻,哲辉为少年老成的谢枫折服。为他的帅、为他的酷、为他全身上下洋溢出的一种力量和冲动。
“你注意到没有?边上几桌人的目光可都朝我们这儿聚过来了。瞧他们的眼神,恨不得一口吞了你。”
“这我不否认。我本来就很讨人喜欢!”
“捧你几句,臭美!”哲辉骂了句。
“不是臭美,是真的美!我谢枫要麽不美,要美就要是真美!哲辉,你明白吗?由里到外真正的美!”
面对真诚的足以让自己颤抖的谢枫,哲辉低下头去,似是而非地品了口茶。
有个小侍应生快步过来,把一张小纸条塞进谢枫的手心里。
“这是三号桌的那位先生给您的。”
谢枫没看。转过身,很善意地向三号桌写条过来的那个男人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微笑。
哲辉看表,问道:“今天你不光是来给我上课的吧?”
谢枫顿如鱼刺梗喉,避开了哲辉的目光。
“哲辉,这些日子我一直处在矛盾中。学?还是不学?来找你?还是不来找你?”
哲辉迷惑?
“不久前,少年宫里的声乐老师突然地跑来找我。”
“哦!就是上次我们在‘卡拉OK’里遇到的那位女士?”
“是!我曾跟她学了两年的声乐。後来因为家境不好,就辍学了。这位老师一直为我惋惜……那天她在‘卡拉OK’里听了我唱,很惊奇我的嗓音经过变声期後会比以前更好!她觉得我很有潜力,想把我推荐给一位音乐人。”
“那太好了,这个机会,不正是你所渴望的吗?”
谢枫欲言又止。哲辉不耐,“看你,刚才的神气哪去了?”
谢枫头埋的很低、声音亦很低。
“现在的人都很现实。那位音乐人有著一流的师资、但也有著一流的收费……”
哲辉恍然大悟!
望著面前这个高高大大脸上写满自信但此刻却不得不把头深深埋下的男孩,哲辉鼻子一酸。
“哲辉,我是不是很丢人?好久没和你联系,一开口就……我觉得很没面子。你看不起我了吗?”
谢枫的脸在烛光中愈亦红透。
“多好看的脸啊!……”哲辉忍不住赞叹:“这张脸天生就写满了优美的音符。应该让这些音符飘起来!”
谢枫不解地望著哲辉。
“找我就对了!傻瓜。我们是朋友,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谢枫用力地点头,幅度很大。
“好了!我决定在你身上投资!因为我发现了一只‘潜力股’!一匹未来的‘黑马’!记住,我可不是心血来潮,我对你这只‘潜力股’有信心!我对我识别‘黑马’的眼光有信心!傻瓜,为何要低下你的头?把腰挺起来!把头抬起来!好好的努力吧。我的帅哥!不久的将来我可是要回收厚报的哦!”
哲辉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怎麽?眼睛跟著鼻子一起泛酸。
谢枫猛地伸出大而有力的双手,一把握住了哲辉的手。无语。脸,几乎埋进了自己的臂弯、贴到了桌面。
烛光里,谢枫飘逸的长发煞是好看。
哲辉和谢枫出了“火鸟”,已是凌晨过後。
谢枫执意送哲辉回家。
车里,好一阵沈默。
谢枫掏出茶吧三号桌那个男人写过来的纸条,揉了揉,扔出了车窗。
“怎麽扔了?”哲辉问道。
“这样的事我常会碰到。刚才当著人家的面扔掉,不礼貌。对人家也不公平。我想,他写条子给我无非是想和我交个朋友,没有恶意的。”
“怎麽不看?”哲辉又问。
“你很希望我看吗?”
车停。
哲辉把一张五十元面额的纸币放在司机的驾驶台上。
“你这是干吗?” 谢枫板下脸。
“你没了工作。这些你回程也应该够了。”
谢枫一句话没说,伸手取过纸币,一把扔出了车外。
TAXI再次起动,谢枫头也没回。
哲辉尴尬地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
想著今晚的事,哲辉慢慢地往家里去。走到楼梯口,有个人影突然地闪了出来。
冷不防,哲辉的魂都吓掉了。
哲辉的心狂跳不已。
夜色中,那男人的脸隐隐约约地露出一丝杀气。
“怎麽? 疯够了,想著回窝了?爽的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