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0号————海风
海风  发于:2010年0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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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辉厌恶地斜了他一眼。
“唉,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人。我知道此刻你心里在想些什麽?见面只有一分半锺,你确已经给我定下了评语,对吧?”
哲辉服了面前这个素昧平生的“时髦大哥”!此时,自己的心里的确在骂:又C又恶心!
“小弟,看人是不可以用你这样的眼光的。说好听点,这叫不礼貌。说不好听点,这叫没教养。不高兴了?想骂人了?想骂就骂吧,骂出来,你不就舒畅通气了。”
“你很喜欢被人骂吗?”哲辉气不打一处来,“听说是有一种人喜欢被人骂、还喜欢被人捆了打。”
“NO!我可不是SM的爱好者。我没那个天赋。看你刚才电话里那种刺激对方的口气到有些SM的潜力。我想,你这个小弟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出气骂人。这不,我送上门来了,可我不喜欢被人打的,我怕痛。”

哲辉快被他气死,心火升腾。
“有病!”哲辉骂道:“搭错筋了?”
“我有病?你呢?你没病吗?你到说说看,我们都得的什麽病?”
望著面前这个胡搅蛮缠足够讨厌的人,哲辉直想用手里的茶去泼他。
“你的手在抖,想用水泼我?罢了,我糊涂著吗?那你呢?清醒著吗?”
哲辉把茶杯往吧台上一搁,掉转身就走。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戴著棒球帽的高个子男孩心急火燎地直向他们奔来。
“咪咪,原来你在这。快,跟我回去吧。”
高个子男孩极帅。用手来拉这个叫“咪咪”的男人。
“不嘛,我不要跟你回去。”咪咪扭过头去,把肥硕的臀部冲向高个子男孩。
“听话哦,又不乖了?”高个子男孩像个成熟的大男人耐心地劝慰著咪咪,“饶了我吧,都是我不好。下次一定不偷著上网聊天了,跟我回去吧,我给你做我的绝活‘馄饨煮面’。”

哲辉差一点笑出来。
馄饨煮面?闻所未闻。亏他们想的出,这种希奇古怪的吃法。
“我要吃三碗。还要你给我倒洗脚水。上了床你再给我说段小故事,答应不?”
“只要你高兴,我件件答应。”
“这才像个做老公的样子。我早想好了,今晚你要是敢不来给我陪不是,我就在汪老板的茶吧里坐上一夜,看你心疼不心疼?”
咪咪蓦地回过头来,向著身边的哲辉说道:“他是我的老公‘小沙发’。嘻嘻,很帅吧?他很爱我的!”
还没等哲辉反应过来,咪咪又拉过高个子男孩,“认识一下,这是我今晚刚结识的新朋友。对了,你叫什麽来著?怎麽只一会我就给忘了,该打。”
哲辉被咪咪弄晕了!自己什麽时候和他交换过姓名?还成了朋友?哲辉怕了这个咪咪。想逃开,手却被高个子男孩紧紧握住了。
“我是沙华。咪咪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哲辉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叫我……哲辉好了。”
“好好听的名字,比我们‘小沙发’好听多了。我说要他改嘛。要不,就叫‘沙嗲’怎麽样?”
“别闹了,还不快跟我回去吃‘馄饨煮面’?我还要给你倒洗脚水,还要给你讲故事……”
咪咪扭动著水蛇一样的腰勾著沙华的胳臂扭摆著走去。没几步,来了个急转身。
“哈罗哲辉。改天在聊SM的话题。Bye-Bye! ”
哲辉看的呆了!听的呆了!
哲辉在“火鸟”里泡著。
妈妈和奶奶的对话始终像一团巨大的阴影排遣不开。
时装表演结束。有人在唱越剧《西厢记》的“琴心”一折。颇有袁派的韵味。
哲辉离开时,夜空中细雨纷飞。
他下意识地扬手、打地。
车窗玻璃,被雨幕遮挡,看不清车外的景物。 
哲辉的心,亦如车窗外的雨天。
电话铃声骤起。
哲辉暗喜:必是亚雄陪礼道歉来了。
“哲辉哥,是我,凌飞。还在生我的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有心事……”
哲辉忍俊不禁。小孩子家有什麽心事?
“我打了一天的电话给你,你又野哪去了?” 哲辉没好气地问道。
“心里烦!聊了一个网友,约在人民广场的大屏幕下见面。”
“狗改不了......”哲辉一急,脏话几乎出口,“刚从里面出来,你就不能太平点?非要得了‘艾滋’才老实吗?”
话一出,哲辉自觉言重。
凌飞没在意。干咳了一声。说道:“我真的有心事。哲辉哥,今晚来陪我好吗?空荡荡的屋里,一个人,我有点怕!”
哲辉想起凌末然飞日本前对他的殷切嘱托,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我先回趟家,取点东西就来。”
刚下车,密集的雨点毫不客气地罩下来。
哲辉拔开大步就跑。
蓦地,听得有人唤他。
哲辉诧异?举目搜索。
马路对面的梧桐树下,有个魁伟的身影,举著把伞,伫立在风雨之中。
哲辉一眼就认出了那把伞。
那伞是他和他在南京玄武湖边买来避雨的。那一天,他说:“我要你一生都站在我的伞下、用我的伞为你遮风挡雨……”。
此刻,他又举著那把伞,站在漫天遍地的风雨之中。
亚雄直打哆嗦。看到哲辉出现,英俊的面庞展开了灿烂的笑。
“你可回来了!我在这等了你两个多小时了。”
哲辉觉得鼻子发酸。这样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亚雄常常让他有这种感觉。
“为什麽不进屋里等?看,鞋都湿了……”
“我上去过两次。跑多了,我怕妈和奶奶多想。站在这里等你也是一样的。”
“著了凉怎麽办?你不还要赶设计吗?”哲辉心疼。
“没事!你看,你老公有多壮!小风小雨的,打不倒我的!还生我气吗?刚才我一时犯浑,挂了你的电话,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不,打我几下?”
每次哲辉来了气,亚雄总有办法让他破气为笑。
哲辉想说些什麽?一时间却又无从说起。
“小辉,我的心意你最明白!除了我,还有谁更爱你?”
“别说了,这儿冷,我们回家吧!
亚雄从TAXI里探出头来,像叮嘱个孩子,“别聊的太晚,明天你看盘很累的。早点睡。下了班我来接你。”
哲辉点头。摁响了凌家的门铃。
凌飞开门,看到了慢慢起动的TAXI,问道:“哲辉哥,那的士里的人是谁啊?好帅哦!”
哲辉没答。换了鞋。接过阿姨递过来的绿茶。
凌飞很乖巧,早早地为哲辉准备了睡衣。
哲辉一眼瞧见了凌飞的眼睛,诧异地问:“哭过?”
凌飞关上房门,把壁灯调暗。整个屋里被橙黄色的光晕笼罩。
哲辉看到:凌飞的床上散乱著许多大大小小的相片。有些,已经被支剪。
凌飞青春的脸上泛出掩不住的忧伤。
“我妈要和我爸离婚!”
哲辉一怔!
从没听凌末然说起过?
“我爸不想离婚。可我妈心意已决。”
“难道你妈长住日本就是因为......”
凌飞递了只橙给哲辉。
“我爸是在日本的一家中国餐厅打工时认识我妈的。那时,我爸是个穷小子,而我妈却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小姐。我外公主持著一家庞大的跨国公司。我妈疯狂地爱上了我爸,不顾我外公的强烈反对,跟著我爸来到了上海。我就出生在上海。後来,外公不得不接受了我们。他想让我爸加入他的公司。但,爸决心要在外公面前做个真正抬的起头来的男人,他要在上海闯出一片属於自己的天地。虽然,我爸完全可以不用那麽艰难地白手起家,靠我的外公就可以过的非常舒适。但,爸爸还是选择了自力更生的路,从一笔笔的小生意做起、由一分分钱的赚起,爸才有了今天的成就。我为我的爸爸骄傲!但是,就因为爸没去日本发展,我妈生气了。我看到了他们一次次的吵架……在我的记忆里,自小我就一直和爸生活在一起,母爱对我来说有时是一种奢望。爸爸一边忙著做生意、一边还不断地往返於上海和东京之间。”

“你妈不爱你?”
“她很喜欢我!”凌飞的语调伤感,“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就常说女人不能为了生养小孩而衰老自己。她极其重视保养她的脸,怕老!有时,看的比我还重要。她来了兴致,也常抱抱我、逗逗我开心,但,那样的印象在我的记忆里实再太少!我是在爸爸的怀抱里长大的……”

“你不是也在日本外公家住了两年吗?”
“是的。外公和妈妈很希望我能去日本读书和成长。但,在外公家,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那里的环境和氛围我无法适应。我想爸爸!每次看著爸爸为了维持他和妈妈之间的婚姻飞来飞去,我的心里会很难过。我早看出,时光的流逝,已经改变了当初妈妈对爸爸的那份爱。她变了!她不愿再陪著爸爸一起开创属於她们的那片天地。後来,妈妈就一直长住日本,继续享受著她那习以为常的小姐生活……终於,妈和爸走到了今天……近来,我常看到爸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支接著一支的抽烟、一夜一夜的不眠……我、我恨妈妈!”

凌飞的眼神在晕黄的灯光下迷迷离离。
“现在,爸爸唯一的希望就是我!他想用我来拴住他们行将就亡的婚姻,我成了连接他们夫妻关系的纽带。”
哲辉叹了口气。 
凌飞站在落地窗前,撩起窗帘的一角,久久地凝望著窗外的夜空。
阿姨做了哲辉喜欢吃的“红枣莲子羹”端进屋来。 
“说点高兴的事吧。”
凌飞关了房门,放松了口气,问道:“哥哥,刚才的士里的那个人是你的‘BF’吗?”
哲辉点了点头。
“你们很相爱吧?我看的出来,哥哥好象很紧张他的?”
哲辉依然点了点头。
凌飞往哲辉的身边挪了挪,“难得哥哥今天来陪我,说说你和他的事吧。这许多日子以来,我都好想知道哥哥和你的‘BF’的故事,说说吧!“
哲辉看了一眼凌飞。
凌飞一脸渴望。
“他叫柯亚雄。”
“柯亚雄?不就是东外滩那幢‘金融大厦’的设计者吗?我在网页上看到过有关他的报道,蛮有名的设计师哦!”
凌飞显的很惊讶。
哲辉很平静,语调淡然。
“亚雄出身在北方一个偏僻的小镇上。年幼时不幸失去了父母。乡下的远房亲戚收养了他。亚雄为了能读书,吃了千辛万苦。不但要给养父家放牛挑水、下地干活。还要帮别人打牛草。那堆的比他人还高的草车常常压的他连一步都迈不出去。他的心底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多赚些钱能够上学!为了上学,他每天要起早贪黑的赶好几里山路。他小小的身体承受著巨大的艰难,不顾一切地圆著自己读书的梦……”

“哥哥,你流泪了?” 
“当他历尽千辛万苦终於考入了上海的名牌大学後,却没有钱交学费、没有钱买火车票……於是,他只得一次次地去出卖自己年青身体里的鲜血……”
“卖血?”凌飞的表情惊恐不已。
“为了应付繁重的费用,他不但一次次地卖血,还利用一切业余时间打工兼职,常常一只馒头就是一顿饭……那是一个初冬的午後,风,开始刺骨。哥哥路过一家血站,发现从里面出来了一个男孩子,衣衫单薄、脸色蜡黄、脚步踉跄,没走多远身子就软了下去……哥哥把他送进了医院。日子一长,哥哥知道了他的一切……”

“後来呢?”
哲辉陷在对往事的回忆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春季。
“缘,是一种风一样的东西!说来就来!他和哥哥有著太多相同的地方。他是上天赐给哥哥的礼物和财富!後来,哥哥用‘同学’的名义常把他带回家去。他的身世、他的努力赢得了哥哥家人的好感。他也把她们当作自己的亲人。虽然,哥哥和他不在同一个学校,但是,我们每个周末都见一次面。在一起聊天、学习、娱乐。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谁也没有向对方袒露各自的心声,即便我们彼此已然有了默契。直到大学毕业的前夕,在一个月高风清的夜晚,他才勇敢地表白了他要给予哥哥的一片爱恋。那个夜!哥哥一辈子都忘不了……”

“哥哥,你好幸福?”
“在哥哥的眼里,他重情重义,才华横溢。他是那麽的英俊洒脱、那麽的阳刚坚毅。他是哥哥心中的偶像!哥哥愈是了解了他伤痕累累的童年和少年,愈加决心在和他相爱的路上付出自己的全部真情、给出自己毫无保留的所有!陪著他,一天天地向老!跟著他、一年年地用爱!随他天涯海角、地老天荒……”

“哥哥,我真羡慕你们,”凌飞内心的渴望溢於言表,“我也好想能找到属於我的真爱!我会努力地去找。”
“所以你就整天吊在网上,对吗?”
“从小我就有一种对同性朦朦胧胧的向往,但,不是很清楚这是一种什麽样的感觉?上网後才发现原来还有一片属於我们自己的天空、还有很多像我一样有著相同心愿的人,於是……”

“你就热衷於网上交友?才会因为你所谓的‘朋友’而进了公安局?” 
“本来,我也不想去那种地方。听到妈妈要和爸离婚,想想一个家就要四分五裂……心里好难过,想找你聊聊,可总是打不通你的手机。有个新认识的网友硬拉著我去散心,我也就跟著去了……”

“有何收获?”
“蛮新鲜、刺激的……”
凌飞的脸泛起一层红晕。
“哥哥理解你的感受。你就象一只长期关在笼子里的小鸟。忽然有一天笼门大开,小鸟飞出了长期困住它的樊笼,发现原来笼子的外面别有洞天,还有另一个从没看到过的眼花缭乱的世界。於是,被困太久的小鸟,没命的飞、没命的闯,看著什麽都新鲜……”

凌飞不语。手抚弄著睡衣的一角。
窗外的雨又大了。雨点重重地敲击著窗玻璃,在风的拨弄下,发出没有规则的响声。
“哥哥,我想问你个问题?”凌飞吞吞吐吐的样子,“你不会骂我吧?”
哲辉笑道:“什麽大不了的问题?神秘兮兮的?”
“哥哥是……1号?还是0号?”
凌飞的问题让哲辉发窘。面对这个小他八岁的男孩,不知该怎样答他?
“这个……”哲辉颇为犹豫,“你还小,别把心思用在这个上面。号不号的,只要两个人有情有意就行了。”
凌飞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每次看到哥哥和爸爸在一起谈股论金时那种无法让别人窥透到你秘密的样子,我心里就常会想,这时候的哥哥和‘那个时候’的哥哥会有什麽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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