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有些茫然,"可是......我喜欢他啊。"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很多很多的喜欢。
"但是他对你无意,你只是一厢情愿吧。"强求......有时也是幸福,但是也必须痛苦一生。
看着展露苦涩笑容的沉雨石,曲莹似懂非懂的问了一句,"你愿意放手吗?"
苦涩深入到眼中。
我不知道,只要还有一刻的时间我都不愿去想这个问题。
11.
有杀气!
暗夜里走在长廊上的常笑难得不笑了。平日里半闭的眼睛完全睁开,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的入侵者。
"有客自远方来,在下有失远迎了。"从袖中抽出了平常备而不用的扇子,常笑慵懒的扇扇,一副要睡不醒的懒惰模样。
那女子带有阴狠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常笑。
"不要这么看着人家嘛,人家会害羞的。"装做害羞的举起宽袖掩住了大半张脸,只余下一双好像永远睡不醒的眸子带有挑衅的看着面前浑身黑衣身材玲珑有致的女子。
"常家老大?"女子平板冰冷的声音沉沉的在回廊里响起。
"可不就是我嘛,怎么?美人对我有意思?"眨了两下眼睛,常乐一脸风流的纨绔子弟模样。
"上个月月中就是你扮作常乐引开了我手下的注意力吧。"女子低低陈述。
"噢呵呵,美人你在说什么啊。谁都知道我一点兄弟爱都没有,吃喝嫖赌样样来诗书武艺件件荒,哪儿来的这么神通广大兼有良心会去搭理我弟弟呢。"局促的笑笑,常笑的脸上挂着你真是太抬举我了的局促神色。
"是--吗--"一抹银色从女子手中射出,直朝常笑眉心中央射去。
也不知是那暗器速度太快还是被吓傻了,常笑竟然连动也不动的直直盯着那暗器射到眼前。
"叮!"一声清脆,常笑还是毫发无伤的站在原地,脚下多了一枚铜钱,两根泛着幽绿光芒的绣花针刺在那枚铜钱上。
他的背后,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黑影,无声无息。
"哎唷,女孩家的绣花针合该拿去缝衣刺绣,怎么拿来伤人呢。姑娘这么凶,也不怕将来找不到婆家。"好似惊魂未定骇怕至极的拍了拍胸脯,常笑转头对那黑影嗔怪道,"小孔雀啊小孔雀,你难道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这么冷不抽子的从背后冒出来,不怕把你大爷我吓升天了么。"
黑影的额上清清楚楚爆出了几根青筋,竭力压低声音驳斥道,"属下的责任只是保大爷您的命不被什么莫明其妙的人取走,至于您是不是被人吓死甚至于被我吓死那是您的命,不在属下的职责范围中。"
"哎哟,你怎么说这种话啊,你也不怕我死了没人发你薪俸嘛。"不满不满,他不满啊。做主子做到被下人欺压,他哪儿来的好"福气"啊!
"我的薪俸是小姐给的而不是您给的。"黑影咬牙驳斥。
"对啦对啦,可是我死了你就失业了不是吗?小欢欢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一定拗到连工钱都不给你甚至敲你一大笔赔偿金,你觉得我死还是不死好呢?"一边揉揉太阳穴,一副我好虚弱,我太虚弱了,快帮忙扶扶我,免得等一下撞到脑袋失忆不给你工钱的恶霸模样。
面对这出闹剧,女子冷眼看着,最后发出冷哼提醒两个人她的存在。
"你还没走啊。"回过头的常笑头一句就差点破了女子的修养。
"你不要妄想能帮常乐下一次,阎王要人三更死从不留人到五更。"说罢,轻飘飘的走了。
挥着扇子,常笑一脸好笑的看着影子,"她的身手不错哦。"
"哼,雕虫小技。"
"看来得叫人催催小弟弟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天上一片云彩飘过,重新露脸的月亮照着空无一人的走廊。
比起这两个人,刚才那女子的轻功确实是雕虫小技。
温热的液体溅在了脸上,胸口处一麻,是那么的痛彻心扉。
"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陌生的娇美脸蛋错愕的看向自己。
两把剑,一把穿过他的心口,另一把则牢牢钉在了那女人的心肺间。
"为什么不能?你能这样对待我,我便能这样对待你。"是自己的声音,常乐摸着自己的喉咙,不敢相信竟然是自己吐出这种冰冷的话语。
棕色的眼睛流出泪花,红色的唇边流出了更殷红的液体。
"你果然不爱我,你不爱我。"喃喃自语着,女子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流出血来,"我诅咒你,你永远没办法爱上任何一个女人,你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我的魂魄尾随着你,只有我才能陪伴你一生。"
"固执的女人!"残酷的将她牢抓自己衣襟的手腕一刀斩断。
"我不需要任何陪伴!"独裁、冷酷,这个人不是自己。
"无能的女人才会对爱情有所期待。笨蛋。"
冷笑着,看着那个充满爱意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化成飞灰。
"我等着你,我等着你来陪我!"那女子即使最后还是轻声说着爱语,"快来陪我吧,不要让我等太久啊。"
恶梦做到尽头,成了真。
一方土堆一块矮石,地上摆着薄酒一杯。
年轻的女子席地坐在那块无字石碑前,艳丽的脸上俱是嗔怒。
"太笨了,你真是太笨了!"
温柔的棕色眼眸流下清泪。
"放心,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在地府相会,让他心甘情愿的陪伴你。"
风吹过山谷,带来似银铃笑声。
"所以我才说你是个笨女人,一听到他要来就高兴成这副模样。"缠绵的和风继续吹着,一声又一声,仿佛在说: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呀......
他......其实真的很性感......
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的常乐盯着趴在他床头上的舞风默默的想着。
虽然总是欺负他,但是他不能否认这家伙是个稀世美人。
如果脾气不是那么坏就好了......脑袋晕沉沉的,眼睛根本不想睁开,不用说,一定是又发烧了。
难受的呵出了一口热气,脑袋立刻更昏沉了。不再勉强自己,闭上眼睛,静静听着窗外的雨声。
叮咚叮咚的雨滴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非常清脆悦耳,但是这不能冲散常乐心头的不快。
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他就讨厌下雨天,因为下雨天总会让他记起一些不愉快的记忆......然后,他的脑袋会时时刻刻痛的好像要裂开,心里阴沉到极点......
总是在这种下雨的天气里听见哭声呢......
朦胧的细雨一直下啊下啊,从屋檐上坠落的水珠奏响清脆的音乐,到处是湿答答的,连人都变得懒洋洋。
爹爹呢?爹爹在哪里?
赤着小脚,手中抱着上次爹爹给他带来的药经,四目回顾。
好冷哦,好冷哦,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理直气壮的赖在爹爹温暖的怀里撒娇。
爹爹,快出现啊,小乐要冻死了!
隐隐约约的,小孩子的哭声又响了起来。
是畅表弟的,常乐清清楚楚的知道。
每到下雨天,他总是哭闹个不停呢,真是个爱哭鬼。
雨越下越大了,顷刻间就蒙了眼睛。
很奇怪,很奇怪,非常奇怪,十分奇怪......为什么今天他已经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可是都没有碰上一个人呢?
眼角瞟到一抹橘黄,常乐立刻大叫,"哥!"
"......快跑!啊--!"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清晰的听见哥哥的惨叫声。
愣在了原地,常乐僵硬的勾了勾嘴角,"哥......不要开玩笑了,这、这不好玩啦。"
可是倾盆大雨中只有水声和自己的呼吸声,寂静的令人心惊。
"哥!哥!"不断的呼喊着,恐惧感突然如影随形的跟上了自己。
一步,跨出了第一步,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
雨水冲刷在身上,很痛,眼睛睁不开,很涩,浑身的衣服湿透,很冷。
低着头抹去脸上的水渍,不小心流到了鼻子里,呛的他直咳嗽。
真的好冷好冷啊......
突然,脚底板传来一阵刺痛。挪开脚,才发现那是一颗又一颗落了满地的佛珠......恁的眼熟,因为经常在哥哥的手腕上看见啊......
顺着佛珠,一直往前看往前看......
淡淡的红色流淌到了他的脚下,嫩黄的衣衫上一片血色,墨黑的长发凌乱的飘在水上,到处是狼藉。
"......哥......"
惨白的手指颤抖了一下,然后又没了动静。
不敢置信的摇着头,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啊!"双臂传来刺入骨髓的疼痛,骨头发出了抗议,随时都会断掉。
失神的眼睛重新聚集了焦点,颤抖着嘴唇看着眼前陌生的容颜。
"好像,你为什么跟他这么像呢。"掐进他臂肉里的手指拔了出来,抚摸上了常乐的脸。
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血,竟是这么妖艳的红。从此就好像遭到了诅咒,他怕血,是从这一刻开始。
"啊啊啊!"原来人的皮肉竟如同布帛一般,伴随呲啦的声响,他的半张脸破碎了。
禁不起疼痛折磨的孩子当下就意识昏沉了下来。
"爹、爹、爹......"在哪里在哪里?快来救救小乐啊。
一声又一声的爹激怒了面前的疯子,细长的指甲抠进了那条把他的左脸分成两半的伤口中,狠狠挖着他的血肉。
小表弟的哭声突然尖锐起来,清晰的穿透了雨幕。
"常、睦、返,他在哪里?"一个字又一个字的,面前的人在念到这个名字时扭曲了五官。
手脚因为疼痛不断的抽搐,不停扭动的身子好像离了水垂死挣扎的鱼儿。常乐混沌的眼睛在听到孩子的哭声时片刻亮了起来。
要保护弟弟,不告诉他,不告诉他......
"啊啊啊啊!"随着两声清脆的骨头碎裂声,双脚的脚踝被踢碎了。
才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啊,怎么忍得了这种痛苦,斗大的眼泪混着雨水落下了脸颊,嘶哑的痛哭声断断续续的飘在空中。
"爹!爹!......"小娃儿嫩嫩且尖锐的嗓音清晰的从远处飘来。
男人漂亮妖媚的脸上出现了冷笑,拖着不能走动的小常乐,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常乐一心想要维护幸福。
哭声渐渐的弱了,种满了修竹的院子的中央是座雅致的竹楼,敞开的门露出了一对幸福的父子。
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五官呵,小表弟哭的红彤彤的小脸蛋此刻正带微笑胖胖的小手握成拳头舒服的偎在那个令人眷恋的温暖怀抱里,厚实的大掌温柔的拍抚他小小的背,令他渐渐沉入梦乡。
快逃啊......拼命压迫自己似乎失去语言能力的嗓子,最后却发出了低不可闻的呢喃声,"舅舅......"
常睦返听到了,即使是这么点微末的声音他还是听到了。抬起头,在孩子身上温柔拍抚的手停住了。
脸色瞬间惨败,颤抖了半天才迸出一句,"放下孩子。"
"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随手将常乐抛了过去,孩子疼到极点已经发不出喊叫声了,只有眼泪源源不绝的淌落下来。
原本已经入睡的小畅突然睁开了眼睛,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出现的陌生人泪珠儿滚滚落下,竟然又哭了出来,一手还牢牢揪住了爹爹的衣襟,不停的叫着爹。
那男人平静下来的脸立刻再度扭曲了,冲上前去乘着常睦返一时不备,将孩子给抢了过来。
轻轻的将那孩子抱在手中,手指温柔的抚过他的五官,"和你长的真像,那三分不相似的地方到底像哪个贱人呢?雯烟还是婵娟?"
舅舅惊恐极了,从椅子上一下子跌倒到了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痛,狼狈的撑起上半身,大吼,"把畅儿还给我!"
"畅儿畅儿,可真是个好名儿啊,一生畅快吗?"抱着娃娃的五指突然狠力一掐,顿时娃娃尖锐的哭声撕裂了雨幕,也,撕裂了每个人的心。
哭吧,哭吧,代我一起哭吧,为什么我哭不出声呢?宛如破布娃娃躺在地上被冷雨浇淋的常乐已经分不清脸上那些是泪那些是雨,只知道自己一刻不停的在哭,发不出声音却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求救。
救救我们......谁来,救救我......
"可是元卫好寂寞啊,他在地下一直喊着冷呢,哭的让我这个爹都心疼了。让畅儿陪陪元卫吧?你可答应?我的睦儿?"五指越陷越深,而娃娃的哭声也越来越尖锐。可是,还是没有人来救他们。
"畅儿!!"惊惧到极点,舅舅跪倒在那个男人的面前,卑微的恳求道,"求你放过畅儿,他是无辜的,他那么小他什么都不知道......当年都是我的错,我随你处置!放过他吧!"
"我的小睦儿,为什么这么怕呢,我可是最疼你的啊。"孩子的哭声突然湮没了,无趣的将孩子甩在一边,男人长臂一伸将舅舅从地上提了起来。"小睦儿,四年不见你可是越来越娇艳了啊,给我说说,你找了多少人吧。"
伸长了手臂向趴在地面一动不动的畅儿伸过去,舅舅根本没有听见那个男人带有侮辱性的言语。
"畅儿?畅儿!"忍着腿上的疼痛,狼狈的攀爬过去。小常乐摇着一动不动的表弟却得不到回应,手指颤抖的探到了那小小的鼻子下面--已经全无气息!
"舅舅!"凄厉的惨叫声过后是一声好像魂灵破碎的嘶吼。
魂魄碎了,再也补不齐了。
没了,我的畅儿没了......
愣怔半晌,却是畅快的大笑声,一边在笑一边在哭,已经疯狂了。
"千樱逸汝,是你自己害得自己绝子绝孙!绝子绝孙!!"
"你!"气到极点的男人突然露出了甜腻的笑容,"好个绝子绝孙,我杀了你看你还碍不碍我的路!"
眼看着那双凶残的手掐住了舅舅的脖子,常乐挣扎着从地上爬到他身边,哭叫着,"坏人!放开我舅舅!放开舅舅!"
已经红了眼的男人,立刻一脚将小小的身子踢了出去。
咚!一声巨响,后脑勺一热的常乐立刻翻起白眼儿。
天空,灰蒙蒙的,好像无尽的绝望盘据在空中......
再次醒来,雨还在下,头也在痛,身子一阵冷一阵热,嘴巴里都是泥土,脚已经麻木了。
舅舅躺在床上,闭紧的眼睛止不住的流下了眼泪。
"舅舅......"虚弱的叫唤了声扯痛了好像被石膏封住了的脸。用手支撑着全部的体重,慢慢的一步一步艰难的爬到舅舅的床前。
磨破皮的手上全是搀了碎石的泥巴,可是却再也疼不起来了。痛到极点,这些疼痛也就遗忘了。
探了探舅舅的鼻息,还在还在......
冷风从洞开的窗户和门扇吹进来,吹落了夏季用的薄被。
有那么瞬间,常乐以为自己看到了炼狱......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什么?
"呕--"酸液涌上了喉头,颤抖着,终于吐了出来。肚子里空空的,除了淡绿的液体和一些清水,已经什么都呕不出来了。
好难受,好难受......一阵又一阵的呕吐,胃开始痉挛,可是还是没办法止住自己,腿开始抽痛,全身的神经都伴随着这几乎把心肺都呕出来的欲望而复苏。
眼皮颤抖了几下慢慢掀开,眼珠子不甚灵活的转动了几下,最后停留在了被泥巴和鲜血覆盖了的小人儿身上。
"舅舅!"好像抓住了最后的希望,常乐不住用嘶哑的声音求救,"救我,救救小乐。"
不停的求救,却得不到回应。空旷的空间里,只有自己快绝望的求救声。
"舅舅......"小乐好痛哦,为什么爹爹还不回来。为什么......看到的是黑暗,无边无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