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的头疼，一旁高辛归离分析道：“这‘风雾锦壁’我倒是有所耳闻。据说是以风助水筑起壁垒，方圆千里之地亦可与阵外隔绝。”
“那岂不是说明他们已确定了王上就在这里？！”
“很有可能”，若冰的声音也显出些许激动来：“看样子我们是找对地方了。”
“但也是同天界的人马正面遭遇。”冥墨语调冷静地说：“我们现在刚入阵中尚能分辨方向，待再向中心深入便极易走失，彼此也难以通信。敌众我寡，必须速战速决才行！这个阵法着实碍事……你有办法能破解么，阿瞌？”
“啊，有！”
哎？刚才那句笃定的话真是我回答的么？这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怎么会知道破阵的方法？！
“那好。”冥墨自然听不到我的心声，自顾自向几人安排道：“我想若冰和蕤之所以无法准确感知到妖王所在就是被此阵所扰，一旦阿瞌破解阵法，我们便立刻行动。若冰与阿瞌往东南找，我和蕤往西南，高辛后退十里作为接应。我们暂且隐身潜行，能不动手就不要动，先找到妖王的发出信号，尽快带他往北与高辛会合；同时另一组便做惑敌之用，拖延住对方的行动……无论结果如何，天亮前必须想方设法脱身回到谧泉边，切记！”
“是！（嗯。／好！）”
“阿瞌，你的意思呢？”
“啊？！好，当然好……”
好是好啊，可现在的问题是我根本就没学过如何破解那“风雾锦壁”！这可叫我如何是好啊！！！
“既然如此，阿瞌，现在就动手吧。”
“哦。”
哦什么哦啊！我的嘴怎么自己就答应下来了？上神啊，怎么办，我我我……我简直要疯了！
周围雾气茫茫阻隔视线，他们看不到我的表情，那种焦急只有我自己知道。心中慌乱无措，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倍受煎熬，头脑里也是顷刻间一片空白。
谁来帮帮我，教我如何破除这个阵法啊！
然而就在此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我的左手像是有自主意识般挣脱若冰的拉扯平举向前，右手拇指与无名指轻拈，缓缓伏于左臂肘间。
心中所有的烦乱迷茫蓦然消失，像是秋风息叶落定，天地无声、万籁俱寂……
好熟悉的感觉！
闭起双目，耳中仿佛听见舒缓的音律，那是若有似无的轻吟，一时如山泉流淌，转瞬又像是空谷莺啼。
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是我念诵出的法诀么？是我吧，那应该是我的声音……不，不对！此时此刻我已不是我，不是月瞌，不是月夜，我——即是天地！
不知不觉中左手掌心光华大盛，所到之处雾气尽散……
80.意想不到
袖子一紧，重新睁开眼睛，只见面前的“风雾锦壁”已经消失，新月初升满天星斗，夜色下茂盛的野草似乎是无边无垠——除了和我一道的若冰，其他三人早不见了踪影。
尚有些回不过神，若冰急急摇着我手催促道：“夜，快走啊！我能感到王上就在前面！”
经他这么一提醒，左前方似乎真有微弱的存在隐隐发出呼唤，悬在颈间的“墨心”也间或轻颤起来。我来不及再仔细体会刚刚那种与自然融合的奇妙感觉，匆匆跟着若冰便往东南赶去。
伏低身子飞掠，衣摆偶然蹭过高挑的草尖；耳边风声呼啸，湿润的空气扫拂得脸颊微微发痒。
突然，那种无名的呼唤强烈起来，“墨心”弹跳几下，明确而不容忽视。
身边的若冰显然也感受到了不同，正要说话，被我一把掩住口就地压进下面的草丛中。刚刚施展结界隐藏好周身的气息，就听一个的声音低低嘟囔道：“咦？怪了，我明明感觉到附近有灵力波动，这会儿怎么又消失了？”
另有一个嗓音清脆些的像是后赶上来，微微喘着气接口说：“慢行慢行……哎，我说无跹啊，该不会是你弄错了吧？”
“绝对不会！我虽没有咱们上仙那般修为，但还不至于连如此近距离的灵力异动都感觉不出来啊。刚才一定有妖物或魔族闯入，你快过来帮我仔细瞧瞧！”
“好好好，我知道了……”
蹲在草丛深处偷眼往声源处看，果有两名仙人正翘首四望，背对背分别向两个方向探察。
若冰伸手在我臂上轻轻一按，待我松开他，立刻转头以口型无声地问：“你认得他们？”
“是天战府的。”——虽不熟识，但也不难推测得出。
双眸中乌光一闪，若冰望着我，修长的手指在颈间一划，本是漂亮的动作却凭空生出一丝杀气。
我登时愣住，心里第一次真切地认识到：不论动机如何，此刻我所做的事已是完全同天界对立了。可要我对他们下杀手，这……
若冰大约是把我的沉默当作了认同。恰巧一名仙人摸到近旁，看似柔弱的若冰居然闪电般出手了。我甚至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青色的光芒雨丝细针般从我面前闪过，尽数没入那仙人的身体；与此同时，若冰飞速窜出隐蔽结界，右手张开弯如鹰爪，五指瞬间钉入对方后心。
仙人一声惨叫，闪着银光的血喷溅出来。可怜他还未看清偷袭者是圆是扁，就先失去了反击的能力。
按理说妖族是不能沾染到仙气的，尤其是仙人的血——可若冰早没了躯体，现在的身子不过是一把宝剑幻化而成，竟完全不受血滴的腐蚀。只见那纤细的手指利落地拔出，血如泉涌，那仙人便软软倒下了。
“无韶！”
名唤无跹的仙人大喝一声，身形一晃已到面前。若冰将手上的血随意一甩，轻飘飘迎上去同他缠斗。青白两种灵光在黑夜中纠结撞击，寻常人若是能看到保准得目眩头晕。
原本还有些担心若冰的身手，没想到他行动敏捷招式犀利，同仙人对战丝毫不落下风，反而能以奇制常处处压制对手。
转眼间百招已过，双方仍未能击倒对手脱离战局。忽听若冰叫道：“月瞌，还不过来帮我！”
此时我倒是宁愿他称呼我为“夜”的……也罢，该面对逃也逃不了多久！
硬着头皮跳出来。无跹瞧见我猛然一惊，步调立即就乱了，被若冰抓住机会一掌拍中胸口。他捂着胸口连退三步才勉强停住，口角溢出血沫，临倒下前难以置信地紧盯着我喃喃自语：“你……你是月……”
话未尽，便因伤重晕厥在我脚前。
若冰还想再补上一掌，被我及时拦住。拂袖一挥，银光笼住无跹和无韶的身体，寒气瞬间将其封冻住。
“夜，你又心软了！”若冰蹙眉叹道：“即便今日你手下留情，他日这些家伙也不会放过你。”
“他们到底是我的同族，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害了他们性命。”
“唉——你……”
蓦然一声炸响伴着青光惊现，脚下大地微微颤动。
“糟糕！”
惊声未落，若冰早已经飞窜出十几丈了。怕他有危险，我也顾不得其他，忙向前猛追。
还未赶到出事地点，远远先闻一阵水声激荡。一口气掠出草地，前方视野豁然开朗——宽阔的湖面上水柱飞腾如龙，灵光闪烁如电——正是战局激烈时！
若冰一马当先冲过去，完全是不要命的闯法。他自是求快，可苦了跟在后面的我，左闪右挡两手齐用，几次险险将打过来的术法化去。
就算没有那种强烈的感觉，就算颈间的“墨心”没有发出嗡鸣，单凭聚集在这里仙人的数量和架势，我也可以肯定妖王就在此处！
天战府大约是倾巢而出了，十几名仙人围湖施法，灵力交错流转如笼似网，把个湖面上空围的是水泄不通。好在因为少了两人，北面的阵势略显疏漏，加之我和若冰又是在阵势初成时从外骤然插入的，否则想进来也免不了一番周折。
穿过最外层的防线，当空望下，湖心雪白一片，竟是凝水为冰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岛屿。半球型的紫色结界正在抵挡着白光的不断侵袭，闪烁的光亮中隐约可见结界中有几个身影在晃动。
防御结界的上方，身着金、蓝、红三色衣饰的无羿上仙、竟梵上仙和奕霖上仙正在轮番攻击，试图把结界打开。
“天界鼠辈，无耻之徒！”
若冰大喝一声，毫不犹豫就往上冲，看得我冷汗直冒——要知道那是三位上仙，不是无名小卒，正面迎上去还不得被炸成炮灰？！
不过若冰的举动显然引开了他们的注意力，三双眼睛齐齐看过来，皆是略带几分惊疑。无羿上仙手中神戟一横，弧型的白光迎面划来。冲在前面的若冰将将闪身避过，却正撞上了竟梵上仙手中的软鞭。要不是我及时拉起他，那道口子就不只是划在袖子上了。
心中着急，反手拽下挂在颈上的“墨心”把它塞给还待要冲上去的若冰，轻声道：“你去看看下面的情况，我来抵挡他们。”
“可是……”
“别可是了，还不快去！”
估计若冰也知道自己不是三位上仙的对手，咬着牙深深看了我一眼后，立时化作一道青光猛然向下坠去。为了迷惑对手，我同时默诵口诀掐指向上空一弹，白光直窜而上，呼啸着在头顶炸成七彩光晕。
无羿上仙不愧为天界战将，在三人中反应最快，微微一怔后几乎立刻就省悟过来，忙将手中的神戟一旋，朝着若冰便掷。
我侧身拂袖，手中银光紧跟着甩出。只听“当啷”一声，碧绿色的长棍将神戟撞开一旁。趁着这个空当，若冰化身的青光已顺利进入那半球型的紫色结界。
伸手一招，“寒翠”乖乖飞回手中——原本鲜翠欲滴的色泽被夜幕染深，不仅风采不减，还多了一种夺魄的神秘感。
三位上仙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驾御着赤龙的奕霖上仙开口说道：“你是月姻司的仙人吧？我看着你倒有几分面熟。不过你怎的竟同妖物混在一起，胆敢阻挡我们？有何缘由速速道来，否则休怪我们不留情面！”
这个……那个……唉，我能有何缘由？还不就是给朋友帮忙，顺便想探寻一下从前的旧事嘛。不过这下子好像是捅了大娄子，肯定会给月华带来麻烦吧？嗯，不如……好，那我就来个抵死不认吧！
暗中打定主意，一股豁出去的横劲儿也油然而生。当下左手握着“寒翠”在身前一摆，右手指着奕霖上仙的脸，学着在人界时见过的地痞流氓的样子叫嚣道：“呔！什么‘月阴司’、‘月阳司’的，少跟你爷爷我绕圈子！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家大王比！别的不论，就这以多欺少便实在是叫人耻笑。今儿个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们，百鬼圣府的精兵强将业已赶到，定要将你们全歼在此处！”
仿佛印证我的话般，湖面西侧突然响起一声惨叫，紧接着水花飞溅，嘶鸣着的殷红魔光将腥黑的淤泥激起几丈高。
“你们不是说百鬼圣府里半个妖影也不见的吗？现在冒出来的却又是什么？敢情这里没有你们的人，我的下属就有九条命了是吧？！”无羿勃然大怒，朝着竟梵和奕霖丢下一连串的质问，立刻便赶去西侧增援部下去了。
竟梵、奕霖自然并不知道那是冥墨与梨蕤接到我的信号开始动手了，只当我所言是真，登时惊疑不已。奕霖攥紧手中的流星锤，上下打量着我，犹是不信地问：“你是妖族？不对啊，方才你使的明明是仙术！”
哎呀呀真是太迂腐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讨论我的身份！
“仙又如何妖又如何？上推个万千年的咱们还是一家呢！劝你适时且退，否则休怪我不留情面！”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说出来后我竟觉得通体轻松舒坦——无怪乎有人非要做地痞流氓，那感觉真叫一个过瘾呐。
对面两位显然被我气得不轻，竟梵上仙一鞭当头抽过来，口中喝道：“猖狂妖孽，受死吧！”
闪身避过，“寒翠”在鞭头上轻轻一拨——
要打是吧？我今天奉陪到底了。对手是上仙又怎样？正好试试我有几斤几两！
运灵力于双掌，“寒翠”登时碧色大盛。
身侧流星锤呼啸而来，我将“寒翠”抛出——这与生俱来的法器和我心意相通，自与流星锤紧紧缠在一处。回身面对瞬间逼近的竟梵，左手妖光青色荧荧，又手魔诀赤红诡异，同时向他击出！
竟梵大惊，匆忙划出结界抵挡。趁此机会，我接住被甩开的“寒翠”，双手仙气流转，握住一端朝着奕霖上仙的流星锤狠狠打下。只听“咔啦”一声，白光闪耀气场剧震。虽然手臂发麻，但对手也被我震得向后滑出一丈远。
“你你你——你到底是仙是妖，抑或是魔族？”
“哈哈，我嘛……”
正打算逗弄他们一番，一个悦耳的声音接口道：“在我眼中他自然是仙，可于你们来说，他也不啻为妖魔了。”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
“夕萦？！”
81.似曾相识
骤然听到那清越的声音，我差点儿控制不住气息摔落下去。匆忙四下张望寻找，却没见到那令我思念挂怀的熟悉身影。
竟梵上仙和奕霖上仙倒也不趁机偷袭，而是稍稍后退，手持兵刃警戒四顾——毕竟有人能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接近，单是想想就无法不心生忌惮。然而那句之后，半晌过去却再无动静。几乎要怀疑是自己误听了，我不甚确定地扬声问道：“夕萦，是你么？”
回答我的是“噼啪”一阵轻声爆响。循声望去，覆盖在湖心冰岛之上的紫色结界在一片光芒中蓦然转为殷红，大小也倏的紧缩了些。
正惊异间，一丝极细小的声音如清风过耳：
“阿瞌，速速避入水中！”
这这这……似乎是姜源的声音啊？！
只一愣身体就先一步反应，本能地照做，当即飞身下坠，一头扎进湖里。
“轰——”
巨大的爆炸声即便隔水传来也依然是震耳欲聋，明艳的红光霎那就将湖水映出一片血色。
暗道一声奇怪——方才那分明是魔族术法……难道冥墨还派了别的人手来？这先不论，看样子夕萦是找到了姜源吧，可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
带着满心疑问再浮上来看时，周围景物已是大变：方圆数里不绝的茂盛苇草顷刻间灰飞烟灭，只余下大片的焦黑地面；湖水被从中心大力激荡开，水墙浪壁扑上湖岸，致使水面陡然下降；天空中纵横交错的灵力网已全然消失，除了两位上仙及时张开结界逃过一劫外，其余的仙人早不知被震到哪里去了！湖心岛犹在，只是结界变成了近乎透明的淡青色，其中原本模糊的身影终于显现出真容——饶是我心中略有准备，乍见到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结界中，除了若冰和一个陌生的青衫男子，姜源、夕萦果然都在。然而最让我吃惊的是：姜源身后还负有一人，像是昏迷般软软地伏着不动，相貌如何暂且看不清，不过感觉却很是熟悉。那一头黑白交杂的长发灰蒙蒙垂散开来，叫人看了无端心中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