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梦沉酣月姻司 中+番外————尉迟回雪
尉迟回雪  发于:2010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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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那他的眼睛……”

“放心吧,我已看过,现在没事了。”

“哦。”

我想了想又觉得奇怪,不由问道:“他几时醒过来的?怎么你知道我却一点儿也没听到?”

夕萦放下玉梳,用丝带在发尾处缠上,将我的头发绑好——

“你睡得那么熟,自然是听不到的……好了,来,转过来我看看。”

我顺从地转身。

他左右看了看,随即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样很好。走吧,你也饿了,那边儿怕是也等不及了……”

“啊?”

直至亲眼看到,我才恍然明白夕萦所说的“那边儿怕是也等不及了”是个什么意思——

从前我们一同吃饭的屋子里已是一片狼藉,好好的桌椅都成了木料,支离破碎地散落在地上。晏巳领着几个仆从远远站在院子当中,几乎没有下脚之地的屋子里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夕萦走过去低声对晏巳吩咐了几句,伶俐的少年立刻带着仆从退了出去。

我踩在门槛上,像是找不到下脚的地方,心里却是在犹豫着要如何开口才好。

“阿瞌!”

声音响起的同时,身体已经落进他的怀抱里。

姜源紧紧拥着我,斗气似的收紧手臂,直把我提离地面。

我被他勒得差点儿叫出来,因着理亏才勉强忍住,暗自倒真是松了口气——本来看这一室狼藉怒气滔天的,还以为他不会轻易答理我呢。如果让他勒一下就能解他的气,怎么说还是我有赚头啊。

57.不期而至

足足半刻钟过去,周围一点儿人声也没有,不晓得夕萦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而姜源仍维持着这个半抱半提的姿势一动不动。他的胳膊牢牢圈在我腰间,头也埋在我的颈窝里,热热的呼吸几乎直接喷在肌肤上,那种奇特的痒麻简直像是一只小虫子在心头来回爬动。

脚不沾地的姿势不仅尴尬,且也着实是不大舒服。看架势他似乎短时间内还没有放开我的打算,佩服他体力好的同时,我不得不出声提醒他——

“喂,姜源,先放我下……”

最后一个字因为他蓦然的注视而噎在喉咙里没能发出音来,我怔怔看着他有点儿发红的眼睛,一时分不清那是灼伤的后遗症还是刚刚被怒气激起的反应。

距离太近了,视线里只剩下彼此的脸。心跳迅速乱如击鼓,我垂下眼睫,但仿佛仍然能感到他的目光在一寸一寸地移动,从我的眉梢慢慢滑到嘴角……

突然觉得很紧张,下意识就向后缩了缩脖子,却发觉他的身体极快地震了一震,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位置似乎是在……唇边?!

大惊之下匆忙抬眼,果见姜源紧紧抿着嘴僵在原处,脸色青中透着惨白,重瞳的眼眸中满是受伤的情绪。

上神啊,我这个笨蛋到底在做什么啊?!

当初眼前这个男人是何等辛苦地到处找我,几乎绝望之时好不容易等到我回来了,因我受了伤却又被我丢在一旁不管不问——这无论怎么说也太过分了!况且我明知他是真心待我,还偏偏在回来的第一天就背着他和夕萦缠绵整夜,这对于性格直率脾气火暴的他来说恐怕算得上是一种侮辱了!

诚然,在我心里也许是更喜欢性情温和的夕萦一些,但姜源对我全心全意,从没有过欺瞒背叛,而我竟然仗着他的喜爱就肆意践踏他的真心,简直不可原谅。

他那种失望受伤的神情像是一根鞭子,细密的、一下一下地抽在我心头,痛得我忍不住微微颤栗……

怎么办?

要怎么做才能稍稍挽回?怎样才能不让他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长久的沉默让我愈发觉得不安,刚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躲开他的吻的,姜源却突然转身抱着我进屋,踢开几块碎木清理出一小片地方把我放了下来。

我紧张地望着他,满以为他是要开始对我发脾气了。没想到他竟挤出个很僵硬的笑容来,没头没尾地说:“你饿了吧?我们先吃饭。”

啊?!吃饭?现在……在这里?

见我吃惊地表情,姜源也反应过来屋子里没桌子没椅子更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只有一地的废木料和傻傻站在其间的我们。

退后两步,他有些尴尬地四下看了看,半垂着头低声说:“啊,你看我,这里实在不像样子……稍等等,我这就去……”

“姜源!”

我连忙拉住转身想往外走的人,急切地试图解释:

“不要走,你听我说……”

“别说!”他一下子回过头来,眼神竟是有些慌乱:“阿瞌,你想说的我都知道,我没有生气,你不用担心。”

都这样了还不叫生气?这分明就是反话!

我更加着急了,紧紧抓着他的手说:“姜源,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

“没关系的,我没觉得委屈,真的!”

他立即就出言打断我,语速比我还疾:

“阿瞌,我只喜欢过你,以后也不会变了,这一生我都不会离开你。你更喜欢谁我并不是很在意,只要你心里有我一席之地就够了,就算不是最重要的那个也没关系。你千万不能自作主张,因为觉得对不住我就想赶我离开!”

我愣了愣,突然了悟到他的心境。

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心疼愧疚——像他这样一个出身好、地位高,从小到大的不如意十根手指都数的过来的人,在我面前却总是卑微而不自信的。他的每一次玩笑吵闹其实都是小心的试探,他的每一分霸道任性算来都是隐忍的爱恋。

而我呢?我对他的承诺甚至比不过失信的次数多,站在他的立场上看,这样的我怎么能让他放心相信?

心中激荡翻腾,我忍不住做了一件当时有些幼稚疯狂,事后想来却是很有心计策略的事情——跪坐在地放声大哭= =!

姜源果然立时慌了手脚,跪在我面前不知所措地问:“阿瞌,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没看见我正因为你哭得伤心吗?

我自顾自继续号啕,眼泪把视野里弄得一片模糊。

“我……阿瞌,是不是……我缠着你不放让你觉得为难?”

什么啊,谁准你胡思乱想的,你这个呆瓜!

一把抱住他钻进他怀里,源源不断的眼泪使劲往他衣襟上蹭。

手忙脚乱了一阵子,姜源终于把手放到我脊背上一下一下缓缓抚着,一面不甚靠谱的低声胡乱安慰着我。

说实话,刚开始我确实是因为太过心疼愧疚,一股情绪全变成眼泪哭出来了。但哭着哭着心里就舒服了好多,渐渐脑筋转过来、心眼儿也活络了。见他除了着急其余的事情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便索性继续连哭带闹,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了。

偷瞄一眼他满是紧张的脸,我半真半假委屈地哭道:“呜……你这个坏蛋……”

“是是是,我是坏蛋。”

“你想丢下我……呜……”

“我没有……”

“你有!你还……不肯听我……解释……”

“我听我听,你说吧,无论说什么我都听着好不好?”

“不好!你……你唬我……呜……”

“我怎么会唬你呢?”

“起码你也是……不相信我!”

他边拿自己的袖子给我擦脸,边慌忙劝道:“我信,我真的信,你不要哭了。”

“骗人!”我抓着他的手忿忿地说:“你不信,否则你怎么会以为我要离开你?我说过我喜欢你,也说过要陪着你的!”

姜源一下子抬头直直看向我,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我吓了一跳,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哭下去,他却又别开脸慢慢摇头叹道:“我并不是不信,其实我都明白,只是早上亲眼看到时心里还是禁不住的难受……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足够大方的,没想到根本不行,我没办法毫不介意地看着你在别人怀里睡得香甜,我嫉妒的发疯啊!那一刻我甚至想让他消失掉,这样你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了!”

“啊?!那……”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别担心,我不会那么做的。”姜源微微苦笑着说:“你还是更喜欢他对不对?只选一个的话也不会是我对不对?我都知道,所以我不会做让你难过的事……”

我实在装不下去了,揪着他的衣领瞪起眼来:“你不想让我为难,不想让我难过,那你自己呢?”

“我?比起其他的事情,我更加在意……”

姜源的声音突然间消失,我只能看见他嘴唇翕动,声音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住一样无法传进耳朵。周围的空气开始因灵力流转而波动,须臾,我身下的地面也呈现出镜面般的光泽。

这是……召唤术?!

刹那的惊异后,我立刻以五指触地,另一手掐了个法诀的起势,默诵一句化解咒,瞬间便将周身结起的界场击散。

姜源满面震惊,紧紧攥着我的手问:“刚刚那是怎么回事?有一瞬间你的身体都有些透明了!”

“是召唤术,施术者想要召我过去。”

“什么?!是谁?”

“这可难说……”我皱着眉头细细思索。

若要使用这个法术必须先找到沾染我气息的东西做媒介,最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比方说头发指甲之类的。如果实在没有,那我贴身的衣服和长期使用的器物也使得,不过效力会大大降低。能有这些东西的必然是我熟悉的人——月姻司中的各位同僚又或者是冥界的朋友们。但他们要找我完全不必用这个方法啊,耗费灵力不说,万一作为媒介的用物上还沾染过其他人的气息便很可能会召错人。无论是仙还是妖魔,比起用这个方法来,直接来找我难道不是更方便吗?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对方又再一次发动了术法。

也许上次的失利让施术者很是恼火,这一次召唤的力量明显加强了。这种远程操控系法术最是考较施术者是能力,而对方的能力显然相当高明。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周身就被强烈波动的灵力场包围,迅速结起的结界竟生生将近在身边的姜源弹推到一旁。

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真是我的朋友,那么刚才他就该明白我并不愿意听从他的召唤。明知我的意愿却仍然要强行召我,这么做的就不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也用不着客气了!

怒气一起,我反倒不急着击破界场了。这段时间我的修为突飞猛进,正好借机检验一下成果如何。况且我也确实很想知道,到底是谁非要和我作对!

盘膝正坐,身体悬起浮于半空,界场果然如影随形地紧跟而起。释出灵力牵扯住它的收缩,我掐出追踪术的起势,反向顺着对方的灵力追过去。

模糊的影象在眼前浮现,背景似乎是蒸腾的云海。那人的身影就隐藏在层层云雾中,缥缈的像是一个幻觉。

还是天界仙人吗?

我暗中加力一成,提高神识。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眼看着就能分辨出五官了,对方却突然放弃,撤回了施术的灵力。

围绕在周身的结界立即消散无踪,而失去了追踪对象,浮现在眼前的身影也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岂有此理!

我恨得有些咬牙切齿,却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愤愤地跳下地跺脚,在心里将那人狠狠踩上几下。

姜源急忙追问事情如何,我如实说与他听,末了又纠结于没能看到施术者的样子。

“哼,等我抓到他的!!!”

“你说对方是天界的仙人?”

“我觉得应该是,不过也没瞧得太分明。”

看他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又继续安慰道:“放心吧,即便是天界要抓我回去也决不可能用这种方式。只要那人敢再动手,我就一定能把他揪出来!”

58.远虑近忧

身处于整个巫族最精致的屋子,倚在柔软舒适、散发着阳光气息的床榻上,怀抱大盘的美味点心,姜源和夕萦都在我伸伸手就能够触碰到的地方——

这简直就是理想中的理想生活。

我应该是边吃着自己最喜欢的点心边看着中意自己也被自己所中意的爱人,时不时再妙语连珠地调侃上几句,无所事事又无比充实地享受美好的人间生活……

但理想与现实之间往往都存在着恼人的差异!

我是试图谈笑风生不假,但我想与之谈笑的两名对象却明显反应冷淡。不是心不在焉就是若有所思,害得我的独角戏根本唱不下去了。

“喂,你们两个,又不是天塌地陷,别这样好不好?”

姜源抬头怒瞪我一眼,没吭声;夕萦象征性地勉强笑了一笑,也没吭声。

真是……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可盲目的担心也没有意义啊!”

把点心盘子放到一边,我习惯性地吮了一下手指才接着说:“况且我现在也只是猜测,保不定是对方搞错了而已。比方说他施术时的媒介不小心沾染了我的气息啦,又或者是他压根就用了错误的媒介,再不就是谁碰巧捡到我的东西想找失主来着……总之不一定是冲着我嘛!”

听了我的“安慰”,某人自不用说,看他那恶狠狠瞪向我的样子,简直像是恨不能咬我一口。就连一贯平和淡定的夕萦也沉下脸,十分不认同地看着我。

“如果真是冲着你来的呢?”姜源咬着牙根问:“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天界会怎么处置你?”

“为何要处置我?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你——”

“真的,我并不认为自己错了。”

撑着下巴微微一笑,我望着从刚才开始就过于严肃担忧的两人坦言道:

“在月姻司里我排行最小,司中的要务从来落不到我头上。即便我想要帮忙,他们也不肯让我分担太多。虽说我着实是不怎么勤快,但他们的过分保护只让我觉得和别人更不一样……这么说吧,我觉得自己就是个闲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日复一日,过了两百多年都没什么变化,即便迟钝如我也禁不住感到无聊了——于是我开始到处惹祸。”

回想起那段距离并不遥远的时光,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那时候其实和小孩子没什么差别,一是愿意寻求新奇好玩,更多的却是想借此引起大家的注意。没想到……呵呵,我的淘气几乎没受到什么像样的处罚,从司首到同僚,乃至别的府司都对我格外宽容。你们瞧,我还是很招别人喜爱的吧?”

夕萦默默起身坐到我身边,修长漂亮的手指扣住我的。

“按理说我也该知足了,可是这里只觉得空落。”朝他笑笑,我伸出空闲的那只手点了点胸口,面对着姜源继续说:“心里仿佛少了重要的东西,但我又说不出是少了什么,那种感觉很奇怪,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知道吗?有时候宽容与漠视真的很难区分,当时的我宁愿受罚也不喜欢被法外开恩的感觉……后来我想我也许是太无所事事了才会胡思乱想,如果我变得有用些,一切是不是会有所不同?所以我死缠烂打地要求离开月姻司到凡间来,毕竟大部分同僚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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