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梦沉酣月姻司 中+番外————尉迟回雪
尉迟回雪  发于:2010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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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居家生活

在我暴风骤雨式的胡乱捶打下,姜源就只剩了狼狈躲闪的份儿,抱着头跳下床几步逃到角落里去了。

我犹不解气,揪着被子嚷嚷着:“你赔给我!你赔给我!”

“这一大早的,你让我赔给你什么呀?”

“美人啊!”

姜源一头雾水地问:“什么美人?”

“梦里的美人呗!”我气势汹汹地瞪着他说:“若不是你叫醒我,我现在已经看到他的脸啦!”

“就为了这个?!”姜源哭笑不得地摊手道:“我哪里知道你在做美梦呀!你梦里的美人我可找不来,要不……我把自己赔给你如何?”

“去!”

团成一卷的被子呼啸着砸过去,姜源两手抱住,从被子后露出半张脸来,委委屈屈地说:“这么着还不行,那我可没法子了。”

我看着他故意做出一副小媳妇般的乖顺样子,心里忽觉十分新奇好笑,想气也气不起来了。再者说折腾了这半晌儿,恁大的气性也该消了——况且真追究下来也不是姜源的过错,只是明仗着他的宠溺才肯放任情绪,孩子似的胡闹罢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近来我好像愈发的刁滑势利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呀……

心下微微愧疚,我站在床边向“缩”在墙角的某人招手道:“过来。”

姜源脸上挂着夸张的畏惧表情,人倒是毫不耽搁,痛痛快快就跑到我跟前来了,一双眼睛温情脉脉地瞅着我。

这个家伙……

扯过被子扔到一边,我主动伸手抱住明显回不过神来的某人,低头贴近,在他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下——

“啵!”

响亮的一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分外清晰。

姜源怔怔睁大眼睛,慢慢抬手抚着被我亲过的地方,喃喃自语道:“我这是在做梦吧……一定是在做梦。”

我忍住笑意,问:“方才不是你叫醒我的吗?现在反倒是你在做梦啦?”

“要不然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他张口就答,理所应当的语气。

敢情他是记亲不记打啊,光记住好的了= =!

这个年龄刚及双十的巫师很多时候分明还是一个大男孩,起码在我面前他常有这种可爱而真诚的反应。从前我还觉得他笨笨傻傻的,现在才发觉这是多么的弥足珍贵。因为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人们才会甘于暴露自己性情中最柔软的那部分。而对于敌对的、陌生的、无关紧要的人,人们便罩上或冷硬或虚伪,有时甚至是漠然的面具。

遗憾的是,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能有个人肯不记形象地傻傻爱你是件多么难得而美好的事情……

双手扶着他的肩凑近,我又在他另一侧脸上飞快地啄了一下,微笑着说:“那你就把这个梦继续做下去吧。”

手还没能收回就被姜源紧紧反握住。

他仔仔细细地将我看了又看,近乎自言自语地感叹道:“果然是不同了……该不会是谁假扮的吧?”

我伸舌头翻白眼,阴森森地说:“你猜对了……其实我就是传说中的鬼洞妖……王……”

“哎呀,还真是只妖!”姜源眨着眼睛笑道:“我说怎么妖气缭绕的,待本巫师降拿住你,叫你永世囚禁不得离我分毫!”

……永世囚禁……不得离我分毫

咦?我怎么觉得他最后那半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的,如此耳熟!

就这么一晃神儿的功夫,我便失去平衡被姜源重新拖倒,两人一起滚在榻上翻了半圈。

“咳……”

门口微有响动,我伸了脖子视线越过压在身上的人肩头往外一瞧,只见夕萦拢着双手,轻倚着墙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

醒来时就没见到他,想是准备早上吃的东西去了……要说办正经事那还是要靠夕萦,他可真堪称是体贴周全的完美诠释。

“让你来叫醒阿瞌,你怎么反倒躺回去了?”夕萦慢慢走到榻前,伸出右手朝姜源背上点了点:“行了,差不多就起来吧,我都看了好半天了,难不成你还能开出花来?”

姜源嘴角一动,利落地翻身下地,复又转身来拉我。我刚借力坐起来,一旁夕萦迅速拎起外衣披在我身上,修长漂亮的手为我理好散开的衣襟。

趿了鞋子站起来,外头亮亮的光映在窗上,风声呼啸。

支起窗,没等探头向外瞧就先灌进一阵冷气。我缩缩脖子,只见外头的雪积了好高,差着几尺就能掩到窗了。

“哇,好大的雪啊……啊——啊啾!”

“后半夜开始下雪,至破晓方停,算是今年较大的一场。”夕萦过来将几乎探身出去的我拽回来,又顺手把窗放下说:“天冷,当心着凉。若想看雪也得穿得严密些才行。”

姜源也道:“这阵子几乎日日下雪,也不急于这一时。等吃饱穿暖了,我带你去后山,那里的积雪才真叫厚呢!”

忽听屋外有人说:“大人,水准备好了。”

“早起耽误到这个时候,饭还没用水倒先好了。”夕萦笑着问我:“阿瞌想先沐浴梳洗还是先吃东西。”

其实在天界我们只吃仙露仙果,长久以来倒也习惯了那种腹内空空的感觉。没有饱自然也就谈不上饿,一天一天过去从没觉得如何不适。后来到了人间,这里的食物种类多味道好,完全与天界不同。虽然我根本不依靠它过活,但美味的诱惑还是深深吸引着我。说来汗颜,这里的人早晚两餐,我则是各种点心吃食四、五餐地往肚里填。吃饱过就越发不习惯饥饿的感觉,如此一来,导致我比常人还喜欢按时吃饭了。

不过回天界这几天几乎也没吃什么,昨晚一下子塞进了那好些的东西,实在也撑得我够戗,到现在仍不觉得饿。因此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泡澡。

相对于内室,外屋明显要冷上几分,空气也更加清新,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晏巳侍立在侧,手上擎着一盏燃着的灯。见我们三个出来,他立刻低头俯身恭敬地行礼。

我瞅着他手里的灯火,好奇地问:“已经很亮了,你怎么还点着灯啊?”

“是地道里照亮用的,仙君请随我这边走。”

他走的方向并不是昨天我们进来时经过的门。我微微吃惊,看着他拉动挂绳掀起地面上的一块青石,露出整齐的入口。

晏巳持灯当先走下台阶,我有些迟疑,没有立刻跟上去。

夕萦越过我走在前面,边下台阶边解释道:“这是连通浴房的地道。天气冷,从外面走过去很不方便,所以就修了这样的地下通道。况且如此一来可以不必穿那些厚重的衣物,行动轻便多了……下来吧。”

我看看姜源,他伸手比了比说:“你先走,我在你后面。”

一步一阶踏下去,虽然光线昏暗,但仍能看出这通道修得很不错。四壁都铺了石板,宽窄可容两个成年人并排正常行走。不过我们还是前后排成一列,因为地道两侧还堆了好些木材、沙土和大袋子。

姜源跟在我后面,见我留心看那些东西便告诉我它们的通途。

地道里存着的沙土和木炭是用来吸潮气的,木材用于修补房屋和取暖之用,而那些袋子里装的则是粮食、干菜干肉以及秋天采集晾晒好的药材。原来这里不仅仅是通道,还是巫族人储存越冬物资的仓库。

我不禁有些感慨——神把人族的祖先流放到了环境险恶多变的人间,剥夺了他们的神力,这多少有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的意思。可人们并没有屈服,而是凭借着他们的智慧顽强地生存下来,代代繁衍生息不绝。从某种角度来说,人族的力量可能是三界中最强的也不一定呢。

这条地道不算长,没走多远就到达了尽头。我随他们踩着台阶向上,几步就重新回到地面。

浴房的温度比较高,潮湿的暖意扑面而来。我一嗅到水气就立即精神抖擞,直接绕过屏风往里面瞧——

呵,好大的池子!约莫得有后山那个水潭四分之一大小,十几个人同时泡进去都完全可以了。池子中间砌起一道墙,池水分为左右两池,左边的水气氤氲,右边的静而无波。

姜源在我身后笑道:“从前不小心烫伤过你,我可一直是耿耿于怀。所以现在重修了池子,一面仍是温泉水,另一面放进雪水调兑凉了,这次绝对烫不着你。”

这话听着是很感动啦,不过……

“为何特意修成两边呢,你给我单放一池凉水不就行了?”

“那水温我夏天泡着还凑合,冬天可受不了的。”姜源皱着眉说:“你也不想看我染风寒吧?”

夕萦似是微微笑了一下,走到一旁解开腰间的墨色系带放到台案上。

我嗔了姜源一眼:“你干吗非要和我一起洗啊?等我不用的时候你就可以随便换热水呀!”

他一时语塞,顿了顿才狡辩道:“我这不是怕你单独洗没意思嘛!”

还嘴硬!以为我猜不到你那点儿心思是吧?哼哼,偏不让你称意!

我们斗嘴时夕萦已经换了一件轻短的薄衫,袖口是随身紧窄的。他打开一旁的柜子,从里面拣出些瓶子、盒子放进提篮里,一面回头对我说:“衣服就放这里吧,等洗完了换新的。”

我答应着脱掉外袍,学着夕萦的样子叠好放到台案上,然后脱鞋赤脚,只留自己贴身的那件衣衫便往里去。

姜源紧跟着进来。他倒爽快大方,一次脱了个干净彻底,只松松裹了条布巾在腰间。

我抬头瞄他一眼——这家伙确实是有一副好身材,倒也是个足以骄傲的资本。

见我瞧他,他笑得那叫一个YD……咳,表演性质地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跳进那池温水中。

************

题外话:

咕咕亲问为什么小瞌回天界好几天了人间才过了半年多。其实“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只是一种概括性的说法,说明这上下两界的时间不对等而已。至于不建立具体的对等关系是因为尉迟怕后面的文受到限制,就是这样。

33.棋高一招

坐在池边伸脚下去试了试,我这边池子里的水温当真十分舒适合宜,一点儿都不觉得烫热。

身子前倾手上一撑,顺势滑进水里,几乎没有水花溅起。轻轻悬浮着,我伸展开手脚,舒服地吁了口气。

“阿瞌,过来些。”

我睁眼一瞧,姜源双臂扒着中间那道隔墙,伸着脑袋往我这边看。

热气将他年轻光洁的肌肤蒸出了一层薄汗,原本麦色的肤色因血行加速而染上淡淡的红,愈发显得肌理匀称流畅,赏心悦目……

一丝热流若有若无地窜过,我微微一怔,重又闭上眼睛向后躺倒,懒懒道:“不要,你那边热气太重。”

“哪里重了?你试着靠过来一点儿,就一点儿应该没关系吧?”

我勾了勾唇角,单手轻轻一拨水面,向他的方向飘动几寸。

“我说……”姜源的语气里满是挫败,有气无力地抗议道:“你这也能叫做靠近么?”

“不是你说靠过去‘一点儿’的吗?”我反顶回去,心中暗暗偷笑。

他倒不肯放弃,一计不成立即转移目标,努力劝说我脱掉身上这件薄衫。

“你看你,泡个澡还穿的这么严实,多不舒服啊!反正这里也没外人,你就别缠件累赘在身上了……”

“不累赘啊,很轻很薄的。”

“薄什么薄,我看一点儿都不薄,沾了水也没见清透!这么密实能不沉么?什么怪料子做的?”

我轻笑出声,即便闭着眼睛也能猜到他的懊恼表情。

身上这件下襟缀点浅紫的纯白贴身薄衫质地确实不是普通的丝帛棉纱,而是我由原身的一部分幻化而成的。非但入水不沉、沾水不透,且穿在我身上宛若无物,根本不觉得丝毫累赘拖沓。它依靠我的灵力维持形态,只要离开我身上超过十二个时辰,它就会变回花瓣的样子,所以除了我别人根本没法久穿。

姜源一只手越过隔墙捞起水往我这边泼,一面忿忿地说:“你是故意的是吧?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几滴水溅到脸上,慢慢滑下时有些痒痒的。我眯起眼睛,手在水面下掐了个法诀——

“砰”的一声,靠近隔墙处一股凉水逆行喷射而上,正泼了姜源满脸。这个温度对于泡在热水中的他来说自然是更凉,他一个激灵松手去挡,身体失去重心跌回那边池子里,一阵折腾漾出好多水来。

“咳咳咳——你使阴招……”

“这是怎么了?”

夕萦提着篮子走进来,微微蹙眉瞧了瞧满地的水,然后从容地绕过水迹,踩着干净的地方走到我这边水池,把提篮放在地上。

姜源扶着池壁边咳嗽边睁大眼睛,惊讶地问:“喂,你……你要泡冷水?”

“我习惯傍晚洗,这会儿功夫就不和你们凑热闹了。”

“你不洗?那还来干吗?”

夕萦瞅了他一眼没接话,不紧不慢地绾起两只袖子,从篮子里拿出一条折好的长布巾铺在水池边沿的地面,侧身跪坐其上。

我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取出几个小瓶子放在身边,白皙修长的双手揭开一个玉质盒子,甜滋滋的浓郁香气登时弥漫开来,像是花蜜一般的味道。

正好奇那是些什么东西,忽见他抬头对我一笑,招手道:“阿瞌,过来这边。”

我手脚划动,两下就飘过去,翻身扒着池壁问:“这是什么?好香!”

“这一盒是玫瑰香膏,这个是皂角,这是蛋青豆面,混起来洗头发是很不错的。天界怕是没有这些吧?要不要试试?”

这些好看好闻的东西简直精致的像是吃食,真能用来洗头发么?

我大为好奇,忙点头道:“好啊,这些怎么个用法?你教我吧。”

夕萦轻轻应了一声,又从篮子里取出一个小石钵来。他把几样或膏状或粉状的东西倒进石钵,用一支石杵搅动几下,端到我面前说:“添些水来。”

我忙掬起一捧水问:“这些够么?”

“一小半就好。”

我照他所说仔细添了水,看他继续搅动石杵,把里面的东西混合成桃粉色的糊。

“好了,头略低一点儿。”

“哦。”

夕萦将那糊倾了些在手上,混着水轻轻在我头顶揉搓,渐渐越涂越多。我半闭着眼睛低下头,看着零星飘落的小小七彩泡沫没入水中,十分的新奇有趣。

我从来没有这样洗过头发——夕萦的手温柔而灵活地穿插在我发间,感觉挺舒服的,更何况还有香甜的气味萦绕周围,真是很享受。

偷眼瞄向对面,姜源直直望过来,似是已经看痴了。

“闭上眼睛,要冲水了。”

夕萦用小瓢舀了水从上面一瓢一瓢浇下来,另一只手拿了把白玉梳子慢慢给我理顺着头发。他手头极为轻巧仔细,从发尾一点点梳理,逐渐往头顶升高。每当遇到滞涩,他并不使力硬扯,而是耐心地用手指先分开缠绕的地方,再重新用梳子细细梳理。那态度像是在擦拭贵重的器皿,又像是花匠在修剪稀有的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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