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姜源皱眉：“他那人根本容不下别人对不起他！真正算起来，曾经对不起他的现在没一个有好结果！再者说了，你对不起他就对得起我了？我哪里不如他？！无非是他让你上了一次——这有什么？他能我也能！”
啥？
我睁圆眼睛，严重怀疑自己幻听。
“你不信？好！”
某人把外袍一脱，长臂一伸，拖着我就要往内室拽。
我大惊，胡乱叫道：“等等等等！我信，我信还不成吗？”
“晚了。”
姜源身材较我高大不少，此刻只一提就将我扛在肩头，旋得我头都晕了，视野里白光乱窜。
没等我呻吟抱怨，他却突然停住不动了。
我眨眨眼睛，倒控着抬头，这才发现那白光并非是我的幻觉，而是真有一个不及拳头大的光球在绕着我和姜源飞转。同时，一人白衣翩翩银光如华立在眼前，熟悉的面容，惊诧的表情——
“月……月光？！”
63.谁是月夜
“月……月光？！”
“阿瞌？你怎么也在这里？”
月光惊讶地指着我和姜源：“你们这是……”
“啊？”
我呆呆地望着他，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看那吃惊的样子也不像是专程来找我的啊？
姜源轻咳一声，把我从肩头放下来。而我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又是一阵热烫。不过也许是面皮磨得厚了，倒也不像先前那样尴尬的恨不能逃掉，只是暗中拉了姜源的手不吭声。
月光沉默了好一阵，视线在我与姜源之间转了又转，脸上的神情相当古怪。只见他伸手一召，那光球就飞回到他面前，悬浮不动。
我好奇于他的举动，问：“月光，你怎么来了？你要做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吗？这个光球是什么术法？我竟完全没见过！”
“阿瞌，你老实告诉我，你和此人是什么关系？”月光不答反问：“你与他是否有……敦伦之仪？”
我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响了！
站在我身边的姜源不悦地说：“月光仙君，即便仙君与阿瞌是同僚，这么问也太过失礼了吧？！”
月光微微颔首道：“抱歉，是我太心急了。不过我今日前来是为求证一事，如若你们已成周公之礼，那气场相融混，我的事就不好办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也不能不讲道理不卖他面子，只好硬着头皮低声说：“没有，我和他是朋友而已，刚才那是开玩笑，你别乱想。”
手上狠狠一掐，我忙瞪某人一眼示意他灵活权变，一面向月光问道：“你要求证什么事？”
“寻个旧识。”
“旧识？你不是来找我的吧？你有朋友在巫族？”
“现下难说，不过马上就见分晓。”
月光说着轻抬双手，在胸口平齐处掌心相对，结出一串复杂的印诀。青白色的灵光闪电般噼啪作响，一直悬浮不动的光球蓦然震动两下，嗖的一声迎面飞过来。我下意识退后一步，没想到那光球围着我绕了几圈便又缠上了姜源，最后竟停在他头顶。
月光一怔，双眼紧盯着那光球，右手拇指与无名指掐起，口中念念有词。
光球晃了晃，却依然停在姜源头上，仿佛固执地不肯离开。
白影一闪，方才还在几步开外的月光瞬间到了姜源面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月光，你……”
我几乎把眼睛都瞪出来了，姜源的表情也和我相差不远。
月光好似根本没听到我的声音，只拉着姜源不放，神情很是激动地说：“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果然没有散灭！”
姜源既迷惑又尴尬，边试图抽出自己的手边僵硬地笑道：“仙君，你认错人了。”
“不，我没认错！”
月光竟大失常态，眼眶都润湿了，近乎哽咽地说：“夜，你不用躲了，我知道是你！”
“什么？”
“什么！”
我与姜源异口同声，只不过他的语调满是疑问，而我则是大为震惊。
月光口中的“夜”肯定是指月夜无疑了，但是他在说什么？姜源是月夜？这也太荒唐了吧？先是若冰再是月光，怎么人人都在找已经死掉的月夜？先是我再是姜源，怎么人人都成了月夜？是我做梦还是这世道变了，我怎么觉得好生迷糊？
月光一手拉住姜源，另一手手掌摊开，那不肯移动的光球乖乖飞到他手心上，光芒渐暗，原来是颗舍利样子的小珠子。
不是吧？这么巧？这年头找人都要用珠子了？
我脱口道：“这该不会也是月夜用自己功力凝成的灵珠吧？！”
月光抬头，问：“你说什么？夜用自己的功力凝成灵珠？谁告诉你的？”
直觉不能说实话，我只好含混地说：“好像听别人这么说过……”
姜源看了看那颗泛着白光的珠子，奇怪地问：“这是何物？我并没有见过。”
“这是你在灭魂台留下的元神碎片，当初仙尊没把它投进轮回道，一直带在身边保存——也多亏如此我才能找到你。”
姜源听得一头雾水，我却大惊失色。
“月光你疯啦！居然敢从仙尊那里偷东西？！再说月夜已经死了，既然他连残余的魂魄都没能轮回，那又怎么可能重生转世成为凡人呢？”
“这其中的细节我也不清楚，但我能肯定夜已经转世重生了！”月光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阿瞌你记不记得我让你帮我去储幽台盗夜的仙骨？”
我忙点头。
“当时你说你没看到仙骨，只有金光从灵盒里窜出。”
“嗯，是啊。”
“刚开始我还迷惑不解，后来才想明白了——那金光就是仙骨所化！我原本以为夜不在了，所以他的仙骨应该因无所依托而凝聚成形，没想到……”月光望向姜源：“夜竟然重生了！仙骨本来就是肉身的一部分，主人重生，仙骨脱离封印后便会立即回到主人的身体，所以它才会化作金光凭空消失！”
姜源依旧困惑：“可是我没见过你们所说的仙骨、金光什么的？”
月光笑道：“当然看不见，说到底它也就是一股阳气，回到你身体时大约就跟一阵大风吹过差不多吧。”
我整个愣住，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去盗仙骨那天的情形——那天确实有强劲的气流扑面袭来，然后我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像闪电一样撞在身上，后来就昏倒了。难道那个时候……
越想越心惊，一旁两人还在拉扯——
“这……咳，仙君请先放手！”姜源锲而不舍地辩解：“仙君明察，我真的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月光拉着他不放，笃定地说：“没关系，你即刻随我走，待我为你把缺损的元神修补好，你便可渐渐记起事情的原委来了。”
“我怎么能不明不白就让你补什么元神？”
“夜，我不会害你的。从前亏欠你太多，三百年来我一直在后悔……如今寻到了你——我会助你一臂之力，重回天界！”
“重回天界……位列仙班？我吗？”
“是。”
“这……”
姜源沉吟片刻，转头望向我。
“阿瞌，你看……”
我蓦然伸手拉住月光的手腕。
“月光，你知道灵修洞前的镇仙门么？”
“当然。”月光转头看着我说：“毕竟我也在那里囚禁了几日，怎会不知道呢？”
“那道门……听说很坚固，连守卫都没有。”
“嗯，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有没有那道门拦不住的仙人？”
“当然有，仙尊和列位上仙，还有你。”
“呃？”
“开门的术法复杂，只有上仙能习，没想到月华上仙竟教给了你，看来真是十分宠你了。”
“我……除了仙尊和上仙们呢？没学过那术法的有没有可能进去？”
“没有，除非是魂魄不全的灵体……不过灵体是无法到达阳气纯盛的天界的。”
……魂魄不全……
“那有没有魂魄不全的仙人？”
月光闻言失笑：“真是……月辉、月色平素都是怎么教你的？法术修为不错，却连这样基本的东西都不清楚——为仙者不仅魂魄完满，且清阳之气占多，否则怎居上界？”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本身似乎就是个特例啊！
“阿瞌？”姜源关切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脑袋里乱哄哄的。
“脸色不大好……是不是累了？”
扶着他伸过来的手慢慢坐下，不经意间看到月光的视线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突然竟十分的不舒服了，脱口问道：“月光，你为什么要愧疚？难道月夜的死和你有关系？”
月光猛然盯住我的眼睛，唇抿的紧紧的，脸色煞白。
“这三百年你一直在想着他吗？你喜欢他？爱他？”
“……”
“如果你喜欢他为什么当初看着他死？如果你不喜欢他又为什么要找他？”
“……”
“月光，你不觉得矛盾吗？“
说不上是难过还是愤怒，只是替月夜不平——不论那是否真的是我的从前。
终于，月光先垂下眼睫不再看我，干巴巴地说了句：“阿瞌，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明白的。”
“不明白的是你！月夜早就死了，即便重生也不会同以前一样。也许他现在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你要他想起从前难道不是在害他？”
姜源偷偷拉了拉我的袖子，惊异地低声说：“阿瞌，我觉得事情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大不了我不去就是了，你别发火呀！”
我微怔，他又靠在我耳边嘀咕道：“方才我确实是动了心，但那也只是因为成仙可以长久伴在你身边。我怎么可能想起过往就忘记你呢！放心，如若你不喜欢，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被他的信誓旦旦弄得很有几分哭笑不得，我瞅他一眼，招招手。他立即附耳过来，我在他耳边蚊子哼哼似的说道：“得了，成仙多好，高高在上寿享万年，你敢说你不想？”
“想是想，但是……”他握了我的手正色道：“若是没有你相伴，纵有万年寿命又有何益？”
忍不住就得意起来，嘴上犹不肯让：“说得倒好听！”
“此心天地可鉴！”
“那我不许你跟他去呢？”
“随你。”
“好！”
我抬头对直直看着我们的月光说：“他不肯跟你走。”
“你们……”
“你要找的月夜绝对不是他。”
月光蹙起眉。
一阵怪风推窗而入，隐隐有铃声传来。
下意识转头看去，银色鸟儿停在窗台，木雕的身子栩栩如生。
正诧异，月光突然一把将姜源拖到身边，白光一闪，用的正是移形诀。电光火石间，两人的身影消失无踪，只剩下我目瞪口呆僵在原处。
这明摆着是……抢人？！
——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