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恕 下————何沫书
何沫书  发于:2010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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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噩梦之四:暴行和剽窃

昨晚的恶梦里,我听说汽车只卖五万块钱,就决定买一辆送给秦伟。可是我只有一百块钱。我向几个人借钱,他们都推说没有。我就回家去想办法。回到家的时候,我看见姐姐坐在一张书桌前,编织一个盛猪菜用的竹篮子。我看见她手上戴了一副手铐,就问她为什么。姐姐哭了,说有一个晚上,她很累了,就打瞌睡。刚好被派出所的吴锡奎撞见了。吴锡奎怪她打瞌睡偷懒,就给她戴上一副手铐,惩罚她。姐姐给我看她的双手。她手腕上手铐扣住的地方,皮肉都腐烂了。我心里愤怒极了,用最恶毒的语言,疯狂地咒骂吴锡奎。扬言就是告到中央去,也要将他告倒。这时候全村的人都围拢过来,说这个吴锡奎是个土霸王,动不动就拿手铐扣人,甚至于整死人。地方上都怕他,不知道哪天就整到自己,所以人人自危。我拍着胸脯,向他们保证,这个头我出定了。接着又恶毒地咒骂吴锡奎。我看见妈妈倚着门哭了。妈妈头发全白了,蓬松凌乱。她的脸又黑又瘦,显出衰弱的老态,牙齿掉了好几颗了。她穿着黑褐色的小格子布衫,衣服和裤子上裰满补丁,还有一些破洞来不及缝补。她的模样,比一个乞丐好不了多少。她说我变了,我以前没有这么恶毒的,现在变成这样,她不放心。说着就慢慢瘫下去,最后坐在门槛上哭。我回头看坐在桌子前抹眼泪的姐姐,看见她眼角上都是皱纹。我忽然想:姐姐年龄也不小了,为什么还不出嫁呢?随即又想,她就是靠编猪菜蓝子换一点钱,和妈妈相依为命的。她如果嫁掉了,只怕妈妈就活不成了。妈妈说我念书花光了家里的钱,结果没有一点用。我羞愧难当。我看见房间的地板上被老鼠掘出了许多洞,掘出一堆堆泥土来。床上东一堆西一堆地堆着垃圾,却没有蚊帐,没有被褥,也没有席子。我猜想,平日里妈妈可能是捡垃圾去卖,维持生计。我抬头看,屋顶的木头被虫蛀得七零八落,腐朽不堪。很多地方的梁子和瓦片都倒塌了,剩下一个个巨大的窟窿,直对着上面的天空。秦伟说买不到车,就先去学驾驶吧。说着就拉我去找教练。那教练带着副墨镜,穿着黄衣服,在一个凉亭里舞剑。我们好像很相熟的,她就说先带我们去***游玩。到***的时候,城门刚刚打开,人们争先恐后地涌上楼去。到了楼上,要通过一条用梁子和木板铺成的悬空的走廊。人越来越多,踩得走廊摇摇欲坠。我看见走廊上锈迹斑斑的铁丝快要挣断了,吓得连忙跳进城楼里去。城楼里到处都是一层一层的架床,堆满了被子。很多床都坐满了人,秦伟也早就坐在靠墙的一张床上了。我爬上去,坐在秦伟的旁边。我忽然感到闷热无比,于是将身边的一堆被子掀到床头去。谁知道被子肮脏无比,发出一股呛人的恶臭,我差点就呕吐出来。这时候人声鼎沸,说有人在城楼里发现了许多珍宝,正要拿来卖钱。他们清点完毕,说珍贵的手工艺品有二百多件,古青铜器有两千多件,估计值二百二十多亿美元。我想他们可以赚那么多钱,却没有一分钱是我的。再后来的梦境,今天想起来已经十分模糊,甚至一点都不记得了。


醒来的时候,我瞪大眼睛,惊恐不安地看着寂静的黑暗,仿佛一个垂死的人。很多人都不相信,一个人可以用尽他一生的时间去爱另一个人,我却深信不疑。六七年的时间,我和秦伟朝夕相处,形影不离,我每时每刻都出神地盯着他看,却永远都看不够。我就像中了毒,中了邪,中了魔。他也一样。我们充满激情的爱恋,无比狂野的性爱,六七年之中从未改变,从未减退。我又想到妈妈,想到姐姐,我没有丝毫能力去改变他们悲惨的境况。我的泪水潸然而下。人们都说,男人的泪水不会轻易流淌的,可我不是。我不知道,能有多少个夜晚,梦醒之后我不用流泪。那死一般的空虚,孤独,寂寞,无助,恐惧,绝望,幻灭,我的灵魂,我的精神,我的肉体,无时不刻不承受着不可承受的压力。甚至在梦里,命运也不会放过我。除了流泪,我还能够干什么!


那天下午,我决定要离开秦伟了。我要到火车站去买回家的车票。在公共汽车上,我伏在窗口,发呆一般看着外面的车辆,行人,道路,树木,房屋。我真希望这辆车永远都不会停下来,一直开下去,直到我死。在车上,所有的人都是陌生的,平等的,毫不相干的,谁也不会指责谁,谁也不会迫害谁,谁也不会歧视谁,谁也不会非议谁,大家都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秋毫无犯。而一旦到了地面,大家就结成各种帮派,各种团体,领导,指挥,奴役,服从,压迫,争夺,歧视,指责,非议,每一个地方都布满陷阱,布满绊脚的绳套,布满暗箭,流矢,刀光剑影,每一个人都张开白厉厉的牙齿,吃人和被人吃。我不愿到任何一个地方停下来。我愿意作一只无脚的鸟,永远都在飞。飞累了,就在风里、云里睡觉。我一生只愿有一次着地,那就是我死的时候。如果我在没有死的时候就落地,那么不管是哪里,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度,任何一个角落,都有白森森血红红的牙齿在等着吃我。而且不是痛痛快快地一口吃掉,而是一块一块地割着来吃,凌迟处死。我在风中死了,尸体“啪”的一声掉下来,那些血盆大嘴怎么样吃我,都毫无所谓了。


在经济上,我基本上依附秦伟而生活。在精神上,秦伟关心我,爱护我,痛惜我,赞赏我,尊重我。在生活上,秦伟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娇纵我。每一次我生闷气,闹别扭,最后都是秦伟低声下气地打圆场。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贪得无厌。而实际上,秦伟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了。没有秦伟,我会怎么样。一个大学生,有着英俊秀美的外表,而他的家里却穷得几乎供不起他。哪怕勉强供得起,我真的忍心去榨干老父老母的血汗吗?贷款,半工半读,申请奖学金,助学金,想靠这些来上大学,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如果没有秦伟,我极有可能像蓝宇(13178.com
注:见小说精选《北京故事》又名《蓝宇》)一样,走上卖身的道路。我比蓝宇有优势。自从跳了《逐日》之后,我在学校里名声鹊起,只要我稍加留心,都会有很多卖身的好机会。况且我没有羞耻感。我需要男人,而且能从中得到乐趣。蓝宇跟捍东在一起的晚上,才是他的初夜,而我早就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了。蓝宇太无辜。一个冰清玉洁、童真未凿的男孩,在十六七岁上就要穿着陈旧的衣服,在大街上兜售自己的童贞,并且要卖给一个男人。在决定走出这一步之前,他的心里有多么艰难!他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路走了,这是唯一的一条路。他会耻辱、绝望、伤心、悲痛、恐惧,他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怎么样的一个夜晚。他有幸遇上了捍东。我有幸遇上了秦伟。秦伟和捍东一样健壮刚强。捍东占有了蓝宇,我引诱了秦伟。捍东沾花惹柳,玩世不恭,秦伟却对我忠贞不贰。蓝宇为捍东的放纵伤透脑筋,秦伟为我身边众多的追求者而担惊受怕。捍东是豪富之家,出手就是别墅小车。秦伟也是豪富之家,不过财富在他父母的手里。蓝宇比我冰清玉洁,我比蓝宇英俊秀美。我们都至死不渝地爱着生命里唯一深爱的男人。蓝宇对捍东的滥情无比愤怒,最终又原谅了他。秦伟算滥情吗?我不知道。但他和刘慧几天来的亲热劲,确实伤透了我的心。哪怕他对我的恩情更深,对我更好,都不能抵消他对我的伤害。这是两回事。爱情是金子,是纯洁无瑕的钻石,金钱、照顾、爱护、关心,这些都是爱情的外围,不是内核。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作为内核的那颗纯洁无瑕的钻石就要蒙尘,就要变成一文不值的顽石。我要离开秦伟,这里面有伤心,有痛楚,有破碎,有幻灭,有绝望,有恶毒的报复和伤害,有惩罚。我要通过离开他,对他则深深地刺痛他、伤害他,报复他几天来的所作所为,让他受到惩罚;对我,则是维护我的尊严,不致受辱。


回到房间时,秦伟已经打好饭,等着我吃。我说我吃过了。他问我干什么去了,我说去买点东西。他的眼神和语气里,有做错事的小孩乞求原谅的意味。这对我是致命的。但这一次我铁了心肠。我的演技早就锻炼得炉火纯青了。我假装没事一般,和他有说有笑。他显出诧异的表情来,他可能准备着我会脸黑嘴黑地生他的气的。我的平静,是强压怒火和忿恨的平静;我的态度,就像敷衍一个普通朋友一样。我装不出柔情蜜意、卿卿我我的模样来。他看见我不生气,蛮高兴的,话也很多。我心里冷笑,想道:“看你乐,明天我就要人去楼空了!”晚上秦伟曲意奉承,无比温存。我闭上眼睛享受。虽然我心里怨恨他,我还是无比渴望他的肉体。阳光多么明丽,轻风多么温柔,池水多么碧绿,秦伟就穿着一条泳裤和刘慧游泳。刘慧简直是一头发情的母兽,她喷火的双眼怎么肯放过秦伟!秦伟英俊的脸,诱惑的胡子,健壮的胸肌,扁平的小腹,隆起的下体,修长的双腿,浓密的腋毛,乳晕和下腹的黑毛,腿毛,天哪,这一切全被刘慧看饱了。刘慧不是大胸脯,细腰,翘臀,长腿吗?她肯定挑出最风骚的泳衣,仪态万千地大摆姿式,诱惑秦伟。秦伟当然心里烧火,眼里喷火。想到他们浪言浪语地谈笑风生,甚至打情骂俏地互相亲昵,我恨不得甩手就给秦伟一巴掌。我明天就要离开,远远地离开,让你们浪去,爱怎么浪就怎么浪。这张床上,今晚睡的是我和他,说不准明晚就变成了他和她了。我心里疼痛地胡思乱想,我又想到我的不辞而别肯定可以打击秦伟,让他收敛的,甚至可以让他伤心、憔悴的。我想到他会因我的离去而冷落刘慧,想到欲火中烧的刘慧被秦伟的冷落当头浇一盆冰水,我的心里就充满复仇的快感。


第二天早上,秦伟温柔地叫我起床。我慵懒地说,昨晚你太厉害了,搞得我精疲力竭的,今天一定要补睡回来。秦伟心领神会地坏笑。他又温存了一番,给我打好早餐才走。我立即从床上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行李。我像一个越狱的囚徒,心里“突突”地跳个不停。我本来想招呼都不打的,但后来觉得这样到底过于绝情,于心不忍,又怕他以为我出了什么事,于是就写了一个便条:“秦伟:我家里有急事,要马上回去。何沫书。即日。”


在浪漫的小说、戏剧、电影、电视里,秦伟肯定在最后关头赶到火车站,低声下气、甜言蜜语地将我劝回去。或者我坐在启动的火车上流泪,秦伟就疯狂地追逐火车,边追边呼喊。我也幻想这一幕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但事实上是没有。秦伟只会在下课后,回到房间,看见一盆没有动过的早餐,压着一张便条,而火车已经载着我,飞驰南下。


每次火车开动之前,我都会十分焦虑。我怕夜长梦多,怕节外生枝,怕那火车不走了。我巴望它快点开动。而当它一旦开动,我的心就会释放下来,平静下来。平静得像一张秋叶,像一泓清泉。我什么也不想,只是将头伏在车窗上,看掠过的一片片田野、平原、山岳、河流、道路、树木、野草、车辆、行人、牲畜、城市、农村,一刻不停地移动、移动,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再到下一个地方,永不停歇。这是我最理想、最向往、最满意的存在方式。进站的时候,哪怕停下来十分钟,我都会不高兴的。我不愿意车停下来。一停下来,就想到现实的生活,心里就充满烦恼和那些永无答案的难题。移动吧,移动吧,让我看着白天变成黑夜,又看着黑夜变成白天;看着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去,看着月亮升起来又落下去;看着城市和列车的灯光亮的,熄了;熄了,又亮了。车上一个人都不认识,一句话都不用说,我和这个世界毫无关联,我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只是过客,终生都只是一个勿勿的过客。


但我无法永无停歇地移动,我的双脚终要落在现实的土地上。烦恼不会放过我,恶梦和厄运也不会放过我。哪怕我躲到天涯海角,哪怕我走到世界末日,只要我一刻尚在,我就无法躲避。


第 23 章 童年的回忆:劳动和贫穷

我在学校里过着林黛玉一样的生活,回到家里却过着刘姥姥一样的生活。正值农事大忙,妈妈觉得我回来晚了,言语间颇有责怪的意思。这也难怪她。爸爸六十多岁的人了,妈妈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早就到了退休、安享晚年的年龄,但他们还要种着四亩多的水田、十亩多的旱地,从土里刨食。姐姐们都出嫁了,哥哥去打工,身边帮忙的人一个都没有。山里的水田,零碎、分散、贫瘠,四亩水田分散在十多个地方,最远的要翻越几里山路才能到达。收割水稻、插秧,都是极其累人的活计。收割水稻一项,要将打谷机背到田里,将水稻割下来,码成一把一把,脱粒,将稻子挑回家,晒干,将田里的稻草晒干焚烧。插秧一项,要在田边铲除杂草,将犁耙挑到田里,赶牛下田,犁一次,耙一次,犁二次,耙二次,施肥,拔秧,挑秧,插秧。每一项都十分繁重、累人,而且要在前后一个月里干完。南方的农历六七月,太阳多么毒辣,一个月下来,真要脱一层皮的。我天天和父母下田劳动,我看着日渐年迈力衰的父母,猛然意识到,我该是干农活的主力军了。


农民,这个中国社会中最下等、最卑贱的群体,祖祖辈辈都在土里刨吃的,刨穿的,刨住的。一个农民的一生,多么无用,多么无趣。一个农民一生的痛苦,多么微不足道,多么毫不重要。农民,在城里人的眼里,就是一群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上的、讨人厌恶的蚂蚁。


尽管生性懒惰,但我自小在农村长大,也免不了要做许多活计。还是穿开裆裤的时候,两三岁的样子吧,晚上大人们从地里回来,我就从屋里搬出小板凳,一张一张,在晒谷场上一字排开。大家坐稳后,我就帮妈妈骚痒。妈妈天天在地里曝晒,背上长了一层厚皮痱子,骚痒难当。
妈妈老是叫我用劲,抓到她皮都破了,血都流了,还是不解痒。稍大一点,就成天在厨房里烧火、煮粥、煮饭、炒菜、烧水、煮猪食,一天到晚烧个没完。这是我最讨厌的活计。将一把柴草送到灶里,一团火焰
“蓬”地腾起来,映得厨房里一明一暗的,十分炎热。早上一起来,就要煮一大铁锅粥。我将一条毛巾搭在肩膀上擦汗,粥煮熟了,我的头发、衣服也被汗湿透了。我被烤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的。但这远没有完。还要煮一铁锅猪食、炒菜。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再大一点,就要洗衣服。一家人的衣服,天天装满两个大锡桶,担到小河边的青石板上,一件一件洗净、过清、拧干,再提回来晾干。大人天天下地劳动,衣服都沾满泥巴。洗到拧出来的水不浑,就算干净了。况且我也不敢多用肥皂,用完了,妈妈又是一顿骂。而她也没有钱给我买新的。妈妈的钱,卷成一小卷,藏在裤头的小内袋里。通常都是角票,偶尔有一张一元或两元的元票,基本上不会有五元十元的票子。妈妈掌管财权,那几张角票就是我们九口之家的全部现金了。这几张角票够什么用?就是买盐。没有牙膏、肥皂用,在我们家是极平常的事情。我特别害怕洗妈妈和姐姐们的内裤。都是用小碎花布做成的,内裤里总有一层滑溜溜的粘液,使劲搓都搓不干净。而且可以看到那层粘液呈现出一种淡黄的颜色,将布面腐蚀得千疮百孔的。有一次,我和邻居的一群小女孩玩“唱采茶”的游戏,就偷了两条妈妈的花布内裤,一条罩在头上,算是采茶姑娘的头饰,一条穿在腰间,算是裙子。妈妈看见后,脸都气黑了,毒打了我一顿。加上洗衣服的认识,我就以为,女人的内裤也是极禁忌、极不洁的东西。到现在,我看见女人的内衣内裤,都会恶心得发呕。再长大一点,什么活计都要干了。那时候,村里正在砍伐一片公家的山林,谁把砍倒的树木挑回来,就算谁的。全村人都发狂了,男女老少全部出动,日夜不停地扛木头。没有晒干的松树,比铁还要沉重,但人们一点都不在意,拼了老命扛。砍完那片林子后,劳累过度的村民病倒了一半。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们家也全部出动。爸妈和姐姐都扛木条、扛木板,我和哥哥年龄尚幼,就扛比较轻的树皮。杉树皮晒干后,可以盖房顶,也可以作柴火烧。到林场有十里山路,崎岖曲折,十分难爬的。山上有一种山蚂蟥,一弯一曲地走路,专吸人血的,村民闻声色变。我至今还记得,一台锯板机架在较为平整的山坡上,整根的木头推进去,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噪声,锋利的锯片就锯出木板来。山坡上堆满了米黄色的松浮的锯末。村里的人看见我们家人多,扛的木头多,他们以为吃了亏,就对母亲指桑骂槐。母亲假装不懂,也不辩白,只是率领一群儿女,埋头苦干。但我知道她是很伤心的。她白天被别人骂,晚上就一声不吭地发呆,饭也不想吃,说胸口气堵得很疼,要我帮她揉。我还会跟别人去摘野果。拿一条小布袋翻山越岭,去很远的地方摘。主要是稔子、山杨梅、山冬瓜、火筒果、火炭果之类,还有一种黄黄酸酸的,鸡蛋一般大小的野果,竟忘了名字了。但妈妈很不高兴,说山上到处不干净,就是有鬼的意思,叫我不要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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