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拭泪痕刀————焰剑
焰剑  发于:2010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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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到这里了吗?”
乌云退去,凄冷的月光洒落一身血迹斑斑的男子。藉由密林隐蔽度高的优势,硕实的树干适巧挡住他高大的身躯,黑发男子一手提过长刀,一手正粗鲁揩去嘴角残留的血渍,他疲累的贴靠着树身,像是暂且松了口气似的阖上泛满了血丝的双眼。

无暇理会鬓发紧贴住冒着鲜血的肌肤所带来的黏腻感,因为几日下来的逼杀,已让人心力交瘁……一路上躲躲藏藏,从关外直至来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想起这段时日里总没一夜能睡得安稳,每天光是为了躲避来自大漠穷追不舍的追兵,连夜里匆忙疾行的次数怕是用十指也数不清了。

逃……为什么要逃啊?
在族人都死绝的情况下,残存的自己还能以何种面目苟活下去?
当自己被迫烙下“亡国奴”这屈辱的三个字之时,薄利的唇不禁撇落一抹蔑然。
“那又如何呢?”握着刀柄的掌心不由得紧了。
他可不能死在这儿……
背负了仇恨的屈辱让胸口随着翻腾的思绪窒了又窒,一声长叹却道不尽无数的沧桑与无奈……
听搜寻的人马逐步近了……
“来人啊!快找找,他逃不远的!”前头不远处传来为数不少的脚步杂沓声……
黑发男子顿时睁开了眼,毅然的眼底已扫去方才的哀伤。他提起刀昂首阔步走出树林,躲避非是他的性格,纵使前方荆棘满布,他也将亲手挥斩殆尽——
“将军!他在那儿!”遍林搜索的一名士兵在发现他的踪迹之后立刻朗声喊叫。不久,他便被一队人马给团团围住。
“嘿嘿!到此为止了,今天量你插翅也难飞!”为首者是名生得浓眉虬髯的将领,瞧他一脸满满的自信,存心是恃众欺寡的胜券在握。
“是吗?”男子挑起浓眉,犹是不以为然。他无视握上刀柄的手又滴落了鲜血,神情漠然而提刀缓行。当刀锋轻轻划过尘土时,森冷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腾满杀气的逼近,教浓眉虬髯的将领心生骇意而退了一步,他咽了咽唾沫,慌慌挥了挥手,一群人马便朝着男子陆续蜂涌而上。见人多势众,男子依旧不避不闪,一个俐落的旋身随同刀光一闪,一名名扑前的士兵当场接连成了无头尸体。他冷冷抬起眼,轻蔑的视线仅仅直逼那名只懂得躲在士兵背后寻求庇护的男人。

浓眉虬髯的将领两颊的横肉因颤抖而抽搐不停,他连忙喊声道:“你…你们快给我上啊!杀死他!这么多人居然连一个伤重之人都杀不死!我真是白养了你们这群饭桶!”他四处张望起属下的庇护,可眼见死伤愈发惨重,与生俱来的危机意识也让他开始六神无主起来。

“栗胡!”怒目逼视的黑发男子,突来一声沉声暴喝,吓得孤立无援的他顷刻手脚发软而跌下马来。
“饶…饶……饶了我……我只是听命行事,一切一切都是大王的命令……”
“哼!”鲜血未干的刀准确的抵上他猛烈吞咽的咽喉,相信持刀者只要再多使点力道,这名胆小无用浑身打颤的男人,便会与身后那群无知之徒拥有相同的下场。“啊……”栗胡见要命的刀就抵在自己喉头上,更是慌了主张。笨重的身躯只知往后抽退。直至颤抖的背部抵上身后大树而后退无路之时,“望夜将军……您要是杀了我,怕也污了您的刀啊……”

“哼!”望夜冷哼一声,“在“他”麾下出了你这样的臣子,也真是他的悲哀……”
栗胡两眼直勾勾的盯视着望夜冷峻不带丝毫情感的脸孔,丝毫不敢作声。
因为向以冷漠闻名的望夜,实难让人预测出他下一步的举动。他见他蓦然扬起刀身,这举动差点儿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啊!”
就在一道刺眼的刀光迅速挥过他身后的树干之后,接着便是巨大物体倒地轰然巨响。他愣愣盯视着即将挥至自己颈前的刀,在还未做好丧命的准备之前,望夜却敛起长刀往反方向走了去。 

“回去告诉“他”,“他”的命我会亲自去取——”
惊魂甫定的栗胡怔怔目送望夜逐渐拔离的身影,方才死里逃生的他竟又心有不甘心的悄悄站起身来。“黄口小儿,你未免也太小看本大爷了吧!”
猝不及防的,栗胡朝他疾奔过去,趁其不备之际抽出怀中暗藏的匕首往他背部猛地刺下一刀!
背后受袭的望夜一个颠踬的转身,身为武者的危机意识让他反射性的挥起右臂格开了他,“你——”在栗胡还来不及扬起得逞的笑容之时,便愤然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自背后创口不断传递而来的刺痛让他不支而拄刀半跪在地,溅落的一地腥红,顿时也分不清是栗胡的血还是自己的……披散的长发掩去半边苍白失色的脸孔,随着背部快速流失的血液,他的神智也越发浑沌不清。乍才勉强站直身子,怎知踉跄的脚步却像是与他作对似的刻意延缓了行进的速度。

他仰起头望向天上圆满的明月,挺削的鼻梁下,薄唇缓缓勾起一抹自嘲。
笑里藏哭的声音,遂而在静谧的林中弥漫起一股悲哀的气息……颓然沿着树身瘫坐了下来,纵刀插入土泥,溅落轻尘。
怔然望着天,极目迳自揽入宽广的天地。心酸想这世上若真有神只的话,又何以会残忍的将已国破家亡的他再逼入如此绝地?
汹涌而上的悲哀随着气力的逐渐流失,木然凭倚着树身的是一张绝望的容颜。刚想抬起手来才意识到身躯的重量越来越沉甸,眼皮竟也沉重的睁不开来了。异常静谧的氛围让他安心的阖上了双眼,就在一片暗黑逐渐朝他吞噬拢来的时候,令人惧怖的黑夜里那残剩的一点光明,似乎缓缓凝聚成形摇摆而来。  

是死前的幻觉吗?就在他完全闭上双眼之前,一尊面如冠玉的白衣神只,正朝他款款而来……。
第一章·暗潮(1)
当今武林最热门的话题莫过于秋水宴四年一度召开的武林大会。这几天,武林各路人士议论纷纷,猜测今年的剑术名家将会由谁拔得头筹。由于此头衔于武林上乃一大殊荣,于是乎江湖上各大名人剑客众人无不跃跃欲试,再加上秋水宴之主舞造论在江湖各大道上广发名帖,上门的宾客几日下来更是络绎不绝。

随着遴选之期的到来,秋水宴一时人声鼎沸,舞造论乐于坐拥东道主的风光,他穿梭各大名流剑客之间,一掬真诚的接待众位远道而来的嘉宾。
“老伯,不能通融一下吗?”
“很抱歉,这是秋水宴多年来不变的规矩,阁下既无名帖,自然不能放行……”长须老者为难的把宾客名单翻了又翻,才又抬起头来。
白衣少年轻轻皱起眉头,俊雅的容颜上蓦地浮现的失望之情虽教人不忍拒之,但老者仍然谨守他的原则。
少年沉默的听他再度语重心长说道:“还有啊!读书人就该心无旁鹜好好读书去,像这种舞刀弄剑的场合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是及早回去,小心刀剑无眼呐……”

他状似无辜的抬起秀丽的眼眸,旋即便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好意思,打扰了。”他收拢手中绢白的折扇朝着老者作揖答谢了一番,也不再三刁难,便淡然转身离开了秋水宴。

见他离去,长须老者不禁对那道背影投以惋惜的目光。那名少年眉宇间独特的气质虽为他毕生所罕见,可那样一张过于俊美的容貌生在一名男子身上,就显得……他仅表遗憾的摇了摇头。然而这乍起的余波荡漾,不久便被宾客接二连三的造访给分散了所有的注意力……

*     *     *
武林大会擂台上悲歌骤起,如泣如诉的剑鸣声引乱众人心神迷离。偌大的空间中,只见一名蓄着白色短发的青年振开尘色披风腾空飞起,乍看之下宛如一只窥伺的苍鸢。随着他手中宝剑击出的如虹剑气,其迅猛锐利的威势,亦不禁令在场宾客叹为观止。待他双足重新轻松落地,这一眨眼的功夫,没人记得他是如何出招收招。

白色短发的青年从容拉下颈前方巾,露出了俊朗的容貌。过于年轻的姿容更让在场众人不敢置信他高超的武学修为。
白发青年嘴角浅扬,清澈的眼底满是胜券在握的自信。“我名释断离。今日来此不为其他,只是想告诉你们别再自以为是的用短浅的目光去界定所谓的第一剑者——”此行目的一达成,他便潇洒拉上方巾,神态从容扬长而去。

“哼!从没见过这么狂妄的小子!给他三分颜色居然就开起染坊来了!”
“就是说嘛!完全不把前辈们放在眼里嘛!”
在席宾客或不满,或叫嚣,也有人从头到尾冷眼旁观。
“众人稍安勿躁!”
主席位上的舞造论蓦地出声安抚群众。虽然他也对那名青年感到好奇,但身为主办人的他可不愿因这突发的小状况而搅了整场比试的氛围。待众人渐渐按捺下了义愤填膺的情绪之后,他便又沉着的宣布了下一场比试的进行。

就在另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名身着银亮铠甲的青年正静静吃着酒。“释断离是吗?”
他搁下手中宛如白玉的瓷杯,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猎物出现了……”
这时候,秋水宴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舞造论圆融的协调之下,又慢慢恢复了原先的和谐。
另一方面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的白衣少年可从未放弃入内一观的兴致。他气定神闲的在秋水宴周围徘徊等候适宜的时机。不意却遇见刚在秋水宴内掀起满城风雨的释断离。一如往常般的擦身而过,两人的目光仅在短瞬间的交会之后又匆匆错了开来——

秋水宴内武林大会仍热络举行,席位仅次于主席,被秋水宴之主舞造论奉为上宾的天朝署的主事者一张俊逸的脸上净是索然无味的意兴阑珊。
美青年心不在焉的浅摇着杯中旨酒,人虽安安分分的待在上宾之席,可一双随处游走的目光就是无法老老实实的搁在比试擂台上。
“署长——”
听到轻柔的唤声,他下意识回头一望,却见身后随侍的粉裳丽人正杏眼含愠的看着他。“嗯?”
“昭容知道您心里发闷……但您多少也该给秋水先生一点面子吧!堂堂天朝署之主可得拿出点风范来。”
九锡君半掀着醉眼瞅着她,嘴角却勾起一抹浅笑。“多事。”轻斥的口吻是对她细心提醒的感谢。这就是凤昭容,总选择在适当的时机扮演辅助者的角色。
他试着让视线回到现下已空无一人的擂台上,可突然间,一道无形的剑气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而来,骤地惊起会场一片喧哗——
“嗯?”与九锡君疑声同起的是秋水宴之主舞造论。“阁下前来赐招,舞某不胜感谢,烦请现身一见!”纵他朗声喊道,但会场内外仍是鸦雀无声。刹那间,偌大的比试会场静得连根细针掉落的声音都听得见……

“这位英雄,莫非有何难言之隐吗?”舞造论捂了捂长须,再度引吭道。
遗憾的是任凭秋水宴内众人皆已因不堪骚动而窃窃私语起来,发招之人仍始终未曾露面。
此时舞造论心中暗忖:“嗯……莫非发招者非在场宾客?”
“剑、无形——”
“什么!”舞造论闻声即刻夺门而出,众宾客见状也纷纷好奇跟上,一旁的九锡君见主人离席,也只好连忙起身随行。
此时秋水宴内外人潮汇流,众人的焦点目光已一致集中在神秘发招者之上。相对于众人七嘴八舌的胡乱猜测,舞造论却显得格外的沉默。他着实震惊该人超凡的修为,揣想发招者或许就在宾客之内……不过也或许他人正远在千里之外……他兀自陷入沉思,右手又习惯性的捂上长须。“看来今季的剑术比试兴许是没有结果了……武学的世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又岂是他一介凡夫俗子所能妄自界定的……”

就在离秋水宴侧门不远之处,恰巧碰见此番骚动的白衣少年却是一脸不以为然。他神态自若得举起右手扇柄遮去了嘴角漾出的一抹笑意。正当他举步打算离开之时——

“召奴?”步出秋水宴外多时的九锡君却眼尖发现他的存在。只见他酒意顿时全消,也未经再三确定便朝他走了过去。
白衣少年一见九锡君,一双秀眸竟四处张望起来,趁机在人潮中寻至一处退避空间之后,便一句话也不说的掉头转身就走。
“召奴!”为什么要避开他?他到这儿来不就是为了找他吗?九锡君心一急,当下也无心周全为客的礼数。
“署长?”一旁随侍的凤昭容纳闷而缓住他亟行的身形,端丽的容颜上尽是对他此番毫无预警的行为的不解与莫名其妙。
九锡君匆匆回头看了她一眼,“麻烦你代我向秋水先生辞行!”旋即便拉开她扯上他衣袖的手,刻不容缓的沿着白衣少年方才离去的路线追了过去。
“署长!”凤昭容愣愣望着已然远去的紫色背影,她被这混乱的情况弄得不知所措。情急之下只好胡乱编个理由,匆忙向舞造论辞行。
舞造论见她神色有异,虽未强加挽留,不过仍好心差了几名仆役欲送她回天朝署,只是这番好意全教她给婉拒了。
在回程的路上,凤昭容难掩满怀心伤,“那名面生的少年是谁?九锡君,你从来没用那样的眼神看过我……”一想至此,端丽的容颜情难以堪的浮掠过一抹黯然。
在回程的路上,她没有得到任何答覆。唯一陪伴她的是如她般孤独的影子还有步步心碎的声音……
*     *     *
虽离秋水宴已有好一段路程,可莫召奴却还是头回也不回的朝前疾走。而一路上亦步亦趋跟随其身后的九锡君却连吭也不敢吭一声。眼看九曲瑶红将至,他若不趁此机会将误会说清楚,想要再见他的话,恐怕还得再等上一段时日。主意一打定,他便超在莫召奴入林之前伸手拦去了他的去路。

“召奴——”
莫召奴蓦地打住脚步,一双美目懒懒瞅向他道:“何事?”冷淡的口气让九锡君差点儿打起退堂鼓。
“召奴——”他垮丧着俊脸,含笑的眉眼却别是一番苦涩的滋味。
“我听见了。”莫召奴气定神闲的展开折扇兀自扇摇起来。他的一派惬意与九锡君的焦急恰巧成了讽刺的对比。
九锡君无奈欠了欠衣袖,试图趋前。“你今日到秋水宴……可是来找我?”
紫衫青年小心翼翼的提问,反教莫召奴漂亮的唇角噙起了一抹笑意,然而浅笑盈盈的容颜底下却又是分外冷淡的口吻。“不是。”
他顿时停下摇扇的动作又道:“我记得我曾说过——从今以后你的一切行为我将不再过问。至于我为何会到秋水宴?不过是前去凑凑热闹罢了!”
“召奴——”九锡君急于解释的欲拉他的手,未料莫召奴却避开了他的亲近。
“莫非……”莫召奴轻扬起眉,语带挖苦道:“我想上哪儿还得先向你报备一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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