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煮软了。说也奇怪,那鳄鱼皮一撕下来,立即变成了一张绿色的皮雨衣,柔软细密的。我心头大喜。我跑出门外,躲在墙角里试穿,十分合身。我知道这是一件宝贝,于是折叠起来,心想先带回去收藏着,以后再送给秦伟。我张眼望去,看见河边躺着一个男人,好像在钓鱼。河岸边长满了茂盛的绿草。忽然一条金色的大蛇从河水里面钻出来,转眼爬到男人的身边。我大声呼喊,要那男人小心。金蛇听到我的喊声,扭着身体,朝我飞奔而来。这金蛇起码有两米长,
金光闪闪的,十分凶悍。我被吓呆了,双脚一点都不听使唤,挪不开步。谁知道金蛇并不是过来咬我的,它径直爬到餐厅里去,爬上一张餐桌。金蛇显出十分愤怒的样子,脑袋两边各吐出一个黑褐色的小绒球,连着一条长长的丝线。我大声呼救。秦伟从容地走了过去,一手攥住金蛇的头和尾巴,一手抓住金蛇身体的中部,往回一拉,金蛇呈现一个“m”字的形状被秦伟提走了。我由衷地钦佩秦伟的本领和勇气,心想他肯定训练了很久,训练过很多蛇,出手才会这么准,这么狠,而我平时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他有这个本领。又想道,世界上什么事物都会有它的克星的,秦伟那么斯文,对付一条凶悍的大蛇却毫不费劲。
第 30 章 秦伟的童年
秦伟的童年在渤海湾边长大。他的父母都曾经是贫穷的渔民。他小的时候,家里的大人天天都要出海,他就和小伙伴们一道,在海边的沙滩上,捡那些潮水冲上来的鱼虾和贝壳。每人捡完了一大袋,就跳进海里游泳。秦伟的水性很好,
可以在海里泡上一整天。海边的阳光灼烈,孩子们都晒得黝黑黝黑的。直到现在,秦伟的皮肤都不显得白。他说,螃蟹会在沙地上挖个洞,躲在洞口,远远就能看见它们柱头一样的眼睛。他们会绕着洞口,蹑手蹑脚地挖一环深沟,像挖护城河一样。剩下一个突出的孤岛,用手一捧,螃蟹就无路可逃了。小伙伴们争鱼争虾争地盘,也会大打出手的。秦伟小时候打架特别狠,而且轻易打不哭,孩子们都不敢惹他。他也会偷东西。有一次,几个小孩将捡好的鱼虾放在岸边,就下海游泳。游得远了,半天不见人。秦伟提了人家的东西就往家里跑。后来那几个小孩到处追查,但是谁都不承认,只好不了了之。秦伟关于童年的记忆。满脑子都是鱼。他家里的三间砖头砌成的小平房,
房顶上,房前屋后,天天都是晒鱼。房子里也是到处都放满了干鱼。秦伟就在这充满鱼腥味的小屋里,一天天地成长,长大。
我要占有秦伟。占有他的现在是不够的,我还要占有他的全部过去,以及他的全部未来。我看着他的面容,听着他的声音,闻着他的体味,我的头脑就会形成一个强大的兴奋灶。这个兴奋灶带动遍布全脑的兴奋点,释放现大量令人兴奋的分泌物,我就浑身亢奋,狂野而富有激情。我生命的力量就膨胀,充盈到整具躯体。这种兴奋的激情烧坏了我的理智,让我接近于一个白痴。是的,在秦伟面前,我全无理智,全无主张。我觉得我真是傻到家了。连最简单的问题都不会思考,都要求助于他。我乐于听他的解答,乐于接受他的帮助。我感觉到我还原为一个一无所知、一无所能的婴儿,被全知全能、强大有力的秦伟保护着、呵护着。我喜欢这种被宠爱、被怜惜的感觉。而一旦没有了秦伟,我的大脑就会释放出相反的物质,让我意志消沉、郁闷、压抑、兴趣全无、孤独、悲怆、寂寞,让我感觉到生命的力量从躯体里流失殆尽,让我感觉世界上没有一个可信赖的人,可依靠的人,让我觉得活着毫无意义。秦伟的现在,当然是被我完全地占有。至于他的过去,我当然不能让时光逆流,从头再来。但我可以一遍又一遍地追问他小时候的情形。我倾听他的回忆,看他的脸庞焕发出欢愉的光彩来,看他的眼神闪动着温暖温馨的光泽。他重温记忆里最温暖的部份,我就仿佛和他一道,回到他的童年、少年、青年时代。我的脚仿佛踏上了潮湿冰凉的沙地,我的耳朵听到澎湃的潮声,我的眼睛看到拍击海岸的海涛,我和他一起奔跑,一起捡鱼、捉虾、拾贝,我和他在海潮里追逐嬉戏,我看见他光溜溜的身体晒得黝黑,他的小手握住我的小手。他童真而欢乐的脸上,滚动着汗珠和太阳的光芒。他会气歪了脸跟别人打架,他会偷别人的东西。天天傍晚,他都会孤零零地站在海滩上,等待出海未归的父母。太阳下去了,月亮升了起来,血红的大海变得银白,灼热的海风泛起了寒意。他出海的父母,一去就是十天半月。他的眼里充满了泪水。他不知道大海有多么辽阔,也不知道父母在海的哪一方。在归航的日子,他会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享受久违的怜惜和爱抚。他会用尽吃奶的力气,帮忙着将鱼背回家去,天天都铺在太阳底下晒干。他会在又腥又咸的气味中酣然入睡,做着色彩绚丽的美梦。他上学、逃课、捣乱、打架、偷东西;他长大、成熟;他恋爱。他从来不知道,在遥远的南方有一个我;我也从来不知道,在遥远的北方有一个他。在天堂里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投生的前夕,上帝将我们分开,一半投到了北方的海滨,另一半投到了南方的山里,让这两半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然后各自成长,各自长大。冥冥之中有一条绳索,一头套着秦伟,一头套着我。这条绳索越收越紧,越缩越短,我和秦伟就同时地上小学,中学,然后上大学。这条绳索终于收缩至无,我和秦伟在分开了二十多年之后,重新结合为一个人。我们各自找到遗失良久的另一半,我们团聚了。
我常常自想,当年海滩边上那个顽皮、使狠、赤身裸体、浑身黝黑的小男孩,是怎样一年一年,成长发育成我眼前这个英俊、健壮、热诚、博学的青年的。我由衷地惊叹造物的神奇,由衷地感恩命运之神给我的赐予。我对他二十多年来生活过的每一个地方,所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情都充满好奇,都无比亲切,无比渴望拥有。似乎只有拥有了这些,我才能够完整地拥有秦伟。我不厌其烦地追问他的往事,他永远也说不完。那些稀松平常的事情,比如打一次架、逃一次学、偷一次钱、考好一次比赛、帮一次父母的忙,对我来说都是一件珍宝。我要将他所有的往事串连起来,拼接起来,珍藏起来,我就得到了一个完整的秦伟。我只是不敢问他的感情史。他和杨蛮的恋爱,永远都是我的心病,是我的禁区。如果说秦伟有什么美中不足,那么就是他曾经爱过一个女人。他的感情不是一张白纸,直到我在上面描画。一个女人曾经在他感情的空间里大肆挥洒。他也从来不提和杨蛮之间的往事,也从来不说除了杨蛮之外,他的生命中是否还有过别的感情。我们彼此心照不宣。但这并不能消除我的妒火。因为他越是不说,我就越是好奇,越是想知道。我主观地臆断,他和杨蛮之间肯定绚丽多姿、快乐幸福。我很想知道,他对杨蛮用情更深,还是对我用情更深。他和杨蛮在一起更加快乐幸福,还是和我在一起更加快乐幸福。当然我不能问,绝对不能问,一个男人问另一个男人这种难为情的问题,真正恶心到猪狗不如了。
我要独占他的往事,就像要独占他的现在和未来。每当他温情脉脉地回忆起往事的时候,我就试探着问他:“还有谁知道你这些事情?”这个“谁”当然不是泛指的,而是特指的,特指杨蛮。
“没有别人知道!”他说道。
“你都没有跟别人说过吗?”我指的还是杨蛮,当然也可以是其他人。
“没有,就是跟你说过。”
我才不相信呢。他不可能不跟杨蛮说过。我倒愿意这是真的,起码他嘴里明确地承认这是真的,这也会让我高兴。他承认是我独自占有他的往事。但我充满猜忌地想,这不是真的,他在骗我。他也曾经这样甜言蜜语地跟杨蛮说过。想到这一点,又触痛了我心中碰不得的痛处。
第 31 章 关于同性恋的断想
古希腊人认为,人类之间的爱情,男男为上,男女为中,女女为下。因为相对而言,男人总比女人高贵,比女人健美。美的极致是美男子纳喀索斯,美得只有他自己配得上自己,只有自己才有资格让自己去产生爱意。他们认为,美是和谐的比例,而健美的男体,有着自然界中最完美、最和谐的比例。因而健美的男体就是美的最高境界。
男女之间的婚姻,也许有着获得财富、获得权势、获得荣誉、获得地位的目的,也许有着找一个终生依靠的目的,也许有着繁衍后代的目的。这样的婚姻,不一定非要有爱情才可以结合。没有爱情的两个男女,也可以为了某种目的而一起生活。而两个男人之间,如果没有爱情,是不可能去承受巨大的社会压力而生活在一起的。这种爱情的烈度,强烈到了双方都以对方为自己生命的必要条件,没有这个条件,他们的生命就没有存在的理由了。男女之间的爱情,特别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情,带有很大的色欲的成分。男人可能主要地源于生理的冲动,要占有、征服他所爱的女人。而男人之间,当然也会有强烈的色欲冲动,但是他们的爱是更高一层的。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认可、尊重、包容、共鸣,彼此是对方的高山流水,彼此不以占有和征服为目的,而是尊重对方,痛惜对方,欣赏对方。他们可能觉得两个男人之间的性爱是罪恶的、肮脏的、不可思议的,会玷辱他们爱情的纯洁性,所以他们可能极力地压抑自己的色欲冲动,自始至终都没有一次性爱,只有心心相印的爱情。这种无性之爱、精神之恋,在男女之间是匪夷所思的。
其实这些全是偏见。人都是同等的,没有哪一个人、哪一类人比别的人、别类人高贵一些,也没有哪一种爱情比别的爱情更加高级。空气、水、食物、阳光、衣服、房屋,这是一个人生命体存在的最基本要素。人人都是人间烟火养大的血肉之躯,没有一个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天使。谁都不比谁高贵,谁都不比谁下贱。爱、欢乐、忧愁、恐惧、幸福、悲伤、痛苦,这些都是人类最朴素的感情。爱一个人,就是爱了,不要追问什么理由、什么后果、什么形式、什么方式。爱如此简单,仅仅是爱而已。每一种爱情,都是人类智慧的金子和珍宝,都是人类生命绽放的花朵,都是世界上最宝贵的无价之宝。没有卑贱的爱情,绝对没有。
《红楼梦》是一本百科全书,书中自然包罗万象。而同志情谊特别引起我的关注。我留心了一下,有“余桃断袖”之谊的,总共有贾宝玉、秦钟、贾琏、薛蟠、蒋玉函、北静王水溶、柳湘莲、卿怜、玉爱及私塾中的一干学童、唱戏的一群小女孩子,当然还有冯渊。这些人之间的情谊,又仪态万千,各不相同,宝玉和秦钟之间,如鱼得水,水乳交融,可谓风月无边、欢喜无限。和蒋玉函之间,惺惺相惜,恨不得手,有如“七年之痒”。和北静王之间,“回首望长安,可怜无数山”。两人悬殊的地位和背影,使得纵有此心,也是一个水中月,一个镜中花。和柳湘莲之间,扑朔迷离,难辩真伪,十分暧昧。贾琏不会讲么情呀爱的,没有女人的时候,偶尔找几个清俊的男人来“出出火”。薛蟠最粗俗,无论对男人还是女人,都是直奔主题,“一根**往里戳”。卿怜、玉爱等只不过是被人偶一玩弄而已。唱戏的一群女孩儿,痴情怨结,难解难分。这么痛苦的爱恋,真是不要也罢。他们的共同之处,就是异性恋还是主食,同性恋只是偶一点缀,换换口味而已。他们的心目中,大概也不过是“玩玩”,没有什么深意在里头。只有冯渊,“只喜男风,不近女色”,实在让人有无限的遐想。不过书中对冯渊着墨不多,甚至全无半点正面描写,全是通过别人口中道出。只知道他也是官宦人家的孩子,年龄十八九岁,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一干忠实的家奴,家境也算富足殷实。我绝不相信,“只喜男风,不近女色”的冯渊,见了英莲之后就会“幡然悔过,痛改前非”,这不过是雪芹的曲笔,在心理学中是行不通的。寥寥数言中,隐约可见冯渊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年轻多金的翩翩佳公子。冯渊最后被薛霸王的手下活活打死,可叹、可惜、可怜、可恨!《水浒传》中潘金莲、西门庆、武松和武大郎一段可以斜逸一枝,编出本万古奇书《金瓶梅》来,《红楼梦》中冯渊一段,也完全可以自成一书,让冯渊以一个血肉饱满、形神丰美的形象,屹立于中华文学之廊,永不磨灭。
上帝相信“参差不齐是幸福的根源”,所以上帝喜欢矛盾。上帝让百分之九十几的人拥有异性性取向,又让百分之几的人拥有同性性取向或双性性取向。上帝让绝大多数的事物呈正态分布,呈现一个两头小、中间大的橄榄核形,却让同性恋者呈中间小、两头大的葫芦形分布。研究表明,同性恋者在全体人群中的分布,以高层次人群和低层次人群中的比例最高,而中间层次人群中的比例极小。至于原因,大概只有上帝本人才知道了。人类历史中具有同性恋倾向的上层人物,已有定论的就有很多:中国有娈童的黄帝,楚怀王和屈原,汉朝的几乎全部皇帝,龙阳、董贤、邓通等,竹林七贤中的二贤,乾隆与和坤,以及近现代的一些社会名流、学界泰斗。外国的莎士比亚、柏拉图、达芬奇、米开朗基罗、亚历山大大帝,及到西方实现现代化之后,同性恋名人更是层出不穷、数不胜数。至于低层次的,因为本来就默默无闻,自然说不上名字来。但时而见诸报端的报道,可资佐证。这样的非正态分布,给同性恋群体的声誉带来极大的损害。处于高层次的同性恋者,或手握重权,或名声远扬,或富足多金,都是一方之望,一国之望。他们不可能公开自己的性向。因为如果公开,立即就会让他们身败名裂,万劫不复,会让他们丧失手里的所有财富、荣誉、权力、亲情、友情、爱情,而变成一只人人喊打、人人痛打的过街老鼠和落水狗。此外,他们掌握着大量的社会资源,可以巧妙地隐饰一切。他们有一件异性婚姻的外套,有貌似幸福美满的家庭,他们的配偶、情人、亲属、朋友都生活在视荣誉重于生命的上流社会,谁也不会撕破脸皮“家丑外扬”,或者“揭他们的短”。平头百姓“为尊者讳”,也不会去相信或者传播那些道听途说、捕风捉影的传言。而低层次的同性恋者,他们没有宽敞华丽的豪宅,没有名车,没有地位,没有权势,没有荣誉,没有财富,没有教养,他们混迹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为一日三餐而奔波劳累。他们没有闲心闲情去谈情说爱,他们交往有限,根本就不可能在身边的朋友中找到情人。他们的生活中充满赤裸裸的倾轧,不会有人去尊重他们。在左邻右舍的眼皮底下,在飞短流长的口水阵中,他们不可能和他们所爱的人在一起生活。对于与生俱来的情欲,他们只能压抑,极力地压抑。无论他们怎样努力,这种压抑都不能将性欲消灭。性欲的力量,足可以将一个人的心灵和肉体一并摧毁。事情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压力越大,反弹力就越大,受强烈压抑的性欲,会使一个人的心灵逐渐扭曲,并最终变态。于是他们像一群饥饿的老鼠一样,在肮脏的公厕里,在昏暗的公园角落,在静僻的街头巷尾寻找同类。在脏水横流、苍蝇飞舞、恶臭冲天的公厕里,他们挺着阳具就入别人的屁眼,
或者扒开屁眼就让别人入。受到强烈压抑的性欲会变得离态般地亢奋,他们的生活里,除了性,别的就不再重要了。什么人性,什么尊严,什么羞耻,全部从他们的心目中消失。他们像上了毒瘾的瘾君子,为了性爱,可以不顾一切后果。这种彻底的堕落,滋生出世界上所有的罪恶,卖淫、吸毒、偷盗、抢劫、敲诈、勒索、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