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禄鸥停下来,回身注视着他:“估计要忘了也挺难的。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有件事得告诉你,就是那次在你家那回……那种事我接受不了。”
“成成成!你接受之前我不勉强你。”廉三河举起一只手保证,然后又一脸渴望地问,“那你呢?”
白禄鸥沉默了好一阵,才措辞道:“其实我也很喜欢你的,不过跟你要的感觉可能有一定差距。我现在就是希望你赶紧忘了郭子林,然后找个适合你的女的……别老跟乱七八糟的人玩了,我说真的。”
廉三河听完,放开了他的手臂,然后盯住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你听好了,我不喜欢郭子林。但是她是我最欣赏的一类女生,我追她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白禄鸥听了一怔,不能否认,那一瞬间的廉三河让他有种动摇的错觉。过了好久,他才犹豫道 :“你不会是真的喜欢男人吧?”
廉三河摇摇头:“我喜欢你。”
是的。他并不是同性恋,只是这一次,喜欢的人刚好是个男生。虽然发现的很晚,接受的很慢。但至少现在认准了,就是这个家伙。
“等一下!那我现在要弃权。”白禄鸥脱口而出,几乎像在逃避什么一样的冲动,似乎也吓了他自己一跳。
“想撤?晚了!现在我说了算!”廉三河强硬地搂过白禄鸥的腰,边走边说,“你丫要永远这么后知后觉,小心以后被更劲爆的事实吓出心肌梗塞。”
“别你妈成天拐弯抹角骂人!”白禄鸥用力挣脱开廉三河的手臂,然后跳开老远,才说道,“你要是认真的我就算了。你还是找别人折腾吧。免得到时候连朋友都做不成。”
“操,你丫嘚吧没完了是吧?跟个娘们似的。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男人?”
“废话。”
“是男人就跟我走,别这么磨叽。”说完,廉三河就转身走了。
眼看廉三河已经走远,白禄鸥却还迟疑着。直到廉三河的背影突然拐进一个巷口,白禄鸥才疏忽恍然,大步追上去。
“一开始就这样痛痛快快的多好。非得浪费那么多时间。”廉三河放慢了脚步,用很耐心的语气抱怨着。
“干吗去?”白禄鸥冲着前面的背影问。
“约会啊。”廉三河转身皱了皱眉,“你过来点,我又不会就地上你。”
白禄鸥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跟近了些。
“你说咱去哪?”廉三河忽然问。
“我以为你已经想好了。您不是大神吗?”白禄鸥戏谑地瞥了眼他。
廉三河掐了把白禄鸥的腰,算是挣回些面子。而白禄鸥刚想报复回去,却蓦地发现那厮一脸期待,便放弃了报仇的念头,并伸直手臂,挽起袖子,洒落一地鸡皮疙瘩。
“刚才逗你玩的,咱到了。”廉三河停下来,笑的一脸小人得志。
白禄鸥嘴角抽搐道:“逗我很好玩是吧?”
“嗯。特好玩。”廉三河点点头表示强调。
白禄鸥翻个白眼,没再搭理他。再一转头看看这所谓的目的地——马克西姆?
不会吧。
不过两人确实站在马克西姆门口,而且廉三河以前就很喜欢请小姑娘去吃西餐,吃完就遛食遛到附近宾馆,然后直接上 床。
“诶!看哪呢?你不是不喜欢那套吗?”廉三河站在马克西姆旁边的杭州菜馆门口喊着,“你要是喜欢我以后请你。”
白禄鸥一怔,然后摇摇头:“不用,我没兴趣。”
“那就过来吧。这家儿杭州菜特棒。”
廉三河推开玻璃门,等白禄鸥跟进去,才松手合上了门。
廉三河要了个包间,不过看这客流量……似乎先前就预订过。这家菜馆装修很典雅,而且就像廉三河说的,这家杭州菜真的很正宗,很好吃。
“你丫实地考察过?”白禄鸥咀嚼着翠绿色的芥兰含糊地问。
廉三河品着龙井,滋润道:“以前跟我爸来过。有人请他。”
“有钱人真好。”白禄鸥感叹。
“也就一般好。”廉三河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看白禄鸥,说,“钱花的是地方才能真好。其实咱们也不需要多大变化。我会喜欢你,就说明我们已经和恋人很接近了。”
白禄鸥“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他一直觉得跟鲨鱼不会长久,大概等那家伙腻了之后就会结束,而往往鲨鱼的新鲜感持续不了多久。就像那家伙初中千辛万苦买了she的奇幻乐园门票,结果突然没兴趣了,就转手卖给了刘胜利。
很神奇,很短暂,可能还会很懊悔,这些都是想过的,只是……他不知道一切结束的那么快,一切神奇到似乎从未发生,一切短暂到他还来不及说出自己的感受,一切都让他懊悔自己的天真,懊悔自己的无知。
20
高二的第二学期来到了,天气逐渐暖和起来。
开学没多久,白禄鸥在跟着同学去网吧的时候看到了邵安。这时的他们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了。
白禄鸥走到最后一排机子前,拍拍那个熟悉的离子烫脑袋的肩膀,问:“又看a 片呢?”
邵安也不回头,眼睛继续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上的两具在床单上翻滚的裸體说:“嗯。跟家里下的慢。”
“也是,BT太毁机器。”白禄鸥拉开旁边座位的椅子,弯下身子开了机。
邵安等片子告一段落,才按了暂停,做做眼保健操,休息一下。然后问旁边:“你怎么来了?不是没身份证吗。”
“我同学他哥的。他用他哥的哥的。”白禄鸥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清楚,便又加了句,“他有俩哥。”
邵安静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鲨鱼是不是换新人了?看他最近博客上挺活跃的,像是发春了。”
白禄鸥状似全神贯注地玩着泡泡龙,说:“呃……嗯。大概吧。我也不清楚。”
邵安又盯着白禄鸥看了片刻,才又转头看机子:“鲨鱼这个大阴谋,净是他妈小妮子往里蹦。”
“操!又他妈有外挂!”白禄鸥一敲键盘,然后愤懑地转头看了看邵安,“你说谁来的?”
遗憾的是,白禄鸥只听到口水噼里啪啦砸在键盘上的声音。
其实,那个时候的白禄鸥已经开始相信廉三河了。邵安的话他听见了,但是他在那之前已经听见了廉三河说的。
这半个月来,他也开始发现,或许那家伙所说的暧昧是早已存在的了。例如他们是不是过于在意彼此的生活,是不是形影不离得过了头,是不是模糊了某个固守的条框?于是此时,是什么时候量变导致了质变已经不重要,他在意的只是值得不值得,为了心中那莫名的悸动破坏一些现在已定的、在未来也会影响着自己的法则,值得吗?
如果是不值得的,那么他为什么当初会答应?似乎不是意志力差就能解释的。
如果是不值得的,那么那家伙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搞不好还会难过好一阵子。
如果是不值得的……再想下去,他都会鄙视自己的优柔寡断。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白禄鸥已经开始相信,那家伙会真的很在意。似乎将现有的友情转换成另一种感情,也并不是那么难。虽然如果廉三河现在就要分手,他也不会有多大感觉。
没过几天便是廉三河的生日了。这厮很能造,宴请了大批乱七八糟的人士去他家。那种超豪华的party,对于中国的正常中学生来说已经是很不可思议了。
廉三河得瑟上了一套纯白西装,按邵安的话说那是招蜂引蝶儿的行头。
廉三河却难得地自主脱离女士包围圈,偷偷摸到白禄鸥身边左晃晃右晃晃,最终实在沉不住气问了句:“怎么样?”
白禄鸥端着一大盘鸡翅,打量他半响,诚恳地点点头,道:“看着也人模狗样的。”
吕泰成嗅着鸡翅的香味也蹭了过来,然后二话不说,一头扎进盘子里。
令白禄鸥诧异的是邵安竟然没来。那明明是一绝对不会错过油炸食品的主儿,别看他长得像竹竿儿,为人吊儿郎当的,吃起来却和刘胜利难分伯仲。而刘胜利绝对算是牲口中的牲口。
“安子是不是病啦?”白禄鸥舍身护卫住最后一块鸡翅后问。
廉三河左手拿了个很优雅的酒杯挡住右手拎着的鸡翅膀,答:“丫能生病?除非你脑子有病。”
“嗯,有道理。”白禄鸥拿了张纸巾抹抹嘴道。
“丫旷课被抓了,晚点到。你少——操心——他了……”廉三河眼睛倏忽一亮,拉着长音说完最后一句话。
白禄鸥有些嫌恶地看着两眼突然冒绿光的廉三河,连着退了三步,却被廉三河一大步追上。
廉三河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脸说:“你嘴角……”
白禄鸥将信将疑地用纸巾又擦了擦。
廉三河凑近了些:“不是那边……另一边。”
白禄鸥下意识地向后倾了倾身子,然后不耐烦地用手背蹭了蹭嘴唇,道:“行了吧?”
廉三河满意地点点头:“很红很迷人。”
白禄鸥赏了丫一个“摧心掌”,然后指着他后面不远处,说:“那边叫你了。该切蛋糕了吧?”
“呃。”廉三河漠不关心地回头看了看。
“诶!鲨鱼!别他妈成天跟绿鸟那腻味!”嚷嚷的是他们初中同学梁桥康,以前很热心地给廉三河找过珊瑚海的歌词。
小白也附和着笑笑,喊道:“你们赶紧过来,这儿点蜡烛了!”
廉三河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不容拒绝地拉着白禄鸥过去了。白禄鸥也不再追究,反正初中也这么过来了,要是太生疏才让人觉得有问题。
接着就有人关了灯,然后第十七根蜡烛也被点燃。
“鲨鱼快许愿!”
“鲨鱼你许愿实际点!像让绿鸟变性这种就算了!”
“迎娶郭子琳肯定也没戏!哈哈哈……”
喧哗之中,也不知道谁特大声地“嘘”了下,全场便安静了下来。然后,廉三河居然很老实地合实双手,虔诚地闭上眼,开始许愿。
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挤到侧面的白禄鸥不禁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些好奇,这家伙的愿望是什么?
事实上,不止他一个人好奇。一瞬间,几乎在黑暗的同时重返光明。
“鲨鱼许的什么愿啊?”这是男生问廉三河的。
“说出来就不管用了!”这是女生替廉三河答的。
就在他们争论不休的时候,廉三河已经拉着白禄鸥匍匐离开现场。
21
一离开喧嚣的房间,两人便放松下来。
“人多真他妈烦。”廉三河拉着白禄鸥走到楼道尽头的窗户下。
“那也是你叫的。”白禄鸥很有耐心地提醒。
这里是五层,虽然从那一扇略显狭隘的窗户看不到璀璨的夜幕或温柔的月光,但是却看得到方圆半里的公交车站和餐厅旅馆,那些人为的绚烂霓虹也是另一番的动人景象。
“你想不想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廉三河突然问。
白禄鸥趴在窗台上,懒懒地说了声:“没兴趣。”
廉三河听了脸色一沉,扑到白禄鸥背上,搂住他的腰,用下颚贴着他的后颈问:“为什么?”
“你丫那么想说就趁早回去说去,那么多人等着你公开呢。”白禄鸥离开窗台,双手向后试图推开廉三河,却屡试屡败。
廉三河虽然没松手,声音却轻快起来:“我不说了。说了就他妈没用了,是吧?”
“滚你妈的。你先松手!一会儿该有人出来了。”白禄鸥尝试掰开廉三河的手臂,才发现这姿势用不上力道。
“哈哈,这会儿都跟里面吃蛋糕呢。”廉三河示威似的舔了舔白禄鸥的左耳垂,故意提高了声音说:“而且咱也不怕让人知道,大不了就公开呗。”
白禄鸥听他说得这么爽快,禁不住怔了怔,继而噗哧一声笑出来,说:“你丫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爷这叫潇洒坦荡。”廉三河扳过来白禄鸥的脸,嘴唇凑了上去。
白禄鸥迅速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含糊地喊道:“慢着!你丫说来就来?!”
“爷都忍你半天了!还慢个头啊慢?”廉三河强硬地拉开白禄鸥的手,顺势翻过他的身体,将他的背牢牢压到墙上。
“靠!没准备好呢!再等一小——唔!”白禄鸥挣扎未果,余音被廉三河压进嘴里。
白禄鸥刚想咬一口在自己嘴里四处肆虐的湿滑的廉三河所有物,却倏忽发现压住自己的身体蓦地一僵。
几乎同一时间,廉三河放开他的嘴唇。而当白禄鸥顺着廉三河略微惊讶的目光回头看去——那一扇玻璃窗上倒影出了第三个人影。
白禄鸥敏捷地推开了压在身上的人,看看楼道的另一边,然后又不由自主地看向廉三河。
廉三河却没有再看他,只是安抚地握了下他的手,然后径直走向那个脸色铁青的女生。
此时,白禄鸥也冷静下来。他不认识那个女的,但是大约知道那是廉三河上一个女朋友,好像是高一的,名字很像某卫生巾品牌。
本来在屋里的时候他还真没注意有谁来了,直到现在,他听见廉三河带着那个女孩下楼梯的声音,才忍不住想着:该不会鲨鱼那么潇洒地把“前妻”那个庞大的后宫系统都搬来了吧?
“叮!”
“啊!”白禄鸥被电梯到达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盯着那扇不锈钢大门从中间裂开,然后走出来一个提着大袋子的人。
“原来是安子啊。”
“操,看见我不爽啊?”邵安摘了那个怎么看都很多余的墨镜,左右看看,问,“鲨鱼他们呢?”
“鲨鱼在楼下跟前女友谈判。”白禄鸥说完又指指楼道中间的防盗门,说,“其他人在屋里。”
邵安微微蹙眉:“前女友?你说沈矫爽啊?”
白禄鸥面部表情地点点头,说:“咱进去吧。丫的烂摊子让丫自己收拾。”
对于白禄鸥来说,庆幸的是邵安没再问别的。例如:那你在这儿做什么?
可是还没进门,邵安就接了个电话,然后把那一大袋子交到白禄鸥手上说:“给鲨鱼的。帮我跟他说声生日快乐。”
白禄鸥还没开口答应,邵安就已经没影了。然后白禄鸥就很好奇,丫是会透视电梯升降情况的吗?
站在昏暗楼道里的白禄鸥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是该在这等,还是该进去等?可是如果鲨鱼带着那卫生巾回来,他在哪等都没有区别吧?但如果鲨鱼把卫生巾给气走了呢?或者干脆拉到旁边宾馆里解决问题?
白禄鸥一一敲破那些漂浮在眼前的虚幻数码多媒体泡沫,然后很man地冲下了楼梯。他决定了,干脆直接给送下去。反正他是个男人,输人不输阵!要是让那种小丫头猖狂了还了得?所以,首先得给那女的一个高大的学长形象,省得鲨鱼以后性生活空间都没保障了。
可是到了楼下,他的步伐就又慢了。那是一种不确定因素在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