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连飞快的抬头看了高森一眼，估计也被高森的脸色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一缩，象是躲避挨打似的。
高森怒喝：说呀！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抽了他脑袋一下。不重，但还是把安小连吓得一罗嗦。
安小连捂着头哭丧着脸说：别打我，我说就是了。就是上次我说的认识的一个人，以前我一直当他是好朋友，他说他病了，要看病，我就帮他
借钱。上次十五万是找大条借的，这次的五十万可就不是找大条借的了，大条他也没那么多钱借我，钱是我找当时认的一个干爹做保从另一个
地方借的，可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借条就被转到大条那个混蛋手里了。
安小连看看高森没什么反应，委委屈屈的顺口就开始为自己推脱：其实刚开始借的时候，我是想着干爹能帮我还的，老家伙当时也说好的，还
说他的炒的楼盘在升值，赚大钱呢。可后来……后来老不死的太变态，我就跟他闹翻了，他也就不管我了……事情就这样。
高森没说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其实他心里有点不太相信安小连。后来胡乱吃完早饭，高森把安小连拎回家，命令：在家给我老实呆着
。自己就去找卡尔向他打听安小连借钱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安小连也不敢反抗，乖乖的缩在沙发上看电视，怯怯的看着高森出门。
晚上，高森在卡尔上班的酒吧里找到卡尔，两个人在后门聊这件事。卡尔说：小连说的是真的。他帮借钱那贱人以前也是在这酒吧里上班的，
当时我们三个人玩的还挺好的。这贱人平时装得特别象，显得特别可怜，说是肾有毛病，可能真得挺严重，整天瘦得跟个鬼似的，跟吸毒的没
两样。我就不怎么吃他那一套，小连就特别信他，把他当好朋友，他说什么小连都信，都去帮他。我都劝过小连，说你都不知他什么底细，干
什么那么帮他。小连就不听，还特傻，骂我不是娘生的，没有同情心。我就不管他了。后来这贱人看到小连认了一个干爹挺有钱，就开始打小
连的主意了，又装病又装可怜，说要去外地找医院治病，要借钱。小连就帮他找大条借了十五万。打发他走后没几天，他就给小连打电话，说
住院了，正在等着换肾，因为时间来不及了，要在黑市上找卖器官的，急等着钱，让小连赶快给他汇五十万过去。这种没谱的谎话小连居然都
信了，连夜到处借钱。最好找他干爹又不知从哪借到五十万过去。小连还要去亲自去看他，等他做手术的时候陪他，这贱人怕揭穿，扯了一通
谎，说是怕小连过去看他病成那样伤心，所以就是不让小连过去。小连还特别感动，跟我提这事，还哭得泪水涟涟的。把我气得半死。我说你
神经病啊，为了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吸粉的，把自己卖得什么都不剩了，至于吗？森哥，我告诉你，他当时认得那个干爹真得不是个东西，
把小连玩得挺惨的。还嘴上说得特别漂亮，说能帮小连还钱。小连就是为了这个才一直跟着那死老头。小连看我骂他，还冲我吼，说他妈就是
得这个病没钱治死了，他不想再看到身边的人再这样。我说你真把自己当亿万富翁了，说到底不还是一个靠别人买的东西吗？你能救得了谁，
谁也救不了，到时候连自己都救不了。这话可被我说中了吧，五十万过去，贱人没了消息，死老头楼盘卖不动，快破产了，也不管他了，把他
踢出家门了。妈的，我看贱人要真是换肾，我也不是咒他，准是死在手术台上了，要不是换肾，带着钱跑了，肯定出门就被车撞死，被男人玩
死。
高森一直在旁边抽烟，没说话。卡尔说：森哥，小连现在打算怎么办？我看还是赶紧跑路吧，可就是跑不掉，被大条找到，那就惨了。大条这
狗娘养的最狠了。恨就恨我也没能耐弄到那么多钱帮小连一把。
高森拍拍他的肩头，说：没事，你也不容易，安小连知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然后就走了。
很晚才回到家。安小连看他回来，观察他的神色，看他双眉紧锁，一言不发，知道他很难办。
安小连沉默了一下，说：哥，我知道你挺为难的。你别往心里去。钱是我借的，哪能让别人替我去还？上次你替我还了二十万，我心里一直特
别感激你。哥，你那么好，我也不想老是拖累你，这事就让我自己解决好了。
高森问他：你打算怎么解决？
安小连一时也没想好，严肃的思考了一下，大义凛然的说：也没什么打算。过了一个星期再说吧。大不了到时跑路呗。
高森问：你想跑到哪去？
安小连说：“没想好。不过呢，”他眼睛看向远方，脸上露出无限憧憬的神情，“我想到一个有海的地方去。我小时候在我妈那看过一张明信
片，是外国寄来的，特别漂亮，是个码头，停着船，都漆成红白两色的，天和海都是蓝的，远处还种着椰子树，我想在住在那时一定特别舒服
。”
高森实在忍不住，骂他：还在做梦呢！
安小连看看高森，撅起嘴，说：我就在脑子里想想都不行啊。
高森无奈的看着他，一脸不知道说他什么好的表情。其实高森在回来之前，他去找过柏林借钱。柏林也很为难，说这次这么多钱，自己就没权
力这么做了。他提议高森最好去找老爷子说说看。
高森有些难堪，当初他刚出狱，老爷子让他回社团，他没怎么响应，一直在外面闲逛，也没怎么帮老爷子。结果现在自己有了困难，又去找老
爷子帮忙，显得很没好意思。
最后高森还是去了。老爷子见到他很高兴，问他最近都在外面逛什么呢。高森看看站在老爷子身边的杜力，突然想老爷子恐怕对他在外面的一
举一动都清楚。他就笑笑，然后尴尬的说明了来意。
老爷子也不见怪，一边听一边点头。等高森说完，老爷子说：莫展这小子做得确实过份，完全不把我的人放在眼里。都是小彬那个兔崽子纵容
指使的。唉，我是没有办法管得了这群不肖的东西了。不过欠帐还钱，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家小弟的钱他自己还也罢，你替他还也罢，总还
是得还上才行。
高森点头称是。
老爷子想了想，说：我现在暂时也转不出那么多钱。这样，大森，有个活你帮我个忙。我在A市有笔钱，一直收不回来。你要是有时间，帮我跑
一趟，收一下，总共几千万的事吧，收了钱，你真接提一百万走。
高森也没多想，一口答应：行。
老爷子就招呼杜力过来，吩咐他把具体的事情让高森交待一下，帮着高森安排好。
杜力答应了。高森就告辞了。杜力带着高森下楼，说：明天我把资料和机票准备好，送到你住的地方。
高森点点头。
杜力送他出门，在门口忽然又说一句：森哥，你真得以为老爷子一时之间连几十万都拿不出来吗？
高森看了看杜力，没有说话。一低头，摆摆手，就转身走了。
（十一）
高森去了A市，拎着一个旅行包，包里有一把未组装的枪。
安小连开车去机场送他，手揣在衣兜里，低着头，用脚踢着机场大厅的地板。高森拍拍他的肩，安小连抬头看他，说：哥，你多久才能回来？
高森说：三四天吧。看到安小连心事重重的样子，伸手用大拇指摩摩他的脸，老大哥似的笑笑，安慰他：别担心，这周六前肯定回来。在家里
乖乖的别再给我闯祸就行了。
安小连眉开眼笑的“嗯”了一声，看着高森就走了，远远的还冲他挥挥手。
回到家，安小连果然很乖。平日里都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与卡尔打打电话，或者下楼去买日用品，和旁边球场上的小孩子一起踢踢球。
四天后，高森还没有回来。明天就是最后的还款期限，高森一点音讯也没有。也没有人来打扰安小连，一切都很平静。
卡尔问他：你老大还没回来？他不会是自个跑路了吧？
安小连说：放屁！你以为人都跟你一样？！
星期六，安小连去楼下超市买了方便面和矿泉水，在球场踢了一会球，拎着袋子爬上五楼，正要摸钥匙开门，突然斜眼看到几个人从楼梯口出
现。
安小连认出领头的是大条。他一低头，想装做过路人一样从门口走开。大条却已一步跨过来，一把抓住他，“怎么？特地来看你，装没看见？
”
安小连苦笑。看看周围大条的手下已呼啦啦围过来，把狭窄的楼道围了个水泄不通，只好陪笑：原来是大条哥，怎么让你专程来跑一趟呢？有
事找我，肯定随叫随到的。
大条也笑，特别亲热的搂住他的肩膀，跟亲兄弟似的，“对你我就是不放心啊。怎么着？森哥还没回来？”
安小连陪笑：他马上就回来，估计这会儿正在路上呢。大条哥您尽管放心，他一回来我就去找你。
大条说：也行。开门，带我进你家里坐坐啊，顺便等等森哥。
安小连无法，只好开门，一堆人前前后后的涌进了屋子。大条也不客气，拣了个最舒服的地方，在沙发上四脚八叉的坐下来，一偏头，招呼安
小连：过来啊。看会电视。
安小连陪笑过去，说：大条哥，今天四点有球赛，马上就要到了，一起看吧？
大条表示同意。
于是，大条、安小连、四个大条的小弟，一起围在电视机前聚精会神的看球赛。冰箱里的啤酒、饮料、薯片都被拿出来，洗劫一空。到了晚上
，安小连还给他们煮了泡面，每人端一碗吃得热火朝天，亲热得跟一家人似的。
吃喝完毕，球赛早就结束了。夜已经深了，晚上10点钟了。高森还是一点消息没有。安小连在大条和打手们中间有些坐立不安了，一直盯着门
看，就盼着门一响，有人推门进来。可是门总是紧紧关着，一点动静也没有。
11点时，大条站起来，拎起忐忑不安的安小连。安小连特害怕，陪笑：大条哥，再等一会？
大条笑得特别开心，搂着他的肩说：不等了，跟我走，到别的地方玩玩。
安小连说：大条哥，你要觉得着急你先走，我替你在这儿等森哥回来，他一回来我就通知你。
大条说：兔崽子，逗我呢！别废话！跟我走，哥带你出去玩玩去！在这瞎等什么劲呢！
不由分说，揪住安小连的脖子就拎出去了。安小连也不敢反抗。被大条押上了车，开到了一个夜总会。灯红酒绿的特别繁华奢靡。大条带着安
小连一路坐电梯上了三楼，顺着走廊走了几步，到了一处贵宾包间前。
大条推开门，里面坐着几个男人，正左拥右抱着四五个浓装艳抹打扮妖娆的小姐，掷骰子喝酒正玩得热闹。
大条把安小连推搡进去，领着他走到坐在中间的一个男人面前，安小连看到他银灰色的头发和阴戾的眼神，认出他就是上次老爷子生日会上遇
到的莫展。
大条弯腰附着莫展耳边说着什么。莫展抬头看向安小连的方向，削薄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他本来是背靠在沙发背上，整个人象是慵懒的斜躺
着，一左一右两个穿着吊带超短裙的美女依偎在他的怀里。看到安小连，他稍稍坐直了身子，感兴味的上下打量着他。
大条走回安小连身边，说：老大在那边！快点过去！
安小连被推了一下，只好陪着笑磨蹭到莫展身边，打了招呼：展哥好啊！
莫展示意他在自己身边的空位坐下，那两个女人早已被不情不愿的赶走。安小连小心翼翼的在莫展身边坐下来，莫展伸出手臂，环在他沙发座
后面的靠背上。
莫展体格很高大健壮，安小连坐在他身边，很感压力。悄悄的向旁边挪了挪，紧挨着旁边一个女人的大腿。莫展也不管他，一味的饶有兴致的
盯着他的侧面看，看的安小连有些手足无措。莫展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抬了抬下巴，说：听说你以前在虹倌干得不错。今天这是怎么了？过来
一点，陪我喝酒。
安小连尴尬的咧嘴笑了一下，但还是主动的端起桌上的酒杯。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他自己告诉自己要放松下来。人一放松，他就变得很职业
了，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张扬随性，很勾人。莫展眼睛亮起来，直起身子，把手臂环住他的肩。安小连只觉得肩膀上一沉。
莫展把他手里酒杯拿掉，说：不要喝这个。喝这个没意思。
他转头吩咐让人拿来杯子，用啤酒和威士忌调了杯深水炸弹。他一只手臂搂着安小连，仅用另一只手调酒，调的时候很投入很入迷，当把小杯
威士忌沉入啤酒大口杯时，他嘴里还配合着夸张的模拟了一声“砰”的声音。就对着安小连耳边，冷不丁把安小连吓得浑身一哆嗦。周围坐着
的人附和着说笑。
莫展一连调了五杯。一字儿排开放在安小连的面前，反衬着玻璃桌面下的灯光，泛着冰冷诡异的色调。
莫展在安小连耳边说：这里有五杯酒，喝一杯就算你十万，五杯全喝了，你欠得五十万就一笔勾消了！敢喝吗？
安小连脖颈能感觉到莫展说话间喷吐的气息，带着陌生的酒精味道，让安小连皮肤一阵阵的发紧。安小连看着桌子上一字儿排开五杯“深水炸
弹”，咽了口唾沫，握了握拳头，说：好。我喝。
莫展放开安小连，斜依在沙发靠上。取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旁边的女人伺候着点着。莫展抽了一口，吐出烟圈，悠闲等着看眼前的一出好戏。
安小连回头看了看莫展，终于下定决心般，伸手端起一杯。旁边的人都在怂恿着给他鼓劲。安小连仰脖一饮而尽，将空酒杯往玻璃桌上重重一
放。围观的人轰然叫好。当时安小连头就有些昏，他静了静，适应着感觉了一下，觉得似乎还好，就向观众们做了一个V字的手势，还笑了笑，
伸手去拿第二杯。
三杯下肚后，安小连就感觉不那么清醒了。身上开始发烧似的热，胃里面立刻翻江倒海。立刻他就被人拖到洗手间去了，一阵翻天覆地的吐，
吐得都快虚脱了，靠在墙上精神萎靡。挣扎着起来，在洗手盆里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神都呆滞了。
安小连还是笑着一摇三晃的出去了，坐在莫展身边，任凭他紧紧搂住自己的腰。莫展捏着他的脸，强迫他把视线集中在桌子上的两杯酒上，在
他耳边威胁般的问：还有两杯，能喝吗？
安小连傻傻的笑：能喝。怎么不能喝？
伸手就端起一杯，灌了下去，将空酒杯亮给大家看，又迎来一片吹哨鼓掌叫好声。安小连把空酒杯狠狠的摔在地上，很兴奋的样子。他端起最
后一杯，机械的就往嘴边送，可是手抖的厉害。莫展把住他的手腕，很用力，安小连都麻木了，完全感觉不到疼。最后一杯喝进肚子里后，安
小连已经完全的神智不清，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