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秋声————花开
花开  发于:2009年0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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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看透我心中所想一样,皇上已满满斟上一杯酒,“耶律有萧克长,朕有叶子声,名将之中最风流,名将之花。”(与日本无关,只是这麽好听的名字那家夥怎配用,抢过来给小叶。)
我一愕,只有谢恩,皇上也太看得起我了。接过皇上赐的酒,第一杯敬天,第二杯敬地,端著第三杯我转身面对下面无言望向我的将士,一阵热血冲上心头,我遥向西北举杯,而後沥酒於地,祭奠留在西北的英魂。一时众人都寂静下来,看向皇上。
皇上白皙的脸色却是波澜不惊,只从容道:“是朕疏忽了。原应该先敬殉国者的。叶卿,把阵亡将士名单报上来,厚加抚恤。”
我忙答应一声。
皇上已转了话题,“据叶卿所奏,安平一事果然蹊跷,包卿,此案就由开封府彻查,不得姑息。”

展昭来的时候,我刚洗完澡,罩著宽大舒服的浴袍,披散著湿漉漉的黑发,瞧他进来,我只向对面的椅子一指,连“请坐”也不曾说。
展昭的来意我自然清楚,之所以答应现在就见他,也不过是不想正襟危坐地对上他那温和的却可以穿透人心的目光。我暗暗告诫自己,对付眼前这个人可要小心。
展昭始终温文宁静,虽然我不是摇头说不知道,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只是那双幽黑的眸子,温暖柔和,偏又带著种洞烛人心的明了,望定我不容我规避。
我已醒觉眼前这个人的厉害之处,难怪,开封府近年来没有破不了的案。眼光锐利、心思致密、善於推敲,再加上,我苦笑,锲而不舍,这个看起来无害的青年,却破获了无数奇案,抓住了不少自作聪明的家夥。
“这件事,据我的愚见,”我恶劣地笑,“该去传问萧克长的,毕竟,谁提供的消息他最清楚不过。”
他……忍,半晌才说:“将军说的是。”
瞧著傲气的人这副忍气吞声的样子,我不觉心情大好。於是在他辞别时,含笑问他,“听说杀害陆、杜大人的凶手已经拿获了?”
转过身,深思的目光,
“还没结案。只是拿获了几个人,他们都认了罪。”
一愣,我认真看向展昭:“既已认罪,为什麽还不结案?”没听说过这样认真的捕快。
“因为,”展昭的目光有些迷惑,“这些人不仅是杀手,更是死士。”
“大人也曾见过这些人,大人可相信,指挥这些人的会是几个普普通通的杀手麽?”
想起荒郊野林里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虽然不曾看见他们生前的样子,我也能从他们临终的姿态和表情中看出他们绝不是一般的杀手。
“能指挥他们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几乎与我心里想得一字不差,已经有人这样说道。
抬眼,杨湛一身素衣,静静出现在门口。


屋里只剩了我们两个人。
我伸伸懒腰,拉过他,轻轻拥住那个秀弱的人儿,问他:“可曾想我……回来?”
怀中的人没有表情,我正惴惴间,那人却“扑哧”一笑,如春风化冻一般,轻巧地一个旋身,从我怀里挣出,绕到我身後梳理著我的头发。
“你自然能回来。”身後是那人特有的柔和而缓慢的语声。
“辽兵远道而来,攻占了延凉之後,不速攻打西北富饶之湎州、济州以充後备,反而远道奔袭安平,岂不知若有万一,湎州、济州亦不可得,前後失据,必定要败的。”
“世上事就是这样,决不可贪多的,居安思危方能立於不败之地……”声音慢慢低沈下去,镜子里映出那人的失神。
诧异於那人洞烛观火般的观察力,我不禁一笑:
“我竟不知道,原来这儿竟有位异人,这次发兵倒该带你去的,必定旗开得胜。”
一双手伸过来捂住我的嘴,竟是冰凉。
“莫要胡说,我懂什麽。倒是你,子声,为什麽这麽警醒,不然……安平失守,我倒想看看,这些人有什麽法子?”
趁势倒在那人的身上,我爽然一笑:“有什麽好看的?翻翻书就知道了,指望著他们呢?湛,我劝你,不如指望我。”
那人没有跳开,只静静拥著我的肩。一时间,我只听得到两个人的心跳声。

十 三 章
又恢复了战争前的日子。白天我去办公,晚上与湛一起消磨。
不同的只是我和汾王的关系。
虽然明面上还对汾王保持著恭敬,彼此却都知道对方已是敌人。我没有犹豫的投到保皇这一派,──用我的行动。
晋见皇上後,我就接到新的任命,命我的人马驻守京郊,拱卫京畿,我有节制之权。这无形中分出了汾王的部分兵权。
汾王这几日的脸色很难看。
刘玉山,他的一个亲信,被安排来协助我。我给了他不少差事,比方说,巡夜啦,──京畿治安也是我们的重要职则之一麽(虽说好像是开封府主管这个),还有整理文告啦,──陈年的东西没人整理怎麽行?总而言之,没让他闲著,但汾王似乎有点不满意。
其他的,汾王关心的事多著呢。有时我是无可无不可的;估计我反对也起不了多大作用的事,我也很少反对;只有象京畿周边军队调动或是人员升免这种事,我咬定牙根,水泼不进,汾王几次想提拔几个亲信,都让我顶住了,至於明升暗降的,也不在少数。
汾王有时望向我的目光,掩不住地憎恨。
我和汾王不和的传言慢慢多了起来。

父亲的五十大寿那天,我回了公府。
跪拜、祝寿、奉上重金购买的顾恺之的画以做寿礼,我和大哥、二哥这才依次起来,到外面正厅去招待客人。
满屋子的金冠玉带,达官显贵,笑语喧哗之声不绝於耳,依著地位的不同,关系的远近,宾客们自动形成几堆,我们哥三儿要做的就是挨个堆攀谈,敬酒。大哥去了一堆官员那,二哥在贵族堆里谈笑风生,我被几个一起长大的小侯爷们拽住谈天。
一边和他们混聊著,一边扫视著整个大厅。桌上几种小菜精致雅趣,一定是二哥的点子,酒水是上好的贡酒,器皿都精致得让人爱不释手。大哥那堆没品的官儿已经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偏偏个个脸上道貌岸然,真是…瞥眼间才发现,身边的几位侯爷也望著那边,脸上无一例外是轻蔑。二哥那边却截然不同,人人含笑,风采翩然,桌上的小菜只是浅尝辄止。我这边的小菜也早空了,不但如此,小孙还嚷嚷著又要了一份,虽然如此,那旁若无人的样子,妙语如珠的品评,却显得人潇洒不群。我笑笑,这就是贵族与平民的最大不同吧,一样的事贵族也会做得漂亮无比,平民却学不来这份贵气。
转念想起杨湛和……展昭,也是平民,却别有一种风度,竟是我见所未见。

总管老季急匆匆进来,看见父亲急忙凑过去,低低地说著什麽。然後我看到父亲惊疑不定的抬起头。
一声尖细的喊声传来:“旨意下。安信公接旨。”
原来是这样。
嘈杂的厅里立即没了声息,所有人都悄悄站了起来,井然有序地排好,父亲率著我们三兄弟站在最前面,恭恭敬敬地跪下。
来传旨的竟是汾王本人!怪不得父亲那样吃惊。
一个随行的太监把黄缎裹的圣旨双手奉与汾王。
内容与十年前没什麽两样,无非公忠体国,深识大体之类,哦,今年多了一句话,一门忠烈。

传完了旨,汾王没有马上走,很亲切的和我们老父聊了几句,然後走到人群里。我冷眼看著大哥跑前跑後的照应,十二分的恭谨,看来大哥依附汾王的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只是何必如此委屈自己,便不奉承他,不也一样是个未来的安信公,作个清贵有什麽不好?
我这个下属却连到汾王面前请安也不曾。现在我最不想见到的无过於这个人了。

汾王终於走了。
宴会终於完了。
和哥哥们一起送完最後一批客人,我已经不胜劳累,不客气地张嘴打了个呵欠。
二哥含笑敲了一下我的脑袋。
大哥却皱起眉头:“三弟,你刚回来,我本不想说你。可你如今怎麽学得如此不知礼数?还有,刚才,你竟不到王爷这儿打个招呼,如何象个大家出来的?汾王爷虽然没有怪罪,自己难道心安?子声,大哥说得可是?”
低垂下头,心里再怎麽不以为然,也不敢坏了家法规矩,我应道:“大哥说得极是,子声知过了。”

大哥的话象是前奏。
两天後,前段日子还风风光光的我就被奉旨拿问,缘由麽,牵涉安平一案。
我进了开封府的牢房。

我第一个见到的不是老包,而是展昭。
我坐在那铁笼里的石板上,他站在铁栏外。
“你什麽都不想说?”他的意思是问我想说什麽。
“我说我与案子无关,你就能放我出去?”
“可你与案子有关。”从没听过展昭这麽斩钉截铁的语气。
我怒,“只要你有证据,尽管定罪。”
在这里已经几天了,家里一个人也没来看我,我早知道他们不宜受我牵累,毕竟私通敌国不是个小罪名,可是事到临头,心里却说不出的难过。我也知道平时奉承我的那些人这时也唯恐躲我不及,至於……展昭不信我,也是无可厚非吧。

老包却不曾正正经经地在公堂审问过我,只在书房里见了我两次,据他说是因为此案疑点众多。当然多,我冷笑。
我不明白这事为什麽会牵扯到我。
老包盯了我许久,奇怪似地慢慢说:“你不知道?”
他在我面前举起一块布。
心头狂震,这是萧克长送来的地图,当时没有毁掉,连我也忘记放到哪里。竟会出现在这里?!
怎麽会?
“有人举报你与敌酋私通款曲,这是证据。”
这块布是与萧克长的信放在一起的,为什麽不见信?那信足可以证明我的清白。是谁拿到的?
“还有这个。”一封信转到我手中:
“此次南征,两遇将军,得睹风采,至今思之。
此次我军熟知安平情势,全赖将军。事虽不谐,将军建功,足可慰也。我主亦深慕将军英名,他日有缘,必谋一见,共图大业。萧克长顿首”
我的心凉透。
不是这封信,这封是假的!!!
可是,即使见过真件的我,从字迹、印章上也挑不出一点伪造的痕迹,变了的,只是内容,足以使我灭族的内容。
怪不得铁案无回,怪不得我立刻被下狱,怪不得家人都不来看我,怪不得……只是,是谁,能拿到这些东西?我身边有内贼?!
“叶子声,你还有什麽要说?”
茫然望向包拯的脸,奇怪的是包拯虽然一派威严,我却觉得他的神情并不严厉,他的脸上似乎倒有点同情的神色。
只是,我能说什麽。说萧克长只是告诉我范鑫给他一幅地图,而范鑫,是助我守城有功,得我大力推荐提拔的?谁会信我?
蓦然间发现我已落入一个局中,前不得,退不能,欲起无从。
我无言。


叶落秋声14-15
更新时间: 12/20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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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四 章
狱中一日,世上千年。
在开封府的日子,不但外面变幻莫测,就是自己,也变了不少。
从小锦衣玉食,不曾吃过什麽苦头,出身显贵,人人奉承容让,及至从军,也是一帆风顺,没遇过什麽挫折。怎知如今,身陷囹圄,人人侧目,性命只怕也在须庾之间了。
一时之间,如何能不千念百转,感慨丛生。

杨湛来看过我一次,我不想让他为我担心,只说些开心的话,杨湛勉强笑笑,却流下一滴眼泪。他伸手抱住我,头搁在我肩上,这从不曾有过的亲密举动一时令我失神,不敢再动一下,俩人只静静这样相拥而坐。
没想到落到这个地步竟还能得到佳人一抱,死也无撼了吧。
那以後,他再不曾来。
来看我的只有阿烈,他唯一用来安慰我的话就是──“展大哥答应我的,一定救你。”
救我?谁还能救我?展昭自那一面之後再没露面,再说,他又凭什麽救我,一个曾经欺侮过他的陌生人而已。
一个人面对著空空四壁,能看的只有小窗外的天空,和漏进来的点点阳光,能做的只是每天在墙上划一道线作标记。
虽然不愿承认,我还是慢慢觉出绝望的侵袭。
我感到……害怕,害怕会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不是死於战场,而是死於牢狱或是刑场。
晚上我睡不著,只能在黑暗里睁著眼睛等待天明。有时一些忘记许久的事突然想了起来,让我觉得这是不详之兆。
等待让我越发焦躁,我再不能保持平静。
狱里的牢头老张给我送饭,被我连饭带碗扔出老远,然後我打碎了所有够得著的东西。
直到有一天,包拯忽然要见我。


阳光很好,暖暖地从窗口照了进来。
包拯温和的看著我,象是看著自己疼爱的子侄一样,我有点招架不住,就是我父亲,安信公叶思成,也不曾用这样的目光看过我。我转过头不看他。
包拯叹了一口气。
我心里竟一阵不忍,仿佛是我作了什麽错事一样。真是……荒谬!
我抬起头,冷著声音道:“包大人,你若再没什麽可问的,我就回去了。”我知道我有些无礼,因为坐了这麽久,包拯一句话还没问呢。
可是包拯竟不发怒,反而象看著一个强脾气的晚辈一样看著我。我越发生气,狠狠望望他,转过头再不理他,直到一双手摸了摸我的头,就象抚摸小狗一样,我大怒,几乎跳起来,看向那黑老头。难道他一向这样问案吗,这个让无数贪官闻风丧胆的包黑子?
身後有人笑出声。我回头,竟是展昭,那个温文的曾被我欺负的哑口无言的御猫。此时他却笑容满面,平时端著的架子无影无踪,哼,看到我这样,他自然开心了。开封府,都是些什麽人啊?若是我部下,我恨恨想道,统统斩了。(汗…实在比阿Q高明不到哪去。)
展昭却不理会我的冷脸,依旧笑眯眯的(看上去又奸又滑),说:“今天又来了你的几个部下想要看你,有一个差点哭了呢。”
我心里一暖,马上又警觉起来,“跟他们无关,几个小兵,会知道什麽?”
展昭的笑容越发扩大,我摸不著头脑,扭头看包黑,竟也一脸笑容,看起来可恶透顶。果然,包黑发话了:“那麽,你知道什麽?”他叹口气,脸上还带著笑意,“你也什麽都不知道。”瞧了瞧我,他放缓了语气:
“告诉我,你为什麽这样掩护范鑫?”
猛一怔,呆呆望著他。
展昭望著我,脸上竟是一片怜惜,“范鑫来投案了。他……倒也是个敢作敢当的。”
“他什麽都招了,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想见你,你可愿意见他?”

我心绪一片混乱。下狱时我不是没有埋怨过他连累我至此,也犹豫过要不要把他说出来。毕竟我落得如此,都是受他之累。只是我心里却有一点清明:即便没有他,汾王也会想方设法害我一把。而且,此事就算说出来,也未必能洗清我,只白白葬送了范鑫一条性命。
可是这个傻瓜,却自投罗网。
我头脑一片混乱,“那封信……?”
“那封信,的确造的天衣无缝。只可惜我们公孙先生也是此中翘楚,终於看出漏洞。”
“我们查到仿造[惘然]纸张、伪造假信的人,可是人已经死了。但是,我们找到了这个。”
展昭从袖中抽出一张纸,一扬,我立刻认出就是萧克长的原信。
望著展昭我默然无语,展昭的脸色苍白,分明受了伤。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是那些人处心积虑要置我於死地,作得天衣无缝,要想找到破绽追到他们谈何容易。
开封府,费了多少心血还我清白?

“为什麽?”忽然之间绝处逢生,任我多麽强作刚强,也哑了嗓子。脑子里千头万绪,嘴里已没头没脑的先问出这一句。
仿佛知道我的意思,展昭深深瞧定我:
“叶武安再骄纵,再跋扈,却不会通敌卖国,谎报功劳。”
“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们信得及你。”
似乎头“轰”地一响,他们──“信得及”我。
相见不过三次,一夕之谈而已!
即使我和哥哥们在一个家里呆了二十年,即使与小李、小孙侯爷自小一起长大十分要好,也常得旁敲侧击,弄些手段,怎敢这麽清清亮亮、坦坦荡荡地说声“信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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