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秋声————花开
花开  发于:2009年0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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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黑裤,面覆黑巾,进退攻击间法度井然,配合得天衣无缝,使得他们合击之力,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武功。苦战了一个多时辰,虽已伤了他们几个人,却始终不得机会闯出,包围圈越来越小,我也汗透重衣。挥剑刚逼退眼前一人,另一人却在同伴掌击下闪电般直扑过来,刀光闪闪瞬间已来面前,背後风声飒然,一掌也已袭来,下面还有一道鞭影缠向我的左脚。
左肩的掌伤痛彻心扉,左半身已转动不灵,阿烈又不知去向。我心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我叶子声今日真会断送在这荒郊野外?”
拼尽气力拔地而起,剑尖虚虚点向对面刀光,不待那人改招换式,斗转剑尖,借力一牵一引,恰在後心掌风到前,生生在空中挪开两步,避开长鞭,也让那两人收招不及,同时中招。
阵势终於出现了一个裂隙,鼓起平生之力,我振臂如大鸟般掠去,堪堪扑到,一股大力卷住我的左脚,直将几乎闯出的我生生拽回,甩在地上。
时机一纵即逝,阵势重新合拢,而我再无机会逃出,那一鞭之力,几乎击碎我的踝骨。
长鞭如灵蛇一般紧紧缠住我的左腿,卷住我腾空、落地、再腾空、再落地……浑身痛得如同散了架相仿,我只觉自己仿佛砧板上的鱼,怎样挣扎也甩不脱那诡异的长鞭。周围的人都停住攻击,只围成一圈防我逃走,看著那手执长鞭的人──也是假扮阿烈偷袭我的人──折腾我。
闭目放松了身体,任他将我狠狠摔下,暗暗咬牙强提起最後一口气,只待最後一击,玉石俱焚。
“这就晕了?真是金枝玉叶,娇贵无比呀。”一声冷哼传来,鞭子卷起我直向前方。
催动真气迅速周游全身,借著长鞭回收之力,我蓦然睁眼,整个身子化一剑影,电闪般直扑过去。
身後惊呼声起,暗器破空之声在背後袭来。我却在暗器击中我之前,在那人全力闪避间,一剑穿心。在看到那人一脸错愕不信时,胸口已中了那人重重一掌,背後暗器纷纷尽打在要害。
鲜血自口中狂喷而出。
意识朦胧间,我缓缓微笑,原来,这就是……我的……结局。


二 四 章
“又见面了。”
这是杨湛默默看我许久后说的第一句话。
我没有理他。
“那天我说过,你放了我会后悔的。”
后悔吗?后悔吗?
他这样问话,想必很有些雪恨般的快意自得吧,想及这个如何能不悔?
千悔万悔。
可是,假使时光倒流,我不敢保证我不会再一次放走他。明知是错也会犯的,这就是为人的无奈吧……
迎上他的目光,我淡淡问道:“那天你们死了几个?”
肩膀蓦地一痛,几乎将我的神智撕扯成碎片。
剧痛慢慢平息,我已经满脸大汗,模糊的视野里那纤秀的手腕正离开我受伤的左肩,从容而娴雅。
“子声,你还是那么不乖。”
我不语。刚才彻骨的疼痛让我心寒,暂时无意再去触犯他。
他俯身看向我。冰晶一样的眸里映出我的狼狈:
枕上胸前都是披散的黑发,沾在汗湿的脸上,一脸细密冷汗,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看到这样的我,大约会让他心情很好吧。
我从不曾这般狼狈过。
“劫我是你们的主意?”我问道。
虽然天杀不择手段的打击我朝,可是在我刚刚查出水灾眉目的时候被劫,直觉告诉我不可能与这次案件无关。
“你也心知肚明罢,想你死的人可是你的同僚。”
杨湛的眼里讥嘲之色浓郁起来,茵茵地覆盖住本来的清冷。
我并不想自讨苦吃,可是看见他的神色,还是禁不住恨恨地哼一声“狼狈为奸”。
“这可算不上狼狈为奸。李国禄买凶杀你,请的人正是天杀门下,正和我们志同道合,所以我们接了这钱。”
“大哥天仇亲自带人候你。二哥无心使毒天下无双,已去了展昭白玉堂那里。”
“他们的尸体你很快就能看到了。”
我的心忽然一乱。
微微含笑的着红色服制的青年脸庞出现在脑海。
闭一下眼睛,我怎么了,展昭机警精细武功又高,怎会真的中人诡计?对他这点信心都没有吗?
可是,这班人的手段真的应有尽有……

“三弟,姓叶的醒了?”
随着话声,我看到那个使鞭的人走进来,还带着外面阳光的温暖,在我床前一站,却遮住了光线。
这人,没死?
仿佛看出我的疑惑,那人冷冷道:“叶子声,你这么奸诈,也想不到我楼天仇的心脏长在右边吧。”
真的算他命不该绝,那一剑倾尽我最后的力量,无论力道方位都拿得极准,可惜……
我笑笑:“不然你早死了。”
楼天仇冷冷盯住我,憎恨的样子仿佛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忽然想及陆杜俩人的死状,心里一阵恶寒,我直觉折磨这俩人的命令一定是楼天仇下的。
他的眼睛充满憎恨。
我不想死,可是也不太怕死,毕竟见多了生死存亡,可是,如果死前还要受到这样的折磨……
我闭上眼睛。

他们出去后我睁开眼睛。
刚才我并不是像他们想的那样因为疲惫才合上眼睛。而是因为害怕。陆杜俩人的尸体我并没见过,只是听到传说,可是刚才我眼前分明出现了他们的惨状,逼真得让我透不过气来。
我不知他们为什么没有看出这一点,也许是因为他们想不到我也有这么软弱的一面吧。
对我这样一个在沙场屡立战功的人来说,勇敢就是我身上的标签吧。人人看到的不是我,而是我身上的各色标签,比如说,安信公府的公子,武安将军,军机重臣,汾王的师弟等等。
其实我是个很懦弱的人,我一直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内心,也许正是这种懦弱促使我希望立功,鏖战沙场吧。以前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这次受了牢狱之灾以后,才慢慢明白的。
我觉得我没有展昭和白玉堂勇敢,他们都敢直面自己的内心,他们的作为都有清晰的目的,就像展昭那天在山上对我说的,他要守卫他希望保护的人。
我永忘不了当时夜风吹拂起他的几缕头发,他则凝视着远处,脸上的宁静安恬和眼里的深情。
因此无论如何,我平生第一次祈求神佛,不要让展昭和白玉堂落入陷阱。

身上的伤慢慢好了,天仇打在我左肩的是炼魂掌,虽不及胸口挨的劈天掌伤重,却格外苦痛,虽然服了解药,日日换药,直到现在却仍然不敢活动。
除此之外我却没受什么苦。
不知为什么他们没有难为我,我想也许我对他们还有用处吧,也许是因为我现在身体太差怕我死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一个让我不舒服的念头总萦绕不去,我隐隐觉得这与杨湛有关。
杨湛来看过我几次。
他来的目的似乎就是惹我痛苦。
他说的话,句句像刺一样刺入我心底,他能不动声色的让我的心痛成一团,毕竟是我的哥哥,毕竟和我处过一段日子,他知道怎样能让我难过。
我恨他。现在真的很恨他。
有时我想现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真的杀了他。
还有楼天仇。每次杨湛来我这里,他都会随后赶来,生像是要看好戏一样,他的眼有时望着湛,不,是杨湛,有时望着我。
看杨湛的时候他的神情会温柔一些,我想这就是他对同伙的态度吧。
看我时,眼色沉得深不见底,黝黑的有种残酷的暗焰,直似要把我烧成一团灰,每次都让我产生被灼伤的错觉。

天杀三首领,老大楼天仇,老三杨湛我都见过了,只有被派出去对付展昭、号称用毒天下第一的老二无心没有见过。
二 五 章
无心回来了,并没有带回展昭白玉堂的尸体。
那天我正坐在床上无聊,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这就是叶子声?”
我抬头时便看见一个清灵的人影出现在面前,一身绿色,腰间系著鹅黄汗巾,脚上鹅黄色的小靴绣著一条绿色小蛇,打扮得干净利落清爽无比。年纪看起来很小,皮肤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更娇嫩白皙,五官仿佛精雕细琢出来的,完美无缺,细扬的黑眉,天真的眼睛,灵动异常,说起话来语速很快,分明是个极惹人爱的少年顽童,可是眨眼间却会发现眼角眉梢隐隐风情,配上似乎天真的神情,分外让人怜爱。
即使觉得这个孩子决不会像表面这样天真,对上那双生气勃勃的眼睛,我也只能微笑,我说:“我就是叶子声。”
他上下打量我,然後跳到我床上,熟不拘礼的笑:“子声哥哥真好看呢,不过可不像二哥。“
二哥?我瞬时明白过来,原来这个漂亮少年就是无心。
“你也不像使毒高手。”我笑
“使毒高手该什麽长相?”无心笑眯眯的扯过我的被子,随口问我。
“脸色发黑,头发枯黄,两眼无神,吐字不清……”
我还要继续胡说下去,无心已经哈哈笑著把我的嘴捂上,举止间好像我是他认识已久的好友一样。
我愕然看向他。半天才省起把他的手拿开,问道:“这麽高兴,拿到展昭了?”

展昭白玉堂是在追踪一笔款项的经手人时遇到他的。无心装作一个被抢劫的生病少年,伏在地上呻吟。
象他预料的,展昭把他抱起,为他找郎中。当时他就想下手,可是一边的白玉堂寸步不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一脸警惕,让他找不到机会。
展昭一路上亲自照料他,不管吃饭还是赶路,事事周到。白玉堂几次想接替,都被展[惘然]昭找出种种理由回绝,“以至於白老鼠後来的脸色一直发青,活象吞了耗子药”(无心语)。就这样,白玉堂跺了几次脚,也没走开。
不把他们分开,就没法下毒,後来无心有了主意,有意无意地便往展昭身上蹭,称呼也由“展大哥”变成“大哥”最後索性成了“昭哥哥”,吃药必得展昭喂,行路也想方设法要展昭抱,施出浑身解数黏住展昭。
展昭只一脸莫可奈何的笑容,倒也没太推脱,白玉堂终於气不过,和展昭大吵一顿不果後,穿窗户就走了。
达成目的,无心自然心里大喜,没有了那个防贼一样的白老鼠,要毒杀这麽个善良得近乎愚笨的猫,还不是手到成功麽?


这个认知是在展昭抓住他的手时改变过来的,当时他正在给“昭哥哥”按摩肩膀,当然啦,他的手里有几只蓝汪汪的金针。
他正在琢磨著哪点泄了天机,准备甜言蜜语狡辩一通。可待他抬起装得可怜兮兮的无辜脸庞,看到的却是那只猫一如既往的温柔笑著,没有半点惊奇愤怒生象是早知如此,只在眼里微微透出“终於抓到你的老鼠尾巴”的狡诈,天呀,这真的是只猫,还是一只狡猾透顶的该死的猫。
於是所有关於展昭诸如老实、心软、善良的近乎傻瓜的印象彻底颠覆。
亏得白玉堂还那麽紧张他……
从未失手的无心公子竟栽得这麽糊里糊涂……
若不是白玉堂放心不下,正巧撞了进去,又正巧挨了无心一枚毒针,只好以解药为条件放他自由,这自视甚高的无心公子只怕己经成了阶下囚。

我听得俯床大笑,全身控制不住的抖动,震动得伤势疼痛起来,眼里也出了泪,却不知是笑的还是痛的。
无心恶狠狠瞅定我,一脸狰狞。
辛苦的忍住笑,我抬右手抚住左肩,笑完了疼痛越发明显,我登时换作怒色:“讲这麽详细做什麽?想笑死我麽?”
无心气结。
我再接再厉:“下去,离开我的床。”
无心没动。

自从无心回来後,几乎天天到我这里。
无心是个很奇怪的少年。行事举止和他的容貌一样与众不同。
虽然我没有任何欢迎他的意思,他却可以毫不在意的跳上我的床,亲热的坐在我旁边,说话的口吻仿佛是天真的孩子向最亲近的人撒娇一样。
开始我很不习惯,自小到大我学的都是“疏而有礼”,从不曾和任何人这麽亲近过,於是我定心宁性打算以静制动,可是面对无心天真神色里的嘲弄,和刻薄尖利的讥讽,我很快意识到这些都不管用。
无心头一次亲我脸颊的时候,我几乎惊呆了,脸也烧起来,惹得无心大笑不止,得意的在地上转了个圈,唱著歌走了。不久我习惯了他的作风,再後来就变得和他一样毫不在乎,现在我已经可以时不时的耍他一下。

无心忽然撇撇嘴,很不屑的说:
“又痛了?这点痛都经不起,怪不得大哥瞧不起你,二哥也不要你。”
我笑眯眯的不理会他,抓住左肩的手却不知不觉用上力气,痛得我几乎叫出口。
虽然明知无心是故意,可是这话何尝不是一针见血,……那是我的血。
无心瞧著我,脸色有些古怪,竟收了笑容,他说:“你们这些人,还当真古怪。”
说毕,满脸生花,已经恢复了往日精灵的样子。取出个小瓶,让我服了些药。
炼神掌对人体本身没多少损害,却疼痛入骨,打上一掌可以让人失去抵抗力,效果又久,这些日子幸亏无心常常给我服些药减轻疼痛。
疼痛好了些,我禁不住问无心为什麽要助我,无心却答得爽快:
“因为你给了老大一剑啊,灭了他不少气焰。”
我大笑。
和无心在一起,想不笑都困难,仔细一想我被俘以来笑得倒比以前二十几年加起来还多。
笑声停止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瘦长人影站在门外,似乎已经久得和外面的暮色连成一体。

无心蹦蹦跳跳的走了。
我疲倦的靠回床上,一眨不眨的回视杨湛。
自从无心回来後,杨湛就很少到我这里,偶尔来了赶上无心和我说说笑笑,他就冷冷的看一会,然後不发一语走掉。
杨湛背对著光俯视著我,也许是光影的关系,显得比往常高大一些,眼色沈沈的看不出喜怒,清秀的面容似乎隐隐有青筋跳动,和往日冷淡清冷的样子截然不同。
我回视他,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二 六 章
窗外的鸟鸣忽然划破了寂静的空气,。
杨湛一直没说话。
单薄的身影拖了长长的影子,影子和墙交界的地方出现扭曲的弧度,蜿蜒的伸向门外,站了这麽长时间连姿势也不曾动一下,静默的样子凭空给人一点压力,我忽然感到有点不自在。
我换了个姿势,不耐烦的问道:“你有事吗?没事就请回吧。”
杨湛笑了。
杨湛很少笑,可是笑起来很好看,只是现在虽然他的脸上如花初绽,眼里却冰冷殊无笑意,黑眸象没有生命的冰晶倒映出我的影子。他的身形依旧纤弱,外面夕阳未尽,我却忽然感到一阵凉意。我想毕竟是秋天了。
“这些日子,你和无心处得不错?”
我揣摩不透他问话的用意,默不作声。
杨湛嘴角动动:“无心不但善使毒,也善刑求,我们这儿有什麽要撬人嘴的活,都是无心办的,从来没有问不出的。”
“不管是多硬的人,在他手底熬不了两天。”
我没有说话。无心言谈之间也提过某某嘴硬还是被他治得服服帖帖,可是伴著有时气怒有时得意的神情,让人联想不到其中的残酷,杨湛这时淡淡的语气反而让我发寒。
我怎的差点忘了,这三个人怎会是良善之辈,楼天仇武功高强,负责指挥具体的行动,无心善使毒,又善刑求,杨湛却做什麽?
杨湛对我的问题笑了一笑。
然後说:“我管策划,象上次你入狱,这次你落到这里,都是我策划的。
我望著杨湛平静无波的眸子,忽然想起那时杨湛对萧克长这次用兵的评价,冷静犀利,洞若观火,可是若没有周密的情报和抽丝剥茧的耐心绝不会这样明白透彻。杨湛根本不是表面上那种清静无为的人,可笑我竟一无所察,以致落入他的陷阱!
“不要这麽看著我,”杨湛微笑起来,露出洁白细密的牙齿,在昏暗下去的房间里分外显眼,“不认得我了麽?”
“你想做什麽?”我自己都能感到语气的软弱。
杨湛转开了头。
正当我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杨湛忽然回过脸来,
“别管我想做什麽。我细想过,过去的事与你无关,而且你……毕竟是我的弟弟。”
他的声调柔和下来,冰冷的目光也泛出细微的温柔之色,直直地望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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