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向日葵————E伯爵
E伯爵  发于:2009年07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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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拉·欧罗上尉是一位有着雅利安人风韵的古典美人,淡金色的长发在脑后优雅地纶了一个髻,鬓边却垂下了几丝诱人的余味。她轻扭着腰在安格里·海因对面坐了下来,不出所料地看到少校眼里暗藏的兴趣。
“我是安全事物部分管渗入事件的调查员之一,拉赫·李上校说我的遗传学知识可能会对您有所帮助”她把素净白皙的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早就听说过安格里·海因少校作为最年轻的宙斯勋章获得者,在侦破能力上高人一筹,现在看来确实很不错,能抓到如此隐秘的暗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真是大方得体的女人,第一次见面就很让人愉快;回忆起岚月却一副讨厌的冰山表情,还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
安格里·海因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的新搭档,觉得自己很满意她的每一个部位,包括猫一样的眼睛,只是比起以前在某个昏暗的酒廊里闪动的另一对眸子,微微少了点灵气。
“太好了,克拉拉——哦,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少校。”
安格里·海因调换了一个姿势:“我想你今天一定可以告诉我检查结果了吧,已经过去两天了,细菌变异实验室的这些家伙还是不愿意透点口风给我,说什么必须先经过上校允许。”
“他们这样做是有道理的,”欧罗上尉伸出手指把投影仪里的图象切换到实验资料上,“毕竟这是一个很稀有的变种,连专家们都感到不可思议,所以一切都倍加小心。”
“我以为我应该算是这件事的上层执行者之一。”安格里·海因冷冷地掏出一支“紫菊花”,一个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立刻要求他收起来。
“好吧,好吧。”他焦躁地把那支烟揉作一团扔在桌子上,“现在他们已经给那老头子汇报过了吧,赶快告诉我结果。”
克拉拉·欧罗上尉终于用她纤细的手指慢慢输入了一串密码,投影仪上开始播放这两天来的所有审讯及实验录象,安格里·海因微微向前探过身子,一点儿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呼吸加快了:
录象是从那晚逮捕他以后开始的,他的脸上是极端的平静,就像平时他面对他一样——不,其实也有些不易觉察的激动,就是在牢房里看见他走出来的那一刹那。他扔掉了武器,突击队员很快把他摁在了地上,然后提起来,直接带进了监狱外面的囚车,这是安格里·海因早就料到的结果。接着是一片雪花空白——这是被带入军务部审讯室的过程,全程保密!
原有的程序他很熟悉,不过不知道这次是不是有特殊步骤。
岚月的已经戴上了闪着荧光的镣铐,坐在椅子上,圆形的桌子周围是和上次提审那个少年时同样的主审官,只是少了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自己。
威吓与利诱全都没有效果,中尉——他还是习惯这样叫他——一直在冷笑,安格里·海因没有见过他的这种表情,像冰冷的蛇,他不喜欢。
全部审讯依然像一场闹剧,但在临近末尾时门开了,一个女人走进来,轻轻在拉赫·李上校的耳边说了句什么,递上一份文件。上校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安格里·海因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老上司会有那种表情。
“你给了他什么?”安格里·海因把头转向克拉拉·欧罗上尉,“老头子活象见鬼了!”
“一点初步实验后的推测,是从那个人身上的血样里得到的。你马上就知道了。”
接下来又是一阵雪花点,然后屏幕亮起来了,洁净到刺眼的白色,像幽灵一样全身穿着抗菌服工作人员,屏幕右下角标识着时间和地点:9:30,细菌变异实验室。一个横躺在平台上的人被缓缓地推了进来,他全身赤裸着,手臂和颈部上面有一些细细的导管,红色的血液从导管里留进平台下的容器中,图象渐渐放大了,岚月那张天使一般的脸越发清晰。
安格里·海因听到自己的指关节发出脆响:“中尉!”
“看看他的身体,你现在知道上校为什么那样震惊了吧?”克拉拉·欧罗上尉的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兴奋。
完美的身体,雪白到没有一个斑点的皮肤,匀称到仿佛雕塑般的骨节,柔和的线条,修长的四肢,连腰间原本应该有的那道伤痕也在短短十天内消失得几乎不见踪迹;这不像是人类能拥有的美丽。
平坦的胸口没有隔离区里使用的身份编码刺青,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这样的洁白不停地延伸下去,直到腰间、小腹,没有任何污秽的东西,甚至是——

“很早以前听说过一种古老的宗教中描述过这种无性别生物,不过今天才知道竟然真的存在!”克拉拉·欧罗上尉的声音里充满了狂热,“没想到吧,少校,他可不是个普通的间谍哦!DNA分析表明他原本应该是男性,但是突发的变异让他的生殖器严重萎缩,第二性征全部消失了,甚至连各种腺体也很奇怪。这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现象,你确实可以把他叫做‘天使’,因为他可以算是老天赐给我们研究的绝好珍品!”
安格里·海因想不出该说什么!
“怎么了?您的表情真奇怪!难道您是现在才知道他也是个界外人吗?”身旁的女人露出一种掩饰不住的惊讶,“不会吧?听说你们住在一起啊!”
妈的,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女人这么罗嗦!
安格里·海因忍不住皱了皱眉:“那么多的血要送到哪里去?”
“……少校?”金发美女似乎觉察到了身旁的人对她的研究不感兴趣,她略显尴尬地指了指屏幕下方的容器:“这是要送到其他几个实验室的血样,不过才500毫升。”
“是吗?看样子关于他的实验和研究已经开始大面积进行了,而我却还蒙在鼓里!”
“这是……最67区高指挥部的统一决定。”
“那现在为什么又要你来告诉我?”
“这也是最高指挥部的决定。”
安格里·海因抬起头望着被泡在T5溶液中的那个人,突然砰地一拳重重砸在投影仪,转身走向门口。
“少校!”身后的女人有点错愕地叫到,“您到哪里去?”
“去找老头子聊聊。”
“等一等,少校!海因少校!”她追上来抓住了他的手,“我希望您不要急着这样做,请想一想,为什么您是侦破这起连环渗入事件的功臣,却被排斥在实验小组之外?难道您还不明白上面为什么有这种决定吗?”
“因为——”安格里·海因头也没回地甩开上尉,“——他们都是混蛋!”

军务部十八楼的气压今天特别沉重,每个路过的人都会放轻脚步,压低声音。连以往娇媚的红发女秘书也收敛了笑容,正襟危坐,一丝不苟。
这种气氛的带动者正是以往很少皱眉的安格里·海因少校。几乎所有站岗的下士和列兵都亲眼看见他怒气冲冲地跨出电梯,当坐在上校门外的那位红发美女开心无比地迎上去时竟然被这个一贯优雅的男人破天荒推开了。
对小姐如此粗鲁可一点也不像少校的作风。
他径直走进了上校的办公室,甚至没有让那位倒霉的秘书通报,在门关过来的时候,站得近一点儿的人几乎都能听到他的咆哮:“长官,您不觉得该给我个解释吗……”
哦,他们冷静的少校今天失控了!
厚重的大门遮住了一切猜测的目光,所以没有人知道下文,而他们也没胆子去窥探门里面的一切。
拉赫·李上校还是那样沉稳地坐在办公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的全息电脑屏幕,刀刻般的五官一点也没有因为属下的无礼而有所改变。
这种极端的冷静更激怒了少校,他忍不住向前跨出一步:“长官——”
“闭嘴!”短促地命令打断了他下面要说的话,军务部最高指挥官终于把目光从屏幕移到了他身上
“安,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变成这样?怎样呢?
“我不懂你的意思,长官。”安格里·海因硬生生吞下了刚冲到口边的话;老上司的积威尚在,他总算记得收敛过分的怒气。
“不懂?”上校的口气中带着一点嘲笑,“你什么时候这么不守规矩,以前的那些常规礼仪都跑哪里去了?”
“抱歉,长官。”
上校哼了一声,按下了旁边的控制器,浮在空气中的大屏幕缓缓向安格里·海因转过来:“我说,安,你这么急匆匆地来找我,是为了他吧?”
屏幕上的脸如同天使一般安详美丽,静静地沉睡在云朵一样的T5溶液中。岚月,果然是他!
安格里·海因一愣,随即干笑了一声:“为了他?一个间谍?上校,您不该和我开这样的玩笑……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我至今还不能审问一个自己亲手抓获的犯人呢?”
“你在指责我?”上校抱着双臂看着他,“是的,安,你这次的任务非常出色,我并不否认能抓到他几乎全靠你。不过,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长官。”
“你接到这桩任务是什么时候?”
“半个月前。”
“你是什么时候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
“第一次见到他以后。”
“什么时候向我报告的?”
“十……十月十七日。”
“就是抓获他的前两天。”上校的口气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告诉我你以前发生这种事时是怎么做的?”
“……立刻报告,然后等待您的指令……”
“如果你按照以前的程序提前报告给我,杰米·琼斯就不会死,对不对?”
“……”
“别告诉我你已经忘了你的勋章是怎么得来的!”
室内的空气凝固了,安格里·海因死死咬紧牙关,最后终于吐出了几个字:“请……让我见见他。”


细菌变异实验室,这里已经成了安格里·海因最讨厌的地方。
洁白的墙,洁白的桌椅,洁白的看守,白到刺眼的一切,而且空气中永远有难闻的药水味儿。
安格里·海因用手巾捂着鼻子,静静地坐在这间狭小的特殊“会客室”里,片刻之后,门开了,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走进来,坐到了他的对面。
“嗨。”一开口,原本低沉悦耳的现在声音竟然哑得可怕。
安格里·海因放下了手巾,露出了一个不自然的微笑:“……晚上好。”
这就是实验的结果吗——
“中尉”的脸色越发苍白,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两只眼睛显得更亮了,身上裹着一件宽大的袍子,那股清香已经被T5溶液的怪味儿代替了;纤瘦的脖子像是能用一只手就折断,上面还残留着一些诡异的器械伤痕。
“真感谢您能来看我,少校。”他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可怕,“如果不是您要求,他们还不知道要把我泡到什么时候呢,看,我的皮肤都要起皱了。”
“为什么……声音会变成这样?”
“哦,”“中尉”懒懒地歪过头,“因为实在是太疼了!他们让我疼得受不了,只有放开喉咙叫啊。”
那会是怎样的折磨呢?
安格里·海因勉强不去想象那些场面:“‘月’,不,其实你不叫这个名字吧,我刚刚获得允许查阅了红色编队的原始资料库,除了‘岚月’的这个名字以外,你的一切基本情况都是伪造的吧。”
“伪造得很成功,对不对?你们没有一个人可以识破。”
“应该说是我们太小看界外人了,你们已经可以拦截联合政府向我们传送的资料,并且随意篡改!真是完美的偷天换日!”
“完美?您客气,长官。”他自嘲地笑了,“我还不是一样被你抓到了?对了,您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狐狸尾巴呢?”
“狐狸尾巴?”安格里·海因奇怪自己竟然也笑得出来,“大概是第一次见面时吧,虽然你出现时故意暴露自己和红色编队的人不相上下的灵巧身手,可是他们都是一板一眼的,而你却有灵气。”
“真没想到您会用这个抽象的词来形容我,您不像是一个相信第六感的人哦。”
“错了,有时候它也很管用。”
“我记得当时我很努力地装出呆板的样子了。”
“对,你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机器,可你毕竟不是。”
“哦?”“中尉”挑起眉毛示意他继续。
“然后我就开始注意你的行动。还记得你是怎么对待‘猫妖’酒廊的老板吗?你剜了他的眼睛,割了他的手指,并且说这是你做事的风格。”
“是的,当时你指责我过于残忍,不过我已经解释过了:红色编队的人只要完成了任务就可以了,不用顾及手段。”
“话是这么说没错。”安格里·海因慢慢地斟酌用词,“可是,他们还有一条更重要的原则:完成任务必须干净利落,把危险性降到最少。你杀了酒廊的老板,最多不超过半个小时就会被发现,如果是这样,我们还有可能进行下面的步骤吗?你当时带着工具,应该可以轻易采到他的指纹和视网膜样本,为什么要杀了他?是因为他发现了你的秘密吧!”
犯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赏:“您早就看出来了?对,因为他当时撕破了我的衣服。”
安格里·海因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不久前的一幕:那具躺在平台上的身体,光滑的胸膛上没有任何刺青或斑点……
“……然后呢,你不会只凭这一点破绽就定我的‘死罪’吧?”一只修长的手在他眼前招了招,提醒他专心点。
安格里·海因忍不住又去掏上衣口袋,不过看了看身后的几双死鱼眼睛,还是勉强收回了手。
“让我想想,接下来又是什么事情呢……对了,我们第一次去查那些尸体的时候,在地下冷藏室中遇到的袭击,你当时受了重伤。”
“我救了你。”
“你真的救过我吗?”安格里·海因看着平静微笑的这个人,他的样子应该叫“安详”吧,“不错,在那个阴森森的地方,有人炸毁了冷藏室的门和电源,然后我们两个人在黑暗中被攻击,你还受了重伤,不过真正的所谓‘袭击者’,不就是你自己吗?”
“岚月”的脸上连一丝肌肉的颤动都没有。
“我记得是你把军医送出了冷藏室,而那时我正站在尸体旁边,你完全有机会把炸弹放到门外,再若无其事地走回来。几分钟后,室内全黑了,戏要怎么演全看你的了。”
“真厉害,这么说我的电枪和扔在通风孔的道具都没骗过你?”
“通风管道四通八达,但有人爬过总会留下痕迹,而我事后只在冷藏室的那个入口找到了一点儿凌乱的手脚印,所有的出口却都没有动过的迹象;总不会是那个‘奸细’进去之后就在里面消失了吧?”
犯人叹了一口气:“是啊,我也没办法做得滴水不漏。看来我的那道伤口还是没有迷惑你,真是太不值得了。”
“不是这样的。”安格里·海因摇摇头,“当时我还没想到这么多,你的表演应该还算到位,不过那道伤口恐怕不是单纯地用来迷惑我吧?”
这句话让“中尉”眯起了双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用那道伤口来运送尸体中的‘货物’,你在用自己的身体做包装箱,躲过了门口的感应探测器监视。我说的对吗?”安格里·海因的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所以,亲爱的月,你所做的并不是……为了我。”
一切都不是为了我,甚至包括你所有的温柔与微笑。
空气中只有沉默和刺鼻的药水味儿在肆略,在这样干净的地方安格里·海因的脑子里却不停地闪过那些恶心的尸体,还有他们耳朵后面的小伤口,不过记得最清楚的还是“中尉”腰间血肉模糊的一刀:
“用身体来做防护罩,使探测器无法检测原本就不大的放射能量,你们其实是很聪明的。”
……
安格里·海因几乎要痛恨眼前的人;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不想说点什么吗?”他开始烦躁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
“说什么?”犯人依旧无所谓,“那个……你应该知道了,杀死吉米·琼斯的也是我。”
“在联络器上动手脚吗?”安格里·海因似乎不愿意过多谈论细节,“军务部想查一个特殊的发射频率是很简单的事,从头到尾我们都是被监视的,所以你在莎士比亚大剧院时用虚假的发射信号误导我也只能瞒过一时。想一想,当时门上没有破坏的痕迹,谁能在特殊时期让那么富有工作经验的吉米轻易开门?”
“哦,确实是这样吧。本来我在想,也许不弄坏门就可以照应你所说的‘有内奸’这回事,看来做过头了……这么说我在审讯‘竹君’时演的戏你也全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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