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第一部分
叶小煜
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们的关系，竟然会进展到如此地步……
我是一个很随和的人，认识我的人都这样说，但也许是太随和的缘故，总被我老姐叨念我做人太过随便。
随随便便就答应了女孩子与之交往，不过三个月又随随便便的分手；随随便便自作主张的填了高中志愿择校表，最后，又随随便便地进了当地一所普通公式化高中。对，我就是这样随意的人，从来不太喜欢动脑子想复杂的问题，复杂的问题并不适合我去思考，那些应该是留着聪明人去想，诚如我现在那位聪明过人的朋友——李斌。
李斌这人的名字是怎么听怎么普通，可是，他这个人却不如他名字般普通，怎样说呢？他并非什么娱乐圈的大人物，大名星，更非富家子弟的万金独苗，却是校内风景线的第一前线，总的一个字——美，再两个字——优雅，再四个字——无懈可击……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样一所普通的高中？这个疑问直至后来与他深交的时候才得知答案：他是某传统贵族的子弟，早期曾经在英国接受传统的礼仪教育，母亲是正统英国人，因此他有一双漂亮迷人的蓝色眼睛和说一口流利得让人称羡的地道英语，父亲是传统中国男人，因此他肤色偏黄，头发黝黑，有一张很东方味的脸孔，一看，就知道是个混血儿。而像他这样一个应该呆在贵族学校，与跟他身份等级相同的贵族子弟‘同流合污’的一个人，竟跑来跟我们这些小平民抢凳子的原因是——破产！
不过，毕竟是贵族的后裔，他很快就用亲切的笑容缓解了周遭异样的目光，而且，这家伙的交际手腕可不是一般强，上至校长老师，下至平民小辈，无一不被他的花言巧语哄得一愣一愣，以至于不出一天，他帅气的名字已经飞遍全校，成为众女生称捧的白马王子！而我，这个被委派下来要‘照顾’好新同学的初任班长，无形间就成了他的‘尾巴’，更被当作是牡丹花旁的一棵小菜草——参照物！可是，一向个性随意的我对于这种说法是没有多大意见啦！毕竟能跟在这么美的人身边转，眼福也饱尝不浅嘛！是不是？所以，我从来没有对老师委派下来的这个任务抱有任何怨言，相反的，还有点小高兴，他很多时候会收到女生送上的巧克力啊、苹果派啊、手制小曲奇之类的美食，也不知是他平时根本吃不惯那些平民小吃还是什么的，每次在接收以后都会很随便的给我丢来，跟在他的身边，我也算是挺有‘食福’的。
孔雀展开自己漂亮的尾巴无疑是为了吸引目光，尤其是异性的目光，但是，在人类的世界里，只要拥有漂亮尾巴的，不多不少总能招来同性的注意，诚如李斌，入学三个月，招来妒嫉的、称羡的、欣赏的、甚至的爱慕的男性目光并不少，就连被指派做他‘尾巴’的我，也免不了要受‘池鱼’之祸。三个月下来，我的身体已被那些妒恨的目光射穿不下数千个孔。但是，胆敢前来直接告白的男生，殷少勤可算是开创先河的第一例。
殷少勤跟我是邻班，在校内是个挺有名气的人物，他有过人的身高——1米83，健康的古铜色皮肤——听说是特意去晒回来的，大且很有魄力的眼睛——他的个性十分热情，矫健而恰到好处的身材——他每天都有做健身。综合上述条件，我校内的体委职务自然就非他莫属，我在班中负责班长一职，在要务上和他多多少少都有一点接触，了解但并不深入，之前看他对李斌的态度甚为恭谨，还以为他被李斌鲜见的优雅风度吓倒了，才收起原本毛毛躁躁的个性，直到他表白的时候，我才知道，那不是恭谨，而是紧张。恐怕，他是对李斌一见钟情，在犹豫挣扎三个月以后才决定采取行动的吧？
殷少勤向李斌告白的场景，我终生难忘，也不晓得是因为当时黄昏的余辉把李斌的柔和美感衬托得太好，或是因为殷少勤那股紧张得满脸通红的劲儿与李斌过份平淡的态度对比太强烈，还是我压根儿第一次看见男生跟男生悄悄告白感觉太过新鲜，我直到很久很久很久以后的今天回想起当日那副情景，仍然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当时我轮过值日，回到教室去取书包时，恰好就碰上这段告白情景，透过教室半掩的门，我看见我那漂亮的朋友庸懒地倚在窗台的位置上，手中把玩着一支精巧的钢笔，夕阳的余辉恰好照洒在他端丽安祥的面孔上，衬托出他柔和的美感，修长的身躯如同优雅的猎豹，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让人抓狂……我没有抓狂，抓狂的是向他告白的人，那家伙强烈的紧张情绪无论如何也不能骚扰安静的豹子，他的一双眼睛，迸射出一种让人完全陌生的炽烈火光——我倒吸一口冷气，哪怕曾经看见过某个男生向某个女生热烈表白，也不曾看过这样狂热的眼神。
殷少勤不是普通喜欢我那位漂亮朋友。
我已经忘了当时他说的是‘我爱你’还是‘我喜欢你’，只记得我那漂亮朋友在三分钟左右的僵持气氛后，才突然展现他的迷人笑容，然后优雅地把手一抬……在我们因紧张而瞪大瞳孔闭起呼吸等待他即将到来的回应时，他的手却抓起放在一旁的黑色皮夹，离开窗子旁边，对偷偷躲在门后观看的我说：“走吧！小煜，我饿了。”
呀？他知道我站在这里？
我吓一跳，向后退一步，惊愕之际，他已经推门出来，不由分说的拉起我的手向走廊的另一端进发，我隐约感到身后充满敌意的杀人目光……
哇咧！殷老大你千万不要误会呀！
须知道，嫉妒的眼光是可以杀死人的！这个道理，从我三岁那年跟同龄的表兄弟抢吃麦芽糖，结果只有我一个抢回来的时候就懂得，那是我的感觉是我快要被孩子们眼中的妒恨火焰烧成灰烬……而今，我恐怕是不光会被烧成灰烬了……
从在教室门外价听殷老大向小斌告白后那天起，殷老大的杀人目光就没有一刻离开过我，面对这样的问题，我每天都得疑神疑鬼，生怕老大什么时候趁我一个不防拿了把菜刀从背后向我偷袭过来，只得每天紧紧粘在小斌的身边，我做他在校内的免费监护人，他理所当然的要负责我的安危，要知道全校的视线几乎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说实话那句我何得何能可以跟他靠那么近？更何况，现在有一个现成的追求者？有时候啊，真是觉得男人比女人还要可怕！
这种让人觉得危险的状态我忍受了一个星期，直到第七天我实在觉得再也受不了，要替殷老大开口问个究竟时，小斌竟自动跟我说起这件事。
“小煜，你觉得殷少勤这个人怎样？”
那个时候，我们在放学的途中，他跟在他身边有一句没一句拉搭的时候，他就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我手拢紧提着的书包，脑子里慎重的想着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大约五分钟过后，他见我还是没什么反应，就从后面推了我后脑勺一把，笑着问：“你冒傻了呀？这么个简单的问题都要想这么久，你不应该比我更了解殷少勤这个人么？”
是的，我确是应该比他还要了解，毕竟他跟殷老大认识都还不过三个月时间，而我，却是跟他同校了九年，尽管从来没有同班。
“哦……嗯……还可以啦！他这个人挺不错的？脾气好，人缘好，身体好……”我胡乱的说着，扯着一些有的没有优点，我现在只想把这件烫手的事情尽快解决掉，要现在不解决的话，将来让殷老大解决的人可是我！
听了我敷衍的回答，小斌只是咪着眼睛微笑，没有作出为难我的表情，我猜度着他肚子里有多少条蛔虫的时候，他就突然冒上一句：“那我就拒绝他吧！”
哦！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理解的点点头，看他的样子，对这种事情的处理手段可算是惯用了，直截了当，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他那看上去总是那么迷人的笑容里面，此时竟多了一抹属于狐类动物的狡猾？
他那点聪明的小心思可是我这个平凡脑袋怎么想也不会想得明白。
第二天早上，我在老妈的千叮万嘱下，像日本卡通片中的主角那样，踩上新买那辆时下最流行的新款跑车，嘴里叨着两块刚出炉的新鲜方包，往学校的方向像风般疾驰而去，在五分钟过后，那家早早开门的小型文具店旁边，我看见小斌在向我微笑着招手，于是我把车子停下载他一道上学。他并不胖，可个子高高骨头重，我踩着他上坡路的时候还蛮费力气的。在将要到达学校的时候，很不巧的让我碰上走路上学的殷老大，我忽视他那双瞪得老大的眼睛，载着车座架后面的美人，一股脑儿的往学校方向加速奔去，当然，对我投来‘凌迟’目光的并不止殷老大一个了。
然后第二天中午，我看见殷老大骑了一辆比我那辆更新款潮流的自行车上学（汗~~），坐在我身后那位漂亮朋友对此只是微笑，并没有什么表示，我猜他昨天肯定还没有跟殷老大说拒绝的说话，要不然，殷老大也不会这样在我面前逞威风了。当然，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他比些什么，我很清楚我只是跟在白天鹅身后的丑小鸭。
那天中午，我的漂亮朋友很鲜有的没有拉我去学校饭堂吃午饭，在第四节课下课铃响过以后，他连招呼都没有跟我打一声，就独自一个离开座位向外走去，他不叫我，我当然不会立刻摇着尾巴跟上去了，虽然跟他一起是挺高兴的，但说实在那句，自从跟他认识以来，我还真没试过与班上其他同学有深入交往，主要原因还是在他身上，他太夺目了，以至除我以外的人，对他都是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焉。
在小斌独自一个离开教室的时候，我看见窗外一抹人影飞快从窗外掠过，如果我那引以自豪的5.2视力没有出错的话，那飞般掠过的人正是殷老大！
好奇在我心中像个调皮的小孩子般不停捣乱，我拼命用理智抑制着他，虽然很想知道这两个人在再次单独相处的时候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可是我终究还是不敢重蹈上次的复辙，在几经挣扎过后，我乖乖地收拾好自己桌子上的东西，然后带上饭票，独自一个走去饭堂的道路。今天别班老师的课好像都特别的忙，我们班跟殷老大的班是最早放人的，所以我很快就在饭堂里打好一个人的饭量，坐在小桌子上，搁上一杯汽水，忧悠自在地吃起来，旁人见了我，或是惊奇或是讥讽的问：“被甩了？怎么一个人吃饭那么孤独？”
我连连点头，嘴里叨着一大撮菜哼哼哈哈的应着，吃得不亦乐乎，我吃饭的速度特快，不像某个漂亮大人物般用惯了刀叉不惯筷子，吃饭还摆出一副拉不出来的死人相，闹我次次看着他的大便脸都无法下咽以致速度大降，只消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我已经把一大盆饭和菜以及那杯汽水吞得一干二净，外加打一个饱嗝，才哼着歌儿心情快乐地回去教室，今天下午好像有数理测试，要现在不回去做好复习的话，这回准得又不合格了！
我想着，带着难得轻松的心情，回去教室。我绝对没想到，这一回教室，又造就了另一次美丽的错误……我又目睹那两个人在教室再次对峙的情形！呵！这可不能怪我的，谁叫他们哪儿地方都不挑，偏偏挑上教室和我撞？
那扇门依然为我保留半条缝隙，我站那角度，也刚好看见那两个人的身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一派轻松，一个满脸紧张。
“你……你倒是说话呀？是你提议回到这个教室，怎么进来以后又什么都不说？”
满脸胀红的殷老大显然忍不住气，首先说话，小斌戴着他那副优雅的银边眼镜，拿着支红笔在桌上一个本子上勾勾划划，他是团委副支书兼班上的副班长，平时深得老师信任，有某部份作业与评卷，老师忙不过来时都会让他帮忙着改，他这时显然是在做这些事情，嘴角依然带着风吹不动的淡泊笑容。
“嗯！让我放学以后在外面等的人是你，有话说的人不应该是你吗？为什么现在反倒是你问我了？”他说，依然头都不抬地在批改作业，他的说话跟反应都让殷老大很是懊恼，干脆往他前面凳子上一坐，抢去他手中的东西，迫得他抬头看自己：“你……你还要问我什么事情？上次那件事，你还没有给我答复啊！”
“上次那件事情？”小斌嘴角勾起迷人不偿命的笑容，把对面那人的魂儿也勾了去（当然是没勾走我的）“你说的是哪件事情？”
我晕！这小子脑袋进水了吗？我直替殷老大不值，果不然，殷老大下一秒就露出要发飚的暴风雨神情，可立刻又被他忍了下来，脸上一阵红、黄、蓝、绿轮翻变化后，最终变成柿子红色，故意装出一副很自然，却又不自然到极点甚至有点扭曲的神情说：“就是说……我上次跟你……告白的事情啊？你还没有给我答复呢？”
时间停止三秒，我的呼吸也跟着停止三秒，然后，我看见，我那漂亮朋友优雅的唇里吐出这样一句话：“我为什么要接受一个同性的求爱？”
哦！对哦！我想。
“那……”殷老大脸上又是一阵青白转换，神情不自然到极点，显然他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小斌不接受他才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不对吗？他们可都是男的呀！
又是这气氛僵到最高点时，我听到小斌再次叫唤我的名字：“小煜，你不是说今天的数理小测一定要拿八十分以上吗？现在不进来复习的话，可要吃鸡蛋了哦！”
噢！这次又被他发现了吗？
我呶呶嘴唇，把门全部打开走进教室，然后我看见殷老大那副惊吓莫名的表情！
还怕个鬼么？上次告白的时候也不让我听见？
我眼神传递了这样的个信息，殷老大脸红着离开那个座位，带着一脸不甘离开教室，经过我身边时，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能量。
02
世上有一种人，他们在面对困难和逆境时非但不会急流勇退，相反会鼓起旁人难以想象的勇气，做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令人不解的行为，殷老大就是这种人中的典型。
在上次遭了小斌一记硬钉后，我以为他必定会打退堂鼓，毕竟小斌不是校花，是校草，校草追校草，竟然还追得那么狂热，我到底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一回，殷老大是彻底卵上小斌了。
殷老大的第一次攻势不是直指小斌，而是先指向小斌在校内的最佳拍档——我，叶小煜，在弄清楚我和小斌的关系比水还清之后，他就决定先向我靠拢。
“小煜……”
那一天傍晚，小斌因校内有要务留下帮忙，让我一个人先回去，我拖着跑车走出学校门口没几步，就看见殷老大捧着一大扎百合花，在校门一侧扬着一张大大笑脸向我直挥手，生怕旁人听不见似的大叫我名字：“小煜！小煜！……”立刻，原本吵杂异常的校园门口顿时鸦雀无声，无数度异样目光向我身上扎来！
我被处吓得浑身冒汗，此时正是放学高峰期，他这样的举动可是会引人误会的好不好？我连忙拖着车小步跑去，在他开口示好前便打断他的说话，故意大声吡责他以澄清自己的清白：“我呀，说过你多少遍了？漂亮的MM喜欢红色的玫瑰花！你偏要弄一大束白色百合来，你要知道白百合在外国是用来拜山的！”我已经不管那么多了，虽然我根本从来不知道白百合在国外是否用来拜祭先人……（汗~~）
果不然，听我一说，周遭的异样目光顿时撤去，校园门口又恢复往常的吵闹吵杂，我拉着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大笨蛋躲进校园附近一家较为清静的零食小屋，挑个近窗的位置坐下，让他把花拿到不当眼的地方搁着，直接就问：“你这算什么意思？想害我身败名裂是不是？”真是的！他骚扰小斌为什么会骚扰到我的头上了？
他先是一愣，然后大摇其头：“不不不！这花不是送你的，是送给小斌的。”
天！我在意的不是这个事情？我几乎没被他气得睁着眼昏过去。
“你就算送我也不会收！说！你想要做什么？”天知道他在那里堵我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可见他在校门口那副笑脸讨人的样子，我就明白他已经不把我当成跟他抢人的情敌了，如果我那简单脑袋没有猜错的话，他找上我八成是想我给他牵根红线，果然，一听我的话，他的眼睛就亮起来，先是叫了一些即有的小食塞我的嘴巴，然后才说出来此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