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番外————靡湖
靡湖  发于:2009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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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温抬头,看到是她,吃力地喘着粗气,想要坐起来。
  庭玉连忙跑过来,搀起他。想要半扶半抱地将他弄上床,却发现他几乎要轻过自己,庭玉心里一酸,眼泪便簌簌地流下。
  庭温看着庭玉哭了,便努力地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好了好了......哭什么,我......我没事......"
  庭玉却已经泪流满面:"你不是说过......你会没事吗!现在......现在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怎么了啊......"
  庭温颤抖着擦掉自己嘴边的血迹,撑着坐起来:"庭玉......麻烦你......从柜子里帮我那一套衣服......我......马上要出去。"
  庭玉却挡他身前:"你疯了吗!你这样......还想要去哪里......"
  庭温看了她一眼,轻轻地推开她:"我很快就会回来。"
  庭玉却握住了他冰冷的手:"哥哥!你这么拼命,究竟是为了什么啊......哥哥......我求求你,别再作贱自己了......"
  庭温郑重地看着庭玉,良久,缓缓抽出手,给了她一个笑容:"庭玉,我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我一直都知道。"
  他说完便又下了床,庭玉知道自己是拦不住他了,便为他拿了件杏黄的袍子,放在他的手里,又有心疼地抚上庭温胸前尚未干涸的血迹:"哥哥,有事,就对我说,不要硬撑了。"
  庭温点点头,用手巾摸了把脸,便转身走了出去。
  庭玉见他出了门,也要离开,刚刚要出去,却发现滴翠蹑手蹑脚地进来了。
  庭玉看见滴翠,气便不打一处来:"你刚刚跑去了哪里?哥哥他刚才......"说到一半,庭玉兀然地住了口,只瞪了滴翠一眼。
  滴翠一惊,然后又低垂了头:"少爷......已经赶我出去了......我......我回来......就是想再看他最后一面......"
  庭玉震惊:"赶你出去?这、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哥哥的病......你......你一点点地讲给我听......"
  庭温去会见几位当家,见面一谈便是两个时辰。其间,房内空气闷燥,庭温也觉得一阵阵地目眩,气血又不断地上涌,庭温无奈,只得强忍了痛,用手揉着额间的穴位。
  "也就是说......现在,大概除了裴家,已经没有人可以同我们坑衡了罢。"庭温听着,淡淡做了总结。
  几位当家纷纷点头:"就是这样了。"
  庭温轻轻咳:"但是,平心而论,裴家的财力还是强过我们......对吧?"
  席上的几位思忖了番,最终还是赞同地点头。
  庭温怔怔地愣神,而后忽然道:"若扳倒了裴家......阮家便可常立商界了吧......"
  众人皆是愣怔,虽没有人反对,却也无人赞同。
  不难想明白,阮家能做到现在这步,已经艰难,又何苦非要给自己找不自在,去同裴家作对?
  这种商业巨霸之间的争斗,向来都是你死我活。成者为王败者寇,这其中的利弊,阮庭温不会不明白,又何必这般急于求成?
  阮庭温扫了众人一眼,见大家都不说话,便淡淡笑开:"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扳倒裴家,说来容易,可依庭温一人之力,做起来自然是艰难无比。
  一阵沉默后,庭温却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朝其中一人吩咐道:"你等会儿去把为我们提供货源的贾老板请来,我有事问他。"
  说完,庭温便遣散了众人。
  想着心事,庭温彳亍街上。路上行人匆匆赶路,庭温也略低着头,没有看路,一不留神,便与前面的人撞在了一起。
  庭温毫无防备,被猛地一撞,便摔在了地上。人摔倒了,别在腰间的竹箫却也甩了出去。
  庭温顾不得擦伤,急急地跑过去,慌忙拾起,仔细地吹落上面的灰尘......
  这一连串的动作做完,庭温却电击般地愣在了原地,看着手中的箫,心里一时百感交集,却说不出话来--明明,明明告诫自己,早该断了这念想,可这支竹箫,自己却时时带着,自欺欺人地说是忘了摘,可箫掉了,自己却顾不得伤口跑去捡......
  可笑罢,阮庭温,到头来,你却连自己都骗不了--
  庭温看着手中的箫,苦笑着闭眼--裴剑,裴剑......
  裴剑此刻的确是心烦意乱。
  下午,又有几家小型的商铺跑来投靠,说是阮家逼得着实紧,与其受着那边的气,倒不如投了裴家来。
  裴家看着一脸苦相的掌柜,沉着脸不语。
  "裴少爷......您可要救救我们......没有您给我们撑腰......我们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裴剑自然不在意收这一两个商铺,只是这样一来,不是摆明了要同阮家作对?
  之前和阮家过不去,只是因为想用这种法子夺回庭温,可现在庭温就是阮家的当家,自己又怎么下得去手?
  "裴少爷......裴少爷?"见他不说话,底下的掌柜却着急了。
  裴剑看看他们,思来想去却还是说:"你们先回吧,我再想想,过两天给你们回信儿。"
  看见那些人落寞的背影和管家欲言又止的神情,裴剑摆摆手:"好了,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带到房内的人全部走空,裴剑望着外面,双手紧紧地抓着窗框--阮庭温,你......要我怎么办才好......
  庭温转天便听说了那几家商铺反戈的事情。
  庭温听了倒并不生气,只啜了口茶,淡淡问:"裴剑收了?"
  底下人回话:"没、裴少爷似正犹豫呢......"
  庭温的动作一停:"他还没同意?"
  "现在是。"
  庭温看着碧绿的茶水,颤颤荡荡,仿佛自己的心绪般,无法平静。
  裴剑,你几次三番与我阮家作对,不就是为了压过阮家么,现在送上门的大礼,你怎的倒拒之门外了呢......
  忽地,庭温的脑中滑过了一个念头,似乎为裴剑的反常找到了托辞,可那也只不过是一瞬罢了,庭温的嘴边噙着一丝嘲讽般的笑容,裴剑,我希望,你不是那么的傻。
  裴剑终究还是收了那些商铺,并且承诺,今后往来投靠的,自己定是来者不拒。
  这般做法,倒也不是同谁赌气,裴剑毕竟不光是个多情少爷,它同样是裴家的大当家,裴家的生意还总是要做,不能让手下的那么多人挨饿不是?
  裴剑看着自己铺中来来往往的人,只得在心中暗暗承诺,无论子家的生意做到如何,都不再去找阮家的麻烦,这样,也算是给了庭温一个交待吧?
  庭温听了这件事后,非但没有眉头紧锁,反而释然微笑。裴剑,这样才对,这样,才是我们该有的立场。还是这样好......对对......还是这样好......
  庭温一面自我安慰似的想着,眼中却泛出了酸涩--裴剑,此后,我们便是真正的对手了啊......
  或许,在商场上,本来就不该有朋友,更何况我们......
  早就连朋友都算不上了。
  这样一想,庭温自己却被吓到--是啊......他与裴剑这样......到底算什么呢?
  对裴剑生出的情愫,又算是什么呢......
  (十七)
  庭温从贾老板的店中出来,已经是傍晚了,八月下旬的天气很怪,明明中午还燥热得让人发狂,到了晚上却又带着丝丝的凉意,庭温望一眼半黑的天,走在街上。
  这个时辰人们大多收了工回到了家,路上的行人很少,庭温且走且停,不一会儿就踱到了一家府第门前。
  抬眼一望,不正是裴府?
  庭温失笑,看来这"不由自主"四个字,用在自己身来,还真是来的巧妙。
  望着府前暗红的灯笼,紧闭的大门,庭温仿佛看到了府内的裴剑。他在做什么呢?看书、吃饭、亦或是查帐?一边顽童般地猜测着,庭温的嘴角便挂起了笑容。也不是平常那般做作的笑,此刻的庭温,笑来温和纯粹,孩子似的。
  倏忽间,一阵凉风吹过,裴府前的灯笼摇摇晃晃地,竟忽然灭了。庭温看着那灯笼,心里却是一撞,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丢了什么,心里阵阵的空茫。
  不知过了多久,庭温才收了笑容,静静地凝视裴府的大门,似乎决定了什么似的,转身离开。
  第二天下午,庭温要去出席酒会。庭玉担心他的身子,本来是不想叫他去的,可庭温却笑笑,朝着底下的人低声问:"都准备好了?"
  听到肯定的答复,庭温释然,看着庭玉道:"不必担心,我快去快回。"随后却又吩咐道,"今晚谁也不可进我的卧房,院中也不可以。"
  嘱咐妥了一切,庭温出门。
  庭玉看着他的背影,却隐隐地觉得,要出事了。
  去了那宴会,无疑地又是一番做作的客套。庭温显然没有将心思放在这里,一边漫不经心地答着别人的话,一边不住地在人群中搜寻。
  看见裴剑那挺拔的身影时,庭温定了目光,莞尔一笑。
  裴剑从进门的时候,便感到了有人注视着自己。慌忙地回头寻找,果然看到了庭温正看着自己,毫不闪躲。
  裴剑的心猛地一跳。
  今天庭温着了件的淡青的丝绸长衫,束了发,眉眼间透着一股淡淡的慵懒,似乎是烦透了这种无聊的交际。
  裴剑看着,便觉得一阵面红耳赤的燥热。
  庭温撞上他的目光,也不躲避,只用清瘦的手指转动着白玉的酒杯,尔后,一饮而尽。
  裴剑朝他走过来,庭温站起来,眼间含着笑意,叫:"裴大哥。"
  裴剑不知道自己应了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了他的身边。
  庭温瞥了他一眼,并不反对,却也不同他说话,只自顾自地饮着酒。
  裴剑侧头怔怔地看着他,看他把玩着酒杯,眼中闪着幽幽的光,他不语,神情中却透露着淡淡的烦闷与忧伤。
  裴剑按住了庭温正要倒酒的手,一把握住他有些冰冷的手腕:"喝太多就伤身体,还是少喝为妙。"
  庭温不挣扎,只是抬起了头,定定地看着裴剑的眼睛。裴剑看他的眼中闪闪烁烁有种独特的光芒,虽不懂其中的含义,却已经为它动容,握紧庭温的手,也松了。
  庭温趁机脱出来,继续自斟自饮,仿佛周遭的喧哗都与自己无关。
  裴剑知道这席间备的都是上好的老窖纯酿,庭温这样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迟早是要醉的。
  果不其然,片刻,裴剑便见庭温的脸上染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眼神似也朦胧了几分......
  裴剑看他这样子,知道他已经有五分醉意了,干脆夺了庭温手中的酒杯:"庭温!你不能再喝了!"
  他喊的声音大了些,周围的人全都静下来,看着这二人。
  裴剑一时尴尬,只得压低了声音超他的耳边道:"再喝就醉了......你要这么多人看笑话么?"
  庭温听了他说话,懵懵地抬了眼,丝毫不理会众人的目光,把头靠在了裴剑的肩上:"晕......"
  裴剑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惊,朝周围的人笑笑,又在他耳边悄声道:"你醉了......"
  庭温乜斜着眼睛看他,忽地笑了。
  裴剑却看得怔住--那瞬的庭温,媚眼如丝,巧笑倩兮,眯的狭长的眼中透出种异样的光,像是诱惑,不,应该说......是勾引。
  裴剑觉得胸中气血上涌,朝主人道了别后,便扶着庭温出了门。
  看看庭温软软地伏在自己的身上,裴剑心里又怜又爱,扶他上马,裴剑坐在他身后,双手环到他前面握着缰绳,一边又小心翼翼地让庭温坐稳。
  庭温半梦半醒,朦朦胧胧地看着裴剑,头不停地朝他怀里拱。裴剑感受着他暖暖的气息吞吐在自己的颈间,呼吸不由得急促了。
  好不容易撑到了阮府,裴剑轻轻地扶庭温下马,搀着他来到门前,想要扣门,却发现阮府的大门没有关上,裴剑想想,还是决定不惊动别人,自己将庭温扶进房内。
  扶着庭温来到了他的庭院,说来也怪,这一路上竟连一个下人也没碰到,裴剑咧嘴笑笑,感叹自己的好运。
  好容易来到院中,裴剑让庭温坐在石凳上吹吹凉风,醒醒酒,自己去到他房中找了茶叶泡了醒酒茶,又拿了帕子帮他擦脸。
  不料裴剑拿帕子的手刚刚碰到庭温的脸,就被庭温一把抓住--裴剑一怔,随即又柔声劝道:"好了,庭温,我帮你擦脸......没事的......"
  庭温却不理他,依旧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抬眼望着他。他的眸中凝着氤氲的水汽,缭绕在他的眼底,让裴剑心动。
  裴剑看着他,不明所以,却又不愿转移视线,只好就这么愣愣地同他对视。
  庭温看看他,忽地又放开了他的手,背过身去,闷闷道:"你也走吧,反正你们都要走的......"
  裴剑听得一愣:"这......"这是怎么回事?
  庭温瞥他一眼,转而把目光落到了天际旁挂着的弯月上:"爹爹......红扇......还有你......你们都要走的......"
  裴剑越听越骇:"庭温,我什么时候说要离开你了......"
  庭温却伏在了石桌上,不再理他。
  裴剑看着他孩子般的举动,恍然明白--他大概是喝醉了,此刻撒呓挣呢......
  转而心头却又划过了一丝悲楚--他大概只有在此刻,才会对自己倾心相见吧?
  何时,他们之间,已经走得这般远......
  庭温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内,闷声说:"他们都不懂我......我好累......连你都要同我作对......"
  裴剑听着,却不懂他说的是哪一桩,毕竟,在商场上,他们都有着太多的不得已......
  可是在此刻,他还是轻柔地劝慰着:"好了,今后我再不同你作对还不成?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的。"
  庭温抬起头,望着他,眼中闪烁着疑惑和盼望:"真的?"
  裴剑认真地看着他:"真的。"
  庭温抓着裴剑的衣袖,仔细地看着他,半晌,摇头:"不......这样的承诺......我也许下过......可是,我没能实现......"
  裴剑想想大概也明白了,他大概说的是红扇吧?那个女孩......大概会成为他俩心中一辈子的结......
  于是裴剑握住了庭温的手:"庭温,是我不好。"
  庭温此刻却展颜一笑:"我怎么总说这么煞风景的话......"他一面说着,一面望着裴剑,眼睛里有种奇异的光,氤氲的、渴望的、狂乱的......然后,庭温将头靠在了裴剑的腰间,用手环住了裴剑:"裴剑......不要离开我......我真的很累......"至少,至少今天不要,求求你......
  裴剑被他的举动惊住。他的全身都僵硬了起来,自然是一动不敢动,心里却闪着某种欢快。
  庭温玉般的脸颊变得绯红,好似染了水的朱砂晕在宣纸上,双唇也因为微醺而变得樱红,只是一双眸子还是那么黑亮,即使蕴着水汽,也仍旧那样流光溢彩,顾盼生辉。
  裴剑忽然感觉到,八月底的晚上,也可以这般燥热。
  庭温缓缓起身,手却不肯松开,他的声音软糯的几近哀求般:"从前的、以后的,我都不愿想了,我们之前的牵绊,全都一笔勾了罢。裴剑,我是......真的累了。"
  裴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喉间涌动:"庭温......"
  庭温的唇边勾起了一种暧昧而深邃的笑,他仿佛真的醉了,于是,连笑容都变得这般妖娆而放肆,可是......却又是这般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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