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番外————靡湖
靡湖  发于:2009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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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温打断了他的话:"谢谢,我明白。"
  他说完后,却又咳了起来,庭温下意识地用手去挡,血丝便落在了他的掌中。
  庭温用余光瞟一眼裴剑,不动声色地在袍上擦掉了血迹。
  裴剑却已经隐隐地感到了不对。
  庭温望着裴剑,问:"还有事吗?"
  裴剑知道这是逐客令,自己也不好再呆下去,便道了声告辞,出了门去。
  裴剑前脚刚走,后脚庭温却似再也忍不住,开始剧烈地咳,呕出的血,也越来越多。
  可惜,此时裴剑已经走出了小门,没有听到。
  滴翠进门的时候,正看见庭温伏在地上,胸前的衣服被血晕湿了。
  "少爷?"滴翠尖叫,跑过来扶起他。
  "别喊!"庭温忙止住她的喊声,"我没事,不要声张。"滴翠不能喊出来,便把担心全数化作了泪水。
  "少爷......"
  庭温急促地喘着气,吃力地站起来。
  滴翠将他扶上了床,又连忙转身:"我、我去找郎中......"
  庭温刚刚躺下,却又马上起来:"别!回来......"
  滴翠只好乖乖回来:"少爷。"
  庭温看看她,缓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纸条的一半已经被血浸透了:"照这张纸上的地址去找人,别惊动其他人。这件事,我不想第三个人知道。"
  滴翠含着泪点点头,想要离开,却又担心庭温的境况:"少爷......您的身子......"
  庭温摇头:"不碍的......你去吧。我撑得住。"
  滴翠只好出了门去。
  而庭温则在那扇紧闭的门后,咳得昏天黑地(汗,这话怎么那么郁闷?)。
  裴剑自那次同庭温会面后,便再没有见过他。偶尔出席商界的酒席,也只是远远地瞭望着他,不敢近前。这一年多来,看着他的面颊愈发苍白,却还偏要强挂着笑,裴剑的心痛到了极点。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燥热,庭温却着了厚厚的衣服,可即便这样,他纤瘦的体格还是隐隐显露出来。
  庭温端了盏酒,穿梭在人群中,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身旁的人看见他都连连问好,笑容中带了几分讨好的谄媚。庭温自然明白这笑容的含义--短短一年,阮家已经吞并了无数商户,这自然是缘自庭温强硬的手段。
  也有人质疑过阮庭温--三年前,是他跪在父亲的灵前向众人起誓,此生再不过问阮家的生意,如今却又这般所为,的确令人心生疑惑,所谓"家兄卧病"的说法,自然也有不少人怀疑了。
  庭温对这些说法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众人随惊讶于他的手段,却也无可奈何,小的商户被他吞并,有些势力的也只能被迫与阮家合作,另也有些恼于阮家强硬态度的商家,干脆倒戈投到了裴剑旗下,这般一来,裴阮两家在本地的商界,已经隐隐有了二虎争霸之势。
  裴剑看着庭温缓缓地朝自己踱来,裴剑也暗暗一惊。恍惚间,庭温已经来到自己的眼前。看到裴剑,庭温嘴角的笑却似水波般徐徐划开,裴剑看着他的笑,只觉得魅惑而明艳,似一股熏风,吹得裴剑神迷意乱。
  庭温举了酒到裴剑面前:"裴大哥,近来可好?"
  裴剑不懂他的心中所想,却真真抗拒不了他诱惑般的挑逗,魂牵梦绕的人此刻就在眼前,巧笑嫣然,怎能不令人动情?
  "好......你呢?"
  庭温转了转黑如曜石般的眸子,笑道:"如你所见。"
  裴剑见他握着酒杯的手又清瘦了几分,不由得嘱咐道:"你怎么还是那么瘦......无论怎样,都还是身子要紧。"
  庭温却似不在意般地勾了唇:"我要是死了,阮家便也就垮了,不正如你所愿?"
  裴剑听了这话,便知他还是怨恨着自己之前的所为,想要张口解释什么,可又觉得无话可说。
  庭温看到他的窘境,便缓了语气:"裴大哥,我说笑的,你别在意。"
  裴剑看他的表情虚虚实实,语气也亦真亦幻,一时间也不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庭温的眼眸里的光更柔了几分:"裴大哥,有空就请到我家做客吧。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罢,他转身离去,留下裴剑沉浸在一片恍惚之中。
  又过了一周左右,裴剑无意中在街上碰到了滴翠。
  小丫头走的风风火火,似有什么要紧的事。
  裴剑想想,还是唤住了她:"滴翠!"
  滴翠应声停下,回头,看是裴剑,微皱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恼似的神情,却又马上恢复了平静:"裴少爷。"
  裴剑此刻也不理她的心中所想,只是急急地问:"滴翠,你同我说实话,你家公子的身体到底怎样?"
  滴翠听了这话,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大少爷病得正重,这是众人皆知的,二少爷正派人全力医治。"
  裴剑明白她是误会了,忙说道:"我说的是你家二少爷,阮庭温。"
  滴翠有些提防地看着他:"嗯,二少爷很好,烦劳您的惦记。"
  裴剑却摇着头:"这些话,庭温教过你很多次了吧?"
  滴翠看着裴剑:"滴翠说的都是实情。"
  裴剑还是不信:"滴翠,我明白你护主心切,我只想要告诉你,我并无害你家主子的心,我只是......只是想帮上些忙。"
  裴剑说的言辞恳切,滴翠竟也有些微微动容:"......裴少爷,你就别再问了,公子他......"
  裴剑连连追击:"是庭温不让你说的吧?"
  滴翠咬着唇,微点了头。
  裴剑叹息一声,道:"他......他这又是何苦。"
  滴翠想想,还是道:"裴少爷,这些话本不是滴翠当讲的,但是......无论您同我家公子又过些什么,都请一并算了吧,公子的身子......现在真的很差......"
  裴剑听着也是阵阵心酸,他也明白,庭温之所以这般的拼命,大概也是有同自己赌气的成分。
  滴翠看着怔愣的裴剑:"公子总是咳血......现在几乎已经改成了吐......他从你那里回来,便是这样了。"
  裴剑心里更愧,也知道他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粗鲁,才会落下这种病根,怎么想,都是自己太对不起他。
  叹口气,裴剑从怀中掏出了几张单子地给滴翠:"这个你拿着,这是我寻了名医开的药方,只做调理之用,虽治不了根,却多少也能管些用处。"
  滴翠踌躇了会儿,还是接了过来,朝裴剑纳了个万福:"裴少爷,奴婢先告退了。"
  裴剑没再拦她,却一直在思量着她的话--庭温,庭温,终究,还是我对不住你啊。
  滴翠想了想,还是去到药店,按着方子上的药材,抓了几副药。此刻的她,也真算得上是病急乱投医了,庭温的病越发严重,滴翠看在眼里,急在心间,可又帮不上什么忙,现在裴剑送来了药方,滴翠想着,还是决定试试看。
  回到府上,滴翠煎好了药,端到了庭温的房中。庭温看着她端来的药,微皱了眉:"怎的?药方改了?"
  滴翠有些惊讶:"公子怎么知道?"
  庭温瞥了一眼那汤药:"色泽不对。"
  滴翠点点头:"是新药。"想想,她还是补充了一句,"嗯......是裴公子给的。"
  庭温的眉眼一抬:"裴剑?"
  滴翠应道:"是。"
  庭温放下了手中的笔,正视着滴翠:"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滴翠还未察觉到异常:"今早。"
  庭温的声音又冷了几分:"他怎么会给你药?"
  "我......"
  庭温的目光变得凌厉:"你告诉了裴剑,我的病情?"
  滴翠被他眼中射出的寒光一震:"......是。"
  庭温"霍"地站起:"你越来越放肆了!谁许你这么做的!"
  滴翠不懂他为何会这般恼怒:"裴少爷很急地询问我......他也很关心您......"
  "我当初是怎么告诉你的!"庭温根本不听她的解释,更气愤地喊出来。
  滴翠看着他的脸色惨白,太阳穴附近的青筋却因为愤怒而爆出,也开始害怕起来,"扑通"跪了下去:"少爷息怒,滴翠知错了......"
  "知错?!"庭温却依旧暴怒,与之前的淡静温柔简直判若两人,"你懂得什么!就会坏事!谁让你要他的东西!跟了我怎么久,怎么还是这般的不懂事!"
  滴翠被他训的心中委屈,却也不敢出声,只得暗暗地啜泣。
  看到她哭,庭温非但没有心软,反而更怒:"你有什么好委屈的!以前的伶俐劲儿都去了哪里?"
  庭温一边说着,一边瞟向了桌上的药,看到冒着热气的药汤,庭温心里更恼,一把将药碗扫了下去,碗摔在地上,四散分裂,药汤却洒在了滴翠的身上,滴翠被烫得一激灵,却也不敢出声呻吟。
  庭温这才缓过神来,看着滴翠莲藕般白嫩的臂上出现了片片红紫,不由得叹了口气:"罢了,你下去吧。"
  滴翠含着泪给庭温叩了个头,走了出去。
  庭温看着地上的狼藉,心里气闷,不由得又呕出了一口鲜血。
  转天清晨,庭温醒来后准备披衣出门去,出了院门,却见庭玉远远地迎了过来。
  "庭玉?"见庭玉过来,庭温微微有些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庭玉看看庭温消瘦的身形,竟连一个勉强的笑容都做不出来。
  庭温看着她的样子,叹口气:"我们进屋聊吧。"
  进了房,庭玉坐下,怔怔地看着庭温,忽然道:"哥哥,你......"
  庭温抬了头:"庭玉,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庭玉却垂了眼帘:"哥哥,你究竟是怎么了。"
  庭温明白他的意思,却故意反问:"我怎么了?"
  庭玉将目光移到别处:"哥哥,你变了,自从你回来后,就仿佛变了个人......哥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和大哥之间是怎么了?还有......阮家的生意为何那么急于做大?你知道我们不急在这一时的......哥哥,你到底想做什么?"
  庭温听了她的话,却答非所问地悠然道:"阮家现在这样,不好吗?"
  庭玉锁了眉:"不是不好......只是这样......让我觉得害怕。"
  庭温看着她,眼波流转:"庭玉,你不必怕,现在一切都好,以后,也会很好。"
  庭玉听了他的安慰,却丝毫没有放松,纤细的手指绞着帕子,似乎更紧张。
  庭温柔声道:"这没什么,阮家身在商界,便要做到最好,这样,我才能无愧于爹爹,无愧于阮家的列祖列宗,这中间的手段也许偏激,但结果好就够了。庭玉,我不能对不起你们。"
  庭玉却摇头:"我不懂。以哥哥你的能力,循序渐进岂不是更好?为什么一定要同其他商户弄得这样僵呢?"
  庭温笑笑:"敲山震虎罢了。我只是要让他们知道,阮家不是好好先生。今后在此地,提到阮家,我要让别人敬畏三分。只有这样,大哥在接管过生意后,才更好做......"庭温说着说着,却蓦地止住了。
  庭玉却听得有些糊涂:"哥哥,我真的不懂了。你究竟想要什么?"权势、名利,这些,都绝不是她飘然若仙的哥哥看得上的!
  庭温看看她,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浅叹了声,摇摇头。
  "对了,庭玉,你今天来......不会只是为了问这个吧?"
  庭玉踌躇了会儿,还是道:"哥哥,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你......但是,我想,现在阮家也总算是安定下来了,我们是不是......该把忆庭接回来了?"
  庭温听到这话,手不由自主地一抖:"......忆庭?"那个,身上流着自己的血的女孩,那个,红扇同自己的女儿。
  庭玉看着庭温的脸变得惨白,有些担心地问:"哥哥?"
  庭温强笑着摆摆手:"我......我没事。"顿了顿,他又道:"只是......忆庭的事......还是再放放吧。"
  庭玉却很惊讶:"再放放?"
  庭温有些无力地寻着由子:"是......忆庭的身份,现在也不好说......我想......再放放吧,阮家现在,还是太乱......"
  庭玉冷冷看着无助的庭温:"你分明是不想认她。"
  庭温苦笑:"你让我怎么认她?说这是我的孩子?那大哥怎么办?"
  庭玉笑得有些嘲讽:"你既然可以软禁大哥,又何必在乎他的感受?"
  庭温张口想解释,可是终究没有出声。
  庭玉叹息:"将她接回来,总比让她寄人篱下好得多......至少......家里还有亲情,无论是谁的......"
  庭温觉得胸口的气血在上翻,他强忍住喉中的腥咸,皱眉道:"还是等等吧......"
  庭玉有些气急地起身:"哥哥,你分明想逃脱!你究竟在多什么?"当初,已经对不起红扇,为什么现在......还要再愧对忆庭......
  庭温的唇是毫无血色的惨白:"是......我是在逃脱。我......我实在不想,再给别人太多的承诺。"红扇给我的惩罚,我永世难忘。其实早该明白,明明达不到的事情,又何必空空承诺,这样,也只是徒然伤了别人的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有幽幽的光,被睫毛挡住,若隐若现。
  庭玉便莫名地心软:"哥哥......"
  庭温缓了缓,浅笑:"先不提这个了。庭玉,我倒想起来,真的有件事要同你商议呢。"
  庭玉问:"什么事?"
  庭温起身,走到了书桌旁,拿起了一个折子,递给庭玉。
  庭玉翻开,寥寥扫了一遍,大惊:"哥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庭温淡淡笑道:"你意下如何?"
  庭玉慌忙地:"什么?"
  "这桩婚事啊。"
  庭玉连连摇头:"谁说我要嫁了?"
  庭温瞟了一眼庭玉手上的折子:"这户人家家世很好,虽远了些,倒也算门当户对,这家的公子也是相貌堂堂,温俊儒雅,还算是不错的。"
  庭玉的脸颊因为恼羞而飘上两朵红晕:"我何时说过要嫁人了?"
  庭温笑着摇头,眼中带着丝波澜不惊的宠溺:"又说孩子话了,总不能独守空归一辈子。"
  庭玉却毫不领情:"我不!"
  庭温轻叹:"庭玉,你已经不小了......"
  庭玉却固执地转过头去,眼角噙着泪:"哥哥,你那么厌恶我,急着要赶走我吗?"
  庭温摇头:"你想到哪里去了......只是......为你选个好人家,也是爹爹的心愿,我......我若能达成此事......便再无愧于爹爹,今后......若......罢了,没什么。"
  庭玉听他这口气,却分明像是在交待后事,她听着越发地害怕,一把抓着了庭温的衣袖:"哥哥,你......你别吓我......我只要你一句话--你......你会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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