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 上————怜书
怜书  发于:2009年1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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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髮青年注意到,這將軍手上的長矛,以一個將軍來說,早該汰了。

一陣噁心的感覺油然而生。藍髮青年擡頭上望,淡淡道,「財寶,就分給所有的戰士吧。」

遠方劃過天際的一抹星光,帶著與他全然相反的特殊氣息,漸行漸遠漸落。

「那這人?」接令的將軍恭敬請問。

藍髮青年擺了擺手,依然望著天邊。

星光墜落。

「戰俘呢?」

「恨不能解、仇不能報,也不必留著了!」藍髮青年一揮手,向著星光而去。

「全殺了!」將軍下令。藍色光采只餘殘影。

黃昏,一般來說都是很美的。這小山也是。

亮光突然閃起時,占山爲王的寨主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領著幾個大膽的徒众就追了过去。

沒有人知道那亮光究竟是怎麼回事,也沒有人還有心思再去想起。

清池邊,白髮飄飄,人影纖纖。

他們到時,趕巧盤坐的人已然站起。卻又顛顛顫顫,彷似不禁風般,倚著枝幹,輕斂雙眉。

「哈!我來扶妳!」山寨主一把扔下大刀,大聲笑著走來,其餘教众也跟着笑成一团,一起靠了過來。

他倚樹而立,冷然言道:「吾無事,諸位好意心領。」

「呼!好聽又特殊哪!」山寨主步步進逼,堆著滿臉明顯的欲望。

不遠的地方,藍髮的青年輕搖羽扇,靜靜看著這一幕。

身前三步,山寨主迫不及待的伸長手臂,將那人笼在树与自己的胸前,再一步,跨跳著下身先行。

笑聲震耳欲聾,尖銳的口哨聲和著粗鄙的言語此起彼落,「唷,當場表演啦!」

山寨主回頭望著众人,笑得张狂,比了一个叫笑聲再增一倍的手勢。

「啊!」

笑聲嘎然止歇。正好轉過頭去與後面的同伴調笑的人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就見其他人瞪大了眼,張大了口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待回頭一望,他們的反應也就跟其他人一樣了。也不知是誰先發了一聲喊,其餘众人跟着退了一步,再一转瞬,一走步,人人爭著發足狂奔。

白髮青年一手扶著樹幹,喘了口氣,拂塵輕揚,利光頓出,散成環形的光芒四下飛去,只聽嗤嗤連響,跑著的,那還有個人來?

人聲停。

沿著清池,他一步一步遠離染血的地方。

靜。 

他低頭,白髮披下。倚著樹幹緩緩坐倒於地。曲成環形相扣的雙掌尚未開始凝氣,胸口無法凝滯的真氣和著鮮血便一起嘔了出來。

白髮細柔,隨風揚起。下一刻,原來只及肩的長度突然暴增,幾絲垂落已至腰上。

深凝眉,緊閉眼。他輕啓的口中,似乎念著什麼。鮮血汩汩,沾染失了顔色的薄唇。

有時他細細的聲音會突然中斷,緊咬下唇撫著胸口。有時他環扣的雙掌會突然打開,嘔出的鮮血便正好滴在他撐抵地面的肘臂上……藍髮的青年也不記得有多少次了。總是從黃昏到月明,重複再重複。

現在,他倚在樹下,白髮停止生長,深凝的雙眉也重新舒展了開來。

呼吸依然時急時緩,唇畔鮮血依然時有溢流,映著月光的容顔卻平靜淡然。

藍髮青年緩緩走近。踏著枯枝的腳步輕輕微微。

似是察覺了什麼,他睜開眼來。背光的身影巨大朦朧,遮掩了一切天光。

輕擡手,覆著幾絲白髮的指尖氣息流轉,瞬發的細流切斷了身旁枝幹,和著葉聲窸窣,墜了下來,擋在兩人之間。

藍髮青年沒有停步。

他再擡手,氣息將凝未凝之際,藍髮青年身形倏移,手臂一伸,握住他的手腕。

輕托起他的同時,藍髮青年輕點了他脥下。

他沒有落地。

走出樹林的藍髮霸主,映著月色,望了一眼懷中白髮拂面的青年。

笑。

原來,人,也可以有這樣美的。

《天若有情》 14.醒

「啊!」

一聲輕呼,喚醒了有些怔然的海殤君。

嗯?吾方才在想些什麼?梵天呢?

一定神,梵天就在眼前。朝陽煦暖,映在那張絕美的容顔上,粉色浅淡轻覆面頰,唇現朱色……看來已然無礙。

「紫公子?」慈航渡扶著少君,緩聲關注。 

「我沒事。」少君笑笑,一偏頭,就著肩上衣物抹去唇角溢出的一絲血紅。雙手卻還握著梵天雙手。「再一下下就大功告成了對吧!」

「嗯。」慈航渡輕點頭,掌心抵在少君背心,吸引紫氣的速度愈見緩柔。

聽著他們的對話,海殤君卻明白情形並不樂觀。少年曳地的淡紫長髮不住輕微顫動,長髮的主人眉首時而輕凝、時而緊皺,總是沒有舒展的時候。

「唔……」輕顫著的纖弱少年突然向床上略略一傾,背後众人也同时收手緩氣。

「紫公子?」

海殤君一步向前,少君回過頭來,對他報以虛弱一笑,卻帶著幾分淘氣,突然拉起梵天的左手,一轉頭,便在他掌心輕輕印下一吻。

海殤君一愣,少君卻兀自吸吻著梵天的手掌,眼裏帶著幾分笑謔。

海殤君一笑,止步不前,卻見少君眼一閉,緩緩滑落。幾步趕過,扶起他的同時,少君也昏了過去。

「只是勞累過度,休息一下應該就沒事了。」慈航渡走向前來,提起少君的手腕,略一按,對海殤君說道。

「和尚人帶他到禪室休息吧!」大圓覺從外面走進,接過少君,望了一眼床上的梵天,便笑著離開了。

似乎是大圓覺說了什麼,門外諸天均是掩不住的欣喜之情,卻也只是向內一望,便慢慢散了開去。

「梵天已經無事,稍事休息後便能清醒過來,海殤君盡可放心。」

「多謝聖翁。」海殤君羽扇一擺,輕揖一禮。

「算來海殤君救了梵天兩次了,是我們該向你道謝才是。」慈航渡回了一禮。

「請勿如此說法。若不是梵天爲吾觀心,當不致如此,此海殤君份內之事。」

慈航渡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說,只問道:「梵天即將醒轉,海殤君是先與众人到禅室休息,還是在此等待?」

「梵天因吾而傷,吾當靜候。」

慈航渡笑著點了點頭,便與众、辅二天一起退了出去。

晨風微微,透過窗櫺輕輕卷了進來。風過處,藍色長髮輕輕擺蕩,幾絲拂過了自己的頰側,幾絲垂揚,飄過了他的面前。

海殤君彎下身來,輕輕理了理梵天因風拂動而略顯淩亂的鬢髮。卻不意自己的藍髮與他的摻雜到了一起。

“「將軍。」”

心中有什麼,就像暖暖的春風突然吹起……不知爲何,只是覺得應該笑一笑。

呵,或許是因梵天即將醒來吧!望著床上安然熟睡的容顔,海殤君微微笑了起來。

「海殤君……」 

窗外一個清嫩的聲音突然響起。海殤君回頭一望,才發現少君站在那兒。

「你怎麼來了?身體好些了嗎?」開門讓少君進來,海殤君邊問道。

「呵,這是老毛病了,我沒事啦!」「咳!」

才說著,少君卻又偏頭輕咳了起來,海殤君正想勸他回去休息,卻見少君忙不叠的搖了搖手,「真的沒事嘛!別趕我回去啊,我是專程來看梵天的!」

還不等海殤君答話,少君輕笑一聲,已然走到床前,輕輕拉起梵天的手來,「嗯,真的好溫暖喔!」

看著少君滿足的輕搖著梵天的手,海殤君微微一笑,「這是你的功勞。」

「真的啊!」少君輕吐了吐舌,突然雙手一張,俯下了身去,「那這樣他也不會怪我吧?」

看他摟著梵天的樣子跟摟著一個軟枕簡直沒有兩樣,海殤君不禁失笑,輕搖了搖頭,走到床前,低聲道,「先起來吧,別吵了梵天了。」說著便將他輕輕拉起。

「呵呵!」少君笑著站了起來,卻對海殤君眨了眨眼,「你想自己來就說吧,我不會笑你的啦!」才說著,卻又輕揚嘴角,一付等著看好戲的模樣兒。

海殤君笑了笑,卻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只將他輕推著送出門,少君嘟著嘴心不甘情不願的來到門口,回頭一望,卻突然睜大了眼睛。

海殤君回頭一看,才發覺梵天已醒了過來。

一抹若有似無的輕笑在少年唇角揚起。

嗯,時間正好。

那麼……

紫髮的少年頭一低,繞過海殤君,轉到梵天面前。

紫氣!將醒未醒之際,梵天突然感覺一股強大的紫氣向自己靠攏了過來。眼未開,梵天輕轉手掌,一道真氣激射而出──

《天若有情》 15.尋藥

「對不住。」走出修仙台,梵天微斂雙眉。

「不怪你。」海殤君輕搖羽扇,語氣仍是淡然自若。

「可是少君他……」回想起自己居然什麼也沒問清楚,舉掌便擊,梵天便是滿心的愧疚。若不是海殤君及時化出一掌,略緩了緩掌勢,那救了自己一命的少年就不是傷重而是當場氣絕了。

「梵天不必如此自責,聖翁也說還有辨法的。」海殤君停下了腳步。

「吾明白,吾現在即往深蘭谷一會高人,求取良藥。」梵天拂塵一揮,轉身便欲告辭離去。

海殤君一步趕過,阻在他面前。「讓吾去吧!」

「這是梵天不慎所致,海殤君不必……」

「哈!」海殤君一笑,斷了他的話頭,「若真要算起來,得從觀心算起了。」

「那是始料未及之事。」

「這也是始料未及之事。」 

梵天還想說什麼,海殤君做勢虛掩了掩他的口,認真說道,「梵天傷勢方才痊癒,實不宜在此際動用真氣啊!」

「吾……」梵天低低歎了口氣,「吾心難安啊。」

海殤君暗暗歎了口氣。突然心中一動,笑道,「那和吾同行如何?」

「啊!如此甚好。」一笑擡頭,梵天語氣欣然。

「可是梵天需應吾一事。」

「好。」

好?這麼爽快!海殤君笑在心中,卻不動聲色,「那你不許入深蘭谷。」

「什麼?!」梵天愣在當場。話卻早說出了口,又收不回來,仔細一想,才知道海殤君根本是繞彎子不讓他去,一時間也不知是慍是惱,瞪著藍髮飄飄,羽扇輕搖的青年卻說不出話來。

「對不住。」海殤君微微一笑,雙手輕合,執扇揖禮,「吾不欲見梵天如此憂心,言語嬉鬧,但求梵天暫寬心緒,信吾能取良藥歸。」

梵天一怔,歉然而笑,「……是吾不好,讓好友擔心了。」

『好友』

一瞬間,羽扇停了停輕擺的動作,執扇的手略略前伸,不自主的想向著那人的方向……啊,吾在想些什麼?爲何突然……

「嗯,就請梵天先回渡雲山吧。待吾取得良藥,定去拜會。」也不待對方回答,一句說完,海殤君立即縱身遠去。

走得有些狼狽。梵天那句『好友』,就像觸動了什麼一般。

究竟怎麼回事?海殤君輕揉額角。並不疲累的身體卻沒有給他可供憑依的理由。

自從見了梵天以來,很多時候,很多情況,都覺得似曾有過。可是,真真確確的,和梵天是到滅境以後才認識的。

他……

不、不可能的。如果曾經見過,吾決不可能將他忘記。

海殤君反復思量,終是一歎,一揮手,邁開大步而去。

修仙台。

僻靜的禪房,靜靜躺臥的紫髮少年。蒼白的彷無一絲血色的雙唇,掙扎著喃喃輕啓。

「星……」

「長老。」低沈的男音驀地響起,輕輕的,在他耳邊。

「計畫……」

「都安排好了。」 

隨著這聲音而來的,是浸入唇舌的一絲冰涼,少君輕輕吮著,直至沈沈睡去。

「只要是你的希望。」他擡起頭來,輕聲說道。

《天若有情》 16.深蘭谷

「在下海殤君,特爲求藥而來,還請藥園主人賜見。」

間關鳥鳴,潺潺水流。滿是藥香的園圃,奇花異草並豔。若不是藍髮青年頸際尚餘的幾點晶瑩汗珠、凝氣未散的五指,當真以爲他是踏青來了。

柴門應聲而開,屋主人緩步而出,望了一眼面前挺立的藍髮青年,略點了點頭,「你通過考驗了。你的要求是什麼?」

「想請前輩救一位朋友。」海殤君直視著對方。

「吾不出深蘭谷。你可以選擇帶人來,或帶藥回去。」屋主人打量著他。

「他傷得很重,不能移動,是否可請前輩聽症下藥?」海殤君輕搖羽扇,並不回避對方的目光。

「好。」目光相對,屋主人略側過了頭去,聽著海殤君描述紫少君的情況。

不急不徐的語氣……雖是求藥而來,卻絲毫不見低聲卑下之意,高亢明澈的聲音,甚至隱含著不容抗拒的意味……屋主人在心裏惦量著眼前的人。

海殤君說完,屋主人並沒有立即回答,轉過身去,背負雙手,似正思索著。緩行數步後,方才回過頭來問道,「你那位朋友是男是女?」

「男。」

「那就麻煩了!」屋主人皺了皺眉。

「方法是?」海殤君靜待對方解釋。

「你那位朋友之所以如此,是因爲體內陰陽之氣無法調和之故。依閣下所言,原是陰氣太盛,卻突然沖入極陽之氣所致。若是女性,成親之後,再加藥物,自能慢慢調和,男人的話……」屋主人略顯爲難。

「直說無妨。」

「這是吾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屋主人略緩了口氣,探身在花草叢中尋找,而後拈起一朵火紅的藥花,「讓他服下此花,有三個時辰的時間可以暫時變爲女性。然後找一個武功高強的人與他調息即可。」

花紅似火,如欲滴出鮮血般。功用是他聞所未聞,花種也是他前所未見。海殤君微合眼簾再開,問道,「他現在昏迷不醒,如何行事?」

「這倒簡單。」屋主人回身入內,取了一個瓷瓶交與海殤君,「不論受了如何重的傷,這內中的丸藥都能讓病人暫時清醒過來。不過有一事你務必謹記。」

「請說。」接過瓷瓶,海殤君問道。

「服下藥後,一天內就必須治癒,否則這藥反會加速他的死亡。」

「吾明白了,多謝。」

「朋友請留步!」屋主人突然出聲。

「尚有他事嗎?」海殤君回過身來問道。

「老夫只是一事不明。」屋主人看著他,頗帶好奇,「你不是滅境的人,怎會爲大梵聖掌所傷的人求藥?你那朋友與滅境佛家爲敵?」

「不是。只是意外。」海殤君淡淡說道。 

「意外?那也該是造成意外的人前來求藥才是!難道他們沒對你說過,來深蘭谷求藥的人都要通過考驗?」

「有。」海殤君微微笑了起來,「就是知道,所以不讓他來。」

那眼神、那不容他人懷疑的氣度……屋主人一下子說不出話來,靜靜目送海殤君離去。

「啊!是護法。」

門開處,一黑髮男子無聲步出,到了屋主人身後。

「你辦得很好。」低沈冷漠的聲音淡淡說道。

「多謝護法!」屋主人笑了一下,突然問道,「可是君皇好像非常重視梵天……長老的計畫是不是有效果……」

一個眼神,讓他停了說話。

黑髮男子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你先回去,並將選定的人帶來。」

「是。」屋主人深深行了一禮,告辭離去。

也該回去守著他了。一陣風過,黑色身影閃掠,又是滿園藥香。

海殤君在回程的路上,巧遇众天,兩人便一起回到了修仙台。

待知會過慈航渡,海殤君便直向內而去。誰知未入禪室,那修長的暖黃背影便躍入眼簾。

梵天在此?

「海殤君!」

海殤君才停步,就見梵天站起身來,推門而出,清亮的聲音透著難言的喜悅。

「好友無事,尚幸。」梵天凝著他半晌,而後露出安心的笑容。

「……梵天怎會在此?」海殤君緩緩走近幾步,盯著他看了一會,忽然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是梵天份內之事。」迎著他的目光,梵天一笑,「可是畢竟無法使少君痊癒,還是得仰仗海殤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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