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 上————怜书
怜书  发于:2009年1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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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微侧了侧头,彷佛思索一般,而后微嘟着唇辩解,「可是若不是梵天,我也不会有这种机缘啊!」

「是阁下福份,阁下不怪罪于吾,梵天已然感谢,怎敢居功?」梵天敛眉言道。

「不是这样的!」少君急急分辩着。

梵天微微一笑,示意他慢慢说来。

少君回以笑容,缓了缓呼吸,说了下去,「其实,我以前根本不敢想象会有这样的一天。」轻移步伐,少年向着一侧缓缓走着的步伐就像兴奋又带着害怕的学路小儿一般。「以前,走路时,我总感觉这身体像有千斤重一般,每一步都好难。」

轻轻拉下系着发辫的丝带,纤长五指没入一片淡紫色中,「我有时会想,到底还有多久呢?不知道我死的时候,头发能有多长……」

记忆中,原本曳地的长发,如今披散下来,尾端只到了踝上──

「呵。」直望进梵天清澈的眼眸中,少君一笑,对他眨了眨眼,「但我现在却剪了它。」

「无限希望的生命,本不需要度量。」梵天微微一笑。

「但,」少君走近一步,「梵天是不是也明白我为何不剪多一些?」

「时时提醒自己过去的痛楚,也就能时时体会生命的喜悦,与珍惜现有的一切。」

「呵。真不愧是我喜欢的梵天啊。好厉害!」三步范围内,紫发少年一踏步,立得笔直,带笑的双眸直追入梵天眼里,缓缓地伸出手来。

梵天回望着他,温和一笑。一暖一凉的双手便轻轻交握着。

「无事时,请多上山来。山上的气应该能给你很大的帮助。」清亮的声音带着一丝柔和。

「那我就不客气啰!」笑着的少年突然将手紧紧一握,随即放开,宛若翩翩起舞的轻快脚步直向前去。

是正在体会无限生命的少年──梵天一笑,随后跟去。

群峰环围的山谷,少年清清嫩嫩的嗓音忽然响起,「海殇君!」

幽幽荡荡,峰峦共语。一声声“海殇君”传了开去,又折了回来,于是,山前山后,便充溢着这样的呼喊。

「海殇君不在此处。」梵天笑答。 

「我知道啊!」少年调皮一笑,「若是在这儿,一定是和梵天在一起嘛!」

海殇君……尘事何时了?吾当长忆,但望君安靖如昔……回音缭绕中,一弯轻浅的微笑泛上那绝美的容颜。

看着略略垂眸的梵天,少年一笑,一转头,对着山谷,再喊一声,「梵天!」

于是,满山遍野,“梵天”与“海殇君”便交互回荡,久久不散。

《天若有情》23.怒意

「睡得好吗?」

星子稀落,天边一抹淡白。

察觉身后轻轻靠近的脚步,石上依旧阁眼的梵天问了一句。

紫发少年一听,瞇起一个笑脸,不待梵天回转身来,自己先转到了他面前,一声清清嫩嫩的嗓音道了个,「早。」

「累的话,不妨多休息一会。」梵天微微一笑,下了打坐石。

「才不呢!」少年脸上是半认真半调皮的笑容,「睡觉多可惜!」

少年自那日上山之后,每隔三五日便会再来一次。

就像要将过去失去的光阴补回一般,不断的走着,跑着,山前山后几乎没有他没到过的地方。累得走不动时,也不肯休息,会问些问题或翻翻书册--昨夜,也是看书看得忘了时辰,就在这儿住下了--梵天轻摇了摇头,脸上却是温和的笑意。

明知说了也没多大作用,看着他单薄的身子,梵天还是叮咛了一句,「大病初愈,要多休息才是。」

「知道!」少年答了一声,但显然没有听进去,接着就问,「我们昨晚谈到……」

梵天一笑,没等他说完,解下自己的外褂递了过去。

「啊!不用了,我不冷的。」少年没有接过,继续讲了下去,「那个……」

梵天也没理他,拂尘搁着,作势就要脱下外袍。少君一见,连忙摆了摆手,见梵天连头也没抬,只得向后退了一步,声音有着一丝挫败,「呃、我去拿件衣裳。」一转身,飞也似的奔进后头的屋里去了。

「星!」不到房门,紫发少年突然低声唤道。

「长老。」黑发男子倏然出现。

少君喘了口气,顿了一顿,才问道,「昨晚你是否有来过?」为了不让梵天看出端倪,他封闭了自己全身的功力。身体就像普通不会武功的少年一般,累了也会真正睡着。

那些经典藏书,自然是早就看过的,却得装作没看过一般,昨晚,累了,也就在桌上趴着睡着了。今日一早,却是在床上醒来--

「没有。」男子低沈简洁的回答。

对望着的二人,紫发少年突然偏过了头去,一转身,推开了房门。桌上,原本摊开的书册……

少年闭上了眼睛一会。背对男子,「鬼王棺,练成了吧?」

「是。昨日……长老?」 

看着少年彷似轻微颤了一下的身影,男子一伸手,正要扶他,少君却向前走了几步,轻巧避了开去。

再转回身,带笑的脸庞有着熟悉的,看不出思绪的浅笑,「那么,今日午时就让他到渡云山下来吧。」

看着紫发少年再转身,拿起外褂又要步出房门,黑发男子没有多问,略点头,沈声应道,「是。」

「我来了!」少年笑着,一下子就转到了梵天面前。

「少君?」梵天看着他,眼神却有着疑惑,走近他,「是不是再休息一会?」

他不知道是自己略显苍白的神色,或是过促的呼吸让梵天那双眼睛展现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少君微微一笑,略略别开头去,不让自己有仔细思考的时间,「如果……」

嗯?海殇君?是海殇君──他在近处!察觉到海殇君的气息,少君一下子沈下了心来。对了,君皇必须回归──

「如果有一天,梵天发现自己的朋友作恶多端,那该怎么辨?」再抬头,是溢着淡淡浅笑的少年。

「善加劝导。」梵天答着,一边注视着对方。似乎是确定少年没事了,才放下心来。

「若是,屡劝不听呢?」少年直直的望进梵天眼中。

「若是,真是如此的话,迫不得已,吾将亲手杀之。」

呵,真像梵天会说的话。少年一笑,「嗯,梵天做的事都对。」

「吾只是做吾认为该做之事。」带着些许严肃的表情,梵天缓缓说道。

「那梵天认为该做的事就是对的事吧!」少年下了一个结论。

「不。」梵天浅淡一笑,眼帘略阁,「有时,应该做的事,不一定是对的。」

「有这种事?」是真的疑惑了。

「生命,该由你自己来体会。」梵天温和一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生命,该由你自己来体会。”呵,很久之前,他也表达过同样的意思。远处的蓝衣青年,心中一动,唇角轻轻扬了起来。

「啊!」

一聲女子的尖叫突然響起。

軍營中,尤其是旗開得勝,正歡聲喧騰,將兵同歡的地方,誰也不會注意到這聲音。或者說,習以爲常。

藍髮的青年也沒有多加注意。微揚著唇角隨意聽著將領們的歡聲喧囂。深紅的眼眸只注意到白髮的青年驀然站起,走了出去。

「住手!」白髮青年停在一帳幕前。

帳中已有幾分醉意的五人向他瞧了一眼,又低頭看看被壓在地上的,衣衫不整的女子,笑容不減。

「啊!正好,咱兄弟五人分不平呢!」對笑著的五人突然走出二人來,直向白髮青年而去。

「放開她。」白髮青年重復著,看著走近的二人,怒意漸升。

「那你來代替她……」 

一道光芒閃過,一句話未完,尚未碰著他衣袖的兩人已然身首異處。

帳中餘下的三人和女子都驚得呆了,那三人卻早一步反應了過來,抄起一旁的傢夥便攻了過去。

同樣的光芒,同樣的俐落,與同樣跌落的屍體。

白髮青年站在原處,向著裏頭說道,「沒事了,妳快走吧。」

「你……你!」回過神來的女子一瞧清楚他的容顔,居然是掩不住的憤怒,「我記得你,你是那個無惡不做的惡魔身邊的人!」

「可惡!」女子咬牙切齒,「你們殺了我的丈夫,還假惺惺作甚!」一擡手,抓起地上散落的鐵器就丟了過去。

女子隨手丟過來的鐵器並沒有到達它原來該到的地方。輕閃而過的紅光,在白髮青年來不及阻止前,已擊落鐵器與那女子尚未站穩的身子。

白髮青年一愣,一轉身,藍髮霸主已在他身後。

「她只是一時氣憤罷了,你何必殺她?」微蹙著眉的白髮青年,聲音有著難掩的愧疚與怒意。

「難道你看不出來她想殺你?」

「那將她逐出也就是了,又何必殺她?」

「既然要阻止,就徹底阻止。」

「你!」白髮青年一怒,一時卻說不出話來。擰著眉頭,停了半晌,才緩緩問道:「那些戰俘呢?」

「自然會全殺了。」

「既已勝了,又何必趕盡殺絕?」

「放了成禍根,留著無用。」

白髮青年連片刻的思索也沒有,「放了不是禍根,但留著卻有用。」

「哦?」

「幾個殘兵敗將對你的霸業根本沒有影響;但殺盡所有人,卻會留下殘虐的惡名。既然降與不降結果相同,人人都會拼命,將來的戰爭豈非更形吃力?放了他們,將來就有不戰而降人之兵的可能。」

話說得雖然有道理,但藍髮的霸主從不曾失敗,也不在乎。他看著眼前那一雙黑的彷佛深不見底的晶亮瞳孔,毫不退縮的神情就像想用生命去捍衛什么一般,不覺有趣:「殺與不殺對你有影響?」

「能不殺,爲何要殺?」

有意思。「這是,你的希望?」

「是。」白髮青年定定的回答。

「好。」

「國主!」一旁的將領聞言一驚,立刻說道,「這是很強悍的一族,放不得的!」

「沒關係。」藍髮霸主微微一笑。

「可是……」將軍還想說什么,藍髮青年略有不悅的神情一閃而逝,白髮青年一震,右掌凝氣橫伸。下一瞬間,本該擊上那將軍的紅色光芒擊上淡黃色的一片光暈。

白髮青年晃了一步,退到那將軍身邊,示意他離去。或者是下意識的反應吧,將軍伸出手臂,正要扶上白髮青年肩頭時,紅色光芒突然穿過白髮青年頸邊,直透過那人咽喉。

在細微血絲染上他的白髮前,藍髮霸主將他拉了過去。將軍的頭顱在白髮青年腳邊滾過。

「你-!」 

憤怒的目光彷若烈焰燃起,白髮青年凝氣的手指在瞬間曲握成拳。拂塵一揚,一掌向前擊了出去。

《天若有情》 24.決定

「你要殺吾?」藍髮霸主的聲音有著不同過往的一絲火氣。

「是。」白髮青年簡簡單單的回答。

靠得極近的兩人。

注意到被自己反扣雙腕,壓在身前的白髮青年凜傲不屈的神情,藍髮霸主忽地輕笑,「你不是吾的對手。」

「或許吧。」白髮青年直望進他眼中,清亮的聲音高亢卻又淡然,「但,繼吾之後,還會有無數人前仆後繼。殺你之人,又何必一定是吾?」

藍髮青年微微蹙起眉頭。白髮的修行者不像其他人;他的能力不能使修行者懼怕,他的恩澤不能使修行者朝拜。更不能明白的是……那一雙殺意熾烈的眼眸,爲何仍能這般清澈?

不帶一絲表情,藍髮青年倏地伸出手來,兩指迅出,直指他雙眼。

一絲驚慌閃過。白髮青年閉上了眼睛,略偏過頭去。

就像平常人的反應嘛!怕了?終究……藍髮青年溢著諷刺的微笑尚未開展,白髮青年回過了頭來。

瞥著他的眼神竟是明顯的不屑。

不屑?

倒真是出乎意料的反應啊!

呵。有趣。「你說吧。想殺吾的原因是?」

「濫殺無辜!」白髮青年怒意凜然。

「濫殺無辜?」藍髮青年眉梢一揚,反詰的語氣似笑,也並不在意:「你要吾釋放俘虜,吾已照做。吾殺不遵吾命之人,又有何不妥?反而是你,旗開得勝之際,又因何殺吾部下?」

「欺寡淩弱,故吾殺之。」白髮青年一聽,眼中輕蔑更甚,「但你卻殺了爲你盡忠勸諫的人。如此濫殺,有朝一日,將無人再爲你盡力,你將众叛親離!」

一挑眉,藍髮霸主一笑,「從來只有自請效命者,而無叛離者。众叛親離?吾倒想試試。」

「無可救藥。」白髮青年望著他,眼中只餘淡漠。

淡漠?這神情……距離這么近,但他仍然被對方忽視的,這可是第一次。

鬆開手,藍髮霸主一笑,「跟在吾身邊吧!吾能給你你想要的東西。」

白髮青年看也不看他,微挑的目光注視著遠方朦朧的山景,彷佛他已經不存在一般。拂塵一揚,轉身就走。

這!「停!」藍髮青年一彈指,內力帶起的塵埃形成障壁,擋在白髮青年身前。

白髮青年沒有停步。 

飽含內力的塵沙幾乎要刮上白髮的青年,藍髮青年一驚,一出手就用力抓緊對方手臂。用的力道是如此之大,白色的拂塵落下地來──白髮青年卻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看著吾!」藍髮的霸主一怒,用力一扳,轉過白髮青年。

「吾要離開。」額上冷汗並出的白髮修行者,聲音依然清亮平靜。

「不准。」藍髮的霸主命令道。

「憑什么?」白髮青年睨著他。

憑什么?

藍髮的霸主一愕。憑什么?

既不畏死,難道要把他關起來?一個微不足道的人類……

藍髮霸主微微蹙起眉頭,想了好半晌。「你還欠吾救命之恩。」

「你既殺人無數,吾一命亦不多值。想要回,你隨時可以動手。」白髮青年冷淡以對。

殺人?爲了吾殺人?該不會真的只爲了這個?

……還以爲他想要求什么呢!

看著白髮青年依然如故的神情,藍髮霸主既驚訝又覺好笑。一鬆手,轉身,他下令立即拔營回朝。

「還有三個國家……」一個將領忍不住說了一句。

「讓他們朝貢吧!」藍髮霸主笑了笑。

所有人都呆住了。從不更改的既定計畫,如今一句話就揭了過去;而原本必定的死亡,如今竟成了一點怒意也沒有的笑語……

白髮青年望著他,也愣了一下。似是不能相信這轉變。

藍髮霸主一笑,手腕微轉,內力帶起白色的拂塵。倒轉拂塵,塵柄遞向白髮的青年。

白髮青年望著他,神情裏有著疑惑。緩緩的,還是伸出手來。

「和吾一起走?」

聲音是诚挚的。白髮的青年手按塵柄,擡頭望著他,「你是問一個隨時可能殺你的人?」

隨時?這個人……藍髮青年揚了揚眉──現在是真的想要他了。

白髮青年一笑,伸手接住藍髮青年遞過來的塵柄,正要收回時,一股大力突然自塵尾扯來,白髮青年身軀一晃,不由自主傾向那片深藍。

白髮青年一驚,還未及站穩腳步,似笑的話語已響在他的耳邊:

「一起走吧!」

《天若有情》 25.轉變

塞外的天空,一片澄淨的藍。

巍峨宮殿裏,坐落在稍偏西側的書室,是藍髮霸主批閱臣下奏章的地方。

朱筆欽點過的簡冊陳列案上,藍髮青年隨意而坐,聽白髮青年說話。

「如何?」

白髮修行者問道。

藍髮青年想起稍早前聽見的對話--只要他願意,高深的功力与靈敏的聽覺,使他幾乎可以聽見這宮裏所有的聲音。

“「姑娘?」”

“「啊!是大師!」”臉上挂著二行清淚的少女驚見來人時,急急忙忙的拭去臉上的淚痕,“「對不起,我、我立刻離開!」”

白髮修行者叫住了她,“「若有吾可以幫上忙之事,姑娘但說無妨。」”

少女一咬牙,“「我、我想去爲父親殮葬,求大師向國主求情!」”

“「這是人之常情-」” 

少女搖頭哭泣著,“「先父是國主親手所殺,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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