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看着他不说一句话,我倒是想听听他能为这次的插足找出什么像样的借口。可是思堂打住了他的话,"爹,这些话怎么可以对会主说?!"
"我想会主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应该不会计较的吧。"思韶看向我,我笑了一下,"这本就是现实的情况,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了理想而无私奉献的人,几乎所有人做事都是受到私心驱使的。前辈的说法虽然听起来不大好听,其实欧阳秋叶也是赞同的。"
"会主果然很明理。"思韶笑了笑。
是啊,明理的人就是得听很多自己已经听了太多次的不想听的话,你这一个好大的帽子盖下来,实在是让人不明理都不行。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当时的老士族都也曾帮助‘莲花'度过很多的困难,就算是当年前周王苏浅派重兵千里征讨围剿‘莲花',最后也是在一些老士族帮助下才能保全下来。"
我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实际情况却不是那样的,当时的会主楚齐带着从"天之华都"下来的人几乎把九州的土地跑遍,帮忙的士族也只不过屈指可数,最后若不是寻求到一些庶族门阀的帮忙,单单只靠那些士族的话,恐怕"莲花"早就在九州消失了。
只能共富贵却不能共患难的士族,只能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的庶族......怎样协调好两者的关系还真成为了一门学问。
思韶继续说下去,"我们这次也只不过是寻求一点私心而已,‘莲花'毕竟也有很多给不了我们的东西,这就需要我们自己来争取。"
我把手指交叉在一起,"我想你们大概是忘了,会规规定,不准‘莲花'的成员主动参与朝廷的政变。"
思韶笑了,"我想会主大概也是忘了,会规规定,成员不得主动阻挠朝廷的政变。‘九歌'中的曲琏的身份特殊,所以我们就可以不再计较。"
"沐华自然也是可以排除在外,"我站了起来看向他,"可是你们确实是在主动参与。"
"会主也确实是在主动阻挠,而且您是高层,罪是要加一等的。"思韶的眼睛像鹰一样的尖锐,我想思堂的眼睛一定是像他娘,不然的话,我恐怕在见到他第一面的时候就会把他定位为一个十分阴险的人。
我也不别开目光,"可是事实是你们参与在先,我为了不使你们过分违反会规而阻挠在后,这样的话我的介入就是合理的。"
"会主大人您口说无凭,一切都得要听得‘天之华都'的仲裁后才可以定案。"
"可是我若回‘天之华都'找简老仲裁的话,回来你们就都已经办完事了,那么我那一去就没有了任何意义。况且,我知道会规中有一条说,会主是可以先斩后奏的。"
"不用会主去奏,老夫就可以一纸把会主的事告诉‘天之华都',到时裁决者也会请会主回去那里坐一坐。"
"前辈您似乎是忘了,我现在绝对有能力在路上把您的那张纸截下来。而且若不是我不想与您闹翻,我现在就有能力让您现在谁都见不了。"
思韶笑了,"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会主大人您还真是露尽锋芒啊。"
"前辈您是当年‘莲花'中的菁英,我实在是不敢小觑您,所以我事先就已经和‘九歌'中的某些人打了招呼,他们一定也很乐意来瞻仰您的风采。"我笑着看着他,我知道他还有很多对付我的方法还没说出来,可是我也猜到他并不打算说下去都让我知道。
思韶对我行了一礼,"会主,老夫家中还有要事,就先不奉陪了。"
我欠身回了一礼,"那请您走好。"
"不过我想会主大人也不用等下去了,因为会主来的时候太守大人正出发去舍下做客,是我让他们通报说是太守大人与我的兄弟在谈话,请会主恕老夫不知之罪。"
"当然。"既然你都说是不知之罪了,我还能怪罪你什么呢?这么说,我今天还是白跑了一趟的。
"堂儿,跟为父回家,你离家多年难道还打算过家门而不入吗?"思韶瞪向了思堂,思堂看看我,对他说,"爹,我还得保护会主......"
思韶看着我,"老夫想会主那么通情达理的人一定不会介意你回家的吧,况且你也听到了‘九歌'中的其他人也是会来的。"
"爹......"思堂虽然是不乐意,可还是被他厉害的父亲拖走,我只有一摊手示意他还是先回家比较好。
煊看看我,"你刚才真是很凶啊,和那个老头你一言、我一语的,亏你脑子能转得过来。"
我苦笑,"你要是也当这个会主的话你也可以转得过来,我的属下各个都是人才,我每次应付他们也就都有这么累吧。"
"那个老头说太守不在你信吗?"
我呵呵地笑笑,"既然是他说的就信吧,我现在还不想与思堂的父亲闹出大的矛盾,正如他所说的,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他是地头蛇啊,我们走吧。"
煊嘲笑我,"什么时候你要走时问过我?你走就行了,还用得着征求我的意见?"
不理会他下来的冷言恶语,我走出了太守府,可是......
我说过我有和"九歌"打招呼也只是想到达这里以后再办而已,没想到还真有未卜先知的,我看着眼前暌违已久的这位,真是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章二十八 离歌
他带着很算计的笑走上了来,"会主,你可别误会,今天我来只是作为东方家的剑师,而不是专门来听你命令的。"
五年过去,他倒是变了不少,现在他的獠牙露出来,就连在我面前装忠臣都已经可以免了。
我笑了一下,"我也没有误会,反正你总得听人的命令,至于是不是我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吧,东方家的人派你来找我?"
郦绪敷衍地行一下礼,"大公子来兰陵游玩,听说会主你也来了就想见你一面,请会主务必赏光。"
"那我要是不想去呢?"我刚说出来就立即招来了煊的冷嘲,"你认为你有拒绝的权力吗?"
我瞪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对于东方家的邀请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你可以转告你们大公子,他可以来找我,可是我绝对不会去找他的。"
郦绪笑了笑,"这又是为什么,难道会主认为我家大公子的地位不够你前去相见吗?"
我看着他,"你......"笑了一下,语焉不详。
"反正我来也没想征求你的意见,大公子的意思是就算是‘请'也得把你‘请'到。"郦绪转了一下手中的"离歌",威胁的意味十足。
好吧,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抬了一下手,"那就请你带我去找你家的大公子吧。"
"我就知道会主绝对是这样的选择。"郦绪转身走在前面,"跟我来吧。"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他似乎是长高了一点,所以就连心气也都高了不少。
其实像他这种人一直都让我很无奈,我不能说他谋求争夺权势地位就是错误的,只能说我实在看不惯他的某些做法,可能这样对他来说是审时度势,忍辱负重,但对于像我这样受儒家正统教育长大的人而言,这未免有点太小人狗腿,见风使舵。
我最头疼的是怕他把我带到一个地僻人稀的地方,然后做了我,可是郦绪却把我带到了兰陵似乎是最大的那个酒楼,在一个倚窗的位子我看见了他所说的大公子。
他大约是二十八九岁的年纪,穿着得十分华贵,但全身散发出的气质却不会让人误认为是普通的商贾子弟。看见了郦绪与我他就站了起来,"这位想必就是闻名天下的‘莲花'之主吧,在下东方玉盎,是东方家的嫡长子。"
嫡长子呢,你是在向我暗示你绝对会成为东方家的下一任家主吗?
他伸出手去请我坐下,我也就没有客气,倒是郦绪站在我身边让我心里实在是很不自在。
我点了下头,"是,本人就是现任‘莲花'的会主。就是不知道大公子所说的‘闻名天下'指的是我呢还是‘莲花',如果是我的话那还真是当不起,若是指‘莲花'的话那岂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会主!"郦绪大概是看见我对于他的主人出言不逊很是生气,所以想在言语上威胁一下。呵,我欧阳秋叶岂是从小吓大的,这就听不下去了,那我从前那样的毒舌你就更领教不了了。
东方玉盎抬了下手阻止郦绪的动作,然后笑着看着我,"会主说的是,是在下用词不当了,不过在下也只是表达一下对于‘莲花'的崇敬之意。"
"看看阁下请我前来的架势,我就知道阁下的崇敬很是让人无福消受。"我看向他,"我想大家都是明白人也了解双方的立场,明人不说暗话,公子前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东方玉盎端起了茶杯,"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单纯想看看会主而已。"
"我想现在的局势好像还没能让人乐观成这样吧,既然公子今天只是想看看我而已,那么你也已经看到了,我好像可以走了吧。"我站了起来,东方玉盎连忙也站起来拦住我,"会主何必这么急呢,我今天还想和你讨论一下事件进程与具体问题。"
我笑了一下问他,"你确定要是和‘莲花'的会主讨论呢,还是要和欧阳秋叶我讨论呢?"
"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和‘莲花'的会主没什么好谈的,我们的会规放在那里就根本不可能和你们合作。虽然东方家并不是‘莲花'成员,但你家有个人是,你可以问他。"我看了看郦绪,郦绪睁大眼看着我,他想不到我会透露这些给东方玉盎,这只能算是一种"你不仁我不义"吧。
东方玉盎似乎也很惊讶,"我们家有‘莲花'的成员?我虽然听说‘莲花'的成员遍布九州,可却没想到我家里也有。"
不理他的惊讶我继续说下去,"若你是想和欧阳秋叶我说,那也没什么好说的。第一,我是陈国人,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国家的土地分割出去;第二,我与陈王是小时候的朋友,讲究情分也不可能袖手旁观;第三,我要为我自己的事情负责。好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难道连一点余地都不留了吗?"东方玉盎的手灵活地转着小小的茶杯,茶水都在里面转着圈,可一滴都没有溅出来,我看得出来他是个武功修为不低的人。
是啊,我的回答一反平常地一点余地都不给你,也就是想看看你这位东方家的大公子在谈判破裂之后会是怎样的嘴脸。
东方玉盎叹了口气,"我早就听说会主你是个能人,没想到却为自己一点余地都不给,这实在不是个聪明的做法。"
我冷笑了一下,"我当然知道做人要给自己留余地,以防届时退无可退,可是原则性的问题我不想退,给你们留下一个空洞的幻想与继续闹下去的理由,这也是我不愿为的。"
"有原则的人往往都会为自己的原则付出代价啊,"东方玉盎一脸惋惜地看着我,"我原本以为我们之间能有很愉快的合作,可是会主你为什么这么不识时务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往往是坏人说服好人叛变的一句常用语呢。"我笑道。
东方玉盎的表情变成了无奈,"为什么你都到这个境地了还能开玩笑呢?"
颈后突然被人重击,一阵难以言喻的难受一下子冲上了脑子,眼前发花,就昏倒在了地上。
我想得意地笑,虽然我根本笑不出来,我想世上不会有人和我一样期待被人抓了,终于可以在说了一堆的废话之后如愿了。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在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地昏倒,无论是被人打也好还是中了仙术也好;似乎最近也总是莫名其妙地与鞭子结缘。我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个地牢里,空气里散发着潮湿的腥气,能很清楚地听见刑室里络绎不绝的甩鞭声与人的惨叫声。
煊皱了眉瞪着我,"你还真逊,巴不得别人把你抓进来啊。"
我看看他问,"还好了,他们没有把你扔进臭水沟里,这大概也就是说明,就算我手中有武器也是出不去这样的天罗地网的吧。"
煊向四周看了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暗无天日的?"
我一摊手表示一无所知,"我似乎只负责自己被抓进来,可不能保证一定把我关在个好地方。"
虽然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哪儿,我却知道我正在某些人的大本营,可千万别出了兰陵城才好。
煊伸了个懒腰,"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会儿啊。"然后就消失掉了。
"那真是恭喜东方公子了,竟能抓到朝廷的大人物,只是不知这个人是谁呢?"有人从外面进来,可却是好熟悉的声音......在哪里听过的样子。
既而传来东方玉盎爽朗的笑声,在整个地牢里回响着,"只要到了地方就可以知道了,你又何必急在一时呢?慕容家最近可有遇见朝廷的使者吗?"
"没有,朝廷虽然意识到慕容家很有可能与你们结盟,可他们也应该是苦无证据吧,毕竟当时派出刺杀陈王的人他们一个都没有看见。"
"是,他们蒙着脸确实是没人能看见,但是我看了他们的武器就能知道了。"煊得意地看着我邀功,"所以说,世上还是有很多看起来并不会说话的东西是得注意的。"
说话间那两个人就已经走到我的面前,我终于看见那个人是谁了,还真的是个熟人,其实我在听到慕容家的时候就应该怀疑到他了。
东方玉盎指了一下我对沐华道,"呐,这位就是我所说的朝廷来的使者欧阳秋叶,而且他的身份真是多得很呢,什么拥剑山庄的庄主,陈王的陪读,更重要的是‘莲花'的会主。你有没有听说过‘莲花',我来给你解释一下......"
沐华极为诧异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就根本没有理会一旁东方玉盎的大献殷勤,我也只好带着很抱歉的目光看向他。
"你知道了吧,所以说他是个大人物,能抓到他相信可以对朝廷起点作用吧。"他终于解释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