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陈风 下————雪色樱绯
雪色樱绯  发于:2009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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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沐华象征性地应了一声,然后问东方玉盎,"那你是怎么抓到他的?"
东方玉盎笑了一下,"没有什么困难的,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哦,"沐华又应了一声,然后看向我的眼神就变了味,那个意思好像是嘲笑我怎么能笨到被他的"举手之劳"抓到,"欧阳公子,我敬你是个人物,何不帮助同为武林四方世家之一的东方氏,大家日后也好共建功业。"
我哼了一声,"我们北门家哪里有那个福分,你们还是考虑一下其他两家吧。"
"哎?话不能这么说,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能臣择主而侍'......"
我大笑打断他的话,"那在你的眼里,我是良禽,还是能臣啊?你刚才还说我们是‘帮助'同为武林四方世家之一的东方家,现在又变成了‘择主',我实在很是担心与你们合作了以后得不到应有的报酬,所以你们的好意我就心领了,还是另觅他人吧。"
沐华着正准备说下去,东方玉盎抬起手打断他的话,对他道,"沐公子还是放弃吧,他是一点余地都没有留给我们的。"
沐华摇头,"他是不会不给自己留下余地的,我想是你没有找到他留下余地的所在而已。我看他对你似乎没有好感,不如你先出去等我,我留在这里试试看吧。"
东方玉盎极力反对,"沐公子,听人说他这个人狡猾多端,而你又是我们的贵客,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就没法和慕容家交代了。"
"不用担心,难道你认为我也会被他骗吗?"
东方玉盎看见沐华的心意已定就不在反对,"那好,你注意一点吧。"转身离开。
地牢里一下字变得很静,只剩下了刑室里不断的鞭声、惨叫声和东方玉盎离去的脚步声。
沐华看着我,"我怎么每次遇见你的时候,你都不是正常的状态呢?"
正常的状态?这真是个很奇妙的名词......
"我猜你一定是主动让大公子抓进来的吧,否则你这么狡猾的人怎么可能‘举手之劳'就能抓住的。"沐华看看我有点不耐烦,"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下子成了朝廷的使者了,你这不是和我们作对吗?"
我觉得他的说法有点可笑,"和你们作对?好像是你们错在先的吧,勾结外国意图颠覆,不怕后世史笔如刀、人言可畏吗?"
沐华冷笑了一下,"敢做就不怕人说,大家人各有志也不能说谁对谁错吧,在两百多年前九州不就是同属一个周国吗?既然是自己国家的内乱,又何来‘勾结外国'?"
也许是看见我的脸色并不好看,沐华补充,"当然这不是我的想法,而是他们整个联盟的理念,这些人是要利益不要国家的人,你不是也和思家的家主说任何事情都是有私心推动的吗,他们的私心就不用我说的吧。"
"我也实在是很无奈,一直都是先有国、后才能有家,他们怎么能把家族的利益凌驾与国家之上?大概真是向你所说的所谓‘人各有志'吧。"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哎?你怎么知道我和思韶说的话?"
沐华笑了,"刚刚几家的人都见了思韶,他把和你说的话几乎完整不变地又说了一遍,包括你的神态表情都描述得很像,连我都看得出来只有你才能说出里面的某些话。那时候思堂就站在旁边,听到父亲重复这些话,我看他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太好。"
"他跟着他的父亲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我也就放心了。
沐华瞪了我一眼,"会主大人,现在最有事的好像是你吧,你倒有心思去担心别人,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一个多恐怖的地方。"
"我一直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和你一样,我也是第一次来的。不如你先告诉我上面是什么地方。"
沐华回答,"也是你好运,上面是思家的后院,但是离主厢房很远;可也是你不好运,下面是思家的地牢,从来进来的人都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堪比前周国的天牢昭狱。"
我睁大了眼睛,沐华很清楚我的意思,"你就别瞪眼了,现在私下里哪个士族家里没个地牢之类的,擅用私刑都是很平常的事。"
"那倒不是,"我笑了一下,"我当时听思堂几乎把他的家乡说成了一个世间净土,倒真没想到连他的家里都有这么不适合净土的东西。思堂的家里呢......这么说兰陵这地区的联盟中心真的就是思韶了,真是个麻烦的事。你打算怎么把我弄出去?"
"你装作被我说服,然后我就好向东方玉盎开口了,只是会主你下来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是一步了......"我叹了口气,沐华笑了笑,"会主,现在已经不是你想走一步是一步的时候,现在的人心都变了,你还能依靠谁呢?"
沐华甩了下手把一根针扔在了地上,"就算是我,你也最好不要全信。我就说实话吧,刚刚初见到你的时候我是想把你杀掉的,反正所有人都会相信你是死在东方家手里的,肖教主一定很高兴为我隐瞒,‘九歌'里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我,我何乐而不为。有太多人想有权势地位,最后争到的人往往是小部分,谁还会再顾及到别人。当现实与信仰发生冲突,又有多少人会先去考虑虚无缥缈的信仰?会主,现在谁又能和你生死与共?"
"你说的确实很对,信仰的牵连是最脆弱的关系,那些人都当作我不知道他们的参加所以就都随波逐流了。可是我必须阻止,我说过要让陈璟当上陈王的,这件事有我的责任,如果不是我,他早就成功了,也就不用再受到这样的威胁。"
"他已经当上陈王了,这件事也没有你的责任。"
我笑了一下,"沐华,你说如果我动用会主的地位压下来了,会怎么样?"
沐华的脸色变了,"会主你别发疯了,历代都没有你这么做的会主,虽然你一定会成功,但你的地位会不保的,若‘天之华都'的仲裁者万一与你意见相左,说不定你连命都没了。"
我笑着补充,"而且我这样做也是让你们多时的心血付之东流了吧......"
"如果你真要那样,我也是不会让你出去的,等事过之后我自会向你赔罪。"沐华转身准备离开,我叫住他,"‘舞歌'的主人沐华剑首,本会主命令你帮我从这里脱困。"
沐华猛地回头看向我,"你竟然......"他是万万想不到我会拿身份压他,其实都是多年的交情,我也不想这样。
沐华瞪着我,一脸想把我吃掉的表情,"遵命主上!"
我听见几乎是震耳欲聋的脚步声从这里出去,而后过了一段时间沐华与东方玉盎走到我面前,东方玉盎似乎是很不相信的样子,"你的决定倒变得真快......其实我刚开始也没想让你一定要加入我们,只不过想让你不要阻挠而已,大概是当时会主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是啊,是我误会大公子的意思了,说话不大好听,请大公子海涵。"我欠身一礼表示抱歉。
东方玉盎大笑,"没关系,没关系,会主你与我都是性情中人,这点冲突不算什么。既然我们都已经说明白了,我自然就不会再让会主你在这里住下去了。"
我看看站在一旁的沐华,他也正微笑地看着我,我总觉得那其中有什么别的意思。

我打开窗向外看了看,虽是居高临下可还是看不到主厢房,却能看见兰陵的钟鼓楼。
"你不用再看了,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方向。"郦绪坐在桌前发着牢骚。
我看看他,这个麻烦就是当时沐华留下对付我的,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着我,我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东方玉盎同意他来跟着我也是因为不相信我吧。他怎么可能相信我?
"喂,你总不能天天在我这里吧?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静?"d
郦绪抬头看了看我,"什么叫你这里,这明明就是我们的地方,大公子能给你个地方住都是你的幸运了,你还挑三拣四?我不会说话的,你慢慢静着吧。"
"你不觉得孤男寡男在一个房间,还天天干什么都在一起很招人怀疑吗?"
郦绪这次看都不看我了,"只有你这种人才会在乎,我以前和大公子出去的时候,大公子可就没这么说过。"
"大公子,大公子,不是我多事,一天能从你嘴里说出不下十次大公子,你......"我看着他的脸暧昧地笑了,"你不会是为了你家的大公子什么事都可以做吧。"
"我的命都是大公子救的,自然是他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沉默,又是一个死忠......站了起来,"我要出去。"
郦绪也跟着站了起来,"只要你不去前面主厢房,去哪里都可以。"
"东方玉盎的目的不过是不想让我见思堂嘛,那我在外面看看他总可以吧,你怕我找事的话可以点住我的穴道。"
郦绪阴了一下脸,"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打算命令我?"
"咦?你怎么会知道?"我自认为郦绪应该不会能猜到我想这样吧,因为从前我是从来不命令任何人的,哪怕是肖乐言已经把我锁起来。
"以沐华的作风他一定是不想把你放出来,而你既然能出来自然就因为你拿身份压他,之后他的脸色还是真不好看。"郦绪冷笑了一下,"我们现在已是箭在弦上,而对于你命令的遵从也是有限制的,所以你就不能提出更高的要求,你现在一定很头疼自己的属下没有赫连云梦那样死忠吧。"
"那倒是,若你是赫连云梦,只怕我现在已经能自由在外面搞破坏了。"话是这么说,但我也知道赫连也不是什么都听我的,世上所有人遵从命令都不是无限制的,除非你有让他们不得不遵从的理由,否则一旦与他们真实的意愿产生冲突,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背叛你。
郦绪拿上了放在一旁的"离歌","走吧,你不是想出去吗,那我就带你出去。"
回答得这么干脆吗......他走在我前面,我跟着他下了阁楼。
一直走到一个房间门口,郦绪停住了,敲了敲门,"大公子,郦绪有事求见,大公子?"等了半晌没有听见回音。郦绪回头看看我,"你真是不走运,大公子不在,你还是不要想了。"
我皱着眉看向那扇门,又回头道,"那我们出去吧,这么多天我还没有出去过。"
"可以。"郦绪转身换了个方向。
思家很大我一早就知道,只是看着郦绪在我前面带路的架势不像是出门,而像是在绕迷宫,我只认为像剑门那样的地方能迷路很正常,现在发现在思家里都能够迷路。很快,我就不知道回去该走哪里了。
"爹,我觉得这样做有欠考虑。"
我停下了脚步,这似乎是思堂的声音,郦绪回头看我,我抬了下手示意他等我一会儿。
"思少主,这件事可不是你一个人能说得算的,我们慕容家与东方公子可不同意你的想法。"这个是沐华的声音。
"是啊,你把他留下毕竟是一个隐患,不知道哪一天突然发难,我们就只有吃不了兜着走了。"思韶的语气阴郁,听起来心情很不好。
思堂继续道,"他的身份特殊,留下他可以借以要挟朝廷,到时候我们的事就好办了。再说他又是‘莲花'的会主,我们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控制全九州的成员。爹你也知道‘莲花'的成员遍布九州,有很多甚至是时任的重要官员和武林世家子弟。有了他们的帮助,我们拿下整个九州都是有可能的。"
我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郦绪,转身趴在门上从狭小的门缝看进去。果然沐华与东方玉盎就在那里,思堂站在一边,思韶正捋须思考刚才的话,"虽然是如此,但毕竟......"
东方玉盎笑了笑,"不管思老爷你如何决定,我们东方家都是支持的,不过还是要请你慎重一点的好。"
思韶看向沐华,沐华还是坚持他自己的观点,"不考虑立场,我很是尊敬钦佩他;但考虑了立场,我还是觉得杀了他的好。这样一了百了,我们也就不用再担心下来的事,省得一步错、步步错,到时我们想挽回也来不及。"
思堂皱了下眉,"可是我也觉得抓到这样重要的一个人,杀了有点太可惜了。不如这样,我们再看看那边的情况怎样。若是陈王真的已经没救了,我们再杀他也可以吧;若是陈王已经伤好,我们就可以以他为人质,陈王要是不受要挟也可以立即杀了他;要是陈王想救他,我们就可以趁机提出有利条件再做掉他。"
思韶点头,"好,这似乎也是可以,两位认为呢?"
"可以。"沐华与东方玉盎都已经同意,东方玉盎继续道,"那么我们就考虑一下思家和东方家联姻的事吧,我想思少主也早到了娶妻的年纪,我有一个妹妹......"
郦绪拍了我一下,"走吧,你听到的已经太多了。"
我抬了眼看向他,"你觉得这一剑是不是刺得太温柔?"

今天的兰陵似乎特别的喧闹,颇有《战国策》中描写的临淄之风,举袂成荫,挥汗如雨。
我看了一下酒楼外很毒的太阳,举杯一饮而尽......外面喧闹不喧闹的似乎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表面上还和平如初的城镇也会被战火焚毁。
看不透......是我笨到只身闯入这个谁都身不由己的局中,我想即使我日后再怎么笑着面对他们,今天的事我还是会记一辈子的。
退一万步讲,即使那是假话,却也未免太伤人。
我把酒杯端到郦绪面前,"要喝一杯吗?"
郦绪看向窗外,"不用了,你还是自己喝吧。"
"哎呀呀,你可真是没有同情心,没有看见我现在正苦恼着吗?"我把酒杯收回来,把酒倒进了自己嘴里。
"没看见,我看见你还很开心的样子。"郦绪笑了一下,很是有嘲笑的意思。
"这嘛......"我哈哈地笑了,"因为我找不到不开心的借口啊,苦恼未必就不开心,隐瞒也未必是撒谎,有时假话也是有真意的。"
郦绪白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笑了笑,"你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吧,其实我也很不愿意和你在一起,有可能因为你正好是我讨厌的典型。"
他抬眼看了看我也冷笑道,"碰巧你也是我讨厌的典型。"
我又哈哈地笑了,"可能你我所受的教育正好相冲,所以对事情的价值取向不一样吧。对我而言的有些很不屑一顾的事你都看得很重要,也许是你没有我已经都有了......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是并不怎么讨厌见到你,很矛盾的一句话是吧。"
郦绪只是看着我笑,并没有任何要插嘴的意思。我也就继续喋喋不休地说下去,直到我也说累了,想通了某些事,不再苦恼了以后,我伸出手招来酒楼里卖唱的小姑娘,扔给她一锭碎银子,"弹个曲吧,《潇湘子》会弹吗?"
那个小姑娘点点头把银子小心地收起来,手拨动了琵琶,是那首我很熟悉的《潇湘子》。
我用筷子敲着酒杯,跟着她的曲子轻声唱起来:"秋风萧瑟,红叶片片飞落,清风入梦寒,听霜林唱晚歌。云轻烟弱,千帐明灭灯火,寒夜枫落寂然留清寞......"
回忆里也响起思堂依稀的歌声,我总觉得他在唱这首歌的时候或多或少是寂寞的。
有时候,人活得越清醒、看得越透彻,反而心里就越痛苦迷茫了。想得太多,顾虑得太多,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倒是真希望今天听到的全都是单纯的事实,这样我就不用再为了谁而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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