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唯耸肩，没多说什麽。他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快一点吃过东西後，快点走为妙，他说∶「要开始准备食物了吗？好像快六点了。」



符诺仪看一眼时钟，知道也是时候准备，她便跟汤珏说∶「我先去准备，你们再聊聊。」



汤珏点点头，目送符诺仪离开，他在余唯耳边小声说∶「诺仪还好吧？你喜欢就可以多和她聊，她反正也是在家里工作的人，可以有时间和你说话。」



余唯低下头，想了下汤珏，想了下符诺仪，还有二人之间的互动，他的手伸进自己的裤袋里，才回话∶「好啊！我再想想……好吗？」



「你啊！有事的话，要告诉我！不要收在心里。」汤珏怎样看就怎样觉得心里有事，只是他也说不出所以来。他也只能这样说了。



忽地一阵声响，余唯不慌不忙的从裤子里找出手机，按下一个键，说∶「喂？陈达？什麽子竣想见我？好好好，我现在就来。」



汤珏一见余唯放下电话，立即问∶「怎麽了？陈达那边有事发生了？」



余唯定下心神，收起电话，从容不迫的点著头回∶「是……真的很对不起，珏，陈达的情人想我过去一趟，他刚做完手术，想见我。我想，我不能留在这里吃饭了。下次再一起吃吧！」



汤珏叹了口气，拿过余唯的手杖，他有点失望，但也不好强留下余唯，他说∶「那也没办法，下次再一起吃吧，反正我们有时间。不如，我送你去医院吧！」



余唯拿好手杖，小心的探著路，一直走到门边，他才缓缓说著∶「不用送了，跟我和符小姐说一声不好意思。」



「什麽不好意思的，我们的关系有什麽好介意什麽的啊！」汤珏笑说，又穿起鞋子。「我还是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到医院吧！饭可以迟点吃。」



余唯立在门边，黄昏的金光一点一点的落在他的身上，令人炫目，也令人不能忽视，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长长的，好像没尽头一样，长而孤高。



汤珏就在门边看呆了，直到符诺仪发出叫唤声。



「珏，快吃饭了，你们要去哪？」



汤珏顿了下，才回过头道∶「我送唯去找他的朋友，很快回来，等我一下。」



余唯听到汤珏的回话，他大声的说∶「不用送了，我知道那个地方。但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乘计程车去，不要特别为我走一次。」



汤珏想想，觉得余唯这样坚持一定有他的道理，他也不好再强制他一定要他一起去，他转首和符诺仪说∶「我去送他坐计程车，很快回来，你先准备晚餐。」



余唯任由他送自己去坐计程车，一路上，他也没有多说什麽，只是手里放在裤的袋中，紧握著手机不放。



余唯坐在车上，跟司机说了医院的名字，他才对汤珏说∶「回去吧！不要让符小姐等太久。」



汤珏觉得心里不是太平安，但他还是不想多问，不想让难得见面的人被吓一跳。他轻声说∶「我再打电话给你。」



「嗯。」



计程车在他们简短的对话结束後，驶在路上，在车子上待了好一会儿，余唯才说∶「麻烦你，我不去医院了，请去祥天大厦。」



说完後，他拿出抓在手中的手机，按下背诵了十万多次的电话。



他淡淡说∶「陈达，是我，今天我会早点回家，没有和珏一起吃饭。嗯，不用等你，你要加班，很晚才回来？好，没问题，好好工作吧！」



关上手机，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有那天描绘汤珏的脸还留在脑中。





8.



余唯在数算著日子，在算著自己还可以戴著假面具多久。



每一次和汤珏见面，他也要戴上假面具，要一样开心的笑，一样说东说西，只是他心里并不是那麽想，不是那样想和汤珏说那些，谈那些。



每每，他都要忍著刺骨的痛，听著汤珏说出他和符诺仪的事，还要笑著给他意见。



陈达劝过他，要他不想听的话，就说不要，要他不想说的话，就说不要。只是他做不到令汤珏担心的事吧了！



不是说喜欢的人开心的话，就是自己的快乐吗？他正试著做这些话，只是……还不能做到百分百吧了！



他试著做些令自己喜欢的人开心快乐的事，只要是可以令汤珏喜欢，他也会尽力做，只是他做不到只要汤珏快乐，他就快乐吧了！



他听到汤珏的笑声，余唯也会感到快乐，只是没有到达心坎处吧了！



他一直放在首位，最关心的人，并没有时时刻刻的念著他，因为他汤珏最重要的人，最喜欢的人，最关心的人，是她，不是他。



之前，还没有和汤珏再一次相遇的时候，他只是想他，也是一种快乐，也是一种幸福，当中渗著点点的心酸。



现在，那点点的酸意却升了起来，盖住了那丁点儿的快乐，令那淡淡的幸福也快要消失了。他不舍，他心痛，他……他辛苦。



只有在陈达和杜子竣面前，才可以放开自己的心，稍稍的脱下自己的一切。











「……唯？阿唯？」



余唯好像听到有人唤他一样，他轻轻的抬起头，向声音那边转过去。



一道只听过几次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但那个说话的人却是很熟悉的人。



说话的是刚做完手术，才可以开口说话一星期的杜子竣。



杜子竣抬眼望住在一星期内第十次探望他的余唯，他只有叹息的份儿。



不是不欢迎他来医院陪自己，只是来太多次，只是来时只有发呆，叫他明白到余唯只是在逃避，逃避那个名叫汤珏的人。



从陈达那边听说了余唯和汤珏的事，他到现在只有一个结论，就是汤珏和余唯也是大笨蛋。



汤珏是感觉不到余唯无言的温柔的汤笨蛋，而余唯却是死心眼到令人心疼的余笨蛋。



杜子竣吞吞口水，才用著还有点痛的声线，说话。



「阿唯，放弃吧！他……他不喜欢你。」



余唯的眼本来就无神，但现在却更显得迷茫。



「但我喜欢他，一心一意的喜欢他，心里只有他一个。」余唯缓缓的说著这些可以坚固他的心的话。



「他……他有女朋友了。」杜子竣试著劝他。



「没关系。」余唯呆了下，才淡淡说。



「阿唯，你这样不辛苦吗？」



「辛苦？」余唯淡淡的，自言自语似的说著。「辛苦？但我喜欢呀。」



「我喜欢，我喜欢。」



杜子竣撑起身子，用手过他脸上的泪珠，将余唯揽进自己的怀中。



「辛苦吧？辛苦到想哭吗？不要忍，哭吧！」



余唯抓紧了杜子竣的衣服，低声鸣咽起来，一次又一次，但口中还是不断说著∶「我喜欢，但喜欢……」











余唯全身都感到疲累，但还是要专心一意的用著手杖探路，忽地有人拉住他的手，吓得他要死，他吓到叫了声。



「唯？怎麽了，我吓到你了？」汤珏皱了眉，他想不到自己已经很小声的唤了他一声，在拍他的时候，就吓到要死的样子。他……没有想过。



余唯呼了口气，稳了下心神，站定了，抬起头来，小声地问∶「珏？有什麽事？」



「我找了你一个上午，你到哪了？」汤珏很担心，他之前找了他很多次，打手机也找不到人，他只有这里的地址和他的手机号码，他只能守在这里等了。



余唯颤了下，才回∶「我到医院探望子竣了，所以不可以开手机。」



又去探杜子竣？汤珏的眉皱得很紧，不明白为什麽每次找不到余唯，就一定得到他到医院探子竣的答案了！一听到这个原因，令他又可以放松下来，又有点痛心。



相比找他的时间，比找其他人的时间少得可怜，他在余唯心中，到底是什麽？他真的不明白。



「他还不能回家吗？」汤珏多想子竣可以立即回家，那余唯就不用天天到医院报到，他就不用找不到人了。



余唯摇头，他低声说∶「不能，但快可以出院了。」



「是吗？那你有空和我们一起外出吗？」汤珏可是用尽时间和心机，想找时间和余唯出外，或是聊聊天。「我和诺仪想到文化中心听钢琴表演，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余唯没有回什麽，只是低下头来，心里升起一股冲动，他很想很想说些什麽，只是不想破坏彼此的关系吧！他忍下来，只是不想再和汤珏说太多，怕自己会再一次说出破坏彼此关系的话。



他淡淡道∶「再说吧！我要回去放下从医院带来的东西。」



「但是这个钢琴家是很有名的，难得来一次，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



汤珏很想余唯去，因为他觉得重点是听完音乐後，可以一起到咖啡屋饮东西和吃东西，可以说说话，多些令彼此了解。他要更加明白余唯心里在想什麽，所以要多聊，别人不是说沟通就是了解最重要的第一步吗？



「我……我不想去。」余唯小声说，他不想听到任何和符诺仪有关的事，他不想再听到她的声音。



「但是……」



余唯握紧拳头，转向汤珏的说话方向，大喊∶「我不想去，我不会去！你听到了吗？我真的不想再和符诺仪出去，我受不了了！你听清楚，我受不了，我……我还喜欢你，你记住！」



一阵沈默弥漫在两人之间，余唯没有再说什麽，找出门匙，开门进屋，他没有心思放在汤珏身上。



而汤珏，脑中也只有空白一片，要阻止的话也没能说出口。







9.



那天之後，他们二人的工作还是要继续，即是说，余唯的出书的事宜还是要和汤珏商讨，一起决定事宜。



余唯跟六年前告白之後的情况一样，在表面上和汤珏维持著那平衡的关系，但他们二人在别人眼中，是有那麽一点互相逃避的意味，在尽可能的情况下，也不作相见。



书的出版日期决定了在六月中，而为了有什麽大型的宣传活动，余唯差不多一星期有三天也在出版社开会议，为了这本得来不易的新书。



汤珏负责接载余唯到出版社，原本是令汤珏很高兴的事，但现在却令他有点尴尬。他还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好朋友的告白。



在寂静的挤逼车厢，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在行走中的车厢中回响。



汤珏轻轻的，以没有声音的动作转过头，去看那边靠窗的余唯，他心里不明白为什麽余唯会喜欢上自己，还一次就喜欢了那麽多年。



他不是没有回想过六年前的事，那时余唯说过想成为自己的唯一，心中的首位，独一的存在，但这样子的话，对於他来说，可说是很重很重的负担。而且……这麽在一起的话，就会变成同志了……那可不是普通的事。



有人喜欢自己是很开心的事，但这个人根本不可以和别人相比，根本就……



就在他还在不专心，想东想西的时候，他听到有几天没听过的听音在耳边出现，吓了他一跳。



「那天……我反应过大，大声说话了，对不起。」淡淡的，诉说著自己的不安，但余唯的头还没有转过去。



呃……他该回些什麽呢？汤珏发现自己是口拙的。



没有给他时间回话，余唯立即回继续说∶「那天说的事，是真的，从心里发出的感觉，我……我还是喜欢你，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是，你还喜欢我，只是你的喜欢和我的不同。只是我放不下，过了那麽多年，我还是放不开。如果见不到你，心里还好点，想不到，会在这麽偶然的情况下再见。」



他叹气了，他忍下心中的痛，为了他们将来著想，他下定了决心。



他转过首，转向驾车位那边，用著坚定的声音说∶「我想，我还是不会停止喜欢你的，只是对你来说是一种困扰，所以我想说……我们在今次出书完结後，我们还是不要再见好了。」



握紧手心，他用压抑住的声音继续说∶「跟那几年一样不见，可能对你对我都比较好。」



一下间听到这样的话，汤珏根本不能反应，他只是在耳边脑中环绕著余唯淡淡的话，还有话中的意思，对他对自己都好的事，居然是老死不见……这样的结局？



真讽刺，难得再见一面，相隔不够六个月，就说不要再见面？他们的关系可真是脆弱，一个情字，就可以去所有。



而余唯口中的情爱，却是不是一般的纠缠，不是一般的要日见夜盼，他的却是可以放开一切……余唯，好像汤珏第一次认识的人一样陌生。



汤珏一句话也没有回，没有表示好或是不好，他只是跟没有听到那些话之前一样，开著车，车厢中又变成一片静默。



余唯静静的待著，心里万分的不好受，这种时候，他恨不得立即跳车离开……只是，他不可能表现得太过份，他只要和平常一样就好了。



他想做一个善解的人，他不奢望汤珏会喜欢自己跟自己喜欢他一样，他只想汤珏活得开心，即使没有他也一样，他只要知道他开开心心就好了，即使他的生命没有了他。



余唯感到车子的动作慢慢的停止，直到车子完全停下来，他开声说∶「那就那样说好，谢谢你一直照顾。」



余唯点点头，自己摸著门把，自己探著路走，去了那麽多次的出版社，他自己会去，他决定不用汤珏的帮助。



汤珏看著那样的余唯，心里感到难过，是掏胸掏肺的痛，比以往失恋时更痛，为什麽？他不明白。



耳边一直绕著余唯说的谢谢照顾的话，在耳边不去，那低低的声音，那淡淡的声音，实实在在的抽痛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