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绝对......不会让你杀死昂流!我知道啊,我不可能战胜你,但是我独有的"法术" 啊......所以......你杀掉我吧!就此决定 。"
"北都......"
"星史郎......"
再怎么拼命挣扎都是没有用的,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他最心爱的人在他面前杀死了他最心爱的人。
他仍是努力奔跑,想要挽回一些什么。
因为情绪激动,他与生俱来的不可思议的巨大力量已经开启,他却完全不知。
眼前的世界突然一片黑暗,黑暗中奇异的晕眩,时空已经错乱......
初遇
痛苦,混乱,当他睁开眼睛,发现这是完全个陌生的世界。
这里是哪里?今昔是何夕?
好陌生的地方,那样莫名其妙的惶恐与不安。
也许根本没有什么是他所真正熟悉过的。
最亲近的身边人,一直温柔微笑着,一转眼就变成了索命人,残酷而凶狠。
"救命啊。"尖锐而急促的声音划破天空。
根本来不及细思,已经挺身而出。
"不要动刀动枪,会伤着人的。"不让别人受到伤害,这是他的本能,一个人的本质实在是很难改变的,即使是在陌生的时空,即使他自己的心才刚刚受到重创。
"哪里来的小孩,穿着奇怪的衣服,说着奇怪的话,真碍事。"
"对,给他点颜色看看。"
"不要......"他是个相当秀美的少年,本来就不擅长打架,更何况他现在又累又根本搞不清楚状况。
他当然不会出手打人。
只有舍身护住被调戏的姑娘。
他还想讲理,可是因为被袭击的剧烈痛苦而无法继续说下去。
"在欺负小孩子啊,这样可不好。"突然有个人出现。
那人容颜清秀,身形纤小,一身传统的和服,偏偏还抱着一大袋食物。
大白菜,茄子之类的蔬菜,很新鲜,很好看。
此时此刻,却未免显得有些可笑。
可是他脸上有一道十字伤疤,显得他那么与众不同。
"那里来的小子,就这么点个子,胆子却不小。"一个坏蛋怒目横睁,像个凶神。
"他只是口气不小,等一下他就没有胆子了。"另外一个更是厉害,笑得那么猖狂,看起来还是那么凶,简直是恶煞。
"这位先生,请您不要动手啊!"昴流不想连累好心人。
"救救我,恩公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将来......"还躲在昴流身后的女孩子,怯生生探出头来,大约只有十七八岁,一脸惊慌失措,面色苍白得吓人,还一脸的泪痕。
但是依然很漂亮。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很应该的举手之劳,怎么可以要求回报。"来人轻轻一笑。
"他们很凶。"出言提醒,是担心还是关心,可是他们只是陌生人而已,却很自然地亲近起来。
"不用担心我,既然有管闲事的胆子,自然有管闲事的本事,对了,你叫什么?"好从容的语气啊!
好温和的声音,但是坚定有力,让人一听就觉得只要他在身边,整个世界都那么安全。
"昴流,皇昴流。"
"好名字。"又是微微一笑,温暖如春风,却只是对昴流,他看着那帮宵小的眼神依然冷如春冰。
"谁和你废话。"耐不住性子的歹徒抢先出手,很狠的一招。
他们之间根本无怨无仇,他却一出手就是致命的杀招,而且绝对不肯给对方留一点余地。
微笑的人,嘴边的微笑还没有收敛,出剑,动作优美纯熟。
他的剑法却是那样危险,快得超过一切人的想象,一剑即出,天地间仿佛就只有他的剑光。
后发制人,先前看来凶横的一剑,根本就看不见了。
剑光一闪,众人还沉浸在对那神来之笔的畏惧中。
剑已经收,人还是笑意盈盈。脸上那一道十字伤,一点都不见狰狞,只见神圣。
散落一地的蔬果,还有血迹,凶狠的人已经倒下。
再没有人敢笑得出来。
这个人一点都不可笑,相反的非常可怕。
"杀人了!"那个女孩子本来还只是花容失色,现在已经完全面无人色,尖叫着跑开。
她根本不记得来人是为了要救她才出手的,鲜血和死亡的震撼让她近乎疯狂,她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来人根本不以为意,其他的人更不敢追。
"先生,请放过他们吧。" 看起来年纪更加小的昴流,却还站在那里,一脸的震惊,却不是因为害怕。他只是感觉到了那惊人的威慑力,惋惜生命的消亡。
"这样可不行啊,他们刚才还欺负过你呢!"
"即使是坏人,伤到他们也不好。" 作了坏事的人,也许都会感到"寂寞"吧。
这样的惩罚是天意,也已经足够了。
"昂流的话,小生很喜欢。"他笑了,很赞赏的笑,笑得也很好看,可是突然一片剑光暴长,下手一点都不留情,"可是只是玩笑话罢了。剑是凶器,剑术是杀人术,无论用怎样漂亮的话语,这便是自然的真实。对敌人残酷,才能保护更多的人--值得保护的人,想要保护的人。不然连自己都不存在,还谈什么。"
说得很有理,刚才那样凶险的境况,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足够强,他早已经变成刀下鬼了。
这就是真理吗,但是昴流不想信奉这样的真理。
如果有爱的话,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的吧,会美好的多吧。
"因为昴流的求情,我这次放过你们,但是你们再也无法为非作歹了。"
因为剑气即过,那些人经脉已伤,再也无法使用他们的右手。
"多谢大侠不杀之恩。"刚才还穷凶极恶的人,现在却看来根本不堪一击还很卑微,忙不迭地道谢,然后闪人。
这就是以实力论英雄的世界,谁比较强,谁就有资格说话。
"我并不是大侠。"他的声音很温和,但是语气却凌厉。
那些人跑得更加快。
昴流却还在原地。
"星史郎......"不觉脱口而出的名字,还是早已经刻骨铭心的那个人。
是因为他太想念他,还是那一瞬间的错觉,实在是那么相似?
以暴制暴吗?或是那样发挥到淋漓尽致的优雅的暴力?
"什么?"这个孩子也被吓坏了吗?胡言乱语的。
"请问,您叫什么?"
"绯村剑心。"
"剑心......剑......心"
剑是杀人的凶器,心是爱人的容器。
那你究竟是什么呢?
是满怀憎恨的剑,还是隐藏爱意的心?
心冷如剑,还是剑暖如心?
"你是干什么的?"
"我......只是个平凡的阴阳师......"
"身为阴阳师,已经是不平凡的了!"那样别别扭扭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剑心失笑,"不过恕我失理,请问你几岁?"
"我看起来真的这么没用吗?"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问这样的问题了。
以前在工作的时候,也有人怀疑过他的能力,但是那个时候总是有阿星在背后默默收拾,所以他才能够平安至今。
可是,可是他最心爱的人伤他却是最深。
如今,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
"不,你只是看起来真的很年轻。"
你只是有着纯净的不似人间应该有的无辜明眸,即使你的眼神充满了无法藏匿的深深哀伤。但是他们是陌生人,交浅何必言深?
"我已经十六岁了。"
"还未成年啊!" 剑心了然地一笑,"所以,该早些回家去,家人会担心的。"
"可是我已经无家可归。"
"那么来我家吧。"好人做到底了。而且捡到的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猫咪呢。
"这样真的可以吗?"一脸为难。
"没关系,不客气。" 剑心拉起他的手。
这只小猫看来饥肠辘辘,要准备什么猫饲料呢?
伤脑筋,捡猫容易养猫难啊。
不过幸好他是完美的家庭煮夫,剑心独门的烹调秘方,要大显身手了。
虽然他烧得一手好菜,自己煮来自己吃,实在是相当无趣的一件事情,就像一把绝代的名剑一直藏在剑鞘中没有得到真正风流人物的赏识。
现在他已经找到食客了。
不请郎自来,好一个喜相逢,相见欢,好啊,好啊,妙不可言。
"吃吧,我刚做的。"
"谢谢。"少年看着面,却没有动,"真的可以开动了吗?"
"当然,请。"剑心笑。
少年终于动筷,只是吃了几口,却又放下了筷子,眼神中说不出的忧郁。
"不好吃吗?本来是想好好招待你的,可以我原来买的菜打架的时候都打掉了。只好委屈你吃面了。"很无奈,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真是如此。
"好......"热气腾腾的面,着诱人的香气,不过是最普通的材料,好手艺的人烧出来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的确让人食指大动。
而且他又因为一直很悲伤,已经三月不知肉味,现在突然遇到这样的美食,应该如久旱逢甘霖,好好狼吞虎咽一番,才不辜负主人好客的殷勤。
但是依然吃不下去。
不是不好吃,实在是太好吃了,还有他所熟悉的味道。
太怀念了,反而食不下咽。
一个人的胃口和厨师的水平实在是没有关系。
反倒要看那人的心事。
这少年只是痴痴看着眼前人。
"你不要这样地看着我,我会脸红。你又发现我像谁?" 剑心也发现他的不对劲,竟然开起玩笑来。
他在说笑吧,语气那么恭谨、谦和、谈笑间却含着一种饱经风霜的沧桑。
可是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他猛看的昴流,却依然茫然若失。
这样美味的食物,这样戏谑的语气,还能够像谁?
北都,一个轻轻念着就能够让心感到温暖的名字.
他亲爱的姐姐,唯一的姐姐,双生子的姐姐。
相似的容颜,相通的心意,肯为他做任何事情的人,哪怕是死亡。
唯一的目的只是要他幸福。
可是她已经不在了。
因为他的缘故......
他显然已经出神,但是剑心没有打扰他。
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吧。
当年,年轻的刽子手,也曾经遇到过无辜的迷途猫,为此留下了永远的十字伤,宵里山的那一段短暂而宁静的岁月,又回到了他心头。
那些深深相爱的过往,以及无法避免的互相伤害,都已经随风而逝。
可是命中注定的错失,已经留下不可磨灭的深深伤口,即使表面上已经收口,伤疤的底下依然激情汹涌。
哎,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可是那个少年无辜如最纯净绿玉的眼眸,为什么有着那么寂寞的眼神?
也是因为错过了某人吗?所以今夜在思念中沉沦,怕只怕回首两情萧瑟......
噩梦
好美的樱树。
微风轻送,落英缤纷。
一身白衣的孩子,一个少年人,树下不明所以的约定。
"樱树之所以能每年都开出美丽的花,就是因为在它的下面埋着尸体。"
"对不起!风声太大,我听不清楚......"
"......"
"......"
"所以今天......我放过你。"
低沉悦耳的声音散入风中,面目模糊的人说完话后,潇洒而去。
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孩子,玲珑可爱的面孔上一脸无辜,茫然地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一双晶莹的大眼睛没有了焦距,落花人独立......
这是梦,从八岁起就反复出现的梦,但是原来一切都是真实。
谜底早已经揭晓,但是他宁愿至死都不知道吧。
真实原来比噩梦更加可怕。
那个梦中人就是阿星啊!
"阿星!"漫天飞舞的樱花中,一切都是那么遥不可及,他充满企求地伸出手来。
想要抓住什么呢,是不可知的命运,还是更加不可知的他?
这是可怕的噩梦,但是他宁愿长睡不愿醒,因为真实比梦境更加残酷。
每次总是想挣脱他醒来,可是每次醒来却更害怕他的确不在。
那个人很强,但是那个人是这个世界上,自己唯一发誓一定要杀的人--要为姐姐报仇。
"醒醒,你只是在做梦而已。"剑心轻轻摇醒他,温柔的声音带着关心。
还有了解的怜惜,尸体,梦魇,错过的人,剑心全部都很熟悉,因为那也是他少年时代无法摆脱的阴影。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他一定是做了很糟糕的梦,呼喊的声音连隔壁都能够听见。可是他刚才的那一声呼唤,那么惊恐,却又那么深情。
内心即使受了伤也不会流血的。因此伤在什么地方?什么程度?连本人自己都不了解,而梦则是能告知人心的伤口所在,是一种很重要的代言工具。
一个小孩,一心想要爱,却只换来伤害,伤痕累累的天真的灵魂,也许早已再不肯承认还有什么神吧。
"是,剑心君啊!"一下子惊醒的昴流,无意识地扑入叫醒他的人怀里,"您的身体好温暖。"
说的话更加是不知所云,这要换作是他清醒的时候,这个害羞而乖巧的孩子肯定要马上羞愧而死了。
这是陌生人的身体,但是为什么却有着熟悉的温度?
也许只是因为这里是明治时代,这里是京都,而不是二十世纪末的东京。
东京,那亿万人的大都市,奢华的现代巴比伦。
可是那里只是片繁华沙漠,只适合盛开妖艳霓虹。
太多不为人知的罪恶悄悄隐匿,不夜城中人影如鬼魅,那座城市的夜不适合开灯,反正有了温度也一样冰冷。
一个人杀另一个人,这种无聊事......在东京,是随处可见的!
那是酿灾的巴比伦--沉没在神怒中的都市,可是那个人喜欢那座妖兽都市。
他说,因为在这个地球上......,这是唯一一个正在享受步向毁灭之路的都市。
昴流将头枕在剑心肩膀上,因为激动的情绪一时收不回来,不自觉地微微颤动。
那样子无力而无助,而且那样无辜。
"可是那是别人的温暖,能够温暖你多久?" 剑心的声音还是很温柔,但是看着他的眼睛却变得很认真。
这样的话,虽然残酷,但是还是要硬下心肠说出来。因为真相就是残酷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
任何人都要学会凡事必须自行了断,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拯救一个人的,只有那个人自己而已。
这是剑心自己的经验,多年浪迹天涯,出生入死,血与恨,爱与泪,剑与仇所换来的经验。
"剑心君......"昴流抬起脸来,与剑心眼神交会,隐隐泪光下那一双澄净明亮的眼睛,竟然纯粹得宛如透明。
但是,也有了下了决心的坚毅。
他到底下了怎样的决心?
剑心不知道,也绝对不会问,他知道那必然牵涉到这个孩子的秘密与情感,令人心碎的秘密,还有无法摆脱的情感。
而他只想这个孩子忘掉过去,这样美好的孩子,应该有美丽的未来。
人总要自己学着长大,无论经历怎样的苦痛挣扎,就像蝴蝶一定要拼尽自己的力气破茧而出,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当然风雨之后也不一定有美丽的天空,至少风平浪静本身就是一种美丽。
可是成长的代价,也许太高了。
至少成长的过程,应该只是激励磨练,而不是毁灭打击。
"你怎么能够长大?"就算是剑心早已经见惯生死,超然物外,也看得几乎要没有语言了,只能惊讶地叹息。
这样一双眼睛,怎么会有人舍得让他看见人世的伤心,甚至让他识尽愁滋味。
"姐姐,星......"他突然心碎不成语。
往事一幕幕,那样清晰,仿佛就近在咫尺,却又永远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