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流玉付了钱,又借了梳子将头发好好打理了一轮,他并没有让理发师剪多少,也就四个指头宽而已,以往都是师父帮他剪,不过师父还要剪得更少。。
中午师父也来学校看他了,但是他们当时在排练进考场,所以他没见着人,要不是师父在宿管那里留了东西给他,他都不知道人来过。
出了理发店后他马不停蹄就往袁宝家赶,但是到时他却发现门是开着的。
带着不妙的预感,张流玉踏进门槛,然后就在屋中仅有的一束自然光里看到两张面色凝重的脸。
张流玉当即就想后退一步,但是身体怎么也动不了了。
在这段短暂的对视里,张流玉体会到了被审视、被审判再被看轻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们以为你应该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至少不会像长东那样不懂事,长东的姐姐已经给代我们给过你劝告了,你不是也答应了吗?他是你一个人的吗?是你创造的他来到这个世上吗?你为什么还要跟着他一起骗我们呢?”
“这几个月里,我们以为他失踪了出事了,甚至连死都想过了,你能体会做父母的心情吗?他就为了你一个人,把父母把全家扔在一边耍得团团转!”
“你为他想过吗!你为他的父母、他的以后想过吗!你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我们都能满足你,但是你最好分清楚,他的一切都是我们给的!”
“今天我们夫妻找上你说这些话我们同样觉得可耻,谁听到了都会觉得我们在欺负一个小孩!可是我们不亲自出面,谁为一对无辜的父母声讨陈情?”
“他对你说过什么,今天我们都能明确的给你一个结果,那就是不可能,今天不可能,以后不可能,永永远远都不可能!我们永远都不会接受他和一个男的在一起,更不会接受像你这样自私的人!”
张流玉强忍着泪水,紧抿着唇,只字不还嘴的就这么听着前方两位长辈对自己种种罪行的数落。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迄今为止我都没有把我儿子当成一个同性恋来看待,我宁可相信他把你当成了一个女孩,相信他眼睛有问题都不可能认同我儿子是一个同性恋!”
“我不是女孩!”
张流玉终于打断这对夫妻接连不断的质问和控诉,他两手握拳浑身发着抖,一出声眼泪就涌落了下来,面对这唯一一句真正的诋毁,他再次铿锵反驳说:“我不是女孩......!”
“我知道你不是,但你怎么知道他心里是不是这么认为!”林老板恼怒的站了起来,“如果他是同性恋,世界上那么多正常的男孩他怎么不看一眼!偏偏跟你这个性别模糊的搞在一起!”
张流玉脸色涨红,有被诋毁的愤怒,也有羞耻的心虚,他连喊了三声“我不是”后就崩溃而懦弱的直接转身逃离了这里 。
他一路跑下楼,摔倒在洗衣水刚刚漫过的污道上,在路人各式各样的目光中他爬起来快速往前走,一边抽泣一边给自己抹脸上的脏污,但是自尊却越抹越黑。
他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放声大哭。
“欢迎光......哎,前面你是不是刚刚来过,有什么事吗?”理发师举着个推子疑问说。
张流玉将脸撇在长发里,他含着浓重的鼻音说:“我想,洗个脸再洗个头......”
“这位同学你是哪个班的,是不是走错复习室了?”
被点到名的这名同学抬起头,他同讲台上的班主任对视了一眼后,又匆匆把头低下了。
“你怎么......”班主任欲言又止,“先回桌位吧。”
张流玉小声说了个是,然后又在全班的惊诧目光中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周通已经搬出宿舍去酒店复习有一个月了,他今晚特地抱了束花来找宿舍找张流玉,说是邀请对方一起拜学校里的孔子像求开考大吉,每年都毕业生都有这个“迷信”传统。
但是张流玉一直在洗手间里说是洗澡,也就拒绝了对方的邀请,周通隔着门板同对方说了许多加油的话,张流玉也一一回祝了。
他暗暗表示了一起去同个大学或者同个城市的愿景,张流玉说等成绩出来再谈,周通只能把生日礼物放在对方床上,然后抱憾离开。
第二天似乎所有人都无心复习了,大家既焦虑又盼望着明天快点到来,张流玉同样是这样想的,他强迫着自己不去想其他事情,却依旧不能做到把心思放在复习上。
晚上,班主任终于把准考证发下来,全班在放自习之前进行了最后一次的考前打气,人人都是激情澎湃的,火热的士气恨不得马上点亮明天。
放自习后,班主任找到张流玉问他有没有事,张流玉也说没事,但班主任还是尤为负责的把人带去了一趟医务室。
张流玉体温也都还正常,校医说他可能是在教室太闷了再加上天气所以脸色才这么红。
第二天早上的考试对张流玉来说并没有算开个好头,因为他的语文考试发挥一向很普通,这次甚至常规发挥都没有达到,中午睡了个午觉起来,张流玉还感觉状态更差了,数学明明是他最擅长的科目,然而做起来却费力得离奇。
这种糟糕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一闭眼又马上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相当的久,要不是那强烈的颠簸感他还真不会醒来,然而也是大脑的这一突然醒神,张流玉才想起来今天好像高考。
他吃力的就要抬起头,却发现自己正在移动,眼前的道路是晃动的,紧接着他又看到一颗头,哦,原来自己被人背到了背上。
“联系家长了吗!确定直接送去医院吗!”
“联系过了,他家里让马上送医院,他家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张流玉趴在不认识的老师背上,迷迷糊糊的想,师父终于来接他了。
跟着师父一起来的还有梁晖,二人跟着班主任进到急诊室,然而就这不到三十平米的空间,他们张望了小半天也没看到人在哪。
“人就在床上,已经做过常规检查了......”
班主任话还没说完,两人马上就奔向了急诊室里唯一的一张病床,看到躺在床上的那张脸后,两师徒霎时傻眼了!
师父脸色铁青将人搀扶起来,他摸摸怀中人的脸,简直烫得可怕,师父的粗手抖着,他尽可能温柔小心地揉着张流玉的脑袋,苦涩酸涩乃至有些愤恨问:“谁给你剪的......!”
张流玉一动就醒了,他眼睛都睁不全的叫了一声师父,再想解释什么又已经气力不足,也可能是不想解释了。
站在一边的梁晖见此情此景,人是僵的,话是说不出的,他虽然没有从小就跟在师父身边,但和师父老三朝夕相处也有将近十年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老三,头发完全剪得跟他们几兄弟一个样了!
这跟索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周通下午赶到时,高考已经结束快一个小时了,张流玉也从急诊室转到了普通病房。
师父看到他来了,就问他考的怎么样。
周通步子踌躇不前,他看着静静枕在枕头上那颗脑袋,眼泪比要给师父的回答出来得更快。
除了一直在发烧,医院没检查出张流玉有什么潜在毛病,可他就是迟迟精神不起来,白天吃了吐、晚上一长睡就发烧,因为长时间需要挂点滴,他手背浮肿得无法继续输液。
十来天后张流玉得到出院允许,回镇子时张流玉终于坐到了班里的车子,这车子林长东选得好,后备箱很宽敞,刚好装满他三年的行装。
对于头发一事,张流玉自始至终没有回应过任何人,包括对师父也没说实情,问就是不小心剪坏了。
但是剪坏剪短那一刻,张流玉又是无比轻松的。
回到班里后,张流玉又是休息了一个礼拜脸上才有活气,二哥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想法吗,他说不知道。
成绩在考试后不到二十天就出来了,这件事张流玉本来也没关注,是周通来告诉师父成绩,祝骁说漏嘴了他才知道的,周通考得比平时还要好,裸分在本校第二,总分第一。
周通没打招呼就帮他去学校问了可不可以复读的问题,学校的回应是教育资源和名额有限,只能按高考分数高低分配复读机会,可张流玉就考了两门……或许得去外面的学校问问。
他酝酿了两天,准备和张流玉说说这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想法,不过打乱他计划的人又这么不合时宜的出现了。
“流玉呢,我找他有事!”林长东背着个鼓囊囊的背包,气喘吁吁的问道。
周通一看到这人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了,他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一拳头直接将人抡倒在地:“你还有脸问流玉!你还敢回来!”
林长东挨了几拳也没还手,他等周通打到手软了,才出声:“我找流玉有事,先让我见他!”
“你见他能有什么好事!”周通仍是不解气的揪着对方衣口吼道,“流玉没考完试你知不知道!这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是!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现在......”
周通没给对方继续说完的机会又将人抡倒,他怒不可遏的继续往对方身上砸拳头,一边砸一边掉眼泪:“都是因为你!要是没有你什么也不会发生!要是没有你一切都会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打乱我的计划!为什么就不能离流玉远远的!现在这样你高兴了你满意了!”
林长东无言以对,也没脸反驳,如果是平时他还有的时间让对方出气,可今天他实在没办法耗了,他将坐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就要找人去,但周通还没解气的拉住他又要打,林长耐心不足了,不得不还手回去试图摆脱这人的纠缠。
听到动静的其他人赶忙前来阻止,林长东也终于成功脱身,他风风火火往楼上跑,刚刚上二楼就看到了立在走廊中的张流玉。
“长东?!你怎么...”张流玉就知道自己没听错声音,他下意识就要跑过去抱住对方,可他一想到那些话......
此时的林长东并未发觉到张流玉的情绪波动,他只是怔怔地望着前人就不敢向前了。
察觉到对方是在看自己的头发以后,张流玉立马就把脸撇开了。
林长东用手背抹了抹鼻血,艰难的再向前迈出两步,他将手中的背包放到地上,然后毫不犹豫的在距离张流玉还有两米远的地方跪了下来。
“你干什么!”张流玉被吓得不敢向前。
“流玉。”林长东又换了一副脸色,那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的严肃,但他的口吻却是低卑无能的:“我对不起你。”
“......”张流玉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总之,在他还没有听到林长东下一句解释之前,对不起这三个字和他们要完了没有任何区别,也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任何人逼他们划清界限都不如自己放弃来得残酷。
林长东看着人,又很是挫败的低下头去,鼻血和眼泪一起打在深色的地板上,“我今天来,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别说,张流玉在心里祈求道,别说了,不要说,他想,就是一辈子不给他一个明明白白的结果也不要说。
林长东用胳膊抹了一下鼻子,沾满灰尘的小臂立马划拉出了一条逐渐变浅的红线,他抽抽气,终于下定决心说:“我知道自己现在没什么用,也不能给你什么,还害你高考都没有......”
“考试跟你没有关系!”张流玉打断对方,“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没坚持住的,跟你没关系!你别这么说!”
“有没有关系我心里清楚。”林长东含着泪苦笑了一下,“都是因为我没用才会发生这么多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也没脸见师父,我今天也是跑出来的,如果再被抓回去,以后我应该都不会有机会见到你了,今天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所以......”
张流玉听到最后一面这四个字时就已经在摇头了,“不,不要...”
“所以。”林长东仰起头来,“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可能要三四年这样,我现在必须要走,否则我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流玉,我不是不想要你的意思,我是现在要不了,我发誓,等我有出息了马上就回来找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忘记我,如果你愿意等的话......”
这个局面是张流玉没想到的,他愣在原地,这一刻他抉择不出来,不是因为他等不起,而是他不想再让自己的存在间隔林长东和他家里的关系,他也不舍得林长东再去吃这些他命里本来不存在的苦。
看对方迟迟没有回答,林长东也没有气馁,他坚定起身:“等不了也没关系,到时候我回来,再抢回来也一样,流玉,你一定好好保重,我留了钱和号码给二哥拿着,我现在得马上走了,不然我家里就要找上来了…...”
林长东拿起地上的行囊,准备再去同师父告个别时,他的腰忽然从后面被缠住,紧接着有具身体贴了上来。
张流玉泣泪满面的抱着他,强憋了将近一个月的苦楚和思念都在这一刻变成了自暴自弃式的自救:“我和你一起走!不要留下我自己一个人了,不要留我自己了…你去哪我就去哪,我和你一起走......”
【??作者有话说】
注:不要学这种私奔行为哦。
前一本开文的时候就定好何家班没有大学生(周通比较特殊)这个设定了,但是为什么又要写34的故事从学校里开始,是因为我那时候觉得,学校是43为数不多有机会产生交集的地方,否则这两个命运不同、阶级不同的同龄人离开了学校,其实是很难遇到的…
第45章 傻也要跟
正是农忙的时候,整个镇子休息都早,而平时也早早关门熄灯的何家班此时还是灯火通明的。
师父手负在腰后,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老三老四,气得没忍住直指他们的鼻子:“你们这是干什么!干什么!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是不是!”
两人低着头,手是紧紧拉在一起的,可见他们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师父!流玉不能走!你不能不为流玉的身体考虑啊!”周通跟在师父身边不断劝说,“万一出什么事...”
“我心里有数!”
师父又是气得来回踱步,他看看地上的人,又看看天花板,“你们能跑到哪里去,能跑得了今天,明天后天呢!你,马上给我回家去!”
“师父!我今天要是回去了就再也见不到您见不到流玉见不到大家了,师父!我是没得选了...”林长东慌急解释。
“你没得选。”师父又看向张流玉,“你也没得选吗!”
张流玉似乎还是第一次和师父对抗,他也是用尽了浑身解数才敢跪在这里说:“我选长东......他去哪我就去哪。”
“我是不是没打过你给你惯坏了!”师父吼得心脏都要抽搐,他急喘大气对梁晖说:“去拿我的鞭子来!”
“哎呀!都什么时候还打孩子有什么用!”坐在一边的师叔看不下去了,“你就非要拆散他们不是!”
“我不拆有的是人拆!以为自己本事大了翅膀硬了能飞到天上去!天真!”师父冲师叔吼道。
师父又看向张流玉,声音都要竭力了,“你傻不傻!你说你傻不傻!”
“傻!”张流玉肯定回道,说完又低头:“傻也要跟……”
师父真是无力到了极限,他也没说同不同意,就愤然离去进了旁边一间存放狮壳乐器的房间,并重重摔上门。
跪在地上的二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站在一旁的众师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敢说话。
“你们师父不同意师叔同意!”师叔起身过来,“拜师叔也一样,师叔今天准你们走了!”
时间紧迫,二人也没办法继续耗了,他们给师父磕了三个响头,就准备动身离开了,虽然前路在何方都还是个未知数。
两人都没拿多少行李,免得增加负担,不过这都晚上十点了,要怎么出去还是个问题。
“要不去我去把浩哥叫过来开车送你们,不然总不可能靠脚走到区里吧。”梁晖提议说。
“这怎么行,万一人家到时候不跟我们一条心把事情抖出来怎么办?”祝骁分析说,“这事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
林长东倒是会开车,就是没证而已,不过他要是把车开走了,到时候班里再把车拿回来也是个麻烦事。
一筹莫展之际,周通这时却站出来说:“我有证,我来开吧。”
“你?”林长东警觉看着他。
“今年寒假过年我就开始学了,前两天刚刚拿到证,就是不能上高速。”周通说,“如果你信得过我的技术。”
这还真不是技不技术的问题,林长东只是不相信对方会这么好心。
“你不会要害我吧?”林长东没时间跟他打太极了,有什么就说了。
“如果车上就你一个人,保不准我会。”周通暗暗咬牙,“我还不至于拿流玉的安危开玩笑。”
“都别吵了,还走不走了,要走就抓紧时间。”梁晖打断两人,“周通去拿车,你俩看看还有什么没拿,再拖天就亮了!”
周通去把车开出来后,两人再去隔着门板给师父磕了头,随后便不容多留恋的上车了,护送他们一起出去的还有梁晖和祝骁。
夜间的乡道空旷寂静,唯有车子掠过道路两侧掀起的阵阵稻浪风声,梁晖问林长东到区里了下一步什么打算,林长东说坐大巴去隔壁省临海的Z市,再从Z市等人接应出国。
这路程光是听着就累人,一趟下来少说也要折腾一个礼拜,林长东也不知道张流玉能不能扛得住,车子启动那一刻到现在,他都在纠结要不要把张流玉劝回去。
可张流玉铁了心要跟他一起走,他又实在割舍不下……
因为不能走高速,凌晨四点他们才到的区里,不过现在客运站无车可发了,他们不得不等到第二天,几人于是就在车上坐到了天亮。
早上六点多这样,梁晖和祝骁以自己的名义去买了两张车票,这客运站购票检票很松,不坐长途的话都不用身份证记名买票,两人很是轻松过了票检。
此行一别还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车里车外几人不舍挥别,一直到车子离开站点什么也看不到了才停下手。
那两人走后,剩下三人也不敢多逗留,马上启程就要赶回去。
“别走昨晚那条道,先回县里,从县里平时那条路回去。”梁晖对身边驾驶座的周通说。
没有听到回答,梁晖正准备问周通怎么了,但他的快嘴又马上打住了,他看到周通无力靠在车座上,眼神完全放空,空洞的眼睛里不断往外泄着泪水,完全心如死灰那般。
梁晖叹了口气,没忍住好奇就问:“不舍得你还趟这趟浑水?”
本以为周通都不会搭理这个问题了,结果他又突然回神了,并淡淡的像说给自己听一样回道:“这样他就不会再哭了。”
这趟发往隔壁省的长途车从早开到晚,十几个小时了还没到目的地,张流玉到底吐了几次林长东都来不及去留意,总之吐到后面连苦水都没得吐了,张流玉难受得话都说不出来,还一直安慰林长东自己没事。
车子是次日下午到终点站的,这一趟足足开了三十个小时,别说是张流玉,林长东自己都浑身难受,一下车,林长东就带人去找了住处,这城市不大,但人流量可不小,两人走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卫生且只用纸笔登记证件号的宾馆。
张流玉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林长东趁对方熟睡时出去找电话亭打了个电话,回来时也跟对方一起歇了下来。
两人昏昏沉沉的睡了四五个小时,醒来时也才晚上八点多。
“还难受吗?”林长东习惯性的就要给对方顺长发,但此刻却摸了个空,这种空感每次都让他觉得恍惚、觉得愧疚,这永远都是他欠张流玉的一笔巨债。
张流玉用脸蹭蹭对方的胸口,“不难受了,饿。”
“想出去吃还是等我买回来。”
“出去吧,想走走。”
“好。”
可能是因为他们跑得足够远了,且在一定时间内是绝对安全的,所以两人那种紧绷的心情也慢慢解开,他们穿好衣服,各自戴了一顶鸭舌帽就放心出了门。
两人吃完了东西,又听说最近的海滩只有几百米,他们便掉了头往海滩的方向去。
今夜天气一般,云层厚重得像要下雨,海面灰沉而风平浪静,这是张流玉第一次看见的海,跟他幻想中的样子有些出入。
“明天我们是要到海那边去吗。”张流玉趴在林长东背上问。
林长东背着人,赤脚踩在温热的沙滩上慢慢向前走,“嗯,太远了会不会害怕?”
“不怕。”张流玉安心极了,“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林长东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一无所有的时候还要让张流玉跟着他背井离乡。
“流玉。”
“嗯?”
“我一定会带你回来的。”林长东冷静又沉重说,“不会让你一直跟着我躲躲藏藏的。”
“没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会好起来的。”张流玉宽慰对方说,“怎么样都没关系了。”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一条路走得天真也走得鲁莽,可如今的境地也接近鱼死网破了,就算是绝路,那也是路。
回去后他们各自洗了个澡,经过大半天的休息,两人的精神劲儿都恢复得不错。
七月份正是最热的时候,再加上这儿又是个滨海城市,夜晚又闷又热,这宾馆条件一般,房间只有一台风扇吹着,两人躺下来有一小会儿了,还是觉得热得不行。
林长东身强体壮的阳气又足,他实在耐不住热便又去洗了个冷水澡。
他就去洗个澡的功夫,张流玉已经睡着了,不过看着睡得很浅,林长东怀疑是自己身体温度太高了,前面把人搂太热了才睡不着的。
他转到一旁躺下,这回就没去搂人了,两人枕在同一只枕头上,只准两道呼吸还缠在一起。
没有长发的掩面,林长东比张流玉还要不习惯,他盯着人,盯得心肝痛。
过了小半天,是梦还是醒的张流玉合着眼胡乱摸索了一下,终于摸到身前的那堵人墙后,他便立马凑上去将自己挂到林长东身上。
林长东将风扇调到最大,又关了灯准备休息,然而二人体温的相拥交融过于火热弄得他始终毫无睡意,就连睡梦中的张流玉也发出了不适的呓语。
他翻了个身,将人放平躺在下,只留一只胳膊让人枕着。
林长东感觉到对方又安睡下来了,自己没忍住又挨过去在张流玉脸上亲了亲,他爱得紧,哪怕人就在眼前也想得要命,他将脸钻进对方颈窝里,嗅着蹭着没忍住就亲咬了起来。
张流玉浑身香气丰盈,细密如丝一般柔软,林长东顺着他颀长的颈线慢慢嗅,难捱的在他下颌左右轻吻。
手想伸进衣摆里又怕弄醒人,他只能抓着对方的一只衣角,心痒的、难耐的揪着那一撇布料狠抓不放过过瘾。
张流玉被摆弄没几下就醒了,在有限的光亮里,四只明亮非常的眼睛紧紧勾着,两道平缓的呼吸逐渐急躁,情动的温度在两只紧攥的手掌间不断攀升,林长东目不转睛的看着前人,同时亲了一下对方的手背和指骨。
张流玉等对方亲完就松开了手,但他很快就用这只手挂到了林长东的脖子上,二人额心相抵,肌肤接触之处皆是燥热相灼。
“不睡了?”林长东口干舌燥得声音都沙哑。
张流玉窝在结实安全的臂弯里,心还要抖得更快,“嗯……”
两人像受到某种指引一样,默契的碰了一下鼻尖,林长东又偏头过去在对方鬓角上吻了一下,声音低沉说:“流玉,把头发留回来吧。”
“好。”张流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流玉。”
“嗯?”
“睡觉吧。”
“哦,好。”
两个人接着就陆续闭上了眼睛,但人却挨得更紧更近了。
从一开始的简单相互爱/抚肩膀脊背手臂;到难以遏制的反复吃咬亲吻,随着两道耑l息越来越重,二人忍无可忍的就扒ll起了对方的衣物……
【??作者有话说】
扣1就do,天塌下来先风流吧。
第46章 夫君
尽管还什么都没做,房间里就已经全是二人情动不已的喘息,林长东将人罩在身下,目光火热的细细端详身下人。
张流玉双手自然的搭放在耳边,眼神湿润而动人,他小口小口的喘息,两条tui自觉折起来并立在对方身体两侧,这完全不遮掩的直白劲儿,简直就是一副燥候怜爱已久的干渴样。
林长东俯身下去,同对方吃吻了一会儿嘴唇,他抓着人劲瘦的腰肢,不断/口允/口及对方薄薄的//匈/月堂/和迷人的花晕。
张流玉抱着他的头,一声又一声的耑叫,那不是用嘴在喊,而是用胸腔在叫,那是完全情不自禁的、打心底发出的、满足了而發出的動情聲。
“流玉,别紧张。”林长东一手垫在对方后颈上,一手輕撫他面庞,“我们慢慢来。”
张流玉点头,“我一点也不紧张。”
林长东被他的乖顺弄得有些急躁,他亲了亲对方挂在半空中的两只脚背,又附身下去,贪婪卖力的打转起来。
濡湿的亲吻和安抚让张流玉如置云床,林长东脸闷在他发香的褪間,很快,白色的床單就被張流玉弄得濕答了一小片。
张流玉不耐玩也不经玩,没多久就抱不住月退了,他松开自己,绵软的放开四肢大张在床心中间,林长东又爬上去跟他亲吻,窒息而竭力的吻好似可以将两具身体合二为一,两人心腔快要爆炸,迫切的就想在对方的躯壳里种下自己,扎根,开花,结果,再圆满的枯萎荣去。
林长东控制不住手劲儿的就在对方背上脸上腰上腿上发狠的抓,失情的扇,明明他爱这具身体爱得那么要命,这种时候却爱惜不来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