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鞘by他山之猹
他山之猹  发于:2025年1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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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暂时确定只有身后的大门这一个出口之后,唐珩给这间房子贴上了标签:简直像是样板房一样单调。
江封将医疗用具归置好之后,朝唐珩走了过来,坐在了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哨兵,我们谈谈。”
唐珩侧着眼打量向导的坐姿。
腰杆挺直,双膝微分,目视前方,明明是板正的坐姿,却并不显得僵硬,反倒隐隐透出一种压人的威慑。
如果不是肩侧衣服上的那一块污渍,看上去就像是在出席一场军事会议。唐珩想道。
“老子有名字,唐珩。”唐珩冲他挑了挑眉,“你呢,名字?”
“江封。”
“原来是你。”唐珩听说过,是常出现在塔内新闻上的一个名字,但也仅此而已了,“说吧,要和我谈什么?”
江封脸色微沉,“我救了你。”
唐珩不以为然,“哦,谢谢。然后呢?”
江封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在静默地注视了将近半分钟之后,才道:“我想帮你弄清楚狂暴症被诱发的原因。”
“呵,还能有什么原因。有人看老子不顺眼呗。”
“谁?”
唐珩哂笑一声,“老子也不知道。道上的仇家,巡逻警,或者,你?”
江封并没有被唐珩挑衅的话语激怒,有条不紊地接道:“昨天下午五点,市东区第三大道,你在做什么?”
被认定是得了“与变成废物没有区别的狂暴症”对唐珩本就是耻辱,更何况是以那样一种姿态、被巡逻警关进禁闭所。想到在那之后自己遭遇,唐珩就感觉有一股怒火烧得他头皮发麻。
唐珩咬牙切齿道:“关你屁事。”
他双手紧攥成拳,死死盯着眼前的向导,强压着那股愤怒。但突然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他像是明白了什么。
首席向导和禁闭所之间,应该没有义务联系吧?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而现在……又怎么会专程来帮自己?
想到这里,唐珩脸上的怒火慢慢地淡了。他轻笑了一声,眼神里带上几分玩味,“……不对,这件事情还真和你有关。”
唐珩没有错过这话落下时,向导脸上细微的变化。
果然有问题。
虽然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不妨诈他一诈。有这件事作把柄,这个向导应该不会拿自己怎么样了。
确认了这一点,唐珩心里顿时如巨石落地,“哈,怎么,怕我说出去?”
江封微微弓起了腰,十指交握放在膝上。
他回看向唐珩,仍是游刃有余的姿态,似是完全不在意哨兵的挑衅,“圣所和禁闭所的人都在找你。你从禁闭所出逃,还杀了人,那边不会放过你。”
没有在对方脸上发现更明显的情绪波动,唐珩不免有些失落。
唐珩接着江封的话道:“放不放还不是你说了算?”
“不是我,是圣所。”江封摇了摇头,语气中甚至带了几分笑意,像是在教导无知的孩童。
“你这里,”江封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有他们想要的信息。”
唐珩瞳孔猛地一缩。
他的确记得,在自己完全丧失意识之前见到的是圣所的人,这么说,之前来杀他的也是圣所的人?刺杀不成,所以换作自己亲自动手?
在此之前,唐珩确信自己与圣所没有任何纠葛,而最近唯一的变故……只能是和面前的这个向导有关了。
唐珩记起了江封刚才问他的那句话,“怎么,你要保我?”
“如果你答应接受催眠,忘掉那天你看到的。”江封回道。他静静地望向唐珩,等待答复。
唐珩陷入了沉默。
这种按着对方步调、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唐珩很不舒服。他现在很好奇,昨天的市东区第三大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这些人这么在意。
但他不能问,甚至不能表现出对此的一无所知。
半响后,唐珩反问道,“我怎么知道,在那之后你不会对我下手?”
江封狭了狭眸子,“我保证。”
“呵。”唐珩笑了一声,嘲讽道,“向导,你的保证在我这儿,屁都不是。”
“那你想要什么?”江封好整以暇道。
“让我离开。”
“我没有限制你的自由。”
唐珩烦了,不想再和他做任何话术上的纠缠。他迈开长腿走到江封的面前,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睨着这个向导,“别跟我扯这些弯弯绕绕的。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这件事是你闹出来的,你得给老子摆平!”
唐珩丝毫不掩饰身上的戾气,放肆地摆出威胁的模样。
下一秒,他听到面前的这个向导轻笑了一声。
不知怎么的,唐珩忽然就觉得心里“咯噔”一跳。
“哨兵,我想你可能理解错了一件事。”江封说着,抬起头来,直直地对上唐珩的眸子,“这场谈判的主动权在我,不在你。”
在那双眼的注视下,唐珩隐隐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逼着坐在原地、任人宰割的人。
这隐隐的威胁,竟是逼得唐珩精神图景里的量子兽也不安起来。
像是看到了什么,那只大虎突然开始奔跑,迅捷的身影在百废待兴的密林中穿梭,最后冲上了最高的山峰。
“吼——”
它对着高邈的天空站立,发出了最威不可犯的咆哮。那雄浑有力的虎啸在山谷中激荡,久久不散。
然而唐珩此时并没有去在意它到底看到了什么。他见江封悠悠地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后撤了小半步,但一转念感觉不对,又站定了身子,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这个世界上,死人才是最完美的保密者。”江封将语速放得很慢,明明是笑着的,但眼里的温度却愈发地冷了。
江封接着道:“或者说,狂暴症的滋味你还想再尝一遍?”

唐珩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有没有一点就爆的燃点,但很明显,现在是有的,就是“狂暴症”这三个字。
江封话音刚落,唐珩就觉得自己脑子里那股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怒火,欻地一下再度燃了起来。
“给老子闭嘴!”
唐珩吼着,几乎是突然暴起,抡起拳头就朝面前人脸上砸去。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目标直冲江封的太阳穴,图的是一击必杀,脑海里只有一个念想——他要他死!
只要这个向导死了,还有什么其他值得顾忌的?!
向导的力量、体质、爆发甚至于反应速度,无一比得上哨兵,唐珩已经料定了他的无法反抗,下的是死手。
但是他忘记了,这是在绝对公平的情况下。
他也忘记了,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向导,是江封。
眼看着拳头就要砸上皮肤,唐珩突然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下一刹,唐珩觉得身体像是倏地就被高压电流击中了,麻痹且刺痛的感觉贯穿了每一条血管筋络。紧接着,江封侧身错过迎面挥来的那一击,顺势握上唐珩的手臂,一拧一压,将他摁在了一旁的矮几上。
唐珩清楚地看见了向导回击的动作,甚至像是目睹了逐帧播放的慢镜头,在脑海里已经上演了十数种拆解的动作,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凭自己的身体完全脱离控制,被那个卑鄙的向导脸朝下地死死按住。
电光火石间,胜负已分。
又是这一招!
唐珩瞪大了眼睛,眼球因为充血而爬上了血丝,“你……别让老子逮到弄死你的机会!”
话音刚落,压着唐珩肩颈的手的力道一瞬间又加大了许多。
可就在唐珩以为江封还要有所动作的时候,江封松开了桎梏。他后退一步,垂眼打量着哨兵。
江封道:“你做不到。”
陈述事实一般的语气。不是不会,不是不能,而是做不到。
“呵,有种你再试试。”说着,唐珩站了起来,却不是完全直立的站姿。他微弯着腰背,整个人像是拉紧了弦的弓,又宛如捕食者在出手前进行最后的等待。
江封没有回话,只是淡淡地看向他。
在这种胜券在握的眼神的注视下,唐珩突然又意识到了一件事。
“……你对老子做了什么!”
这话问完,唐珩自己就先愣住了。
他是迟钝,但并不是完全无法察觉,刚才他的注意力完全在对话上面,此刻得到了喘息,便明显感觉到了异样——精神图景中那一股突兀而陌生的存在,以及嘴中的明显到无法忽视甜腥味,都最终将可能指向唯一的现实。
唐珩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江封肩侧,然后瞬间就怒了:这人刚才居然骂自己是狗!
江封对哨兵的愤怒熟视无睹,只淡然地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我和你建立了精神连结。”
“精神连结?”唐珩一愣,继而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和我?”
说着,他连忙再度望向自己的精神图景。
果然,有什么东西在未注意时发生了变化。
在自己的量子兽眺望的视线终点,赫然有一只褐色的金雕翱翔于云端之上,而在那龟裂的土地下面,他亦是感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另一股陌生的精神力波动。
唐珩摸着自己的后脑,神色中带了些不可置信,紧接着,又露出了吃了苍蝇一般的恶心表情,“你就这点手段?除了这种下流卑鄙的控制,你还会什么?”
江封一噎。
精神控制在向导的能力中无疑是难度极高的手段,就算是在人才济济的军部,能熟练掌握这种能力的向导也是少之又少,更别说要运用自如得像江封这样顷刻间控制住一个人的躯体。
由于信息屏障的存在,控制哨兵的难度更加巨大。
但江封并不准备告诉面前的哨兵这些事。
江封眸色一动,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被一串急促的“嘀嘀”声打断了。
通讯器的提示灯亮了起来——是一封来自军部的紧急会议通知,需要他尽快回去一趟。
江封按熄屏幕,又重新看向唐珩。
他看着这个哨兵脸上厌恶的表情,短暂的思索之后,打消了告诉对方这个连结只是暂时的的念头。
“是。”江封坦然应了,“毕竟这是控制你最有效的手段,不是吗?”
他不打算在这个点上解释更多。
“呵。”
唐珩嗤笑一声,还想要说些什么讥讽的话,就听江封道:“先待在这里,剩下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谈。”
“老子凭什么听你的?!”
“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离开那个房子之后,江封径直往军部赶去。他先是回自己的办公室换了一套衣服,然后敲开了会议室的门。
会议已经开始了。
房间中央的全息屏投影着战略地图,半透明的三维模型浮在半空中,明显是一副城市的地形图。坐在首位的会议主持者正在说话,他看见江封推门进来,默默地点头示意了一下,接着继续讲了下去。
“按计划,我们将以这一处为突破口,首先打开局面……”
会议结束在半个小时之后,江封不出意外地被点了名。
喊他的正是这次内部会议的主持者,叫曹永康。他与江封一样,是军部八常委的三位向导之一。
“江首席。这项行动交给你负责,应该不会有问题吧?”曹永康问道。
从各项信息上来看,这不过是一次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任务。江封唯一的顾虑在刚才的会议上已经公开发表了意见,此时也不想再多作重复,便只客套地应了一声。
但很明显,曹永康叫住他,不只是想讲关于这次行动的事宜。
“小江啊。”曹永康换了一种更为亲切的语气,他走上前来,拍了拍江封的肩膀,“像已经坐到我们这个位置上的人呢,有些事情,还是要注意一点。特别是作为向导。毕竟呢,还有不到一年常委就要换届了,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江封听出了曹永康的意有所指。他神色未变,只礼貌地笑了笑,答道:“刚才临时出了个任务,还没来得及休息。”
曹永康的笑意更深,“年轻人啊,有时候太拼也不是一件好事,该休息的时候呢,还是要休息,不要想着什么事情都自己亲力亲为。”
曹永康的任职时间要比江封多三届,是现今八常委中资历最老者,已经念过四十的他,完全有资格喊江封一句“年轻人”。
“多谢曹常委关心了。”江封没有接话,转而道,“您还有其他事情吧,那我就不多耽误您的时间了。改日再叙。”
林小婧看着面前的男人,虽然表面上仍旧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但是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男人的心情不佳。于是,她又默默地回想了一下近期的日程,并没有想到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而且他并不是一个会因为公事棘手而出现明显情绪波动的人。
那是……又发生了什么其他事情吗?
忽地,林小婧想起了上午自己报告的那件事。
“首席,是那件事出了什么意外吗?”她小声问道。
话音刚落,她便收到了一记来自男人的警告眼神。
林小婧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多话了。”
江封没有表露出更多苛责的意味,只道:“没有其他事的话,就先出去。”
顿了一顿后,林小婧想起接待处刚才发来的消息,“刚才您在开会的时候,圣所的肖女士来找。我让她先等在会议室了。”
圣所的肖女士。
这个称呼让江封很快就知道了来者的身份,继而大概猜到了她来找自己的意图——不过是想为昨天的事情讨个说法。
江封确认道:“肖于念秋?”
“是。”
“我很快过去。”
得到答复之后,林小婧很快就离开了。
江封这才缓慢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他将自己陷进宽大的办公椅中,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林小婧是普通人,自然暂时察觉不出异样,可是对于向导和哨兵而言,自己有了暂时性连结这件事,只要稍加观察就能发现——而塔内最多的就是后两者。
刚才曹永康的提点,便是因为这个了。
虽然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搭档的向导与哨兵之间建立暂时性的连结是常见的行为,但自从江封坐上首席向导的位置之后,由于这种原因而建立连结的次数就已经屈指可数了。
毕竟出于对权力与实力的控制,塔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席座哨兵必须与向导结合,而席座向导……
必须未结合。
江封回想起和那个哨兵建立暂时性连结的过程,不禁闭上了眼,遮去了其中的疲惫。而当那双眸子再次睁开来时,只剩下一片森然的冷漠。
江封推开了会议室的门,坐在圆桌旁的女人应声站起了身,抬眼朝这里看来。
“小江,哦不对,江首席。”肖于念秋对他微微点头打了一个招呼,“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肖于念秋的声音温柔和缓如淙淙流水,五官标致的脸上带着淡雅精致的妆容,看得出来保养得极好,亚麻色的连衣长裙将她的身材衬托得玲珑曼妙,肩上别着一枚黄纹白底的徽章——是代表圣所的标志。
“好久不见。”江封回应道。
他和肖于念秋算得上是旧识,她在他的学生时代曾任过一段时间的次席向导。那时的首席向导之位空缺,次席地位如何不言自明。肖于念秋也曾是填补首席向导空缺的最佳人选,可那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她自愿调去圣所,再之后,结婚生子,除了一些官方新闻以外,没再传出什么别的消息了。
“肖主任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江封喊的是她在圣所中的职务。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肖于念秋脸上的表情闪过了一丝不自然,但很快被她掩饰住了。
肖于念秋莞尔一笑,伸手指向对面的座椅,道:“坐下再说吧。”
说着,她坐回了位置上,姿态高雅,仿佛此时置身的不是会议室,而是一场规格极高的音乐会舞台。
江封却没有动作,只抱歉地笑了笑,回道:“不好意思,我等一下还有一场内部会议,如果有什么事情,还请直说。”
肖于念秋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半响后,她见江封似乎真有就此离开的打算,不得不直接道:“昨天您闯进圣所的事情,应该要给我一个交代吧?”
话音不再披有柔和的外皮,而切切实实地带了些冷意。
对此,江封作出有些意外的表情,扬了扬眉,问道:“于女士没有和你说吗?昨天禁闭所有一个极度危险的逃犯逃进了圣所。为了孩子们的安全考量,我们也是不得已。”
说罢,他不给肖于念秋任何接话的机会,又道:“不过也多亏了你们的配合,人已经抓到了。”
在此之前,肖于念秋询问过自己妹妹于思夏这件事情的经过,便并不意外此时江封会有这样的说辞。
她点了点头,摆出请教的姿态,细声问道:“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逃犯,值得江首席您这样大费周章?”
江封回答道:“一位‘感官失调’的哨兵。”
“哦?感官失调?”肖于念秋重复念了一遍,“那他现在痊愈了吗?”
江封看着她,“肖主任想说什么?”
“没有,我只是关心一下,毕竟……”肖于念秋顿了一顿,“感官失调不比狂暴症,只要稍加治疗,还是有治愈的可能性的。”
肖于念秋说话的声音和缓,肩上的徽章泛着温润的光芒,说话间,一抹莹白从她蓬松的卷发中出现——那是她的量子兽,一只白鼬。它动作敏捷地蹿向主人的肩头,温顺地盘踞下来。
“这就不需要你关心了。”江封道,“塔属医院开具的证明会在第一时间提交到禁闭所备案,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随时可以去禁闭所查看。”
“医院证明的效力我当然相信。”肖于念秋笑道。
说罢,她伸手将那只白鼬接到手中,一边轻抚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哦对了,我还没有恭喜江首席,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哨兵了。”
话语间,肖于念秋手里的那只白鼬伸长了脖子,睁着一双桃红晶亮的眼睛,看向江封。
江封面色微冷,道:“这只是暂时性的连结,出于任务需要。”
“什么任务?”
“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这样啊……”肖于念秋拉长了说话的尾音。
话音刚落,她四周的威压暴涨,顷刻间铺泻的精神力让不算宽敞的会议室顿时如乌云压顶,暴雨将至。
藏于天花板中的顶灯发出微小的“嗞”的一声,光线也随之闪烁了一下。
肖于念秋望向江封的表情似笑非笑,“放心,很快就不是了。”
江封脸色一变,不是因为她这一瞬间释放出的威压,而是她说的那句话。
向导中存在着一类被称之为“媒介者”的人,拥有干涉哨向之间连结能力。江封对此的了解并不深,只知道这类向导的数量极少,其中大部分归拢于圣所——这也是圣所作为了一个非官方组织,却能拥有大量特权的原因——却并不知道这种能力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肖于念秋就是一名“媒介者”。
江封的情绪波动只显露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很快,他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在还未停歇的精神力风暴中,姿态平和如闲庭信步,完美得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他狭了狭眸子,“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这里是军部。不是圣所。”
“那又怎么样?”
“有来访记录,监控录像,以及精神力的数值监控。”江封道,“刚才的峰值明显高于合理范围了。肖主任现在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在安保处来的时候,编一个合理的理由。”
肖于念秋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她收回了自己精神力,那只白鼬模样的量子兽也在她掌中淡去了身影。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肖于念秋话语中终于带上了藏不住的狠意,“在这一点上,你是我的后辈。江首席。”
江封只笑了笑,没有接话。
肖于念秋深吸一口气,站起了身,“我要去找老肖了。”
她口中的“老肖”是她的丈夫,亦是在军部任职,在八常委中同样占据了一个席位。
“至于禁闭所那边。”肖于念秋深深地看了江封一眼,“我会去要证明的。”
肖于念秋:“你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你和那个哨兵在同一个场合出现。”
江封离开之后,唐珩连着几天都没有见到他。
在这期间,唐珩不是没有动过逃走的念头,但仔细想想,又总觉得这种行为太损面子——就是要走,他唐珩也要找机会,当着那个向导的面,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于是,唐珩便在这个房子里待了四天。
当时他对这间房子的印象并没有错,这里其实和样板房差不了多少。
厨房里没有碗筷,没有刀具,甚至连所有与烹饪有关的设备全部被切断了能源,变成了单纯的摆设。那天下午,饿的半死的唐珩终于在储物柜中找到了足量的营养剂。
事实上,当他拉开储物柜门,看见整整三大箱的营养剂的营养剂时,脑子是有些发懵的:这个向导,是把这里当作避难所了吗?
除了大批量的营养剂以外,房子里还有一些生活用品,都只有一人份,崭新地放在储物柜里,连外部的封膜都没有被拆开过。
衣柜里的三套正装唐珩没有碰。
晚上洗过澡之后,他披着浴袍大大咧咧地将整个房子逛了个遍。
客厅和厨房在一楼,二楼有三个房间,除了主客卧外,剩下的一间应该是训练室。
唐珩在那里面发现了一个椭圆舱,是军部制式的,舱体外壳上的编号被涂料掩盖住了。
托某位走私军用器械的“朋友”的福,唐珩曾使用过这种椭圆舱,也知道这东西主要是给那些军人用来锻炼精神力的。
至于使用的经历,只能可以用酣畅淋漓四个字来概括。
一开始,唐珩出于顾虑并没有使用这台椭圆舱,他只摸了摸椭圆舱光滑的金属外壁,便有些舍不得地离开了。
但他的这种克制只坚持了三天。
那天下午,唐珩再一次踱进了那间房间,他看着椭圆舱外壁上那一处丑陋的“疤痕”,终于抑制不住心底的那股跃跃欲试。
试试呗,反正无聊。唐珩想道。
椭圆舱的使用权限是开放的,这件事唐珩在找到它的第一天就发现了,现下的他没有多作迟疑,下了决定后便利落地钻进了舱内。
他将头盔戴上,按下了身侧启动的按钮。
椭圆舱内的位置狭窄,是仅容许一人平躺的宽度,看似坚硬平坦的金属材质却恰到好处地贴合了生理曲线,能让躺在其中的人彻底将身体放松下来。
唐珩长舒了一口气,下一口呼吸却被带有向导信息素的气味灌了满鼻满腔。
是江封的味道,他不会认错。
这一认知让唐珩不禁皱起了眉。
舱内的空气似乎太过于闷热了些,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竟然感到有些发汗。但这个时候舱体已经启动了,嗡嗡的运作声响起,脉冲信号开始调整到与精神力相匹配的频率。
见此,唐珩不得不定下心神,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回这上面来。
他合上了眼皮。
“匹配成功,开始确认舱体信息……”
伴随着机械的电子提示音,很快,就有什么东西在唐珩眼前显现出来。
那是一个苍茫的蓝色空间,四面八方都延伸向看不见的远处,仅有一方大约三平方米的透明平台浮在半空中,供人站立。
账号是已经登入的状态,唐珩看了一眼,兴许是因为没有正式的在册身份信息的缘故,用户名的位置是一串乱码。
唐珩又看向身前的位置——那里浮着一个选项框,里面的内容很简单,二选一的两个选项:“向导模式”和“哨兵模式”。
和之前的那台机器一样,目前为止没有看到什么新奇的功能。
唐珩想着,毫不犹豫地点向了第二个选项。

在第一次见到这种椭圆舱的时候,唐珩不是没有好奇过那个“向导模式”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也点进去看过。
结果,他只看到了空气。
对,就是空气,高渺的天穹之下,除了延伸向远处的地平线以外,什么都没有。他当时在原地才站了一分钟,就见眼前一片红光亮起,被莫名其妙地判定为失败逐出了局。
……那些人真是会玩。唐珩嘲讽地想道。
但好在“哨兵模式”要显得平易近人地多。
前三关被设计者定位成了帮助使用者了解机制的模块,第一关是辨认,第二关是基础移动,第三关是攻击。
唐珩回忆着,对于眼前浮现的那一大串安全提示和文字指引,他看都没有看便点击了关闭。而在起保护作用的初始化光圈淡去的同一时刻,任务完成的提示音便随之响起。
说是“辨认”,但实际上根本不需要寻找——一只蠕虫模样的生物伏在不远处的平地上,由于没有参照物的缘故,并不能估计出它的确切大小,但看它身下那片明显的阴影就知道,总归不会是正常虫子会有的体型——这就是这一关的任务目标。
而不是那向导模式里虚无缥缈的“空气”。
和第一关类似,第二关和第三关都是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操作,而且任务目标也都是外形丑陋且体型巨大的虫子,无一例外。
如果不是这些巨型虫子的模样足够恶心,唐珩觉得自己无聊得都快要睡着了。
但唐珩知道,真正的难题其实在后面。
从第四关开始后每一关的任务,无非都是在偌大的城市群中找到那些虫子,躲避它们的攻击,然后击杀。可虽然机制相同,但随着关卡数字的逐渐升高,难度也在呈几何级数上升,虫子们的移动速度,攻击威力,乃至于体型、数量,无一不在随之增长,到了后面,虫子们拥挤着出现的场景,甚至呈现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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