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挚爱反目成仇后by愿棠
愿棠  发于:2025年09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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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臣糊涂了,还是大汗最为周全。”
送走这老狐狸,耶律璟一把扯下这热得要命的鹤氅,可凉风一激又咳得停不下来,“你,咳咳,你这药没什么副作用吧。”
药是叶渡渊给的,敢吃也是凭着那点为数不多的信任了。
“应当没有。”
这药是和梧新制的,在这之前没人试过,毕竟这种需求也是罕见。
“你。”
就知道这人不靠谱。
不欲与他争论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叶渡渊又道,“你想要的我部署好了,只待时机。”
叶渡渊在两国边境交界之地屯兵三十万,为的是造成这大兵压境,山雨欲来的威势。
没打算真打,他不会拿将士的性命来做这无谓的牺牲,可又要给萧柯一个掌握兵权合理动兵的理由。
所以这才是他与叶渡渊真正的合作。
萧玥平静地听着他们交谈,淡定地就像一个局外人,还在试图问楚云峥,“这几日,我舅父舅母正好回燕都,我请你去做客,好不好?”
这几年,景家夫妻并没有放弃寻找次子,即便还有一子一女,也还是会每月去各城看看,只是每次都是失落而归。
并没有指望他能答应,萧玥只是问问,也是没料到这一次楚云峥竟是点头应下了。
“你答应了,好,我这就去安排。”
见他点头,萧玥像是生怕他会反悔似的,急匆匆地起身就往外走,全然忘了如今她该是“有孕在身”。
怕又让舅父舅母的期盼落空,萧玥并没有提前说破,只是修书告诉他们自己过两日要带一个朋友去看他们。
这几年,她有空时都会去拜访,最初景家也没有人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更是不知会有这样大的惊喜。
不过到底是可敦到访,洒扫门庭,以迎贵客,还是应当的。
景氏夫妇并一双儿女早早就等在了门口,看见马车出现时,又迎了几步。
“玥儿如今又瘦了,这段时日可还好。”
景夫人拉住萧玥的手,心疼的眼眶都红了。
身在世家大族,她怎会不知这所谓良缘又能得几分真心,只是可怜这外甥女,最是不服训诫,余生却要被重重宫门困住。
真看到真人,楚云峥的脚步微晃,被叶渡渊眼疾手快地扶住,如今他们只是可敦身边的护卫,一人以面具覆面,一人易了容。
萧玥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并不明显。
一身华服的中年男子,面上也带着和善的笑意,是否出自真心,一眼便知,也是一位很慈爱的长辈呢。
“好了,夫人,玥儿马上也要当娘亲了,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可做不好表率,都别站着了,快进府。”
“就是,玥姐姐,我扶你。”
景喻年方十三,一团孩子气,平日里也最喜欢粘着表姐。
景家大哥则是分外包容地看着这两个妹妹。
不知道为何,楚云峥觉得心底很酸涩,有些站不稳,却还是顶着叶渡渊担忧的目光提步跟上。
在花厅落座,比起萧家,景家才更给萧玥一种归属感。
“这两位小哥也下去吃茶吧。”
注意到萧玥身后的人,景夫人很是和善地提议。
景家并不讲究严格的尊卑,对待侍卫丫鬟也不会有居高临下的傲慢。
“不急,舅母,我有话想问您。”
萧玥起身抱住景夫人的手臂晃了晃,把这个话题带过去。
“嗯,你说。”
“你们这次去寻烨表哥,有收获吗?”
景烨的事一直是景家不能轻易提起的伤痛,在景家乖巧如萧玥,此前从不敢这样提起。
听见这话,一向对妹妹宽厚包容的景钦都微微皱眉,有些不悦地提醒表妹,“玥儿……”
“无妨。”
坐在上首一直没有说话的景家主开口打断,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内心也早就接受现实,只是心底还抱有一丝幻想罢了。
可景夫人不一样,提起小儿子,这泪不自觉就流了下来,她转过身擦了擦,可只要想起就止不住伤心。
看着这一幕,萧玥反而没了几日前的跃跃欲试,她忽然有些怕楚云峥若真不是,那于舅母而言,无谓的希望才是更深沉的打击。
她未必能承受!
不必言说就知道同过往无数次一样,仍是无望而归。
手指抚上面具冰冷的边缘,是楚云峥先一步摘了下来,没有任何预兆。铁器触地的瞬间,发出咚的声响,在只有啜泣声的花厅里分外明显。
这不合时宜的响动此刻出现太过不当,景钦想开口训斥,却在触及这张容颜时顿住。
他虽不知长大后的小烨应当是什么样,可面前的青年实在是太像母亲了。
萧玥闭了闭眼,如今倒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没有选择了,“舅母,我觉得他很像烨表兄,所以带给你们看看。”
或许是母子亲缘所致,只一眼,景夫人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心中一动,她扑了过去,看着楚云峥的脸,抬手想摸,却悬在半空中久久落不下去。
还是景家主更为冷静,可细听话语里也带着颤音,“孩子,我能看看你身上的胎记吗?”
旁的物证来佐证都未必真,可天生的东西做不得假。
“嗯。”
楚云峥点了点头,沉默地撩开衣襟。
待那月牙形完整地暴露在众人面前,景夫人再压制不住汹涌的情绪,哭着把人抱住,嘴里还不住喊道,“烨儿,阿娘的心肝啊。”
这样的冲击力他一时不察,后退半步,还是叶渡渊在身后撑了一把。
并不擅长处理这样亲近的关系,楚云峥一时间有些无措,可心底翻涌的情感做不得假,循着本能抬手把怀中的女子抱住,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向稳重的景家主在这一刻也没忍住红了眼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上前一步把他们娘俩儿一起抱住,这从天而降的惊喜属实是有些太大了。
只是太过汹涌的情绪起伏,对于此刻的楚云峥来说,无疑是一种负担,眩晕感袭来,他有些不受控制地往后倒。
“烨儿。”

第71章
还是叶渡渊早有准备地把人稳稳接住, 手指熟练地抚上他的心口,“别激动,你情绪不能波动太大。”
楚云峥这会儿的心跳又急又凶, 他在努力平复, 想让自己放松下来。
“这是怎么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儿子,景夫人被面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够呛。
见他不能很快地缓过来,叶渡渊也没功夫多做解释, “有房间吗,他身子不好,得躺会儿。”
这会儿还是景大哥最为沉静,“有, 你跟我来。”
景家一直留着景烨的房间,这么多年虽然没有人住, 但日日打扫,从不荒芜。
把他稳稳地放在床上, 这一会儿叶渡渊也不争什么, 默默退后, 把位置留给景家人。
他知道这一刻的岑溪是渴望有家人的,他再好亦无法替代。
楚云峥眼眸微合,面色苍白如纸, 躺在床上有些说不出话来,看着严重但只是因为心脉有损供血不够。
可景夫人哪见过这样的症状, 徒劳地握住他冰凉还沾着汗液的手, 着急的不行,“这是怎么了,叫府医,不, 玥儿,你让人去宫里请御医。”
有人这样为他着急,楚云峥的心底暖意横生,手指轻轻动了动,幅度不大,但第一时间就被感知到了。
景夫人立马低头,关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儿难受的厉害啊。”
光听声音是都快急哭了。
攒了一点力气,楚云峥感觉好多了,出声安慰道,“我没事,缓一会儿就好。”
可看他这样子,哪里有一点说服力。
萧玥知道点内情但也有限,不过这位身体不好倒是真的,她下意识看向叶渡渊,明白还是他知道的更多。
“带他们出去吧,岑溪需要休息,大夫无用。”
虽不知说话者是谁,但看萧玥都对其言听计从,景家人也不敢慢待。
只景夫人依依不舍不肯放手,还是景家主劝了一句,“孩子又不会跑,身子重要,你让他缓缓。”
又在夫君手臂上掐了一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景夫人才松手,给楚云峥把被子掖好,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分外慈爱,“阿娘就在外面,一会儿再来陪你,你好好睡一会儿,养养精神。”
这样的亲近还是让他分外不习惯,可到底顺从地点了点头,而后闭眸小憩。
不在孩子面前,出了卧房,也不管还有没有外人在,景夫人扑到景家主怀里就是嚎啕大哭,既是找到孩子的欣喜,又是心疼孩子。
只有景钦目光沉沉的一直盯着叶渡渊看,敏锐的可怕。
这人刚刚抱得那么顺手,且二弟下意识的依赖都不是假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应当不简单。
若是换了旁人,随便是谁,就算是耶律璟,叶渡渊都能毫不逊色地回望,可这位类似大舅哥的角色,却叫他不能理直气壮地直视。
拍了拍夫人的后背,景家主牵着她坐下,目光也看向了叶渡渊。
“这位,公子。”不知该怎么称呼,干脆选了敬称,“小烨他这是怎么了,您方便详细地与我们说说吗?”
景家主也是第一次在小辈面前把姿态放得这样低。
到底是至亲,叶渡渊没提蛊毒,也没提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捡了一些能说的告诉他们。
可就算只有这冰山一角,也足够让他们心疼的无以复加。真正说出口的那一刻,叶渡渊也才是又一次直面了岑溪的过往。
比他印象里的还要辛苦,还要不易。
“那他的身体?”
旁的都好弥补,景家不缺金钱也不缺权势,唯有他的身体不知还能不能修复。
这亦是叶渡渊的隐痛,“会有办法的。”
说来不知是在安慰他们还是在安慰自己。
日头还早,景夫人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寻不到别处可以窥见儿子的过往,就只能抓住叶渡渊不放。
见惯了叶渡渊对耶律璟都爱答不理的态度,突然看他这么谦逊地有问必答,萧玥都有几分惊奇。
“玥儿,你来,表兄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景钦虽然也对弟弟的过往很感兴趣,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了解。
萧玥听见大表兄唤她,又看了一眼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舅父舅母,应了一声跟他走到一边。
“他们之间,是那样的关系吗?”
不用点的太明,萧玥知道他没说出口的意思。
虽然没问过,可光看他们的相处也是八九不离十,能确定,她点了点头,“嗯。”
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表兄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在后辽,世家公子身边有书童小倌儿伺候的并不在少数,顶头上那位不也是明晃晃地宠幸男子。
只是景氏家风严明,上数几代都未曾有过,算是异类了。
可景钦却是出乎萧玥意料地否认了,“没什么不妥的,他还能好好地活着,于我们而言便是天大的幸事,至于是喜欢男子还是女子,只要他自己乐意就行。”
未尽职责便没有指摘的权利,在这件事上,无论是阿爹阿娘还是他,都能拎得清,绝不会为了这些去伤弟弟的心。
只是弟弟的眼光着实不行,那人无论怎么看都显得很平庸,不堪为配。
真论起来,萧玥也没见过叶渡渊的真容,只可汗说过这人不好惹,未知全貌,她也不好贸然提起。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聊了许多,景夫人坐不住,想再去看看楚云峥,这个时间点人约莫也醒了。
意识还没有完全回笼,楚云峥朦胧间下意识叫着阿渊,手刚刚抬起就被握住,叶渡渊穿过人群,小心地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偏头去拿什么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卧房。
他半点不见外地问,“有糖水吗?”
还没等人回应,最小的景喻就小跑着出去,捧着一杯水回来,还不忘提醒,“刚调的,有一点点烫。”
这就是她的二哥哥吗,长得真好看,可身体好像有些太差了,跟隔壁刚出生时,见不得风的小猫崽子似的。
叶渡渊端着,一点点喂给他,一杯水见底,楚云峥才彻底清醒,睁开眼后才发现床榻边站了这么多人。
猛然想起昏睡之前的事,才意识到这些都是他的家人,手指收紧攥住叶渡渊的衣角。
他在紧张。
还是景夫人先开口打破僵局,“小烨,我是阿娘,这是你阿爹,阿兄还有妹妹。”
挨个把人介绍一圈,楚云峥的眼神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到底没喊出口,甚至有些不太适应这个新身份,“您叫我,岑溪吧。”
虽说没有等到儿子改口,可景夫人并不气馁,相当自然地顺着他的心意叫了一句,“好,岑溪。”
“时辰也不早了,用过晚膳,今夜就在府上歇下吧,这本也是你的院子。”
景家主想的更远,把人留下,何愁培养不出感情呢。
这个时候本不该出来扫兴,可楚云峥名义上还是耶律璟的人,萧玥把人带出来却留宿在自己的舅父家,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个,恐怕不太行。”
萧玥硬着头皮站出来,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说得她胆战心惊,舅父年轻的时候脾气可不好,也就是年纪上来了才斯文些。
果然不出她所料,景家主一句,“你说什么。”,声音高得吓人,连楚云峥都没忍住一颤。
一巴掌扇在自己夫君的背后,“你小点声,别吓着孩子了。”
如今在景夫人眼里,小儿子就跟玻璃做的一般,生怕高声就给震碎了,最离谱的是景家主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当即收敛了音量。
“可汗趁着年轻,做事难免狂悖,简直荒唐,没事啊,阿爹给你做主,我这就进宫找他好好说道说道。”
景家一直秉持中庸之道,帝王做什么都是行行行,好好好,所以根本不会驳斥。
“阿爹前几日可不是这么说的。”景喻年纪小,可以不那么给她爹面子,小声嘟囔道,“您当时明明说可汗年轻,风流些也正常。”
“那能一样吗?”
景家主险些跳脚,拱别人家白菜和拱自己家的那就是天壤之别。
别人家的他就是把白菜田搬空了都没什么,可自己家的碰一片叶子都不行。
他的儿子便是真的喜欢男子,那养养书童或是像他身边这个小侍卫,带在身边,只要贴心,那都没什么,可跟着帝王伏低做小的,还没个名分,那怎么能行!
就算中宫之主是他外甥女那都不可以。
在这一点上,景夫人也和丈夫持相同观点,“不错,阿,岑溪,你不用怕,万事有你阿爹和阿兄顶着,谁都不能让你做不想做的事。”
头一遭被除了阿渊以外的人这样无条件地偏袒,说不动容也是假的。
可这趟浑水还是不要把景家掺和进来的好。
“可汗与我们只是交易,并没有肌肤之亲,阿爹莫急。”
总不能真让景家主进宫去和耶律璟对峙,臣子对君主总不该太放肆,会落人话柄的。
景家主刚想让他不用有所顾忌,委屈自己来哄他们,又猛然发现,“你刚刚叫我什么?”
话都脱口而出总不好还往下咽,楚云峥只好又叫了一遍,一转脸看到景夫人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总不能厚此薄彼,也叫了一声阿娘。
都叫了父母,那大哥和妹妹也不能落下,全部喊完,楚云峥感觉耳根都有些红,把头埋进叶渡渊怀里不动了。
景家人也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他不愿留宿那就不强求,至少阿烨是愿意认他们的,那就是最大的突破,慢慢来,总会好的。

萧玥借着这个机会去见了霍垣一面, 有情人执手相望,泪早就成行。
为着打掩护,叶渡渊和楚云峥二人坐着专属于可敦的马车在燕都绕了一大圈。
因着下午睡了许久, 楚云峥这会儿的精神状态非同一般的好, 认真看都能瞧出他面上的喜意。
他高兴,叶渡渊自然也就高兴,只是, “岑溪,你会想留在燕都吗?”
问出这句话时,叶渡渊藏不住私心,他知道自己不该左右亦或是成为动摇对方的因素, 可他所求的日夜相伴就是自私且排他的。
任何人都不能从自己身边把他夺走。
这是他心底不够光明的地方,囚着一头阴暗的困兽。
楚云峥愉悦的心绪凝滞了片刻, 对上他深不见底带着幽暗的眼瞳,好像明白了他的不安。
握住他的手, 坚定的告诉他, “不会。”
又怕他想的更多, 干脆把自己的内心剖白给他看,“我只是庆幸这个世界上还有除你以外的人爱我,而他们也恰好是我想象中求而不得的模样。”
年幼时的渴望在这一刻有了回响, 就像一个于黑夜里独行的人找到了只属于他的那盏灯。
阿渊予他的爱意虽然坚定,但其实是有条件的, 可景家人不一样, 他能感受到那份无私。
那样的笑意太过纯粹,有一瞬间叶渡渊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他,可开口放任他留下的话又怎么都不舍得说出。
只能用力把人抱住,用最苍白的言语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 “岑溪,我爱你,我会加倍爱你。”
其实楚云峥并不觉得这是自己在退让,已经不是牙牙学语,寻求父母庇护的年岁,没有一定要长久相伴的必要。
雏鸟也是要学会归林,独自生活的。
但知晓父母家人的存在确实给了他莫大的安慰。
在楚云峥的要求下,景家并没有对外公开找到孩子这样大的喜事,也是不想让萧柯有更多不必要的动作。
可汗的身体状态随着春日的到来,反倒是每况愈下,渐渐竟是缠绵病榻,连早朝都上不得了。
而就像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齐辽边境的摩擦不断,都道齐国叶氏有意挑衅,几欲兴兵。
虽说已到春日,可主殿里还烧着炭,连楚云峥这样畏寒的人,都有点顶不住。
“你不热吗?”
他在这里都不用穿很多,只着棉服都够。
耶律璟擦去额间的汗,也有几分无奈,“演戏演全套,好戏已然开场,只可惜等不了多久就要落幕了。”
“我怎么觉得与他合作一场,咱们有些吃亏了呢。”
楚云峥坐着,仰头去看站在他身后的叶渡渊。
大概真的心情很好,岑溪都比从前更爱说笑。
“怎么说?”
顺着他的意思接话,叶渡渊并没有真的好奇。
“你看啊,主动兴兵,这穷兵黩武的名声就这么砸你身上,可不是亏得慌。”
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看他哪哪儿都好了。
耶律璟没忍住轻嗤一声,“你当他是什么好人,这煞星的名头,我大辽百姓谁人不知,也就你觉得他无害。”
可只要岑溪是这样觉得,叶渡渊也就心满意足了,“咱俩半斤八两,就别在这儿互相瞧不上了。”
手上都不知道沾过多少人的血迹,谁的名声能好过谁,都是阎罗恶鬼!
主殿里他们还能这样平和的斗上几句嘴,朝堂之上才是真正的炸开了锅。
耶律璟再是风流荒唐,那也是大辽军中的定海神针,如今这针自己都岌岌可危,如何还能给旁人安全感。
“萧相,吾等已有数日不曾见过大汗,不知他如今是否康健?”
“是啊,边境不太平,没有大汗坐镇,军心只怕难安啊!”
文臣武将吵嚷成一团,听得萧柯面色都沉了几分。
齐辽两国边境时有摩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未有预兆的动兵此前未曾有过。
传闻中齐国边城的守将与帝王之间,君臣不睦,只怕这为君者也压不住臣子。
只是时机不对,但若能利用得当也是天赐良机。
“好了,都肃静。”
萧柯并没有用很大的声音就喝止了这鸭子塘一般的朝野。
等众人都冷静下来,他才不紧不慢地道,“我大辽人才辈出,可汗既在病中,那就不宜过度操劳,还是当以休养为主。”
这大辽的国祚绝非少了谁就绵长不了,也不能给群臣一种耶律璟就无可替代的想法。
点了几个自己派系的武将出征,萧柯亲自去向耶律璟求那半块虎符。
虎符这东西本就该是帝王一半,调兵遣将的主帅一半,只是以往耶律璟独揽边境军权,才会不一样。
萧柯去求,耶律璟却并未亲自见他,只是让萧玥捧着那装有虎符的匣子送出去给他。
祖孙再打照面,一切又与当初不同。
或许是觉得大事将成,萧柯的面上多了一些笑意,连语气都平和许多,“大汗身体不好,就要劳烦可敦多多费心,玥儿,你所求的来日,不远了。”
用一个虚无缥缈的念想,妄图来掌控她,未免可笑。
可萧玥的面上不显,只流露出他想要的顺从,“那玥儿恭祝阿爷旗开得胜,心愿得成。”
一语双关,既是祝战事早早结束,也是逢迎他不能摆到明面上的野心。
回到殿内,她才问出那句,“你倒是不怕养虎为患。”
萧氏在燕都有根基,有兵士,之所以一直不动耶律璟,也是忌惮边军,他这么一下不是上赶着送把柄吗?
万一事情不能按照他预想的进行,那就是万劫不复。
“你给她解释听听。”
也不知道叶渡渊给他的虎狼之药到底是怎么配出来的,虽说不会伤身,可他现在多说几句话都累。
知道他是勉力为之,叶渡渊难得不拆他的台。
“这不是还有另一半吗,而且亲自带出来的兵,绝不会因为一块铁器就倒戈相向,边军里一定还有他自己的人。”
更不必提自古就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传统,帝王的命令都可以置之不理,更别提只是持节者。
里应外合才有意思,不把人捧到最高点,摔下来又怎么会痛呢!
难得他俩能英雄所见略同,耶律璟赞同的点头,楚云峥也只是笑着喝了几口水,没有太担心。
博弈这事儿本就没有十拿九稳一说,能占得些许上风已是不易,瞬息而变才是常态。
在两国短兵相接,血溅沙场之前,耶律璟勉力上了一次朝,是被人搀扶着出现,最后病体沉沉,于当堂吐血昏了过去。
没多久坊间就开始流传大汗纵情声色,宠幸齐国妖妃,亏空了身子,怕是难以为继。
一时间,大辽上下,人心惶惶。
“荒唐,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就是,他自己胡闹,怎么这罪名还要往我儿身上扣。”
楚云峥坐在下首还未说什么,景氏夫妇先气得不轻,尤其是景夫人,好好的贵妇人都恨不得撸起袖子上街去同那些无知者好好论道。
她的儿子无可指摘,能有什么错!
景钦还算冷静些,“我这就让人去找这流言的源头,尽早切断。”
都说流言止于智者,可百姓不过是被利用着传播,很难有自己的认知,是随波逐流被牵着走。
而处在舆论正中央的楚云峥才最不受影响,“大哥不必白费力气,有人在推波助澜,止不住的。”
这分明就是萧柯故意为之,他要耶律璟死也死得不够安宁,死后还要伴着这样的风言风语。
流言最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史书上或许不会有人敢秉笔直书,可谁能保证民间杂记里不会留下一笔呢。
他只是这中间无辜受牵连的牺牲品罢了。
“那就这样放任不管?”
“嗯,不用管。”
声名而已,楚云峥本也没有多在乎,能与阿渊烂到一块儿去,也是另类的缘分了。
他唯一庆幸的是当初贴满全城的那张画像,画的并没有太传神,最多三分像。
景钦和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当着楚云峥的面是答应的,可私下却没少花人力物力去引导舆论。
君主那本就不佳的名声是他自己不爱惜羽毛所致,可自家孩子那是无妄之灾。
蓝颜祸水能是什么好听的词吗?
安抚好父母兄长,楚云峥还得来开导某个明显把不悦写在脸上的人。
“你知道来龙去脉,怎么还不高兴?”
知道又不等于就能欣然接受,叶渡渊的声音闷闷的,“没有不高兴,只是一想到你和他的名字要绑在一起许久,就觉得……”
膈应得慌,好吧,他得承认,那是嫉妒心在作祟。
“这有什么,来日你我之间再做些别的,遮盖过去就是了。”
就像盖了一个去不掉的戳,最好的办法不是把这一块毁掉,而是覆盖。
“那你是当真不在乎外人如何看你了。”
岑溪不爱惜的名声,叶渡渊替他心疼,不该如此的。
“在乎这些没用的做什么,你不如好好想想,萧柯若真是敢逼宫,咱们怎么全身而退。”
虽说舍命陪君子这话很潇洒,但为了耶律璟把命搭上属实是不值得。
“放心,有我在,谁都伤不了你。”
这话,叶渡渊说得自信又张扬。
只是可信度不高,毕竟也有前车之鉴,当然楚云峥不会拆穿,而今已非半残之人的他,可不需要任何人相帮,谁护着谁还不一定呢!
边境的战局推演得很快,齐国的军队节节败退,只是未丢城池,似乎也没有放手一搏的意思,就这么吊着让人捉摸不透。
而攘外必先安内,萧柯也不求乘胜追击。
当日夜里,一封信自辽王宫送入了萧府。

第73章
信是萧玥亲笔手书, 字迹清秀却分外有力,每一个字都在清晰地告诉他,汗王病重, 许是大限将至。
在这之前, 楚云峥也让人传过话,意思上并没有什么差别。
火舌卷过那薄薄的信纸,所有的狼子野心都在这一刻化成灰烬, 无所追寻。
“昌明,替我备朝服吧。”
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萧柯对着他最信任的管家说出了最不同寻常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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