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挚爱反目成仇后by愿棠
愿棠  发于:2025年09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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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应他的是更加蛮横且不讲理的吻,空气被一点点剥夺,舌尖交缠,吮吸,渐渐尝到血腥气,而他只能被动迎合,没有任何推拒的可能。
这一次,叶渡渊的怜惜都被掩不住的炽热冲散,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他想要面前这个人。
从里到外,完完全全的属于他。

陷在柔软的床榻之上, 细密的吻从耳后到脖颈,十指交握纠缠在一起,呼吸都分外缠绵。
耳垂鲜红仿佛透着血, 牙齿摩挲之时听到压抑的闷哼。
叶渡渊已经抽去他腰封的手突然顿住, 牙根咬紧,汗水顺着发梢往下滴,人却慢慢爬起, 跪坐到床边,直起身子。
以岑溪如今的身体,受不住,他不能为了这点私欲去作践他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身子。
已经沉溺在这片旖旎的温存之中, 楚云峥迷茫的睁着眼去寻他,这样的眼神像是过电一般叫他酥了半边身子。
狠心撇开头不去看他, 额角的青筋完全暴起,“我去泡冰, 等下再帮你纾解, 好不好。”
怪他, 不该招惹。
可人没走出去两步,腰上就缠着他不可能推开的双臂,楚云峥赤脚站在冰凉的地面上, 脸就贴在他滚烫且被汗水打湿的背上。
“没事,我可以。”
在御察司那些年, 楚云峥什么阴私的手段没见过, 当然能看出阿渊这是怎么了,数九寒冬,他怎么能忍心让他的少年郎去用冰来缓解。
叶渡渊握住他的手,尚还有些犹豫, 这种事,开弓可就没有回头箭了。
“你说过,你还需要我的。”
短短几个字就打破叶渡渊最后那点摇摇欲坠的理智。
转身把人抱起,小心地放到榻上,一把扯下束好的床帘。
屋外,狂风骤起,天光之下飘起了皑皑白雪,雪势渐急,砸的叫人睁不开眼。在雪中着单衣行走的人,没一会儿就被落了满身。
雪化后湿滑黏腻的触感粘在身上,偏偏阳光晴朗,透着难得的炽热,有着冰火两重天的体验。
这场雪分外调皮,下一阵停一会儿,如此反复,折腾了一个半时辰,让人根本不敢出门。
从午后到天色渐暗,楚云峥累的连眼睛都睁不开,若非有早年习武的底子撑着,真未必能清醒到现在。
身上酸乏的厉害,比之谢铎赏他的庭杖也没差什么了。
腰上一只大手伸过来,抵在后面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按揉,叶渡渊的脑袋就靠在他的颈窝,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餍足。
“这样有舒服点吗?”
从迭起的情欲中抽离,楚云峥难得的感受到些许不自在。
阿渊小他几岁,在他原本的预想里,本不该是这样的。
但翻过身看到对方没有一丝阴郁,反而全是快意的眸子时,他又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罢了,阿渊高兴就好。
这样痛,让他来承受也没什么不好。
都突破这最后一层距离,楚云峥同他自然也没有嘴硬的必要,“不舒服,疼的厉害。”
大概是消耗太过,连心口都一阵一阵扯着疼,异常憋闷。
岑溪素来能忍,说出口的都不会是小事。听他这么说,叶渡渊撑起胳膊去看,果然发现那张原本透着红润的脸,变得有些苍白。
“我去找和梧。”
说完便要翻身下床,然后被人扯着衣角拉回来。
看着这满床荒唐,和这满屋似有若无的麝香味,饶是楚云峥脸皮再厚都会觉得不好意思,“等会儿再去。”
看他这样的反应,叶渡渊哪里还能不懂,只是初尝云雨,没什么经验,全然是忘了善后。
“你再躺会儿,我去备水。”
叶渡渊小心绕过楚云峥的身体,把衣衫拢好,随意披了楚云峥放在床边的鹤氅,而他的声音里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只有对疏忽了的懊恼。
这个下午九福不知是去谁家串门了,一进院子就看到衣衫略不整的主子从屋子里出来。
好不容易有了能给主子鞍前马后的机会,他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虽说跟着楚大哥没什么不好,但总觉得像是被放逐了。
看着忽然出现在面前的人,叶渡渊眉心微挑,一门心思扑在楚云峥身上,难得有被惊到,“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从,门口啊。”
九福疑惑地用手指了指院外,他动静还挺大的,不至于没听见吧。
“主子,有什么事,您吩咐我做啊,我都闲了好久了。”
烧水这种小事确实可以交给九福,但此刻的叶渡渊不想假手他人,“不用。”
“哦,那我去看看楚大哥那儿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九福抓了抓脑袋,被拒绝也不懊恼,能给自己找事干。
思绪还没跟上,九福都快进屋门了才被叫住,“他那儿也不用你,你自己出去玩会儿去,过两个时辰再回来。”
看着天边的夕阳,没一会儿天应该就能黑透了,他去哪儿玩去啊。
九福藏不住好奇心,蹑手蹑脚地凑到主屋,小心地敲敲门。
“谁?”
楚云峥带着沙哑的声音传来,透着明显的疲惫。
阿渊不会敲门,那来的就一定是旁人了。
“是我,九福。”
不知为什么,他也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跟做贼似的。
猜到应该是叶渡渊不允许他打扰,楚云峥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又有些咳嗽,听到想推门的声音才忙着制止,“别开门,我有些冷,别把寒气带进来。”
他这么说,九福的动作一下子就止住了。
基于对危险的敏感性,都不让他进,那想来就确实不能进了,“那我先走了。”
“好。”
高大挺拔的身子蹲在膳房的锅炉前,连面上都蹭了不少灰,被烟呛得咳嗽了好几声,才烧好这一大锅热水。
一盆又一盆地把浴桶填满,叶渡渊小心地试过水温,确定是滚烫的,一时半会儿不会凉,才绕到屏风后。
楚云峥已经昏睡过去,呼吸清浅却平稳,不忍吵醒他,叶渡渊只是低头在他眉心轻轻碰了碰,就坐在床边这样看着。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楚云峥才迷迷糊糊地睡醒,有些地方黏糊糊的,非常不舒服,动一动就下意识皱眉。
偏头朝床里没看到叶渡渊的身影,顺着灯火的光亮往外看,才看到某个人凑在烛火下小心翼翼地拿着一柄刻刀在雕琢着什么。
神色莫名地虔诚。
这还是楚云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叶渡渊,周身的氛围都变得安宁。
嗓子干得难受,他清了清才开口,“阿渊。”
突然被声音干扰,叶渡渊手上一抖,刻刀划破指尖,一下子就渗出了血,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止血,而是快速地把手拿开,生怕这血色沾到不能沾染的东西上。
确定没有碰到,那玉还是清透光洁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但转头去看楚云峥,心又猛地提起,叶渡渊将手上的东西妥善放好,快步走回床边,“别急,慢慢起来,等会儿又头晕难受。”
把手垫在楚云峥的后背,慢慢扶他坐起来,把软枕塞到他背后靠着,确认眼前人没有不适后,叶渡渊也坐到床边。
“又在做什么,毛毛躁躁的。”
看着他那又是划伤又是擦伤的手,楚云峥觉得比自己伤着要痛百倍。
抽回看着有些吓人的手,叶渡渊笑得很随心,那种快意是由内而外自然散发的,“都是小伤,过几日就好了。我在给你准备惊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观音像比他想象中的要难雕刻,但是太顺利又怎么显出诚心,慢慢来总能完成的。
他不说,楚云峥也就不问,左右不是什么大事,阿渊就算从院子里摘株草给他说是惊喜,他也是能夸出口的。
“想喝水。”
刚刚喉咙有些用力过度,越来越沙哑。
叶渡渊倒了杯水先尝了一口,确认不会烫到后才喂给他,看着他喝完,问道,“还要吗?”
见楚云峥摇头,才将杯子放到一边,把被子掀开,趁人不备把人抱起来,“那就先去沐浴。”
没有支点的楚云峥只能伸手攀住他的脖颈。
其实他不太喜欢这种抱法,总觉得会显出自己的那份文弱,但阿渊似乎格外趁手。
原本烧的水都凉透了,还好叶渡渊提前换了一趟,现在又是热气腾腾,蒸腾着雾气。
扶着浴桶站定,楚云峥看向旁边没有一点要离开意思的叶渡渊,“你不,出去吗?”
虽说已经是坦诚相见的关系,但床榻之上是一回事,其他地方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是在明着赶人走了,可叶渡渊就像听不懂一般,不借力地靠在屏风上,还给自己找了个完美无缺的借口,“你太虚弱了,万一洗着洗着昏过去了,不安全。”
当然他也确实有这样的顾虑,楚云峥那张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他怎么看怎么不放心。
“不会,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除了某些地方不太习惯,可能伤到了之外,其他的不舒服对楚云峥来说都在能够忍耐的范围内。
至于不能忍的,他也不太想和阿渊说,有些难以启齿,多练练总会好的。
但叶渡渊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他不想离开某个地方,轰都轰不走。
见人站着不动,生怕过一会儿水冷了,甚至亲自上手来给人宽衣。
本就只穿着贴身的亵衣,轻轻一拉衣带,风光就一览无余,楚云峥虽然清瘦,但也还没到皮包骨的地步,整体还是好看的。
怕某人兴致又起,他可承受不来,楚云峥干脆取过腰封,蒙住那双不安分的眼睛。
全程叶渡渊都不动,甚至乖乖低头由着他绑,这腰封是丝质的,并不完全遮光,朦胧之间似露非露,更添几分旖旎。
楚云峥自己褪去白色的里衣,后背对着叶渡渊,衣衫滑落,原本紧实的后背上纵横交错着不少伤疤。
这些,是叶渡渊先前从不曾注意到的,即便看不清都仿佛能感受到他当时的痛。

手指摸上那一道道凸起的疤痕, 叶渡渊感受到手下的身躯因为触碰而微微颤抖。
忘记这些不堪入目的痕迹了,楚云峥低头闭上了眼,侧身想躲, 却被人按住腰肢, 动不了。
不提力量悬殊,光是阿渊碰的地方都痒得让他不敢挣扎。
叶渡渊一把扯下眼前蒙着的腰封丢到屏风上挂着,把人翻过来正面对着他, 眼底的心疼满地都快要溢出来,“谁做的,林煜吗?”
听见林煜这个名字,楚云峥就明白阿渊应当是对当年的事有所了解, 只是不知道程度有多深。
现在只他一个眼神,叶渡渊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捏了捏他腰间为数不多的软肉,威胁道, “实话实说, 别想着试探我。”
而后又怕自己语气太生硬让人误会, 软下语气补充道,“我们之间不用试探,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他太过坦诚, 楚云峥又怎么能继续瞒他,“不是林煜, 是谢铎, 这些也只是他的‘小惩大诫’罢了。”
在看不到的隐秘处任意施为,在人前却又要予他无上的显贵,谢铎这个人的心思非常矛盾。
谢铎,这个名字在叶渡渊心底被记了无数笔, 来日就是被五马分尸都不足以平他心头的怒意。
“关于林煜,你知道多少?”
楚云峥并不希望叶渡渊知道太多,因为他不想要怜悯,也不想要愧疚,如果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以这些为基底,那他宁愿不要这样的施舍。
“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就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举起楚云峥不太能受力的左手,叶渡渊低头在那道当初深可见骨的疤痕上吻了吻。
这道疤,这份代价,都是为他!
虽然能感受到阿渊炽热的爱意,可这些伤痕更像是在昭示着他的无能。做了,却也不能挽回任何。
想藏也只能替自己找个更冠冕堂皇的理由,“丑。”
这蜿蜒像蜈蚣一样盘踞的疤痕,破坏了原本光洁的手臂。
叶渡渊没有直接安慰他说不丑,而是带着他的手去扒开自己的前襟,露出最靠近心口的地方。
离心口半寸之处有个铜钱大小的创口,因年深日久已经结痂,但皮肤上的凸起这辈子都消不掉。
随着衣衫掉落,露出更多纵横交错的伤痕。
叶渡渊也早就不是当初永安公府那个高高在上,不落凡尘的小世子了。
能重掌叶家军,能走到今日,靠的不仅仅是叶承江之子这个名头。
“你会觉得丑吗?”
叶渡渊带着笑意抓住楚云峥的手,一寸一寸地摸过去,要问他讨个答案。
把他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自己身上,就不会有那些负面的情绪了。
楚云峥本来纠结的就不是丑不丑,“痛吗?”
时过境迁,伤口都结痂愈合不知多久,自然不会痛了。
可在岑溪面前,叶渡渊怎么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去搏他的心疼,“痛啊,当初总觉得自己会撑不下来,吊着那最后一口气的念想,除了要替父兄报仇,就是想再见你一面。”
想问问你,为什么独独对我这么狠!
当年身先士卒,受这当胸一箭,刻骨的疼痛之后最先想到的还真不是怕死,而是死了就要不到一个答案,他瞑目不了。
又是这段他不曾参与,也无力改变的过往,心口被酸涩感填满,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伸进他的胸腔,把那本就不算健康的心脏来回揉搓。
无处宣泄的情绪让他的胃部都跟着一阵阵抽搐,楚云峥推开面前人,偏头干呕两下,却因胃里实在太空,什么都吐不出来。
见他是这样的反应,叶渡渊神色大变,让人靠在自己身上,给他顺着心口,更想回到刚刚,给胡言乱语嘴上没个把门的自己,狠狠甩两个耳光。
边揉着他的心口边安抚,“没事没事,早就不痛了,我这样皮糙肉厚的,没事啊,你别上火。”
楚云峥闭眸缓了一会儿才好了许多,和梧先前就说过,像他这样心脉受损的,最忌讳情绪大幅度的波动,他有尝试克制,但遇到阿渊的事情,就会超出可控范围。
感觉他身上有些凉,叶渡渊抱着他放进温热的水里,让他靠在桶壁上,墨发散在外面,自己则半蹲在浴桶边,拉住他的一只手。
有着热水的浸泡,不适的感觉慢慢消散,楚云峥心口虽然还在闷疼,可到底被压到了可以忍耐的范围内。
睁眼就看到叶渡渊蹲在身边,身上衣袍乱七八糟地散着,莫名有些可怜。
手指勾了勾想拽他一把,声音还很低弱,“起来。”
不舍得让他用力,叶渡渊麻利起身,因为动作幅度大,衣服更是下滑,这种时候他全然没了逗弄人的心思,自己用力扒拉两下,把它拉好。
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楚云峥没忍住笑了笑,见他开了笑颜,叶渡渊才放心些许。
浴桶是之前叶渡渊亲自去东市挑的,除了牢固以外,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空间足够大,容纳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低头看看自己,又抬头看看身边人,楚云峥叹了口气,“进来,一起泡会儿。”
都这样坦诚了,也没有矫情的余地。
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叶渡渊偏头盯着他,楚云峥不想重复,故意不看他。
下一秒水花飞溅,想伸手挡脸都有些来不及。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面前这个手脚都不算老实,还试图往他攀的人,“你是小孩子吗?”
探到他的底线,知道他会忍让,就得寸进尺。
但叶渡渊也不舍得真做什么,就是从背后抱住他,给他……捏肩、往他身上淋水。
做尽伺候人的事。
但皂荚味配上点的熏香,真的很好闻,叶渡渊还是没忍住在楚云峥的肩颈处轻轻啃了两下,留下红色的印记。
然后被坚定地推开,“不许闹了。”
等会儿又收不住。
洗净之后,裹着绒毯坐到桌边,楚云峥拿出和梧先前配的药丸,就水吞下,入口微苦但回甘,温养心脉的,有没有效果另说,至少能求个心安。
见他在吃药,叶渡渊的神情又变得紧张,可仔细观察又发现脸色还好,可能是刚泡完澡,甚至透着些许红润。
“坐。”
楚云峥敲了敲桌面,让某个在旁边站桩的人坐下,省得他还要抬头,累得慌。
明明是他最不喜欢的,带着命令口吻的语气,叶渡渊还是听话坐下,而且没有丝毫不耐烦,耐心地等他问。
楚云峥捏了捏眉心,想问又怕掌握不好分寸,但思及叶渡渊之前那句知无不言,还是问了,“今天是怎么回事,谁能,算计你?”
他问的是谁能,而不是谁要。因为楚云峥很清楚,现在的叶渡渊是叶家军的主帅,心智手段都远胜当年。
况且声名在外,想算计他的总得先掂量掂量后果。
提到这个,叶渡渊的脸色不免难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觉得徐氏最近真的是魔怔了。
连把人往他床上送这样不成体统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若只是歌姬舞女,欢场作乐也就罢了,最多落一句风流。
可挑他身边的人,那就过于出格。
木槿生的能力他是欣赏的,可若掺杂了其他的东西,那就不能留在身边了。
“我阿娘想岔了一些事情,我会同她说清楚,不会再有下次了。”
是解释,但更像是保证。
点到即止,楚云峥不会深究,按下他那想要发誓一般的手指,“知道了,我信你。”
胡闹了一下午,这时候才将将天黑。
徐氏在御史府内也坐立难安,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生的这个冤家是个什么性子,重情又绝情。
若有可能就是拨云见日,若没可能那就是另一种极端,只怕连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都会受到影响。
只是她得试一次,她决不允许阿渊沉溺在一段没有结果的情感里,若是之前,她尚还有妥协的余地,但如今阴阳相隔,便不能再做他想。
“如何?”
看到季嬷嬷露面,徐氏甚至上前迎了两步。
季嬷嬷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胜过万语千言了。
“场面,难堪吗?”
她也不敢奢求更多,只是希望不要闹得太过。
斟酌了一下言语,季嬷嬷委婉道,“少将军让给木先生叫医者,瞧着应当没生出嫌隙。”
可到底有没有,谁都不清楚,毕竟隔得有些远,连表情都看不清。
“他人呢,在军营吗?”
这个点了,还不归家。
“少将军不见了。”
季嬷嬷当时就派人去追,但叶渡渊的马实在太快,没一会儿就被跟丢了,后来她也让小厮去营帐门口等,刚刚来报都说没见到。
徐氏脱力般滑坐到圈椅上,头一次感到无措。
其实季嬷嬷也觉得夫人变得偏执了,但站在她的角度上又觉得无法劝解,只能祈祷少将军的气性别那么大。
可叶渡渊这一次还真就和往常不一样,一连三天都没有露面,既没有去军营也没有回御史府,就在那个小院里和楚云峥腻歪。
待到楚云峥都有些烦他了,和这个臭棋篓子下了一下午的棋,终归是忍无可忍,“你就没有正事要忙吗?”
不是前几日才说要去攻城拔寨,怎么这两天过得这么悠闲!
可叶渡渊一点都没有被嫌弃的自觉,自顾自地给人剥栗子,还找了个茶炉给楚云峥烤橘子吃,“陪你也是正事,偷得浮生半日闲嘛。”
营里目前没有非他不可的事急等着处理,府上他要给母亲一些时间冷静冷静,正好还能留出时间陪陪岑溪,一举多得。
不过这样安逸的生活,终归会被某个特殊的日子打破。

徐氏这三日也没有派人去找, 因为冬月十九快到了,叶渡渊一定会自己出现。
冬月十八日的清晨,温度骤降, 小院的屋檐上冰棱挂得很长, 透过阳光折射出耀眼的彩色。
大概是心神安定的原因,楚云峥这几日睡得格外沉,梦醒时分身边已经没了人影。
是在院子里荡秋千吧。
之前叶渡渊有想过晨起在院子里舞舞剑, 但动静太大,更兼岑溪原来那般擅长,如今却……
便作罢了。
原本格外耐不住寂寞的人,现在也能安安静静地等爱人睡醒, 若非瞧着楚云峥的睡颜他忍不住想要上手摸一摸,也不用到这冰天雪地里待着。
楚云峥靠在榻上缓了一会儿, 拿过矮凳上温度适宜的糖水,慢慢饮尽, 而后换上前两日叶渡渊亲自上街挑的玄色外衫。
出了房门, 被冷风扑了一脸, 楚云峥没忍住打了一个寒战,抬眸却没看见那个身影。
秋秋蹦蹦跳跳地跑进小院,一个没注意踩到冰面, 摔到地上有些懵,小姑娘咧了咧嘴, 到底没哭, 反而自己拍拍身上粘到的雪,不敢再跑,就是眼角湿湿的,控制不住。
楚云峥快走两步, 半蹲下来拉过孩子,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没伤到骨头后才放低了声音问,“痛不痛,下次慢些走,不着急。”
说完从身上摸出叶渡渊昨日不知从哪儿搜罗来的形状奇怪的糖,递了过去,很快就把小姑娘哄好了。
“呀,楚公子,您可不能再这么惯着她了,牙齿都要吃坏了。”
秦氏看见这一幕,笑着说道,语气里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谁对孩子好,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看到秦氏,楚云峥直起身,言语间有歉意,“郑嫂子,前几日他在,我一直没找到机会说。阿渊这个人,秉性不坏,只是这几年性子急了些,有冒犯的地方,我替他向您道歉。”
听到这话,秦氏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您这是说哪里的话。其实细细想来,与那些鱼肉乡里,不把咱们百姓当人看的官老爷相比,叶将军已经很好了。”
至少他们如今富足的生活是真的,夫婿不用日日起早贪黑,有时间陪孩子也是真的。
虽然不算多正向的评价,但也不算坏,楚云峥的唇角弯起一个不起眼的弧度,手指在小孩子白嫩的脸上轻轻刮了刮。
“天越来越冷了,不用老带她来我这儿,别冻着。”
秦氏拿过院里的扫把,把小院的积雪清理一下,“小孩子火气旺,不怕冷的。不过今日都冬月十八,再过十几日就到腊月,咱们北境是会越来越冷,越来越难熬的,楚公子您刚来,过几年就会习惯了。”
听清她的话,楚云峥手里的糖袋落到地上,彩色的糖在雪地上格外明显,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你刚刚说什么?”
秦氏低头扫雪,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只是回答,“我说您刚来,过几年就会习惯了。”
“不,上一句,你说今日是哪一日。”
“冬月十八啊。”
秦氏疑惑抬头,不明白一个日子怎么还要反复确认,却在看到楚云峥脸上瞬间血色全无,甚至站立不稳的时候,赶紧扔了手里的工具去扶。
冬月十八,短短四个字就像重锤敲在他心间,让他脑袋发懵。
果然这如同偷来一般的生活太过美好,这个日子他怎么敢忘呢。
三年前的冬月十八,叶氏满门被以通敌叛国之罪下狱,翌日,安平王叶承江被鸩杀,“死”在他的手上。
只要一日没人见到活着的安平王,那每年的冬月十九就是忌日。
楚云峥闭上了眼睛,按住心口重重咳了几声,鲜血散在雪地上,心里反而舒服了很多。
即便再想粉饰,存在的事情也始终抹不去。
看到地上的血迹,秦氏吓了一跳,当即就要去请大夫,环顾了一下才发现,不仅叶将军不在,就连那个天天在村子里乱晃,叫九福的小哥,也不在。
“不用,不要喊人。”
楚云峥按住她的手,让她把秋秋抱回去,别吓着孩子,自己则是扶着门框往里走。
看向屋内架子的顶端,叶渡渊一直神神秘秘当做惊喜的宝贝,也不见了。
所以,是给过他爱,却又掩不住最初的恨意,后悔了吗!
那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
楚云峥绝望地笑了,不禁想是谢铎用了蛊术吗,不然为什么心口会那么痛,痛到他想把那个部位给剜去。
摸到床榻的边缘,他毫不在意地把自己摔进去,手臂磕到床沿,发出咚的声响,可他却面无表情,仿佛察觉不到任何痛意。
而此刻叶渡渊站在御史府门前,看着提前挂上白帆的匾额,心底是复杂的平静。
没同岑溪说,是不希望他多想,也是不想再一次挑明,他们之间的裂缝可以交给时间去弥合,他不愿把这裂痕越撕越大。
是逃避也是珍惜,珍惜这难能可贵的安宁。
徐氏坐在主院的厅堂,看到叶渡渊身影出现的那一刻,便是一句,“跪下。”
没有任何辩解和言语,叶渡渊撩袍下跪,毫不拖延。
在这两日,无论母亲说什么,都是对的,他绝不会反驳。
看到儿子似乎还和从前一样,徐氏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可言辞还是严厉,“我还以为你忘了快到什么日子,忘记你阿爹了。”
这样的指责太过偏激,叶渡渊这三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但凡看过的人都知道他片刻不敢忘记家仇,忘记父亲的枉死。
“儿子活着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诛杀谢铎,为父帅为叶家军洗刷冤屈,这一点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会变。”
叶渡渊抬头直视母亲的眼睛,里面满是坦荡。他只是对岑溪抱有私心,并不曾忘记谁才是真正的仇人。
徐氏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变了,变得敏感多疑,仿佛只有听到阿渊一遍又一遍的保证,才能真正放下心。
确定儿子没有骗她,徐氏的语气才有所缓和,“你先起来吧。今天,咱们回临城,你去祠堂跪着,明日去你父帅坟前祭扫,同他说说话。”
叶承江当年身故后并没有尸体,只在临城有一座衣冠冢,在临城叶宅的祠堂里供奉着牌位和长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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