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少爷的吩咐,餐厅上早已摆了满桌大补的餐食。
谢莫还在恍惚中,身上的酸痛让他分不清现实。
只有鼻尖那萦绕的崖柏木味道,提醒着自己还在季邯越身边。
季邯越抱他的次数不少,不料每次的重量都越来越轻。
隔着单薄的布料,掌心总能触到突兀的骨骼棱角硌到。
这让他不断埋怨那残废alpha的同时,一边给谢莫喂补汤。
半睡半醒的omega软软靠在他的臂弯,大概是累得不行,连动都不想动。
大半碗汤也就如愿进了谢莫的胃里。
得把人喂胖点,季邯越想。
这样也不用老是顾忌着谢莫瘦弱的身子,而憋屈自己。
学校会给每个omega与alpha学生放特殊假,每次七天。
季邯越硬是拖在了假期结束的第二天下午,才赶了回去。
————
谢莫在浓稠的黑暗中睁开眼,落地窗外漏进细碎的街灯
他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儿耗了七天。
第一反应促使谢莫去找自己的手机,拉开灯找了半天,最终在垃圾桶里看见了残骸。
才想起手机被季邯越摔坏了。
是见到唐英叡的那天,家里人临时去二手手机店给他买的。
谢莫不是特别伤心,只是那手机用顺手了,坏掉了未免有些怅然。
一阵电话铃声突然震响,谢莫条件反射看向音源的来处。
床头柜上摆着个崭新的手机。
独属于alpha的低沉声线漫过来,大概是身处密闭空间,虚浮中带着点空。
谢莫当即就想挂断,对面似是预料到了,低笑一声,
“先别挂,听我说完。今晚我有点事,不会回家,你可以再睡一晚。”
言外之意便是不用急着离开,今晚还可以安稳睡一觉,不被alpha打扰。
季邯越又兀自交代了几句,说厨房煨了山药粥和乌鸡汤,饿了随时可以下楼。
最后一句是这手机归你了,任由你处置。
全程只有一个声音,不知道还以为季邯越在对着手机自言自语。
那方死寂无声,季邯越“啧”了声,“算了,我挂了啊,想我可以给我打电话。”
谢莫才发出一点细微的动静,是手指轻叩在床头柜上的声音,代表听见了。
虽然不太喜欢季邯越,但这次通话说的都是些正常内容。
谢莫还是礼貌性地听他说完。
手机没有锁屏密码,谢莫点进主界面,除了一个银行APP外,其余都是系统预装软件。
持着怀疑,他点开了那个蓝色图标。
页面顶端赫然显示着“总资产:100,000.00元”。
金额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不多不少。
实名认证那栏显示的是谢莫。
这倒让谢莫愕然了,前十七没接触过电子产品,后两年也只用过一款按键机。
除了接打电话、收发信息外,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更别提拥有自己的银行账号了。
愣神间忽地想通,季邯越那样子的人,自己在他眼中怕不是连半分隐私可言。
弄到自己的身份证号不过举手之劳。
虽说是季邯越送的,心里尤其别扭。
但到底才十八九岁,是个爱接触新事物的年纪。
谢莫忍不住抱着它好奇探索。
点点相册,又退出来打开相机。
镜头里映出天花板的纹路,又不小心按下了快门键。
在预览界面看见了自己。
自上而下的角度里倒着谢莫清澈迷茫的眼,微张的唇瓣显得有些傻气。
绯色迅速攀上耳尖,他慌忙按下了删除,然后将手机放回了原处。
拿了手机,他就和那个alpha牵扯不清了,谢莫不要。
几分钟后,床角缩着个单薄的身影。
谢莫抱着手机,还是决定给唐英叡拨通电话。
唐英叡的电话他熟记于心,不用思考便能默念出来。
“嘟嘟嘟——”截止铃声挂断,听筒里传来冰冷的机械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
谢莫深吸一口气,许是没听见,又打了一通过去。
一边数着铃声跳动,一边在想如何给唐英叡解释自己这几天的去向。
这次只响了几声,直接挂断了。
来不及想理由,谢莫抱着手机有些无措,这次无关其他,只想唐英叡接电话。
莫不是找自己的这几天,途中遭遇了不测吗?
即便有时候受不了唐英叡的蛮横无理,谢莫也从未想过让人发生意外事故。
接着反复打了十几通,从刚开始的挂断,变成了已关机状态。
谢莫坐不住脚了,把季邯越的话抛诸脑后。
在床边沙发上找到自己的衣服套上,忙不迭出了门。
楼下静得人心发慌,只留了一盏落地灯,不至于让人看不清。
暖黄的光晕浸在地面,投下一小片迷离阴影。
经过两次被人拦截的经验,谢莫脚步声刻意放慢了许多。
直到触碰到平面上,也没看见其他人。
来不及多想,谢莫朝大门方向奔去,一切都顺理成章,门把手没有失灵。
一望无垠的水泥马路上,耳边只有蝉鸣伴奏和乌鸦嘶哑的凄厉叫声。
谢莫攥着衣摆,吞了吞口水,加快了脚步。
上次那群alpha的情况其实很少见,大部分时候这片区域都没什么人。
就算有,也是和他们一样,奔波一天累得只想躺床上的穷苦人民。
如愿以偿到了家门口,谢莫敲了敲门,再站定等待。
唐英叡如果在家,一定会开门,再摆出勃然大怒的模样训斥他一顿。
要么罚他不准进房间睡觉,要么干脆把他关在杂物间让谢莫反思。
杂物间很小很黑。
常理来说在密闭的空间里独自待十个小时以上,精神会恍惚,然后恐惧。
但谢莫会觉得很安心,小时候睡厨房的经历已是常态,习惯了。
而且杂物间有个小小的简易床。
用旧衣服和毛毯铺在上面,睡起来很软。
被噩梦惊醒时,谢莫甚至会抱着枕头去杂物间睡。
就这么等得谢莫双腿发酸,门依旧没有打开。
逼仄的楼道里响起一声震响,紧接着连成一片沉沉闷闷的脚步声。
这个动静,人不会少于三个。
谢莫没由来地紧张,顾不得其他,掏出钥匙打开门钻了进去。
难道是上次那群alpha吗。
好在发/情期早前过去了,谢莫咬了咬唇,想起上次的遭遇,本能地想搬沙发抵住门。
气喘吁吁将沙发挪动几步,还未推过去,“哐当”一声剧烈声响,门顿时四分五裂。
乌泱泱的人群堵在门口,谢莫冷汗骤起,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人。
只能通过他们刻意释放的信息素,知道这群人全是成年的alpha。
这足够让谢莫恐惧,可令人慌乱的是,那些人的手里都拿着能致人死亡的锐器。
就算再傻,也能看出他们不怀好意。
数个alpha释出的信息素威压震得人几乎站不住脚。
谢莫眼前阵阵发黑,连呼吸都哽住般艰难,只能踉跄着后退。
“我靠,难怪那小子傍上了大款,也要搬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原来是藏着个这么水灵的小omega。”
粗犷的污言碎语刺进耳膜,谢莫只有两个念头:唐英叡在哪?这些人是谁?
那群人指派两个Alpha,守在几乎脱力的谢莫身旁。
众人在屋内大肆翻找,抽屉被扯得七零八落。
不过几个功夫,本就简陋的屋子便如遭战火洗劫般狼藉。
谢莫手掌撑着地面,细嫩的掌心被水泥地板硌得生疼,指尖发颤着想要撑起身子。
却被身后Alpha膝盖猛地压住肩膀。
两个守着他的alpha偏过头,目光在他泛着冷汗的脸上游移。
其中alpha喉结动了动,手捣了捣另一个人,试图减少罪恶感,
“要不……先尝尝鲜,反正是那小子欠的债,拿omega抵债也是一样。”
另一人踌躇不定,像是在忌惮什么。
他后颈还有一个深深牙印,伤口凹陷进皮肉里,仍未完全消退。
暗红的伤疤透着几分狰狞。
那牙印是在控制唐英叡时留下的。
作为alpha,唐英叡犬齿本就锋利。
又是带着咬下一块肉的念头,痛得他下意识松开了手。
根本没来得及发泄怒气,那个寇家的少爷就带着钱来了。
身后还有一众全副武装的保镖。
只能咬碎牙咽进肚子里,接了钱放人走。
一个月过去唐英叡耐不住手痒,又去赌了几把。
起初手气出奇的好,牌局一帆风顺,筹码越堆越高。
后头血涌上头,又被兔女郎带动着,唐英叡双眼通红推出了全部筹码。
押上了最后一局,然而幸运女神并未眷顾,直接血本无归。
唐英叡输了钱,倒是比谁都淡定,留下一句两周后会有人给钱。
他们也信了,毕竟向来如此。
耐着性子等了两周,电话却显示关机状态。
这反常的状况成了导火索,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
万分没想到,这小破屋里居然藏着一个omega。
见那alpha还在犹豫,阿弎煽风点火,
“寇家那位肯定不知道他私下还藏着个omega。”
“所以就算咱们把这omega怎么样了,也不会迁怒在咱们头上,说不定还会夸咱们做的好呢。”
肩膀传来的剧痛让谢莫拥有了前所未有的清醒,听见这两人的对话更是小脸煞白。
哆嗦着摇头,无声说不要。
两人终于察觉到了异样,手指掰开了他的嘴,“我靠,不会说话?”
眼里的兴奋更盛了,那敢情好啊。
无论对他做什么,都不用担心会有人听到呼救声。
那alpha也被阿弎说通了,摸了摸后颈的齿痕,笑道,
“那不是更好。”
————
房间不大,翻箱倒柜无果后,便把屋子里唯一的活人给带走了。
面包车后座挤满了人,谢莫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刺鼻的廉价皮革味,和汗臭味,混着浓烈的alpha信息素。
交织成难闻的味道,直钻进了谢莫的鼻腔。
谢莫连打了几个喷嚏,但因忌惮旁边的alpha。
只敢很轻地打。
车子一路疾驰,他无法预料这群人究竟要把自己带去哪儿。
未知的恐惧让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的omega怕得要命。
脑子里除了唐英叡以外,甚至浮现出了另一个alpha的影子。
坐在一群体型高大alpha中的omega,像是落入狼群的羔羊。
生理性的眼泪悬在眼眶,却始终不敢掉下来。
不仅是之前探讨的alpha,车内其他alpha也有些蠢蠢欲动。
奈何空间太小,施展不开手脚,只一个劲催司机开快点。
车内太闷了,alpha又本能排斥同类的信息素。
尽管相处久了,靠边的alpha还是忍不住开了半截窗户透气。
夜风裹着新鲜空气灌进来的刹那,他紧绷的神经刚要放松——
但立马被人察觉,怒骂道,“你他妈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违规超载,还绑架人?!!!”
谢莫缩了缩。
原来他们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
恰巧路过红绿灯,那alpha面色涨红,讪笑着往摇下车窗。
玻璃缓缓升起的间隙,猝不及防对上了旁边轿车的视线。
任闻趁着等红灯,开窗点了根烟。
烟雾缭绕间,漫不经心扫了眼与自己半米之隔的面包车。
里头传出的味道还极怪异,隐约还闻到股极淡的omega味道。
还未细想,窗户便闭上了。
任闻令一只手还握着手机,显示正在通话的页面。
“季邯越,你现在搁哪儿呢。”任闻多看了那面包车一眼。
此时绿灯亮起,也掐掉烟启动了车辆。
“宅子里,我父亲给我安排了个相亲对象,让我回去见见。”季邯越语气烦躁无奈。
“聂溪他哥从国外疗养院回来了,他真够行的,给一病人整了场狂欢party。”
任闻踩下油门,与面包车并行时特意降下车窗,
“我正在赶过去,你呢,多久能到。”
“至少得等两个小时。”
“大半夜安排相亲,你爹咋想的,”任闻跟那面包车是同一个方向,顺口提了一嘴,
“刚刚我抽烟呢,隔壁那车臭得跟藏了尸体似的,一车子alpha。”
季邯越正因为相亲这事烦着呢,再有一会儿那人就到了,闻言道,
“可能真藏了尸体吧。”
任闻对他敷衍的态度早就习惯了,岔开话题,
“我带了瓶酒去,就是去年我在槐树下埋的那瓶,本来想着大学毕业后挖出来拿来庆祝……”
季邯越神色一凝,突然出声打断,“你现在在哪儿?”
任闻被打断,顿时不乐意了,扯着嗓子嚷嚷,
“我他妈不是说了去挖酒了吗!”
那边沉默了几秒,继续追问,“是不是会路过一片非常破的地方。”
他以为自己从没去过,但经任闻提起,陡然想起了去年暑假飙车兜风时,曾经路过。
听着他的语气不太对劲,任闻皱眉反问:“怎么了?”
“你说你看见了一辆奇怪的面包车,是从那个方向开来的。”
季邯越问完后,没等他肯定,就匆匆挂了电话。
只剩任闻和黑屏的手机干瞪眼。
————
元梓烜在路上堵了车,晚到了半个小时。
为表示歉意,特地在堵的途中,在街边花店挑了束开得正艳的洋桔梗。
助理表情不太好,让他别那么主动,若是季家少爷看不上,倒失了脸面。
元梓烜性子软,脸皮也薄,听助理一说,顿在了季家大门,犹豫不决。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看不看得上是他的事,自己送了总归是好的。
鼓足勇气抬脚迈步,却“咚”地撞上一堵温热的僵硬,带着极淡的柏崖木味道。
一抬眸,正对上季邯越微蹙的眉峰。
季邯越脚步匆促,见此抬了抬下颌,算是打过招呼,平声道,
“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要离开,你请自便。”
元梓烜怀里的洋桔梗被撞得弯折,水珠顺着花瓣滚落,洇湿了心口的布料。
助理拨开花束,冷着脸拿纸巾替他擦拭,嗤了一声,
“白费心思,连门槛都没跨进去。”说着攥住他手腕就要转身,
“走了,回去。”
“……我们还是进去吧,父亲毕竟吩咐过。”
元梓烜抿抿唇,抽回手,将那花塞进他怀里,进了季家老宅。
————
谢莫感觉自己快被熏晕过去,面包车才缓慢停下。
车里的其他alpha似也忍了许久,急不可耐推开了车门呼吸新鲜空气。
借着昏暗路灯,谢莫看清这是条偏僻街道。
而他们身处最边缘,正对面有个不起眼的小铁门,锈迹斑斑,透着股子阴森。
身边alpha暗示性的摸了把谢莫细窄的腰,催促他下车,
“看到什么不要害怕哦。”
谢莫头皮发麻,机械地跟着众人下车。
叼烟的alpha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后,一把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
其他alpha鱼贯而入,谢莫僵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直觉告诉他,这扇门里绝对不安全。
还没等他反应,后腰突然被人抵住。
下一秒,整个人被粗暴地扛上肩头。
最后一名进去的alpha很有眼力见的关紧铁门。
暗巷恢复死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剩那扇不起眼的铁门。
季邯越早该料到谢莫不会乖乖听自己的话待在别墅。
熟稔的将迈巴赫停在公路边下了车。
刚迈上二楼,就看见右手边门缝漏出昏黄灯光。
破碎的门板瘫在地上,木屑散落一地。
他心口猛地一沉,强压下最坏的猜想,脸色铁青,快步踏入房间。
屋里像遭了贼,狼藉一片。
本就寒酸的家具被砸得不成样子,歪歪扭扭倒在满地狼藉中。
而想见的人,此刻没有半点踪影。
很大可能出现了意外。
不祥的预感翻涌而上,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不用猜也知道是父亲在催促他回家。
他仿若未闻,转身就要往外走。
刚拐过墙角,卧室里突然传来细碎响动。
季邯越心神一凝,骤然收住脚步。
父亲的电话在口袋里震个不停,他隔着布料迅速按下静音键。
而后放缓步伐,朝声源处走。
墙角渗出的昏黄光影里,一道蜷缩的影子正在床边剧烈起伏。
随着脚步声逼近,墙面上晃动的轮廓扭曲得近乎狰狞。
布料摩擦地面的窸窣声,混着压抑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分外清晰。
季邯越目光如电,扫过对方宽厚的肩膀。
虽因恐惧微微颤抖,可那魁梧身形压根不可能是谢莫。
那人咽了咽口水,猛地掰开季邯越的手,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声音之洪亮,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
那人道歉如捣蒜,眼角那道狰狞的疤痕,随着扭曲的表情抽搐着。
赖腾不过是想找个地方歇脚,瞥见这扇敞开的破门,贼心骤起就溜了进来。
原本想着找点值钱的东西拿去卖,翻箱倒柜大半天。
除了从黑屏死机的电脑后头抠出两千多块,屋里再没件能换钱的玩意儿。
听见脚步声的刹那,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以为是屋主杀了个回马枪。
没成想不是主人,反而是个更惊煞人的alpha。
“怎么是你?”
季邯越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这人赫然是上次在谢莫家门口晃悠的混混之一。
还结结实实挨过他一拳。
赖腾喉结滚动,盯着对方紧绷的下颌线,自知单打独斗绝无胜算。
他一咬牙,将偷的钞票全掏了出来,
“就这么点,这破屋子除了这两千多块钱,找不着其他的了,我把这钱都给你,放过我成吗?”
季邯越根本没把这点钱放在眼里,满脑子都是谢莫的下落。
却在转身之时,余光瞥见他手里的钱中,崭新两千块连号新钞夹在皱巴巴零钱里。
那不是自己给谢莫的那两千吗。
赖腾原以为那人不要了,刚想偷摸揣回兜里,眼前突然闪过一只手。
钱就进了那人的口袋,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出了这片区域,季邯越才发觉自己毫无头绪。
给谢莫的那部手机装了定位,他却没有带走。
他只能开着车,沿着马路凭着感觉前行。
他并非喜欢谢莫,而是觉得一个omega就这么发生意外,未免太可惜。
途中季承鸿又打来了电话,响了几声,还是接听了。
浑厚愤怒的声音炸响,“大晚上的你人呢?!!!”
季邯越从小娇生惯养,又是家里的独生子,从未怕过谁。
但父亲是个爆金币的,只能攥紧方向盘压下不耐,
“有事,在外面。”
那方传来细软的声音,像是在劝季承鸿消气。
季承鸿语气才稍微好了些,问道,“什么事儿值得你扔下小烜大晚上跑出去?”
屏幕上方兀地弹出另一通电话,是任闻的。
季邯越随便找了个借口,“聂翀时回来了,约了饭局。”
聂家大少爷归国的消息早就在圈子里传开。
那场车祸让这位商界新贵销声匿迹半年,拿他当挡箭牌,倒是个天衣无缝的借口。
快速挂完电话,季邯越接了另一通任闻打来的。
“不是,你什么时候到啊?”
任闻刚问完,喝得昏天黑地的聂溪抢过电话,醉醺醺的扯着嗓子吼道,
“咱们都喝第二场了!季邯越你再不来,我可就把去年咱们埋的酒开瓶了啊!”
对方却是安静异常,聂溪还以为是party现场太吵没听见季邯越说话。
非常熟练的,拿着任闻的手机一步三晃朝尚且算静的走廊走,
“喂?喂!”
季邯越不想跟一个醉鬼交流,不耐烦道,“把手机还给任闻,我还有事要问他。”
聂溪突然提高声调,“你俩还有秘密瞒着我啊?”
“……彬桩大道附近有什么废弃仓库或者烂尾楼吗?”
聂溪对A城还算了如指掌,季邯越干脆问他。
但喝了酒的人脑子比谁都混乱,电话那头陷入三秒空白,“啥玩意儿?彬...彬什么?”
恰时任闻追了上来,成功夺回了自己手机,“遇到麻烦了?”
季邯越本就不好的耐心即将告罄,吸了口气,重复了一遍,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今天下午那辆可疑面包车,最后往哪开了?”
任闻才来没多久,倒是清醒,没追问季邯越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反正肯定有事才会问。
回忆片刻后道,
“到彬桩大道十字路口的时候,我跟那车分道扬镳了,那边貌似是开往郊区的,没什么废弃的车库和烂尾楼。”
刚要追问细节,聂溪突然抢过电话,说话时舌头都快捋不直,
“你说那个地方?我靠,我突然有点印象了,那儿有点乱,不多带点人最好别去,容易被洗劫。”
季邯越立马追问,“怎么个乱法。”
“你他妈大晚上问这些干嘛呀,”聂溪在电话那头砸了砸嘴。
但见对方严肃的语气,倒也继续说了,
“那片有好几家地下赌场。”
说罢似是想起了什么,聂溪压低了音量,说悄悄话似的,
“寇邢与这两年就爱往那边跑,听周铭赫说他好像包养了个小情人,就好赌/博,每次都要给那人收拾烂摊子,也不知道寇邢与咋想……”
“啪……”季邯越挂了电话。
聂溪喝醉酒一旦打开话茬就止不住,歪七歪八什么都能扯,都是些废话了。
油门被狠狠踩到底,季邯越眼神愈发冰冷。
原来谢莫和寇邢与当真有牵扯。
先是经过了一截昏暗的走廊,甬道狭小仅有两人并行的宽度。
霉斑如蛛网一般,在墙面上攀爬蔓延开,更增添了几分阴森恐怖氛围。
谢莫像具提线木偶般瘫在阿弎肩头,微弱的气力连挣扎都显得徒劳。
后腰处传来令人作呕的摩挲,粗糙的手掌正顺着他的腰线游走。
每一下触碰都让谢莫胃部翻涌,身子不受控的狠狠颤栗。
他试图发出声音,想问为什么要那么对自己。
可从嗓子里发出来的,只有破碎的微弱呜咽。
“这双眼睛哭得水汪汪的,除了不会说话简直是个尤物,套上兔耳朵肯定更勾人。”
“轮得到你?”
阿弎突然收紧手臂,谢莫被勒得无声“唔”了一声,更是绝望委屈。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莫名其妙被这群险恶的alpha绑架了。
“要玩儿也是我先玩儿,”扛着谢莫的阿弎掂量了一下肩上的重量,邪笑道。
此起彼伏的哄笑中,谢莫死死咬住下唇,唇瓣已经泛白,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恍然间,谢莫脑中一片碎片闪过。
这群人在家里乱翻的间隙中,提了好几次唐英叡的名字。
但那时太害怕,将恐惧连同这个名字都一并遗忘了。
唐英叡曾说要把自己送给别的alpha。
难道是因为那几天自己没在家,所以他们迫不及待直接来找自己了吗。
说不难受是假的。
两年左右畸形的依存关系,在日复一日间,谢莫早已习惯。
他明明早应该在唐英叡提起那天,做好面对这一天的准备。
可当真正来临时,谢莫心脏还是一抽一抽的疼。只怪他之前还抱着唐英叡是开玩笑的心理。
他低垂着脑袋,任由咸涩的泪水滴落在阿弎皮夹克上。
————
穿过走廊,眼前景象令他瞳孔骤缩,这是个疯狂的、扭曲的世界。
他没见过如此荒诞又可怖的场景。
唐英叡虽然常出入,但出门从来不会告诉谢莫的目的地。
让鲜少见过社会险恶的小omega,一直以为他只是去喝酒放松。
顶多就是去热闹的酒吧消遣。
赢了钱的赌/徒如癫狂的野兽,双眼充血,直接搂着身旁的女郎亲了一口。
又在兔女郎娇软的催促声中,迫不及待投入下一局。
放眼望去,偌大的空间里,无数赌桌整齐排列,约莫有上百桌。
还有数不胜数的老虎机横在其中。
谢莫不知道,这里是A市最大的地下赌/场之一。
每张赌桌都围满了人,座无虚席。
人们的目光死死盯着赌具,神情或亢奋、或紧张、或疯狂。
最深处的那张赌桌,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中不时爆发出激动的呐喊和叹息,气氛热烈得穿透耳膜。
谢莫被人粗暴地扛着,在嘈杂的声浪中穿梭。
直到停在一扇小门前。
阿弎看着身后一个alpha,朝远处的赌桌抬了抬下颌。
声音里是冰冷的恶意,
“两个小时内还是联系不到唐英叡,就把这omega跟那个omega一样当成赌注,卖个好价。”
谢莫强撑着抬起泪眼蒙眬的双眼,顺着阿弎示意的方向看去。
在那被人群簇拥的赌桌上方,坐着一名身形娇小的omega。
omega身着兔子装,雪白的绒毛衬得他愈发柔弱无助。
面对赌徒们为他疯狂加码竞价,omega眼神茫然又惊恐。
双手紧紧攥着短得只堪堪遮住大腿的裙摆,往下拉,竭力不让春光乍泄。
只来得及匆匆瞥上几眼,谢莫就被阿弎一把推进了房间。
房间内的布置简单却充满诡异。
十来个衣帽架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无一例外都是清凉暴露的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