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的低压是谢识从没见过的样子。
 他没有松开,而是凑得更近,尽管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在小omega看来还是有点吓人。
 “谁送的?”方栖彧的声音像磨过砂纸,一字一顿,
 “邱瑞京?还是南游?或者别的什么alpha……”
 谢识张了张嘴,刚想说是孟熠生送的,但在看见方栖彧的样子时,无端的咽了下去。
 方栖彧今天太不对了。
 “是、是我自己买的,我觉得好看,就买下了。”谢识咬着唇,甩开了方栖彧的手。
 他往旁边挪了挪,离方栖彧远了些,
 “你不要这样子……我有点害怕。”
 方栖彧身子僵硬了一瞬,而后,扯出一个笑,脸上却是冰冷的,瞧着异常怪异。
 他喉头用力滚动了一下,易感期的躁动像野火一样在血管里烧。
 眼前的Omega浑身透着清甜,对此刻极度暴躁的alpha来说。
 简直就是一块摆在面前的、诱人的蛋糕。
 每一寸都在勾着他失控。
 方栖彧闭了闭眼,竭力忍下心中肮脏的念头,俯身过去,落在谢识别过去的侧脸,声音低哑,
 “对不起,哥哥不该凶你。”
 他低下眸,看见谢识手腕被他捏出来的一圈红痕,心疼地揉了揉。
 谢识是个很好哄的,方栖彧刚才虽态度强硬,倒也算不上多过分。
 他撇了撇嘴,伸手揪了揪方栖彧的衣袖,小声说:“我没有生气。”
 尝试性的,伸手用柔软的掌心摸了摸方栖彧的头顶,以往方栖彧心情不好时,这样安慰总有极好的效果。
 却发现alpha的呼吸声更深重了。
 方栖彧顺势跪在地毯上,这样的姿势让谢识的抚摸更方便些。
 从背后看,他高大消沉的身影能将小小的Omega完全掩盖住。
 可他的目光,依旧没从谢识的手腕上移开,像是钉死在了那串手链上。
 他上下动了动唇,突然问,
 “另一条呢?”
 谢识一顿,手被另一只滚烫有力的大手攥住,迫使他不能抽回去。
 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遍,
 方栖彧仰头看他,眼神沉沉的,“另一条手链呢?这是两条起卖的。”
 谢识哪里知道,孟熠生给他的时候里面只有一条,他不知道方栖彧为什么要纠结这个。
 “放、放在家里了,”谢识支支吾吾将谎圆下去,方栖彧的语气却突然变得轻柔。
 他半跪起身,指尖碰了碰谢识软白的侧脸,带着珍视,低低呢喃,
 “小识,说实话,哥哥不会生你的气的。”
 方栖彧的皮肤烫得惊人,那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连带着谢识的脸颊都跟着发烫,脑子也有些晕乎乎的。
 眼前的alpha从小到大从没骗过自己,而自己现在却因为这点不确定就撒了谎。
 谢识心里涌上一阵内疚,嗫嚅着,“是孟熠生给我的……他送我的礼物。”
 说完,他垂下眼睫,不敢看方栖彧的表情,只觉得手腕上的手链好像突然变得沉甸甸的。
 方栖彧眼里闪过一丝阴狠,谢识并没察觉,还在小声保证,
 “我就是觉得你刚才语气有点重才没说实话,以后不撒谎了。”
 房间里的气温好像越来越高,被方栖彧身上那股强烈的气息笼罩着,谢识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扭了扭身子,
 “我要写作业了。”
 “好。”
 他站起身,转身朝书房走去。
 谢识虽觉得奇怪,却没多问。
 低头刚翻开作业本,就见方栖彧从书房出来,走向了大门。
 “哥哥,你去哪儿?”谢识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叫住方栖彧,
 “我不要一个人在这儿。”
 他本来就是来陪方栖彧的,方栖彧走了,那他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方栖彧扯出个安抚的笑:“哥哥给你买好吃的回来。”
 谢识立刻小跑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角:“我们一起去吧。”
 门还没打开,门铃却突然响了。
 谢识眼睛一亮,自告奋勇去按门把手。
 要是再来个人就好了,方栖彧心情不好,他不知道该怎么哄,多个人或许能缓和些气氛。
 门打开,看清来人后,方栖彧放在口袋里的手紧了紧,眼神冷得像冰窖。
 是孟熠生。
 他似乎没察觉方栖彧的目光,对着谢识笑了笑,“你刚刚在车里把钥匙落下了。”
 他手里拿着一串钥匙,上面挂着个小小的兔子挂坠,正是谢识的。
 “谢谢,”谢识接过,与此同时有些懊恼,自己总是丢三落四。
 这时孟熠生才像是刚注意到他身边的高大身影,微微颔首示意。
 方栖彧却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一手按着谢识的肩膀往屋里推,语气急促得像是有什么情绪即将绷不住:
 “小识你先进去,哥哥有点事要处理。”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始终钉在孟熠生脸上。
 眼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一片浓黑深沉,像提前预知了这个alpha的结局。
 谢识有种说不出的心慌,抓住了方栖彧的胳膊,他看了看方栖彧,又看了眼孟熠生。
 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期期艾艾地解释,
 “哥哥,你是在为手链的事生气吗?不是你想的那样,孟熠生他就是想跟我交朋友,没别的意思。”
 孟熠生适时开口,脸上皮笑肉不笑,
 “我跟小识从小就认识,如今重逢送个见面礼,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
 方栖彧的手一直藏在口袋里,隐隐约约,有折叠刀的轮廓。
 孟熠生自然知道此刻激怒他没有任何好处,便从旁侧切入,避开正面冲突。
 “他有我就够了。”方栖彧终于出声,声音又沉又哑,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孟熠生很有理由怀疑,若不是谢识正拉着方栖彧的手臂,这人恐怕会立刻冲过来对他下手。
 谢识对这剑拔弩张的氛围还有些茫然,尤其看见方栖彧那难看到极点的脸色。
 不由得吞了吞唾沫,小声说,
 “方、方栖彧,我感觉我得回家了……要是我爹发现我没回去,会生气的。”
 说着,一溜烟往屋里奔去拿自己的书包。
 转瞬间。
 门口就只剩下方栖彧和孟熠生了。
 孟熠生抬眼与他平视,目光淡淡扫过他身后的公寓门,
 “你在这儿对我下手,要是被小识发现了,以后他只会更害怕你吧。”
 谢识抱着书包出来时,孟熠生已经离开了。
 好像真的只是来送钥匙一样。
 他对着方栖彧摆了摆手,眼睛发虚,看向其他地方,嘟嘟囔囔,
 “哥哥,那我走了。”
 话音刚落,右侧脸颊忽地被轻轻碰了一下,高热的触感让他一怔。
 倏然才想起方栖彧身上的信息素浓度高得不正常。
 心情不好大概也有这个原因在吧。
 方栖彧俯下身,目光像是带着温度,一寸一寸描摹着他的脸。
 谢识被看得莫名紧张,攥紧了书包带。
 就听见方栖彧低声开口,声线柔和,
 “小识,别怕我。”
 “……好。”谢识费力仰起头,看着似乎已恢复平常的方栖彧。
 刚才那一切,好像只是自己的幻觉。
 他咬了咬唇瓣,书包被身旁的alpha很自然地接了过去,拎在另一侧。
 方栖彧挨着他走,一只手虚虚搭在他的肩膀上,并行。
 一路走到小区外,方栖彧都没再显露半分异常。
 他替谢识叫了出租车,拉开车门看着他坐进去,才凑近车窗,对着里面望着他的Omega说,
 “到家了记得给我发消息。还有,明天见。”
 谢识隔着玻璃重重点了下头,朝他招手,
 “哥哥明天见。”
 说完,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补充,“哥哥,我到家了就打视频陪你,你一定要接哦。”
 他还是有点愧疚,明明是自己答应来陪对方的,结果闹了这么一出。
 车子从alpha前驶过去,没多久就无影无踪。
 方栖彧在原地站着,握紧口袋里的东西,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外壳。
 想起谢识笑靥如花的承诺,眼底的阴翳渐渐散去些许,最终还是折返回了公寓。
 出租车里,谢识用手当扇子,轻轻扇了扇自己有点发烫的脸颊。
 陡然一个冷不丁的声音响起,很平淡,
 “小识。”
 谢识一怔,脑子转过弯后,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刚才去拿书包时,南游给他打了电话,当时他很匆忙,让南游先挂了,说回家再回拨。
 没想到南游居然一直没挂电话。
 上次陪他在A城玩了两天,最后的终点在摩天轮之上。
 在可以俯视城市繁华的最高点时,南游说距离他们下次见面不久了。
 那时他还没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这会儿陡然听见南游幽幽地道,
 “我办理了出国留学的手续,这段时间,我会回来陪你。小识,希望你能等我。”
 谢识还没回过神,“啊”了一声,
 “你之前都没和我说呀。”
 南游却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这几天,你都和方栖彧在一起?”
 “他身体不舒服请了假,我去他家里看他。”谢识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
 南游像是在聊天,始终温和,
 “我刚才好像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也是你的朋友吗?”
 “嗯......算是吧。”
 “看来我们小识很招人喜欢,”南游轻笑一声,
 “我办理完手续的时候,正好是你选大学的时候。如果我想让你陪我去国外,你愿意吗?你家人那边,我会尽量去沟通,如果你愿意,我会为你申请最好的名校。”
 谢识眨了眨眼,没想到南游的计划里会把自己也算进去。
 很久之前,方栖彧和邱瑞京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说想一起读同一所学校。
 可那时候觉得太遥远,他从没认真想过。
 于是,他用当初回答方栖彧他们的话回应南游:“等那个时候再说吧。”
 电话那头却沉默了几秒,
 “小识,我想听准确的,是你认真思考后的答案。”
 可南游这个要求太深远了——他从没打算离开这座城市。
 可如果对象是南游,好像又不是不能考虑。
 脑子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还没分出胜负。
 南游那边就像是明白了什么,主动放缓了语气,“小识,你开心最重要,不用为难自己。等我回来再说吧。”
 他主动递了台阶,一方面不想让谢识太纠结,另一方面,怕从谢识口中听到拒绝。
 谢识松了口气,“好。”
 临要挂断的时候,南游突然道,“小识,叫我一声哥哥。”
 谢识不明所以,但还是对着听筒小声叫了一句,“哥哥。”
 “嗯,乖啊,到了家记得联系我。”
 不幸中的万幸,谢识赶在季邯越他们下班前回了别墅。
 可推开大门,在客厅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这不是已经走了的孟熠生吗?
 孟熠生正陪着季遇知在下棋。
 季遇知正是猫嫌狗不待见的年纪,前几天半夜偷偷跟着一群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去飙车,结果没捞着好,被无辜波及进了局子。
 虽说季家的人很快就把他保了出来,但季邯越也动了怒,下了死令:
 没成年之前再敢大半夜往外跑,就没收所有电子设备和零花钱,滚去他爷爷那儿。
 季承鸿人到老年,更是愈发严厉。
 谢识和季遇知暑假时在老宅待过一段,起初还乖乖巧巧的,季承鸿也笑眯眯的。
 没几天就被老爷子严苛的规矩管得喘不过气,连走路快了都要被念叨两句。
 谢识当年在那儿忍了半个月,最后实在熬不住,半夜带着季遇知就偷偷跑回了家。
 季遇知一听季邯越这么一说就老实了,甚至不敢找谢莫求情。
 因为他爹会表面答应,但趁他爸不在的时候就搞阴招。
 现在只能憋憋屈屈地在家里待着。
 “哥,你回来了。”季遇知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风风火火到家的谢识。
 孟熠生循声望去,对他温和一笑,
 “好久不见。”
 “咱俩一个小时前才见过吧?”
 谢识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放,纳闷地看着孟熠生——这人怎么跑到自己家来了。
 孟熠生倒也坦荡,自报来由:“我父亲在和季氏谈合作,最近刚谈拢一处庄园的开发项目。”
 “哦。”谢识点点头,还是没绕过来,“那你来找我干嘛?”
 孟熠生的笑有些维持不住了,咳了一声,“来见你。”
 一旁的季遇知手里的棋子“啪嗒”掉在棋盘上,立刻察觉到不对劲,皱着眉看向孟熠生,
 “你不是说特地来陪我下棋的吗?”
 怎么打上他哥的主意了。
 谢识答应要给方栖彧和南游打电话,不能耽误。
 没深入理解孟熠生的意思,跟他随意打了个招呼,
 “既然你见到了,那我就先上楼了。”
 结果邱瑞京的电话来得最及时,刚踏上二楼,手机铃声就响了。
 “你现在在哪儿呢?”邱瑞京的语气直奔主题,带着点急。
 谢识一边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一边回答:“我在家呀,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邱瑞京明显松了口气,
 “没事,就是无聊给你打个电话,你什么时候再来一趟医院啊。”
 “你不是说马上要出院了吗?”
 “我想等头发长出来再出院,”虽然嘴上说着没什么,但邱瑞京照镜子时,还是觉得没以前帅了。
 万一谢识拿他和别的alpha做对比,那他岂不是输的很彻底。
 谢识没忍住轻轻一笑,
 “那你得等好久好久,等你能出院的时候告诉我,我给你买一顶帽子。”
 邱瑞京乐了,“别反悔啊,还有,只准给我一个人买,不许……”
 邱瑞京话还没说完,就敏锐的听见那边有敲门声,紧接着,听见谢识打开了门。
 孟熠生站在门外,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没注意到谢识还举着手机。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认真得近乎郑重,
 “其实我来这儿还有个原因,我、我喜欢你。”
 在国外待久了,再内向的人也内向不到哪儿去,只想快一点表明心意。
 让心爱的人属于自己。
 孟熠生太担惊受怕了,谢识身边的alpha一个比一个凶,他并没有多大胜算。
 再不赶紧,就彻底没机会了。
 “……?”
 短暂的沉默像被无限拉长。
 下一秒,电话那头突然爆发出邱瑞京炸雷般的吼声,
 “你他妈谁啊?!!谢识你不是说你在家吗???家里怎么会有别人跟你表白?!!”
 谢识赶紧用气音说待会儿打给你,就挂了电话,邱瑞京的怒吼戛然而止。
 抬起头,看着眼睛亮晶晶等着自己回应的alpha。
 他开始疑惑,开始细想,而后,瞪大眼睛。
 便忙不迭把手腕上的手链取了下来,放进了孟熠生的手心。
 做完一切,后退一步,很诚恳地说,
 “如果是因为我收了你礼物,你才表白的话,那我还给你。”
 孟熠生眼皮一跳,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
 握了握掌心,想把送出的礼物还回去,但谢识已经下了决心不接,摇了摇头,
 “你回去吧,我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那等你想谈恋爱的时候,可以找我吗?”
 孟熠生同样很诚心,他被娇生惯养长大,从没被拒绝过。
 如今吃了闭门羹,也没气馁,反而替自己的以后争取。
 “那是以后的事啦,你不要说了。”
 谢识“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划分了两人的界限。
 孟熠生还不死心,“我会一直等你......”“我家里有监控!”门板内传来一声恨铁不成钢的闷响。
 他一抬头,正巧与走廊角落里的监控对上眼。
 “......”
 那小小的黑色镜头像只眼睛,仿佛有人在监控后面注视着自己。
 他预想的没有错,还没来得及下楼,自己爸爸的电话就打来了,
 “熠生,你在小识家呀?”
 “嗯。”不情不愿。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很安静,隐约能听见远处传来一声不悦的男声。
 虽然模糊,却能分辨出是在说,
 “小小年纪就心思不正,主意打到我家小孩身上了......”
 元梓烜走了几步,离季邯越办公室远了,才停下脚步,无奈地对手机里孟熠生说,
 “宝贝啊,先回家可以吗,等下次你和你父亲上门拜访,现在......”
 他知道眼下正和季氏谈生意的关键时期,不能因为这点事搅黄了合作。
 孟熠生攥紧了手机,闷声打断:“知道了。”
 ————
 阳台的风带着点凉意,谢识窝在吊椅里,身上盖着条毛茸茸的毯子,晃悠着皙白的双腿。
 邱瑞京还在消息轰炸,语音电话一个接一个弹出来。
 他实在太吵了,谢识想了想,还是没回拨,而是按下语音键,缓声解释,
 “我拒绝了。我跟他还不是很熟,要是贸然答应,以后辜负了对方怎么办。”
 没过几秒,邱瑞京的语音就回了过来,语气终于缓和了些,
 “就算关系好也别答应,那些alpha心眼一个比一个多。”
 一阵凉风吹过,谢识缩了缩脖子,忍不住轻轻笑了,对着麦克风反问,
 “那你呢?”
 邱瑞京很轻易就被哄好了,半晌,嘴硬回复,“比他们稍好一点。”
 还想再聊,谢识一看时间,发现已经很晚了,而自己忘了给方栖彧和南游联系。
 急匆匆切了聊天界面,给方栖彧拨去视频。
 电话几乎是秒接,像是对方一直守在屏幕前等着这通来电。
 方栖彧那边的背景很暗,大概是没开灯,阴影勾勒出alpha深邃的轮廓,显得眉眼愈发沉。
 谢识弯了弯眼睛,带着点心虚的笑意,
 “哥哥晚上好。”
 “我还以为小识把我忘了。”
 “哪有。”谢识连忙否认。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他干脆起身回了房间,顺手拉开床头灯。
 暖黄的光洒满房间,他一头倒在床上,枕着软乎乎的靠枕,把手机架在枕边。
 屏幕里,方栖彧的瞳仁黑得像墨,就那么静静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谢识被看得有点不自在,下意识伸出手指,点了点屏幕上他的脸,
 “哥哥笑一笑嘛。”
 方栖彧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温和些。
 可目光扫过屏幕时,却敏锐地发现谢识虽对着屏幕,眼神却有些飘,明显没聚焦在自己身上。
 脸不由沉了下去,
 “小识在想什么?别的alpha吗?”
 谢识刚给南游发完消息,解释说家里来了客人,等半小时再打过去。
 冷不丁听见这话,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思绪,摆出专注的样子,慌忙找话题,
 “那哥哥在想什么呀?”
 方栖彧缓了语气,看着小Omega圆润可爱脸,低声道,
 “想你。”
 “等你来了学校我们就能见面啦。”谢识没往深处想。
 “小识,你马上就要长大了。”方栖彧喃喃了一声,很轻,谢识没听见,疑惑问道,
 “什么?”
 他很想做点什么将谢识桎梏在身边,又害怕看见他对自己恐惧的脸。
 于是他不断压抑自己的欲望,看着谢识在不同alpha身边笑闹。
 可忍耐是有极限的。
 当他意识到,谢识对自己的好并非独一无二。
 那份温和、那份依赖,谢识也会分给别人时,方栖彧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
 他开始想,谢识仅仅分给他的一小半好,就足以让他像个疯子一样恋恋不忘。
 如果有一天,谢识的身心能完完全全属于自己,是不是就能将他内心空缺的角落填满。
 谢识眨巴着眼睛,还在等着方栖彧把刚才低语的内容重复一遍。
 就见屏幕里alpha的眼神渐渐变得炽热,像饿极了的食肉动物盯着猎物。
 他不由吞了吞唾沫,怯生叫了一声,
 “哥哥?”
 “嗯,”方栖彧眸色变暗,哑声应道。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
 “小识有想过未来吗?”
 谢识向来是个享受当下的Omega。
 大概是家里给的底气太足,让他从不用为将来焦心,自然也不会想得那么深远。
 他有点疑惑——怎么最近身边的人都在问这个问题?
 他又不会离开A城,真要是想见面,随时都能约啊。
 于是谢识就这么跟他说了,末了还补充一句,
 “你要是想我了,我也可以偷偷来找你呀。”
 预想中的开心没有如约而至,方栖彧瞳色更深了,“小识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这话很奇怪,谢识摇头,
 “我只对朋友才这样,你们对我好,我也会对你们好。”
 方栖彧沉默了,屏幕里的阴影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纹路。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声开口,
 “小识,如果我犯错了,你会原谅我吗?”
 谢识本想说“那得看犯什么错”,可瞥见方栖彧眼里一闪而过的哀伤,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方栖彧从小就护着他,性子再怎么样,也绝不会做太出格的事。
 “当然会原谅。”他说得笃定,还弯了弯眼睛,想让气氛轻松些。
 他没看见方栖彧喉头重重滚了一下,
 “......好。”
 电话挂了后,谢识感觉方栖彧状态不太对,具体哪里也说不太清。
 于是给他发了条消息,“哥哥不开心吗?”
 “有点。”
 谢识忧愁,“那怎么样你心情才能好一点。”
 今天下午去见他的时候,方栖彧好像就很消沉,他似乎不应该走那么早。
 “如果我说,我现在想见你,你会来吗?”
 谢识确实犹豫了——现在太晚了,而且估摸着季邯越和谢莫也快回来了。
 刚想找个理由拒绝,方栖彧的消息又弹了进来,“很难受,我现在。”
 谢识一下子紧张起来,在床上坐直了身子,
 “哪里难受?疼不疼啊?”
 方栖彧独自坐在空旷的客厅沙发上,地上散落着好几支抑制剂的包装。
 可这东西效果越来越薄弱,只能缓解一时的躁意,他浑身的血液像在燃烧,每一寸神经都叫嚣着难受,几乎要撑不住了。
 尤其是听见谢识温软的声音,直接连注射了两支。
 .......
 季遇知在楼下看电视,他按耐住蠢蠢欲动的心,拒绝了好几个朋友说出去的邀约。
 见谢识从楼上下来了,叫了他一声便继续做自己的。
 “小知,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谢识边换鞋边跟他说。
 季遇知觉得不公平,趴在沙发靠背上,看着他,
 “你走了我在家多无聊啊,哥你去哪儿,咱俩一块儿吧。”
 谢识正弯腰系鞋带,也没瞒他:“方栖彧不舒服,我给他送点药过去。”
 方栖彧他倒是认识,但交集很少。
 听见不是去玩的,兴致瞬间消失了,恹恹摆了下手,
 “好吧好吧,那你回来的时候顺便给我带点夜宵,我快饿死了。”
 ————
 下楼前,谢识又给方栖彧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方栖彧声音很哑,像是痛得受不了了。
 谢识想起之前在学校踢球受伤,方栖彧比他自己还着急,翘了课把他送进医务室。
 做人总得知恩图报,他咬了咬牙,还是出了门。
 下午去过,再去一次就不显得陌生。
 谢识握着手机在电梯口等,另一只手拎着个塑料袋,里面是他刚在医院买的各式各样的止疼药。
 方栖彧太能忍了,问他哪里不舒服,他始终不肯细说。
 谢识没办法,只能尽可能多备几种。
 “叮——”
 电梯门打开,Omega走了进去。
 只是刚上楼,南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有淡淡的幽怨,
 小识,你现在很忙啊。”
 谢识现在确实很忙,言简意赅,“方栖彧生病了,我在给他送药的路上。”
 “......?”南游声音立马紧绷了,“现在十点多了,你单独出去很危险。”
 谢识看了眼即将到达的楼层,安慰,“我马上就快到了,你放心。”
 他怎么能放得下心,语气快而急促,
 “他生什么病?就算生病也不需要你特地去送药!小识,你听话,现在就回去。要是害怕,就在小区门口等着,我让人去接你。”
 谢识不以为意,
 “我送完药就走,别大惊小怪啦。”
 南游却突然问:“他是不是到易感期了?”
 “啊?”
 谢识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了方栖彧家门口。
 他按了门铃,大门立刻就开了。
 alpha周身萦绕着浓重刺鼻的信息素,看了一眼谢识手里还在通话的手机。
 没说话,只是轻轻抽了过去,挂断。
 然后再摸了摸谢识呆愣愣的脸,低低道,
 “很乖,进来吧。”
 他揽着Omega清瘦的肩膀,将人带进了公寓。
 “哐镗——”厚重的门应声而闭。
 南游远在千里之外,看着挂断的通话页面。
 几乎是想也没想,立刻订了最早一班飞回A城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