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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季邯越的前车之鉴,谢莫终究没敢上聂溪的车。
 聂溪也不勉强,只开车跟在他身后,慢悠悠地指路。
 在经历十来分钟以及三个路口后,谢莫终于走出了小区大门。
 很是感激的跟他打手语道再见,临走前聂溪叫住他,
 “加个联系方式吧,下次我要是遇见门打不开的情况下,可以给你发消息。”
 谢莫很想说自己不是开锁师傅,但聂溪目光真诚,他咬了咬唇,比道,
 “我的手机只能打电话,我可以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你。”
 谢莫字迹端正秀气,聂溪捏着手里的纸条打量了几秒,放回了兜里。
 而后才摸出手机,给季邯越打了个电话,铃声刚响那边便接听了。
 没等聂溪开口,季邯越就单枪直入,“你别跟我说谢莫走了。”
 “哪儿能啊?”
 聂溪点了根烟悬在两指间,望着谢莫走远的单薄身影,语气很是痛心,
 “就是突然想到了我哥,你也知道,我哥出车祸后耳朵听不见……”
 季邯越直接冷声打断,
 “所以你就把人给我放走了?”
 聂溪吐出一口烟,很委屈,“这不能怪我……”
 “滴滴滴……”电话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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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墅区处于最繁华的地段。
 谢莫出去后,顺着路牌走了好久,才到了熟悉的街道。
 本是闷头朝着家的方向走,没成想在路过一个酒店时,唐英叡从里走了出来。
 两人就这么在路上碰了面。
 唐英叡眉眼疲惫,揉了揉太阳穴,低眸瞥见谢莫时,浑身都僵硬了一瞬。
 而后绷着嗓子问道,
 “你怎么在这儿?”
 谢莫咽了口唾沫,脑袋垂得更低了,指尖攥着衣角,一副等着挨训的模样。
 在心里权衡究竟要不要告诉他自己这几天发生的事。
 好在唐英叡并没有深究的意思,拍了拍谢莫的后背,声音有点哑,
 “走了,回家。”
 不多时,酒店内走出另一个身影。
 寇邢与一手拿着件黑色外套,另一手摸出手机给唐英叡发了条消息,
 “你衣服落在这儿了,下次记得来拿。”
 那方回得极其短促,“丢了。”
 寇邢与垂眸盯着那条消息,笑了一下,“收了钱,态度就对我好一点。”
 几秒后,屏幕上方又弹出一条,“谢谢寇少,衣服丢了。”
 与唐英叡并肩而行,气氛莫名地压抑。
 周围人烟越来越稀少,便证明他们快要到家了。
 路上唐英叡摸出烟盒,指尖夹着烟闷头抽着。
 他皮相比绝大多数alpha都生得好,五官端正立体,线条硬朗分明。
 为了图方便,还剃了个寸头,更显得利落冷峻。
 但右鼻翼上方有一颗浅褐色的小痣,做那种事时,寇邢与总爱亲。
 “谢莫。”唐英叡突然叫了一声谢莫的名字。
 谢莫抬眸,一脸疑惑。
 “你觉得我脸上这颗痣好看吗?”
 谢莫想也没想,点点头。
 像是没什么精气神,唐英叡又抽了口烟,语气轻飘飘的,
 “听别人说,痣长在那儿是破财的征兆,你说,我是不是因为有那颗痣,才总发不了财。”
 谢莫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态,但直觉能感受到唐英叡情绪不太好。
 他斟酌着抬起手,比划道,“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小哑巴不会说话,但手势却是很认真的。
 虽然唐英叡脾气很差,但至少待在他身边时,比在家好上很多倍。
 唐英叡心情好时,对他也会好一点。
 而在那个勉强能够称之为家的地方,却不一样。
 谢莫自出生起就发不出声音,家里也没钱给他治病,就那么放任下去了。
 外加上下还有好几个姊妹,相比一个体弱的小哑巴,家里人更重视几个健全的孩子。
 因此谢莫在家里,没有享受过任何好脸色和待遇。
 在被送走的那天起,谢莫那一瞬间居然是松了一口气。
 唐英叡垂眸注视着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买回来吗?”
 谢莫从没问过,也并不好奇,但唐英叡这么问了,便还是比起手势,
 “为什么?”
 “我十来岁的时候特混账,和一群没长毛的小子染上了赌瘾,把家里的钱给败光了。”
 “因为还不起钱,我腺体被人用刀割破了,身边的omeg受不了我,就走了。”
 “然后我父亲为了给我还债,整日去工地搬砖卖苦力,结果出了事故,楼塌了,我父亲死了,赔了一大笔钱,我就用那笔钱买了你。”
 谢莫瞳孔放大,难以想象居然还有人过得比自己还差。
 可转念一想,这所有因果,好像都是因唐英叡而起。
 柔软的发顶忽然被揉乱,带着烟草味道的体温压近。
 谢莫被迫仰起脸,发现唐英叡居然在笑。
 唐英叡微微欠身,将一口雾气轻轻吐在他润白的面颊上。
 看对方被呛得咳嗽,半眯着眸子伸手扇散那股烟味。
 唐英叡才补全后半句,
 “所以你要记住,我买了你,你就是我的东西,待在我身边不准有怨言,不准嫌弃我,我不准你走,你就是死也得死在这里。”
 “买”这个字被唐英叡咬得极重,好似真的把谢莫当成了交易的商品。
 而买回来的东西,无论主人是什么性格,无论有什么经历。
 都不会长腿离开。
 这种话谢莫听过很多遍,唐英叡好像真的很害怕自己有朝一日消失不见。
 谢莫很纳闷,自己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就算迷路了,找别人寻求帮助都很困难。
 为什么会担心自己离开呢。
 唐英叡一根烟抽完,原本的人格像是回归了,迈大步子走得极快。
 谢莫跟不上他的步子,只能小跑着追赶。
 刚进门,就被推进屋,紧接着铁门反锁声响起。
 唐英叡又出去了。
 谢莫不知道唐英叡出门又想干什么,他没有去猜,而是直奔卧室。
 果不其然,卧室狼狈一片。
 被单揉成一团堆在床尾,被褥半垂在地,褶皱里还留着挣扎过的痕迹。
 地面上还有一些可疑的痕迹。
 与季邯越带他离开时的布局一模一样。
 那些记忆突然清晰起来,谢莫心里一凉,立刻开始动手收拾卧室。
 等把床单被套扔在塑料盆子里浸泡的功夫,唐英叡又回来了。
 他怀里抱着一箱啤酒,臂弯里还挂着几大袋菜,谢莫还看见了一块排骨。
 唐英叡将啤酒搁在一旁,顺手把塑料袋掷到蹲在盆边的谢莫脚边,
 “先把饭做了。”
 聂溪说的没错,好几天没进食,饶是omega一碗粥也填不饱肚子。
 只是那时急于逃离的念头太过强烈,他才谎称不饿。
 擦了擦被冷水浸得发白的掌心,谢莫拎起菜袋往厨房走去。
 最近肉价大涨,家里很少能开一次荤。
 所以在见到唐英叡买肉回来时,谢莫无疑是惊喜的。
 但惊喜的同时又在疑惑唐英叡哪里来的钱。
 他虽然是哑巴,但脑袋还是好使的。
 卧室里原封不动的模样,显然唐英叡这些日子也未曾回过家。
 而两人分别后的第一次碰面,是在那家高档酒店大门口。
 酒店可以挣钱吗?
 谢莫用贫瘠的大脑思索,很快就为唐英叡想到了理由。
 现在很多酒店都在招大厨和清洁员,唐英叡怕不是去酒店应聘工作了。
 不然为什么出来时,心情不大好,精神状态也萎靡不振。
 于是谢莫决定好好做顿饭,权当给对方补补身子。
 谢莫端着一盘生炒小排正要走出厨房。
 抬眼忽见唐英叡斜倚在沙发上,指间转着一把寒光凛凛的水果刀。
 见状,唐英叡恹恹掀了掀眼皮,冲他勾了勾手指,
 “过来。”
 谢莫目光紧盯着那把刀,有些后怕。
 直到对方不耐地提高音量,才慌忙将盘子搁在桌上,缓步靠近过去。
 他比出询问的手势:“怎么了?”
 刀刃突然递到掌心,唐英叡语调平淡,
 “帮我把脸上这颗痣割了。”
 他不迷信,但事到如今,自己运气从未好过。
 如果必须要找个可以怪罪的东西,只有鼻梁上这颗痣了。
 谢莫哪里敢上手,拿着刀跟烫手山芋似的,使劲摇头,
 “不行。”
 唐英叡烦得很,太阳穴突突直跳,
 “有什么不行的?我他妈让你做你就做,就算毁容了又不会怪你!”
 谢莫喉结滚动,手语打得又快又急:
 “这颗痣……很好看,不用祛掉。”
 “……你也觉得好看?”
 话虽这么说,唐英叡脸却沉了下来。
 谢莫观察着他的神情,不知是该摇头还是应和。
 空气僵成了冰渣。
 良久,唐英叡闭了闭眼,低骂着让他滚,“我他妈要你有什么用。”
 那颗痣很丑陋,尤其是被别的alpha吻过后,变得更加恶心。
 谢莫已经习惯他喜怒无常的脾气,尤其是在外出回来的时候。
 将被扔在地上的刀鞘捡起,小心翼翼将刀插进去,再放进后方储物柜里。
 转身端起其余餐盘摆上餐桌,抽筷添饭,一切都做得无比熟稔。
 没过几分钟,唐英叡像是整理好了情绪,一言不发开始坐在餐椅上喝啤酒吃饭。
 唐英叡醉后很安静,不会发疯说胡话,也不会无故打人。
 自顾自把整箱啤酒喝完了,先是吐了一地。
 又缩在墙角抽烟,一根接一根,烟头明灭间将地砖都灼出了好几个焦痕。
 谢莫收拾完残局,刚要揉搓盆里的衣物,醉酒的Alpha忽然开口。
 像是浸在了尼古丁里,声音发哑低沉,
 “谢莫,你是不是提前来发/情期了?”
 空气里若有若无飘着小豆蔻的味道,唐英叡甚至捕捉到了几缕alpha的信息素。
 omega的身子细细颤抖着,唐英叡不认为有人会看上一个小哑巴。
 只当他是在街上时不小心沾染上的。
 闻言谢莫呼吸一滞,下意识摸了摸后脖颈的抑制贴。
 那里还留着季邯越细密的吻痕。
 大概是因为易感期缘故,Alpha的力道格外重。
 红痕非但未消,反而在苍白皮肤上洇得更深。
 谢莫只能翻出几片创口贴,把显眼的红痕给贴上了。
 但唐英叡倏然提起时,谢莫还是害怕,以前他从不过问的。
 “回答我。”
 谢莫极缓地转过脑袋,手指交叠,“嗯。”
 “因为没有alpha安抚,所以发/情期紊乱?”
 谢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敢顺着他来,“嗯。”
 唐英叡幽幽扫视他的全身,眼眸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但转瞬即逝。
 或许是知道自己帮助不了omega。
 所以在发/情期这个话题时,唐英叡总会刻意回避,不会主动提起。
 尽管好几次谢莫发/情期难受时,他恰好在身边,但都会视而不见。
 要么侧过头玩手机,要么直接出门透气,留谢莫一个人在家里。
 谢莫迟疑了一下,还是打手语回答,
 “有点疼,但适应后,就习惯了。”
 一根烟燃尽,烟头被唐英叡在水泥地面上按灭,几秒后,看向谢莫。
 瞳孔像是蒙了一层浓重的灰,幽黑深沉,突然问道,
 “你有想过离开这儿吗?”
 谢莫连忙摇头,打手语的同时也无声用口型表述,
 “我没有想过离开,你放心好了。”
 alpha似是很满意他的回答,语气却突然神经质的激动起来,
 “为什么没有?你跟着我也没享受过一天好日子吧,我不信你就没有半点想过。”
 要是换做其他人,那肯定想过。
 毕竟没有人会忍受alpha既无能又要拿出一副大男子的气派。
 但谢莫真的没想过,有些无措地看着唐英叡,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他已经尽力跟着唐英叡的脑回路走,奈何唐英叡的想法总是一秒一个。
 唐英叡声音忽地放柔几分,
 “你就算想过也没关系,可以告诉我,不用有顾虑。”
 “……”谢莫抿了抿唇,垂下眼眸比道,“唐英叡,你究竟想问什么。”
 问了那么多,不过是在试探。
 而试探的结果,谢莫想,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
 唐英叡呼出一口气,索性坦明了,眼里闪烁着不明的癫狂,
 “你是我买的东西,应该会听我的话吧。”
 “下次发/情期的时候,我给你找alpha,帮你缓解怎么样,嗯?”
 谢莫听他说完,瞳孔收缩,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跟在唐英叡身边近两年,唐英叡就算再生气,也没想过把自己送给别人。
 “等完了以后,我再接你离开,你不是喜欢吃排骨吗,我每天都给你买。”
 谢莫难以置信,眼里盛满恐惧,望着他发白的脸,唐英叡同样心里堵得慌。
 但随后想到什么,像是为自己添了几分底气,慢慢扯出一个笑。
 他是个alpha,在这个社会上应当是有一席之地的。
 他应该有一番成就,干出一番大事业,而不是在另一个alpha身下承huan。
 每次看到寇邢与发来的消息时,他恨不得将手机捏碎。
 凭什么,凭什么寇邢与那种人就能身居高位,衣食无忧。
 凭什么他只能和社会最底层的那些苟且偷生的渣滓一起抢食。
 唐英叡很不甘心。
 他就轻避重,忽略了原本的阶级事实。
 自腺体被划破的那天起,就意味着不能像大部分alpha那般正常生活了。
 唐英叡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长达了几个月的消极与自我怀疑中。
 最后,他带着那笔本应该用来还债的赔偿金,跑去一个穷困潦倒的镇子里。
 用这笔钱买下了刚成年的谢莫。
 第一个晚上,他给谢莫喂了药,强制性让谢莫进入了假//性//发//情期。
 尝试好几次,唐英叡发现了一个可怖的事实。
 他ying不起来了。
 这无异于晴空里突现一道炸雷,砸落下来。
 唐英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自我开解也许是因为心理应激,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直到当晚有个曾经常联系的赌/友联系唐英叡,说找到一个稳赚钱的新渠道。
 而后给了唐英叡一个地址,让他赶紧过去。
 他不知道那个赌友受到了别人的要挟。
 等到达目的地时,才发现等待他的是上次划破他腺体的那群讨债人。
 那群人要他一条腿,说把钱还完后,再替他接上。
 不要手的原因很简单,手断了就没办法赌了,他们自认为很替人着想。
 唐英叡哪里愿意,但自己并不是十来个alpha的对手,在绝望之时,寇邢与出现了。
 轻飘飘从钱包里摸出一张支票和一支笔,写下一个巨额数字,替唐英叡还了债。
 十分戏剧化,他花钱买了一个omega,而自己被一个alpha花钱买下了。
 在那种几乎将人逼疯的场面下,唐英叡只能答应寇邢与。
 而在第一个七天过去,唐英叡立刻回去尝试了一次。
 最终,发觉自己彻底ying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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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承受方的alpha本就痛苦至极,何况对方同样是alpha。
 两年过去,唐英叡始终无法接受这种屈辱。
 更可气的是,寇邢与给的钱少得可怜。
 三个月见回面,除了有回太用力给他弄伤了,给了他两万补偿以外。
 每次才给一千三百一十四块。
 有零有整,简直像打发叫花子。
 既饿不死人,也存不住。
 他只能将这种愤怒与恶心,化作酗酒赌博以填满自己的空虚。
 酗酒是发泄情绪,赌/博是幻想有朝一日发大财。
 反正输了也不亏,寇邢与会帮他兜底。
 如果赢了,就可以去做修复腺体的手术。
 再带着跟在自己身边无怨无悔的小哑巴过好日子。
 但现实总是一败涂地的,上了赌桌,赢小资,输大钱。
 渐渐的,脑海里某根弦终于在寇邢与不节制的七天纠缠里,断了。
 在酒店门口碰见谢莫那刻时,另一股强烈的念头破土而出,立马生根疯长。
 谢莫是omega,承受这种事会比自己更容易。
 唐英叡安慰自己这是两全其美,既缓解了谢莫的发/情期,也帮助寇邢与渡过了易感。
 自己没有做错。
 但在看见谢莫悲伤的眼神时,还是像根细针扎进心脏,让他呼吸一滞。
 唐英叡在家的时候,顿顿都买了排骨。
 曾经最爱的食物,如今谢莫盯着瓷盘里油光发亮的肉块。
 胃里却泛起一阵钝钝的恶心。
 他不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变得比以前更糟糕。
 就算一生靠打抑制剂度过,谢莫也愿意。不用唐英叡替自己找alpha。
 可每每在唐英叡眼前晃荡,想跟他表达自己的意思。
 唐英叡就会别过脸装作没看见,转头做其他事。
 谢莫发不出声,对此无力到了极致。
 时间似水,三个月一晃神就过去了。
 或许是每天提心吊胆,让谢莫几乎忘记了季邯越的存在。
 直到某个深夜,谢莫眨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没有睡意。
 因为明天就有可能要面对未知了。
 窗户外却忽地传来悉悉索索的轻响。
 声响越来越近,他屏住呼吸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一掀开窗帘,而后,与窗外的季邯越对上了眼。
 “……?”
 谢莫缓缓瞪大的双眸,映出季邯越猩红的眼底血丝和脖颈暴起的青筋。
 他急切比划着手语:“你怎么来了?”
 季邯越脑门充血,压根看不懂谢莫的意思。
 双手扳住窗沿用力一撑,整个人带着夜露翻进了屋内。
 他全然没发现屋里还有另一个人,捧着谢莫的双颊,将人压在了墙边。
 热腾腾的气息裹挟着浓烈的柏崖木味道扑面而来,季邯越垂眸,低声问,
 “想我没有?”
 谢莫恨不得离季邯越远远的,哪里会想他。
 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挣扎着想要推开季邯越。
 季邯越却早有预料,另一只手直接钳制住他的双腕,压制在头顶。
 “躲什么?我不信你不想我,之前……”话音戛然而止。
 便看见谢莫红了眼圈,模样委屈得不行。
 季邯越怔了一下,喉间的灼热散去几分。
 借着窗外透进的月色,看清了他的脸颊。
 发现三个月未见,谢莫比以前更瘦了——巴掌大的脸廓线愈发清晰。
 下巴也更尖了,衬得那双小兔似的双眸更大了,三个月时间像是遭受到了虐待一般。
 季邯越没由来地烦闷,好好跟着自己不行吗,自己又不会亏待他。
 偏偏要回这破屋捡垃圾过日子。
 想低头去吻他,谢莫却抗拒得厉害,死命地挣扎,比上次更为抗拒。
 不得已松手后,见谢莫余光总往一处瞟。
 季邯越眉宇皱起,顺势看过去。
 才发现那儿躺着一个人,睡得很熟,对他们毫无察觉。?
 季邯越眯了眯眼眸,原来是真有啊。
 谢莫浑身发颤,掌心全是冷汗。
 面对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正处于易感期的Alpha,他连挣扎都使不上力气。
 指尖刚触到季邯越的掌心,就被滚烫的大掌反扣住。
 只能在对方掌心里急促写下:“求你,出去可以吗。”
 谢莫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唐英叡发现季邯越。
 季邯越长臂猛地收紧,将他整个人按进怀里,森然一笑,
 “不可以。”
 季邯越盯着那个Alpha不过几秒,就想通了。
 谢莫在这人身边耗了这么久,后颈腺体竟还完好无损——答案再明显不过。
 那个人不行。
 他指尖在谢莫后颈贴着抑制贴的边缘摩挲,故意放慢动作。
 那里的感官被无限放大,有些痒,谢莫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季邯越在他耳畔轻声道,
 “我们小声一点,不就行了。”
 不过是随口说说的话,季邯越可没兴趣让别人观摩自己做事。
 话音刚落,脸侧忽然被扇了一巴掌。
 落过来的瞬间,飘来一股子淡淡的小豆蔻味,清甜的,若有若无的。
 谢莫没敢使多大的力。
 一方面怕惹恼alpha,另一方面是实在忍不住了。
 原以为上次分开就再无瓜葛。
 哪料到这人竟能恶劣到翻窗钻进房间。
 简直闻所未闻。
 困住他的alpha突然没有了动作,只低头沉沉看着谢莫,眼里闪烁着不明的欲求。
 谢莫立马有点后悔打季邯越那一巴掌了。
 要是这alpha发疯把唐英叡吵醒了怎么办。
 不过还没等他把最坏的结果想到,脚下一轻,腰间一紧,被季邯越打横抱起朝卧室外走。
 季邯越的心跳透过肋骨撞在他耳侧,跳得很快。
 alpha易感期的信息素热烈又狂躁,熏得抑制贴下的腺体也开始发烫。
 “谢莫,”季邯越微微低头,鼻尖蹭了蹭谢莫柔软的头顶,汲取那抹清甜。
 “你打我一巴掌,我*你一晚上,算不算两清了。”
 低沉的音调带动胸腔震动,血液轰地冲上耳根,谢莫脸色涨得绯红。
 这根本不对,哪有这么算的啊!
 季邯越根本没给他选择的权利,直当将人压在了沙发上。
 修长的指节绕到谢莫颈后摸索,扣住抑制贴边缘想也没想撕了下来。
 而后,虚虚吻了下谢莫紧闭的唇,便直奔目的地,低下脑袋埋在了他的颈侧。
 过了三个月,腺体上镶嵌的牙印早已淡去,如今却又被打上了标记。
 谢莫眼眸湿漉漉的,怔怔盯着天花板,有迷茫,也有不解。
 直到后颈传来一阵刺痛,alpha尖锐的犬齿咬破了脆弱的皮肤。
 谢莫痛苦地皱起眉,无声叫了一下,揪着季邯越的头发试图将人扯开。
 可这点微弱的力道跟猫挠似的,造不成任何影响。
 那点细碎的刺痛感反而让alpha深深叹了口气息。
 自从看见那个alpha起,季邯越就有种莫名的不爽。
 若不是谢莫在场,有一刻真的想把那alpha悄无声息的杀了。
 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爱谢莫。
 只是Alpha刻在骨血里的独占欲在作祟。
 就像领地被侵犯的野兽,任何觊觎他标记物的存在,都该被抹杀掉。
 房间忽地传来一声未睡醒的低哑男声,“谢莫?”
 听见唐英叡在叫自己,谢莫大脑一片空白,险些不会思考。
 他因惊慌恐惧而溢出的信息素,落在季邯越眼里却成了绝佳的催化剂。
 “怕了?”
 揉了揉谢莫蓬松的发丝,季邯越掀开眼皮,发现谢莫小脸煞白。
 只有眼睛红通通的,想哭却又极力忍住。
 是把人逼得太狠了。
 那alpha似是非要让一个哑巴开口回答他,唤声逐渐抬高,
 “谢莫,谢莫?”
 唐英叡习惯身边有人,这次没摸到实体,混沌的脑子突然清醒。
 连叫了几声,谢莫也没出现。
 唐英叡狐疑的下床,怕不是在厕所?
 否则大晚上能跑去哪儿。
 不过刚走没几步,唐英叡顿住了脚步,忽地想起来什么。
 手机屏幕上,寇邢与几小时前发的消息还亮着未读红点。
 唐英叡经常装作没看见,等第二天对方电话轰炸时,才磨磨蹭蹭去酒店应付易感期的Alpha。
 这个时间点恰好是寇邢与的易感期。
 他当然知道谢莫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如今真的来了,谢莫不见了。
 莫不是真被吓跑了?
 唐英叡脸霎时冷了下来,他踹开卧室门,把客厅、厕所翻了个遍。
 空气里只飘着股陈年老灰的味道,半点人声都没有。
 果真和他想的一样。
 谢莫跑了。
 说好的绝不离开呢?
 不过是让他去陪个Alpha睡个几晚,就吓得临阵脱逃。
 今夜天空乌压压的,铅灰色的云层里只漏出一颗黯淡的启明星。
 这片区域算是荒废的一片地,要穿过一条宽长的水泥马路,才能离开这。
 夏季少雨,水泥干涸了,路面倒是少见的平整。
 唐英叡出了居民楼,正打算往谢莫最常去的地方去找。
 余光却瞥见了路边停靠的一辆车。
 尽管在昏暗的夜色下,也很突出。
 这辆车外表一看便知晓价值不菲,车标是三叉星辉,是辆迈巴赫。
 与周围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
 唐英叡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寇邢与也有一辆。
 玻璃是单面玻璃,外面瞧不见里面,里面却能够将外面的视野尽收眼底。
 谢莫被压在放倒的座椅上,被吻得喘不过气。
 几分钟前季邯越到底是不想让唐英叡看见谢莫那副样子。
 于是在唐英叡出来前,抱着谢莫快步下了楼。
 谢莫还抵着季邯越坚硬的肩膀,想推开又使不上劲。
 忽地,在车窗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单面玻璃外,唐英叡越来越近。
 车内,呼吸声混着崖柏木与小豆蔻的气息。
 在密闭空间里烧得滚烫。
 谢莫的小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听着车外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季邯越却没有起身的打算。
 眼中兴奋与恶劣的神色几乎要溢出来。
 眼看着谢莫挣扎无果,又有要哭的趋势。
 季邯越先一步用手掌捂住omega紧咬的唇瓣。
 一个个吻落在他的额头、眼皮上,“别哭,你也不想被他看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