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不及待地拉开了车门坐进去。
————
回到那条熟悉的水泥公路,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明明也才半个月没回来。
走在路上,谢莫无端的紧张。
生怕再遇见什么可疑的人。
上次的遭遇历历在目。
找一找,立马就离开,绝不多留。
谢莫在口袋里默默捏紧拳头,给自己增添底气。
大门安静地横躺在地上,歪斜的门板与破碎的门框。
不知情的人瞧着,还以为误入了战争片的拍摄现场。
屋内一片狼藉,说不心疼是假的。
毕竟在这里生活了许久,每个角落都藏着回忆,如今被破坏得面目全非。
谢莫吸了吸鼻子,艰难地绕过翻倒的桌椅、散落的杂物,径直往卧室奔去。
那台电脑歪歪斜斜地倒在桌上,屏幕已经碎成了蜘蛛网状。
明显是被人一拳砸烂的。
没了电脑遮挡,墙缝一览无余。
钱不见了。
谢莫失魂落魄,他应该早有预料的。
他扫了一眼屋内,这里不再安全,连门也没了。
唐英叡中间似乎也没回来过。
想来真如季邯越说的那样,抛弃自己去了其他城市生活。
谢莫动作迟缓,找到个尼龙口袋,将衣柜里几件没沾灰的衣服装进袋里。
手机却在此时响了。
是视频通话。
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打视频。
谢莫仓皇的擦干净手,按下了接听。
画面亮起,季邯越那张放大的俊脸闯入视线。
他随意地把手机架在前方椅子靠背上,支着头,漫不经心注视屏幕里的人。
四目相对不过一秒,便察觉到了异样。
季邯越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跑哪儿去了。”
话音未落又补上一句,“你用口型说,我能看懂。”
他每次给谢莫打电话,都像是在自言自语。
索性换成视频,至少能看见一张鲜活的脸,心情会好点。
镜头晃了晃,谢莫笨拙地摆弄手机,想翻转镜头给季邯越看。
但才接触智能手机不久,大部分功能仍是没弄明白。
最后,谢莫放弃了。
谢莫泄了气,凑到屏幕前。
红润的唇瓣缓缓张合,每个字的口型都做得用力又清晰,
“我回家拿自己存的钱,但是钱不在了。”
表情还有点委屈。
“我又不缺你钱,你账户里不是有十万吗,花完了跟我说,我再给你打就是了。”
季大少爷的财力在此刻展现,谢莫跟了自己,自己又不会缺谢莫什么。
至于为这点钱奔波吗。
“那不一样,”谢莫执拗地摇头。
那是自己捡瓶子好不容易攒下的,跟别人随手给的不一样。
季邯越忽然神色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你那钱在我这儿。”
对上谢莫傻里傻气的神情,他难得耐着性子补充,
“去你家找你的时候,正巧撞见个小偷揣着几千块钱,顺手给你抢回来了。”
谢莫眼里瞬间泛起暖意,唇瓣开合郑重道,
“谢谢。”
不知为何,季邯越不太喜欢谢莫那副规规矩矩的模样。
跟官方一样,疏疏离离的。
“哑巴还说那么多话。”季邯越没好气呛了一句。
晚上还有晚课,他捋了把头发,余光忽地瞥见右手方的阶梯座椅上。
有对情侣紧挨着谈情说笑。
转眼又看见自己兄弟趴在旁边桌上,书崭崭新新的摆在上方,睡得不省人事。
貌似无事时,任闻最爱的就是睡觉。
屏幕里,谢莫正打算挂了,季邯越突发奇想,毋庸置疑命令道,
“现在来A大,到校门口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谢莫犯了难,手里还拖着灰扑扑的尼龙口袋,里面装着衣服。
“不愿意?”没等到他回答,季邯越语气冷了下来,
“嫌走路麻烦?我让人开车去接,你原地等着。”
谢莫其实不太想去。
上次被季邯越拐到一个漆黑的房间的记忆还历历在目。
他怎么都挣脱不开,腺体还被咬了。
但他目前除了答应,压根没别的法子。
来接谢莫的是季邯越的私助。
一个在谢莫心里印象不怎么好的男人。
夏益则是尽心尽力,全然将之前对牛弹琴的事给忘了。
他恍若无事,挂着标准微笑替他拉开车门。
在谢莫踌躇之时,直接像拎小鸡仔似的将人提拉了上去。
而后关上车门。
谢莫局促的坐在车上,抱着尼龙口袋,手指无意识去抠袋口的纹理。
气氛有点尴尬的紧张。
夏益搜肠刮肚想找话题,从天气扯到校园趣闻,后座却始终静得可怕。
这才想起谢莫不会说话。
气氛更尴尬了。
A大校门口人潮熙攘,来来往往皆是年轻朝气的学生。
夏益将他送到目的地后,就忙着有事离开了,倒是很好心的替谢莫将衣服送回去。
目送夏益离开,谢莫独自站在校门口,有几分局促不安。
犹豫了一下,还是捏着手机给季邯越打电话,想告诉他自己到了。
可惜电话接连拨了两通,都无人接听。
无奈之下,谢莫只好发了条消息:“我到校门口了。”
而后,便规规矩矩地走到一旁的角落等待。
“怎么今天又来了?”“啧,还真别说,换了件正常衣服瞧着还挺纯。”
几声肆无忌惮的讨论声从谢莫身后飘过,抬眸一看,是上次那三四个人。
见谢莫注意到了自己,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alpha十分坦诚,甚至朝谢莫方向走来。
周围虽人来人往,很少有人会刻意去注意某些角落的动静。
听人说,A大是无数人魂牵梦萦的学府。
能踏入这里的都是品学兼优、心怀壮志的佼佼者。
怎么跟传闻中的不一样。
谢莫咽了口唾沫,朝后退了几步,不去看他们。
“昭扬,要不先进去吧,马上课快开始了。”
人群里有人低声提醒,被唤作昭扬的alpha却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这哑巴整天在咱们学校附近晃悠,怕不是眼巴巴想进A大参观?我好心带他长长见识,你这话什么意思。”
谢莫一下子捕捉到了重点,潋滟的眸子骤然抬起。
眼睛太大也有坏处,那就是什么情绪都会流露于表面。
屏幕还停留在发给季邯越的未读消息界面——
若季邯越没看到消息,按学校规定,没有校内人员引领,根本进不去校门。
但面前这群人,又显然没安好心。
昭扬顶了顶腮,他长得人高马大,又作为校队主力,向来不乏Omega献殷勤。
因此对自身条件还是比较自信的。
见谢莫退无可退,长臂一揽,直接顺手将谢莫拐进了怀里,
“走,哥带你去参观参观A大校园的风采。”
之前穿的破破烂烂,从未正眼瞧过。
这会儿仔细打量,才发现比他见过的大部分Omega都水灵可爱。
浑身上下都透着干净纯粹,像枝头上沾着露水的白梅。
越看越让人移不开眼。
昭扬心念一动,立马生了别的心思。
旁边几个alpha早就见怪不怪,只哄笑几声收敛点,别被你家那位发现了。
被强硬拽着往前踉跄几步,谢莫警铃大作。
挣扎着想离开紧贴的怀抱,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alpha的手指虚虚搭在他的肩颈上,食指有意无意摩挲着Omega最脆弱的腺体位置。
哪料刚一动,那只坚实有力的手臂立马收紧了几分,微微垂头在他耳边低声警告道,
“别他妈乱动,多少Omega巴望着被我碰,你别不识好歹。”
谢莫憋得脸色涨红,既屈辱又难堪,为什么倒霉的总是自己呢。
却又发不出任何不情愿的声音。
在旁人看来,这个姿势只会叫人误以为是小情侣闹别扭。
alpha正低声下气哄着怀里红了脸的Omega。
进了校园,一切都好办了。
他拼尽全力推搡挣扎,可昭扬纹丝不动,在alpha眼里无异于小猫挠痒。
一套下来谢莫也累了,气喘吁吁调整了一下呼吸。
用此生认为最有威慑力的眼神狠狠瞪了昭扬一眼。
后者压根没有看见。
“仇鸣,待会儿帮我签个到,我有点事。”
昭扬颐指气使,脑子里已经想好晚上在哪个酒店开房了。
还没等仇鸣回答,谢莫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忽地响了起来。
谢莫心神一晃,一定是季邯越打来的。
这么想着,摸索着想去拿手机,可刚一拿出来,就被抢先一步夺走了。
昭扬戏谑的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啧,市面上的最新款啊,小哑巴,你从哪儿弄来的啊,莫不是靠这里——”
尾音拖得绵长,他故意用手背擦过谢莫腰间,谢莫恼羞成怒,连忙伸手去抢。
可昭扬单手高举手机,另一只手轻松抵住他肩膀。
谢莫踮脚伸手,发梢扫过昭扬手腕,也始终差着几寸距离。
眼看着电话要挂断了,昭扬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拇指按下了接听。
他故意将手机举到两人中间,看着谢莫说,
“怎么这么紧张,难不成是包养你的金主?哈哈哈。”
“谢莫。”一声冷得刺骨的声音骤然从屏幕里响起。
昭阳下意识去看,直接与屏幕里,面色阴沉的季邯越对上了视线。
第一眼,有点眼熟。
第二眼,好像完了。
“你他妈是谁,谢莫呢?”
季邯越厉声问道,说完这句话后,便看见屏幕下方出现了一只手。
谢莫有些着急,挥动着手示意自己在这儿。
视频电话挂断了。
昭扬还没回过神,季邯越不认识他正常。
但在A大,谁不认识季邯越他们呢。
“你怎么攀上的季邯越?”
昭扬头疼,趁着这个空隙谢莫抢回了手机。
将手机紧紧扣在怀里,昭扬在脑子里想着对策,毕竟季邯越看见他脸了。
结果眼前黑影一闪,季邯越不知何时已大步冲至跟前。
一股恐怖的力道砸向昭扬面门,昭扬根本作不及反应,脚下不稳,重重摔在地上。
谢莫被他拽着差点一同倒地,又在临前被季邯越扯回了怀中。
后面几个alpha对视一眼,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装作不认识狼狈倒地的昭扬。
之前说话那名alpha倒是沉默着,想将昭扬扶起来。
昭扬愤愤甩开仇鸣的手,自个儿爬起了身。
谢莫惊魂未定,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见季邯越面孔极其难看,昭扬害怕他找自己麻烦,脑门飞速一转,
“季少,我不知道他跟你有牵扯啊,都怪那人故意勾我,要是早知道,我绝对不会带他进来。”
情急之下,谢莫习惯性地打手语辩解,动作又急又快,
“我才没有!你别血口喷人!”
在场没一个人能看懂,季邯越眉心紧蹙,心底清楚谢莫不会撒谎。
但怒意仍腾地冒了上来,
“电话打不通不会一直打吗,刚刚有事我没听见。”
昭扬一听,还以为季邯越听信了自己的说辞,笑了一声,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再不走真要迟到了。”
季邯越的态度让谢莫百口莫辩。
当季邯越的搭上他肩膀时,谢莫朝右侧一挪,轻轻挣开了对方的怀抱。
抬步跟上,意思是:我自己能走。
季邯越果真没再搂着他,而是加快了步子。
没走几步便将谢莫远远甩到身后。
谢莫望着前方逐渐模糊的背影,只能小跑着追上去。
直到跟进了教学楼,谢莫在门口犹豫了。
自己根本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不能贸然进去。
一直走在前面的alpha终于有了点反应。
拧着眉偏头看了他一眼,终于压制不住。
走过去扣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将人拽进旁边的消防通道。
随着防火门“咔嗒”闭合,四周骤然变得安静,只剩下两人交叠的呼吸声。
修长手指抚过谢莫的脸颊,最后停在他纤薄的下颌,微微用力迫使对方抬头。
看着季邯越似是质问的眼神,谢莫更难受了。
连他都没意识到和季邯越在一块儿时,多了几分鲜活的情绪。
和唐英叡在一起时,永远只有谨小慎微,听话不惹恼唐英叡。
谢莫摇了摇头,用口型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勾引……”
话未完全落下,季邯越倾身过来,扣着他后脑勺固定住,温热的唇重重覆上他的。
这个吻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轻车熟路用舌头撬开谢莫的唇齿,探进去。
三两秒就搅乱了谢莫的呼吸。
谢莫被吻的头晕目眩,不知道他又怎么了。
明明自己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直到下唇突然传来刺痛,季邯越才松开他。
季邯越喘了口气,低头看着他,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以后也不许有这个念头。”
几小时前,季邯越正坐在教室百无聊赖等着谢莫。
任闻也醒了,靠在座椅上摆弄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倏然,透过虚掩的门缝,季邯越瞥见教手语选修课的老师。
鬼使神差的,他起身追了上去。
选修课的老师都不指望学生能够全神贯注听讲。
只尽责任将自己该做的做好。
因此见有人主动询问,也难得有些诧异。
没话找话聊了一会儿,老师还有课,便干脆加了个联系方式。
说对手语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旁听。
课上季邯越将手机静了音,听了二十来分钟的课。
才想起自己之前随口让谢莫来学校的话。
————
谢莫一气就容易掉眼泪,但一掉眼泪alpha看见他委委屈屈的样子,就想亲。
如此往来,成了循环。
谢莫也不敢哭了,负气的擦干净眼泪,将手机摸出来打字问他,
“你让我来学校,有什么事吗?”
其实叫谢莫来也没什么大事。
不过是看见旁边那对情侣时,突发奇想冒出来的。
季邯越临时编了个理由,“无聊,你陪我上课。”
作为初中都没读完的小哑巴,根本不能把无聊和上课两个词联系到一起。
“上课为什么会无聊?”谢莫不懂。
湿亮亮的唇瓣突然被啄了一口,季邯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人带出消防通道,
“因为没你。”
白天满课,另外还有晚课。所以大部分人都选择吃完晚饭待在教学楼。
但下午的课还有最后一节。
任闻打了个哈欠,显然是刚睡醒没多久。
他转着笔,望着空座位,非常气愤季邯越抛下自己,去上那个什么选修。
正经上的时候不听,没课的时候反倒跑去蹭课。
搞不懂。
这节课他们到得迟,只抢到了第一排的座位。
放眼望去,除了他以外,这一排几乎空空荡荡。
任闻正发着呆,突然感觉阶梯椅子猛地晃了一下。
再一偏头,身边陡然多出两个人。
谢莫有些不自在,朝任闻抬手打了个招呼。
任闻先是疑惑地“啊?”了一声,随即也抬手回应。
季邯越倒是面不改色,不着痕迹将谢莫的手拉到课桌下方。
有一搭没一搭摩挲着对方的手关节。
虽然没跟他在一块时,谢莫两个口袋里摸不出几分钱。
但却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
饶是一件穿了好几年的短袖,也没有见过半点脏污。
就连手指甲也是整洁的。
教室里坐满A大的学生,谢莫有种在光天之下跳舞的错觉。
脸颊烧红想把手抽回来。
却听见季邯越说,“以后别去捡那些破玩意儿了,想买什么告诉我,我把钱转你。”
掌心相贴时,季邯越才真切察觉,omega的手比自己小一圈。
手心却布着细茧,摸着并不光滑。
没由来的,季邯越错跳一拍,很不舒服,
“听见没有?”
谢莫不是很想花alpha的钱,那始终不是自己的。
而且还不知道季邯越什么时候腻歪抛弃自己。
直到手被攥得更紧了些,重复问了一遍,谢莫才不得已点了点头。
“咳,那个,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这儿?”任闻咳了一声,试图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季邯越只淡淡瞥了他一眼,谢莫倒是抽回了手,攥着自己衣角有些坐立不安。
“你别说话,睡觉不行吗?”
任闻很鄙夷,合着把自己当成什么了,“我睡一下午了,怎么着也得醒了吧。”
这堂课是节水课,因为临近期末。
以前旷课的人都稳了性子,老实坐在了教室。
任闻他们也不例外。
如果没有谢莫在还好,愣会儿神的功夫四十分钟也就过去了。
可如今谢莫坐在这里,季邯越支着脑袋,偏头看他。
莫名的想凑得更近点。
但碍着在阶梯教室,不能做逾矩的动作,不免有些郁闷。
而且不知为何,谢莫的背稍微挺直了,抬眸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的ppt。
认真的样子感觉给他一支笔和纸,可以做一整页的笔记。
“谢莫,你听得懂吗?”季邯越冷不丁开口问道。
听见自己的名字,谢莫循声望过去,便听见季邯越说了下一句,
“要不给你办个名额,你也来A大读书。”
弄个名额何其简单,A大季氏有参股,包括学校建设也有季氏的功劳。
只要谢莫想要,就可以直接安排。
而且谢莫这个年龄,刚好是上大学的年纪。
但季邯越没料到谢莫会拒绝,他用口型一字一顿道,
“谢谢你,我不用。”
季邯越眉头微皱,如果谢莫来的话,还可以天天看见人,两全其美。
“为什么,你难道不想读?”
谢莫自然是想的,他初二那年家里认为他读书没什么用,只会白白浪费钱。
所以十三四岁,便被迫辍了学。
他其实成绩很好,在班上时常名列前茅,受到很多老师的表扬。
但他不会说话,对家里人来说是个巨大的缺陷,再加上还是个omega。
因此只能整日待在家里帮忙干农活。
谢莫厨艺好也是在那时养成的。
一个人可以做一大锅饭供家里人吃。
直至今日,谢莫已经快六年没碰过书了,写字都生涩。
若是答应了季邯越,在学业上会相当的困难,且不谈中间空缺的几年。
季邯越没再强求,而是折中了一下,
“不愿意也没关系,但是我让你来陪我上课的时候,你必须得来。”
任闻恰时又发了话,
“邯越你不道德啊,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那我咋办。”
没有哪个时候觉得任闻那么碍眼。
季邯越将额前的碎发捋上去,不耐道,“你就不能睡会儿觉吗?”
“……成,你这是真把我当猪了。”
任闻揉了揉脸,困意消散的一干二净,视线散漫的四处游移。
最后,他饶有兴致地将视线定格在被季邯越半挡在身后的谢莫身上。
秉承着上课一定要专心致志的原则,尽管听不大懂。
谢莫也挺直了脊背,抬着脑袋听老师讲课。
他的手肘下还枕着一本摊开的课本,定睛一看,还是季邯越的书。
他与谢莫只有一面之缘,该说不说,比之前瑟缩的小模样好了许多。
大概是怕冷,谢莫将半张脸藏在了围巾里。
毛茸茸的样子,跟橱窗里精致的玩偶似的。
还没来得及多看,下一秒季邯越就不悦地偏过了过来,
“你他妈看什么呢。”
任闻眼皮一跳,牛头不对马嘴,“哎我靠,我还真有点困了。”
说罢,作势想趴下去酝酿睡意。
“……别装了,马上快下课了。”
季邯越突然觉得,任闻是不是和聂溪待久了,也传染了聂溪戏精的性子。
任闻被拆破也只是一笑带过,碰了碰季邯越的手肘,说起另外一件事,
“今天祺然回加拿大了。”
提起方祺然,季邯越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关我什么事儿。”
似是想到了什么,任闻叹了口气,
“都快三年了,你俩还是那么僵持,话说毕业前你们究竟发生了啥,之前明明关系还挺好……”
季邯越骤然打断,“别提他了。”
任闻却没停,自顾自喃喃道:
“那你们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不对,应该是你一直僵持,他对你还有点感情。”
“祺然多好,你怎么就不喜欢呢,现在搞AA恋的也不少啊。”
季邯越声音冷了下去,怕影响身边的谢莫,不得不低几个分贝,
“任闻,你抽什么风。难不成你喜欢他?”
破天荒的任闻居然没有反驳,
“是喜欢过,以前喜欢,现在……不知道,算了,不提了。”
季邯越觉得任闻今天脑子让人用棍子搅得不清醒了。
以前从没见任闻对方祺然有过一点心思。
甚至在知道方祺然喜欢他时,鼓励方祺然去表白。
话题就此中断。
直到下课时,任闻说了句找聂溪吃饭,便率先离开了。
大概因为谢莫是新面孔,却听得格外认真。
老师临出门时,还特意夸赞了他几句。
谢莫头一次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季邯越在一旁看愣了。
几秒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表情有些别扭,拉着谢莫就朝教学楼外边走,
“表现得不错啊,老师都夸你了。”
谢莫只当这是好话,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瞬间拨云见日。
甚至开始期待起晚上的课程。
因为季邯越说过,一整天课表都排满了。
然而季邯越却径直朝着校外走去,谢莫忍不住轻轻扯了扯对方衣角。
等alpha疑惑地回过头,便见omega低头在手机上快速打字。
抬眼望过来时,眼里盛满期待——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是不是晚上还有课呀?”
季邯越不假思索编了个理由,
“临时调到明天了,今晚先带你去吃饭。”
季邯越是那种能不上就不上走人的类型。
晚上的选修摄影课,不过是他选课系统开放时手慢了些。
只剩这门还有空位,便随手勾选了事。
他本身就对摄影没什么兴趣。
谢莫有些失望的垂下脑袋,任由季邯越牵着自己走了。
车门刚锁上,季邯越就按下所有车窗锁。
将之前忍耐许久的渴求一同发泄了出来。
聂溪跟他们不是同个专业,吃完饭就出校门打算回去。
结果看见季邯越的车停在马路对面。
这个时间点晚课已经开始了,秉承着点好奇心,聂溪敲了敲车窗,
“季邯越,季邯越?”
连唤几声都无人应答,正当他以为车内无人准备离开时,车窗降下一条窄缝。
光是那么一条缝隙里,透出来的信息素差点把聂溪呛死。
季邯越靠在椅背上,上半身衣服有些凌乱,
怀里应该是缩着个人,用毛毯盖得严严实实。
副驾座位上丢着条浅灰围巾,驼绒大衣下摆垂到脚垫上,显然是匆忙间扯掉的。
季邯越掀开眼皮懒懒看了聂溪一眼,脸上带着餍足,“干嘛。”
聂溪脸色瞬息万变,到嘴边的质问化作一句喟叹,
“我靠……季邯越你是一点都不忍啊。”
本来把谢莫养在身边就是为了满足自己。
季邯越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况且又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何必那么惊诧。
季邯越尾音漫不经心,
“你要搭顺风车?”
聂溪可没那个当电灯泡的癖好,“算了算了,我开了车来的,用不着季大少爷帮忙。”
话音未落,车窗已“唰”地升起,迈巴赫从他身前扬长而去。
————
谢莫露出半张脸,眼尾泛着湿湿的红润,他已经很努力的在适应了。
但alpha总是莫名其妙的失控。
无论场合。
他觉得自己受不了季邯越这样了。
明明上一秒还在讨论上课的事,下一秒就突然抓着自己亲了。
刚刚季邯越还邀请聂溪上车,如果聂溪真的上来了,他简直不敢设想后果。
omega脑袋从毛毯里探出来,半倚在季邯越肩头。
脸颊浸着一层薄汗,神情恹恹不知在想什么。
季邯越满足了,抚了抚谢莫柔顺的后脑勺。
又低头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将人放在了副驾驶。
谢莫没有看季邯越,握住他的手腕,兀自在他手心写字,
“你去找别人吧,每天这样我要死的。”
谢莫把情况描述得极其严重。
但他确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季邯越瞥了他一眼,omega浓密的黑发蓬松凌乱,几缕发丝翘起,很不服输。
衣服下摆堆着横七竖八的褶皱,眼眶虽然红红的,气色却是极好。
甚至还有力气怄气。
“没那兴趣。”季邯越难得没和谢莫呛,拒绝后启动了车辆。
谢莫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迟缓地抚平衣角褶皱,再套上大衣。
再一圈圈绕好围巾,连流苏都仔细塞进领口。
最后系上安全带。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违反交通规则。
季邯越正好整以暇开车,袖口被人扯了扯。
谢莫将手机屏幕朝向他,小脸很正经,
“宋遐想勾引你,你可以答应他。”
这个名字季邯越一时没记起,“……你说什么?”
谢莫删除掉,在键盘上快速敲打,似乎真的在为他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