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无恙by折周 CP
折周  发于:2024年10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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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走也没彻底走。李雨游出了大门,又找了个拐角蹲守。他今天的一腔孤勇之火被浇得只剩火星,他要将这火星坚持燃烧到底。他不死心,手握之物从准备报警的手机变为毫无动静的窃听器。他想再等等,也许闻绪说的“今晚”是指这场酒局结束散场后。
而最后看到的场景把他的火星彻底扑灭——安瑞昀跟安享双双出门,安享看起来喝得不少,安瑞昀搀扶着他,两人有说有笑上了同一辆车,扬长而去。
等到路灯亮了又暗,等到公交站牌的时间过了零点,也再没有多余的动静。
看来这个夜晚就这么滑稽地结束了。
再待在原地没什么意义,李雨游却也不想这么早回家,漫无方向地沿街道乱走,心中百味杂陈。庆幸的是闻绪今晚没有成功下手,或许是安瑞昀突然为他准备的惊喜酒局让他也措手不及,万幸之余又有一次怅惘,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他总是那么被动,多余的那丝勇气只让他今晚变成了登堂入室的小丑。
不知凌晨几点,也不知走到了哪里,李雨游后知后觉冷得直哆嗦。他加快了自己的步伐,然而就在此时,沉寂已久的窃听器终于又传来声响。
应该只是闻绪在晚宴结束后又换回了自己钟意的那只表。
犹豫片刻,李雨游还是将耳机戴上,但听着听着又觉得不太对劲。
闻绪好像准备出门。
李雨游心下再度紧张起来。这未知街道太过嘈杂,夜行巴士的刹车声、油罐搬运的碰撞声太过嘈杂,李雨游随便选了条巷子钻了进去,愈走愈快,终于周围安静下来。
他听见闻绪上了车,没跟人言语,车没开多久,又下车关门。
兴许闻绪约了安瑞昀单独见面。
闻绪那边也有不少杂音,听不出位置,李雨游将声音调到最大,捕捉着任何零星的线索。
撕拉。哐当。叮咚。
隐隐有些耳熟的声音,但还是毫无头绪,闻绪要约人见面的应当是高档场所,为什么会有这么吵闹的音效?除非......
在某个声音划过耳边时,李雨游倏然睁大了眼。
他终于辨认出那些吵闹源自于哪里,那是他刚刚亲耳听见的街道,闻绪路过了他刚才路过的地方。
李雨游终于发现自己身边太黑了一点,以至于巷口什么时候停了辆车他也没发现。
车前站了两个很高的黑影,看不清面貌,李雨游颤栗着走了两步,对方并没有动弹。他略微松了口气,脚步很轻地朝着另外一条支路前进。
拐过去就有光了。
李雨游最后几步走得像是冲刺,终于拐进了被路灯照耀的街道——而闻绪笔直地站在路灯下面。
闻绪向他问候:“好久不见。”
“闻总,”李雨游心快要跃出来,不动声色地把窃听器往身上藏,试图将耳朵上挂的变为普通耳机,“你怎么来这儿了?”
闻绪垂眼看着他的小伎俩,半晌伸出左手摸了摸下巴,表盘就在嘴边,于是无比清晰的嗓音涌入李雨游耳朵里:“我来找你呀。”
李雨游终于不管不顾地拔腿就跑,可惜没跑两步不知被什么绊倒,下一秒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头很沉,像被卡车碾过。
人还没能完全清醒过来,大脑便开始下意识分析起来,这种后遗症可能是三唑仑或者氟硝西泮,根据头痛的程度,李雨游猜是前者。
他还记得小时候初次被介绍这种成分,说有危险性,要离得远一点。年幼的李雨游更加胆小,从此便深刻记住了这个名字,一定要避而远之。
所以为什么还是接触了呢?啊,不对,不是主动碰的,好像是在某个黑不溜秋的巷子里碰到了一群黑不溜秋的人......
记忆触发了某个关键点,李雨游骤然清醒过来。
眼眶还很干涩,勉强能睁眼打量自己的处境。
看起来只是一个常见的中档卧室。
二十平米左右的普通空间,普通的木质衣架,普通的百叶窗,普通的薰衣草壁画,像是十九区那边连排中高层居民楼中某间房子。
还是有人烟味、有人常住的房子,目光从远及近,水杯、纸巾盒、散装茶叶,所有细节都朴实无华,没什么值得留意之处。
除了自己。
李雨游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足够长的沙发上,双手被束缚在身后,从冰凉的材质来看,应该是一双手铐。
房间除了自己别无他人,一台加湿器发出老旧的工作声。
昏倒前的最后记忆摊开在脑中。
因为闻绪一句“动手吧”,李雨游提心吊胆想要阻拦闻绪对安瑞昀下手,却无意间闯进别人的家宴,最后在鬼鬼祟祟监听之际被抓住......
每回忆一步,心就悬高一分。李雨游还是第一次面临这种险境。
下意识低头看自己的腿——很好,四肢还健全,就是腿抖得有点厉害,带得身后手铐都微微作响。
“安静点,”李雨游哆嗦着命令它们,“争点气。”闻绪没有立刻要他的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至少他还有一丝挣扎的空间。
在这样的空间里没有时间概念。
空间有些潮湿,手上闷出汗渍,也有可能是李雨游时刻紧张的缘故。听了自己不知道多少次急促的呼吸,终于隔壁有了些动静。
叮咚,是厨具的声音。这里有其他人。
现如今任何微小的皮毛对李雨游都很折磨。好在没折磨多久,门锁动了,厨房门被不客气地一脚踢开。
闻绪端着个托盘慢悠悠进来,见李雨游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醒了?看来跟我估算的时间差不太多。”
他把托盘放下,上面是两个疑似装了红酒的玻璃杯。
“怎么不说话?”闻绪伸手拨弄了一下李雨游的嘴唇,“没堵住你嘴。”
李雨游偏头躲开了他的手。不是故意沉默,但他现在太慌张,怕一开口便露怯。
闻绪也没耐心等他,把两杯酒端到了他眼前:“你选一个吧。”
从外貌上看,两杯酒颜色不一样,没看出什么沉淀物。但李雨游很难不主观猜测里面有什么伤害性物质。
李雨游终于开口了:“我......都不想喝。”
“我好像没提供这个选项,”闻绪非常贴心地提醒他,“实在选不了的话,可以两杯都试试。”
闻绪语气相当和蔼,仿若在闲聊,但李雨游知道这人是认真的。
所以费尽周章把自己绑架过来就是为了让他挑个死法?
闻绪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李雨游抬眼望着他,他没有像以往那样无时无刻挂着笑,这个视角看起来格外令人畏惧,李雨游下意识被他命令着走:“右边。”说完立刻后悔:“不,不是,我不喝,你想干什么,我们可以商量——”
直接灌进来的红酒堵住了他的嘴。
醇香,甘甜,还有一丝冰凉。
除了味蕾上的知觉,李雨游暂时没有感受到其他效果,除了被灌后眼眶发红,盈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导致他说话有些哽咽:“这是什么?”
“恭喜你,”闻绪这时才勾起嘴角,露出服务员般的礼貌微笑,“选到了勒业酒庄莫斯卡托葡萄酒。”
并且服务很到位,将李雨游下颌的酒用手抹掉了。
不知是不是运气好赌对了,李雨游迟疑着问:“另一杯呢?”
“另一杯是欧颂古堡的,”闻绪说着把另一杯喝掉,“要比你喝的便宜一点。”
闻绪一饮而尽,意思是两杯都没有问题。
李雨游声音不可避免在抖:“你让我选的目的是?”
“之前说过,下次见面的时候给你带瓶好酒,”闻绪耐心替他解释着,“履行我们的约定而已。”
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李雨游在心里腹诽。确定没有生命危险后,他才正眼打量起闻绪来。看起来他比往日随和很多,穿了一件日常样式的黑色衬衫,配上红酒像一个在度假的旅客。
李雨游不再被动地沉默:“这是哪儿?”
“不太清楚,随便找的居民楼。”
“为什么要绑架我?”李雨游努力维持语调平缓,“你有什么目的?”
“怎么恶人先告状。”
闻绪从服务员式微笑转变为受害者一般的无辜笑容,从床底下拿出了李雨游的窃听器。
“先干坏事的不是你吗?”闻绪拨弄着手里的玩意儿,“话说回来,这东西有储存卡吗?我好想知道我声音在里面听起来怎么样,好听吗?”
这是什么奇怪的重点,李雨游回答:“......就跟现实里一样。”
“你都听到些什么?”
“没听到什么,”这倒是实话,“就是无聊的琐事,吃饭、工作之类的。”
“那有什么好听的?”闻绪视线从窃听器转移到李雨游身上,“你出门都随身带着。”
闻绪把自己绑过来,是因为发现了我装在他身上的窃听器,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察觉的。
他不一定知道我发现了他的阴谋。
李雨游混乱之中极限分析着。
如果掩饰得好,他不一定会灭口,还有一丝生机。
“说话呀,”闻绪催他,用食指戳了戳他的头。
若非监视,还有什么理由既不会对他造成威胁,又能完美解释自己的动机?
“我是个变态,”李雨游说,“我......我喜欢你,又没有机会接近,所以有些冲动了。”
一句话落地,周遭的空气彻底安静了。
李雨游说完自己都有些恶心,他原以为会在闻绪脸上看见更为厌恶的表情,但闻绪只是意外一挑眉,饶有兴致地感叹一声:“哇喔,这我倒没想到。”
这反应该怎么解读?李雨游不明白,他避开了闻绪的视线,不敢对视。
“你喜欢我什么?”
“我说不清楚。”
又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搪塞回答后,半晌没有动静。
正当李雨游有些按捺不住时,他的左脸感受到一声轻柔的呼吸,他被刺激得一回头,发现闻绪的脸正贴在自己眼前,而自己的动作使得他们鼻尖相触。
李雨游见鬼一般下意识往后靠,头撞在墙壁上咚一声响。
动作被闻绪完全收入眼里,他惋惜道:“看起来也不是很喜欢嘛,不是给你机会了吗?”
“不是,我,”李雨游结巴了,“我不敢,我知错了,我之前那个什么,鬼迷心窍,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闻绪也缩回原位,抱着双手,又一次从上至下的彻底端详后开口:“你还没回答我,你喜欢我什么?”
“我说了你会原谅我吗?能......放我走吗?”
闻绪说得模棱两可:“取决于你的回答,你先说说看。”
李雨游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第一次去闻绪家里。
那时候他还以为闻绪是个得体而谦虚有礼的完美人士,无聊的等待过程中钻牛角尖替他挑着不成立的缺陷;而如今闻绪一本正经地问他自己的优点。
其实也能说出很多。但话到嘴边又被堵塞住,总觉得随意说些什么会上了对方的套。
两人就这么无声抗衡。
直到一阵铃响——是从闻绪身上发出来的。听起来是手机的闹钟。
闻绪看了一眼,似乎觉得很遗憾:“时间到了,我好像得去工作了。”
他非常细致地将两个玻璃杯也拿走:“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想好回答了。”

闻绪一走便走了四个时辰。
虽然手被铐着,好在还能自由移动。李雨游趁这期间艰难地搜索完整个房间,试图找到一丝逃跑的机会。可惜这样的机会相当渺茫,从窗户的视角来看,这屋子至少在七八层,门被严实反锁住,无论从哪个口都出不去。
也没有任何能利用的工具,没找到自己的手机,也没有其他能通讯的设备,卧室里倒有台老旧的座机,但线是断的,根本用不了。
窗外天色逐渐变暗,李雨游心里也一点点浮躁起来。他看不透闻绪的想法和动机,但留在这里自然是凶多吉少。还有猫哥,如果自己被关得太久,猫哥又怎么办?
在李雨游几乎绝望时,房间的门又开了,一个魁梧的大汉走了进来,手上提着饭盒,明显是来送饭的,并很人性化地将李雨游铐起来的手解放掉。李雨游抬眼扫视了大汉的身材,计算了下一个乌鸦坐飞机将对方击倒然后冲出门外的可能性——没有。
饭被摊开在面前,李雨游很想铁骨铮铮说一句不吃,但明显对方不达目的不罢休,他受不了这份视线的煎熬,最终还是扒了两口。
对方动作很利索,吃完便收拾了个干净,准备重新给李雨游铐上时,李雨游突然灵机一动。
“能不能等会儿?”李雨游尝试着跟他沟通,“我想上个厕所。”
大哥顿住了。应该闻绪交代他时,没有叮嘱过这方面的事项,所以他不知该怎么处理。
“我真憋不住了,卫生间就在旁边,这是高层我也不可能翻窗跑是不是?”李雨游继续哀求着,“求你了哥。”
大哥想了想,最终仁慈地同意了:“五分钟没出来,我就进去。”
卫生间不大,设计也颇为老旧,甚至没有干湿分离。
李雨游进门后立刻把洗水池上的龙头拧开,水压够大,水声盈满了这个狭小空间。李雨游利用这个声音,像猴子一样爬上了洗手台,然后终于够到了热水器的顶端。
旁边有一个通风的小口。
刚才在屋子里乱窜时,他细微地捕捉到了一点隔壁电视机的声音。看起来闻绪是真的随便找了个居民楼,旁边有活人居住的。虽然并不理解闻绪一个工作上一丝不苟的人,为什么绑架会这么不严谨,但一丝一毫希望都不能浪费。
没有纸,撕下来一张沐浴露的包装纸,用指甲用力刻下“SOS”,然后瞄准左下角的窗口。只有一次机会。李雨游手抖着孤注一掷——大概是前二十多年还是做了不少善事,他投进去了。
没来得及狂喜,卫生间门被狂敲:“好了吗?”
李雨游慌乱中回答:“我马上就出来。”
出去时他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好在这位大哥不是个多疑的,看了眼人在,便三下五除二地将人铐上,提着垃圾走了。
窗外已然是深夜,大哥走时没有留灯,房间里漆黑一片,更让人惶恐不安。
但扔出去的求救纸条还是给李雨游留了一丝念想。
黑暗中听觉更敏锐,过了又不知多久,李雨游才终于听到点脚步声。可惜这声音一步比一步沉稳,不像是来救援的。
果然房间的门和灯被前后打开,李雨游被突然的光亮晃了眼,再睁眼时闻绪已经在他身前。
闻绪依旧穿着那件黑色衬衫,松开了顶端两颗纽扣,但看起来比前一次见面心情还要愉悦不少。他顺着光看向李雨游,问:“怎么还受伤了?”
他提完李雨游才发现腿上有道刮伤,应该是刚才剐蹭到了,但方才在黑暗里心绪不定,一直没有意识到。
李雨游说:“看不见,碰到了。”
闻绪表情很平淡,闻言继续端详了他两秒,突然伸手摸上了那道伤口。力度不算很大,却也比抚摸更生硬,半痒半疼的知觉顺神经发射到颅内,李雨游下意识咬住了唇。
“怎么这么不小心?”闻绪慢悠悠地说,“医生可不能乱受伤啊。”
李雨游自下而上看着他:“你放了我吧。”
“嗯?”
“你放了我吧,”李雨游说,“你想让我怎么赔礼道歉都可以,或者让我滚出你的世界,我绝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再也不会——”
他又把闻绪逗笑了:“你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雨游观察着他脸色:“你饶我一次行不行?”
“可以呀,”闻绪很亲和地回答,“说了,你好好回答刚才的话题,答得好我就放你走。”
李雨游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对于自己为什么“喜欢”他如此执着。绞尽脑汁思考半天,也只能绕着圈子答:“仰慕你喜欢你的人应该很多吧,这有什么稀奇的?”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因为你是李雨游啊,”记忆中这是闻绪第一次叫自己全名,“你是我的朋友,我拿你当朋友,你却想睡我,我当然要知道是什么让你起了歹念。”
我不想,真的。李雨游在心里怒喊。
他现在仿佛在做一道完全猜不透出题者意图的试题。于是思量半天,选了个保守折衷的答案:“我觉得你好看。”这也是唯一不违心的答案。
闻绪的表情有一些说不清的复杂,他“啊”了一声,确认道:“因为这个?”
“对,”李雨游硬着头皮说,“我就是见色起意。”
“原来如此,”闻绪评价道,“还真没看出李医生是好这口的人。”
李雨游没多反驳:“那可以放过我吗?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绝不再犯。”
“那怎么行,”闻绪摇摇头,“既然你觉得我好看,那自然得多待一阵,让你多看一会。”
他是故意的。
没有动机,没有逻辑,根本不像是要解决问题,只是单纯为了取乐。
李雨游很想破口大骂,但身陷囹圄又不敢真的造次,只能退而求其次闭上了眼,对付这样恶性开玩笑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不给反应,无论闻绪说什么都不要再理睬了。
“对了,”他听见闻绪说,“你的手机一直在响,我给你带过来了。”
李雨游刚闭上的眼又立刻睁开了。
闻绪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李雨游的手机,长按了开机键,屏幕亮起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让我来猜猜你的密码,如果喜欢我的话,也许是我生日?”
说着输入了四位数字。当然不可能解锁,李雨游压根不知道闻绪生日。
“可惜,”闻绪遗憾地说着,他将手机递到李雨游面前,“帮个忙?”
“你想干什么?”
“确认一下有没有非法存储我的一些私人图像。”
自然是没有的。李雨游迅速回忆,他的手机只作为联系别人的工具,还有两年没再碰过的泡泡龙游戏,应该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妥协。
闻绪看出了他的不情愿:“我建议你还是配合一下,你的屏保是你家的猫吧?养在家里的?”
李雨游倏然抬眼,难得严肃:“你别动它。”
闻绪说得很轻松:“已经动了。”
李雨游死死凝视着闻绪,对方似乎对这个表情很感兴趣,观赏了半天才补充道:“你消失这么久,猫总不能饿着,给它喂了点猫粮,它还挺挑食。”
李雨游心里冷静下来,面上咬牙切齿道:“那谢谢你。”
“不客气,”闻绪礼貌地将手机摇了摇,“李医生报答一下?”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拉锯战,李雨游最终还是输了,不情不愿地说了四个数字:“八八八八。”
闻绪连他的密码都要评论一番:“啊,大道至简。”
闻绪手指划动着屏幕,在很快地检索着里面的内容。跟李雨游记忆中一致,手机里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闻绪看完草草放在一旁:“看来手机里还是挺干净的。”
话音刚落,手机突然连续响了四声——是延迟收到的四条信息。
没等李雨游确认信息内容,闻绪又将其拿了起来,浏览着其中的文字。而这次他读得格外慢,慢到李雨游心觉惶恐不安。
“是发给你的消息,我还是得传达一下,”闻绪好心地说,“发信息的人叫......姚息?”
李雨游一愣,而闻绪已经开始朗读起来。
“怎么你的电话打不通?”
“我这次坚持了很久,但还是被抓回去了,呜呜呜呜呜。”
闻绪连最后的语气词都没漏掉,绘声绘色读了出来。
“崔鸣冶这个狗东西上辈子可能是蜂窝煤,所以这辈子这么多心眼,他真的是二十一天不出鸡,纯种坏蛋,我真快被他气死了.......”
姚息对朋友的谩骂不知从哪个角度逗乐了闻绪,他骤然笑出声来,笑得格外开心,肩膀一耸一耸。
半晌他才缓过来:“我之前倒是听崔总提过他这位小朋友,他提起来总是很头疼,我也没细问,没想到他这么有趣。”
李雨游不露声色地缓了口气。
还好是姚息,还好姚息发的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闻绪问他:“你跟他关系很好?”
“人总有几个朋友。”
“确实,”闻绪点点头,视线回到手机上,“哦对,还有最后一条,‘见面再跟你说他有多可恨吧,他现在不让我出门,你有空就过来找我,对了——’”
闻绪顿了一下,才继续念:“‘闻绪那个药到底什么情况?你了解得怎么样了?’”
完蛋了。
李雨游刚才放下来的心仿佛一个笑话。他立刻看向闻绪的脸,对方倒没什么表情,歪着头理解了一下,遗憾道:“看来你对我的爱慕,也不是很纯粹啊。”
在察言观色方面,李雨游确实是一个相当迟钝的人,但出入社会这么些年,他也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
闻绪毫无得知真相的惊讶之色,也没有在提到关键词后下意识的警觉,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李雨游问:“你早就知道我窃听你的目的,是不是?”
闻绪叹了口气,视线靠了过来,但双目依旧含着笑意:“对呀。”

李雨游怔住,没有想到对方承认得如此坦荡,毫不拖泥带水。
一个问题得到了答案,又有若干蛰伏的问题冒出头等待解决。
李雨游此刻全然忘了自己被绑架的处境。既然话说开了,他反客为主,迫切想求证自己这么久来的疑惑:“你给安瑞昀下了药。”
而身为绑架者的闻绪也非常好脾气地作答:“对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记不太清了,”闻绪回忆着,“有好一阵了。”
“虽然时间长,但你每次下的剂量都不多。”
“嗯嗯,”闻绪点点头,“我每次大概放了一粒药丸的三分之一?或者更少?没有衡量过,就随手一放。”
“为什么这么做?你想干什么?”
这句话闻绪倒没有立刻回答。这屋子从进来时生活气息就很足,茶几上放着果盘和零星水果,只是之前都无人理睬。而此刻闻绪不知从哪儿掏了把精致的小刀,坐到茶几对面开始悠哉削起苹果来。
李雨游并没就此打住,比起之前的疑问,他有一个更想知道的问题:“你从哪儿得到这类毒药的?”
闻绪依旧没有回答。
他的手极稳,苹果皮一直没有断过,甚至厚薄宽窄都基本维持一致。
“我发现,一提到这件事情,你突然就变犀利了,”削到一半的时候闻绪终于开口了,“之前还那么怕我,除了担心你的猫以外,其他时间要么求饶要么装死,现在却那么激动......”
他上半身俯过来:“为什么啊?”
这次轮到李雨游不吭声了。
闻绪又坐了回去,留下些微的香水味钻进李雨游鼻腔,他手上的动作没停,嘴也接着说:“说起来,我也很好奇,彭叔对瑞昀特别上心,每次小感冒都大张旗鼓地处理,自从我下药以来,那更是焦虑,在你之前之后都请了不少名医。但奇怪的是,这种精神类药物确实不容易被察觉,其他所有人都没看出来,你是怎么发现的呢?”
李雨游撇开目光,文不对题地回复:“你做了这样的事,还怕别人发现吗?”
“我不怕呀,”闻绪削着削着抬头看他一眼,脸上依旧和善如初,“注意审题,我问的为什么偏偏你发现了,你怎么发现的?”
两个重点词咬字很重,生怕李雨游听不清。
李雨游盯着茶几的一个角落:“中毒症状很明显,我运气好,偶然就发现了。”
闻绪用刀削下一小牙苹果,尝了尝,似乎味道让他还挺满意。
“你知道吗,你说谎时有一个缺陷,我之前就发现了,”闻绪吃完才慢腾腾说,“嘴唇会下意识紧绷,句子说长了会不自觉吸鼻子......”
提出几点漏洞后他下了结论:“建议再改进改进。”
李雨游闻言不自觉放松了嘴唇,而后又发现自己的反应反而印证了闻绪的话。
但这不是重点,他逐渐意识到一件令人惶恐的事——闻绪的用词是,他之前就发现了。
发现多久了?从哪一天开始?难道窃听的时候闻绪其实一直都有所察觉......
越追溯回去,就越堂皇。而相较之下闻绪显得相当清闲,甚至贴心递了一芽苹果过来:“你吃吗?”
李雨游纹丝不动。
闻绪收回了手,自己把苹果吃掉,很有耐心:“没事,回答不上来的话,你可以继续撒谎,也许这次就有所长进,把我骗过了呢?”
屋内没有钟表,不知道几时几分,只知道万籁俱静,是一个幽深的夜晚。
在这样的寂静里,空气都变得稀薄,李雨游每次呼吸都很艰难。
闻绪优雅地吃完了手里那个苹果,剩个苹果核,直到现在他的斯文人设依旧保持,亲手收拾着桌面的残渣。
咚,咚,咚。不规律的敲门声终于从这一刻的阒寂无声中撕破了个缺口。
有人在敲门。
李雨游立即望向闻绪,而闻绪也转头看他,两人颇有默契地四目相对。闻绪的表情让李雨游意识到这不是他的帮手,那半夜三更敲门的应该是——
“警察!有人在里面吗?”
帮手!是自己的帮手!
李雨游死气沉沉的内心骤然翻起波澜,跟闻绪掰扯这么久,他都快忘记自己之前的求救,虽然并没有在那团纸条上投入太多希望,哪怕别人看见了可能也会当作厨余垃圾扫走,但偏偏它奏效了。
“喔?”闻绪罕见地有些意外,“你还报警了?”
李雨游不管不顾叫起来:“有人!里面有人!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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