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被桎梏住了。闻绪右手用四根指尖牢牢握住他的双颊,而剩余的食指伸进李雨游嘴里,按住了不听话的舌头。
“嘘,别喊太大声,扰民多不好,”他人也凑过来,虽出了这个岔子,但却完全不慌乱,“李医生很有危机处理能力嘛,我刮目相看呀。”
李雨游鱼死网破,整个人挣扎起来,晃着头想继续叫喊,但两人体格和力气差异实在太大,闻绪见状抬了抬腿,稍微用了点力气,便将李雨游按倒在沙发上,那条腿横亘在小腹中央让其动弹不得。
“别乱动。”闻绪吩咐道。
他把那枚苹果核塞进了李雨游嘴里,方才一直没用的左手从兜里掏出一条领带,看配色应该和他身上那件黑衬衫是一套,右手放开了对李雨游的钳制。他的动作太过于利落,李雨游还没来得及趁机做些什么,领带已经在李雨游脑后打了个结,把那枚苹果核嵌在了嘴中。
于是李雨游剩下的那些呼救全都变为徒劳的呜呜声。
“委屈一下,”闻绪温和得像只是喂对方吃了芽苹果,似乎李雨游这副模样让他很愉快,“你这么想见警察叔叔,我会满足你愿望的,别担心。”
敲门声还在持续,闻绪起身拍了拍手,朝门的方向走去。
李雨游呜声都停了——难以置信闻绪竟然就这么堂堂正正地过去开门。
但他真就这么做了,进门的也明显是位真警察,警服警官证一样不落,只是明显没有对犯罪现场有过多反应,非常平静地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闻绪礼貌回答:“如您所见,我正在绑架这位青年。”
“为什么?”
“他之前窃听了我。”
“所以是打击报复?”
“谈不上,”闻绪斟酌了一下用词,“据他所说,他窃听我是因为喜欢我,而恰巧我对他也有些好感,所以我们现在算是在......培养感情。”
很难懂的中文。
警察歪着头理解半天,也没懂年轻人的思维,最终皱着眉道:“那也不能把人绑起来嘛!”
“情,趣而已,”闻绪微微一颔首,“时机合适就会把他放了。”
警察在自己小本子上写了几句,在李雨游震惊的视线中下了总结陈词:“别闹出重伤人命之类的啊。”
“当然,”闻绪赞同地点头,“基础的法律意识肯定是有的。”
警察从进门到离开,总共花费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全程只略微打量过李雨游几眼,没问过他一句话。
这玩笑般的出警自然不符合常理,李雨游不需思考就明白,这肯定也是闻绪准备好的一环。
察觉到格外沉重的目光,闻绪把玩着刚才削苹果那把小刀,略微愧疚道:“抱歉,没能让你跟警察叔叔说上话。”
他相当体贴地解释了原委:“在你短暂失去意识的期间,我们共同移动了不少距离,现在是在十二区偏远地带的一栋居民楼里。这个小镇之前比较落魄,人们生活也比较困难,后来我们公司在这边开了厂,给居民创造了工作机会,也拉动了经济,所以警察叔叔认出了我,对我有些客气,实在是盛情难却。”
李雨游试图说些什么,然后又变为愤怒的呜呜声。
“啊,抱歉,忘了,”闻绪一拍脑袋,在把领带取下来之前,他善意提醒,“不要扰民喔。”
领带一松,李雨游立即将苹果核吐落在地。
“你故意的,是不是?”
“什么意思?”
“别装蒜,”那点希望的火星被扑灭,李雨游口不择言,“你知道报警没用,所以才故意找了这么个屋子,不,说不定隔壁也是你安排的人,刚才的意外是你演的,之前的也是,你知道我窃听,然后才,所以才......”嘴比脑子快,话说得不太清楚。
闻绪听不下去:“你具体想表达什么?”
李雨游吸了口气,重新组织好语言:“你到底知道多少?有哪些事情是你安排的?”
其实李雨游内心已有了答案。
他什么都知道。
闻绪眨了下眼,幽幽道:“怎么又变成你问我问题了?刚才回答了你不少疑问,你却什么都没告诉我,这不应该吧。”
李雨游情绪激动起来:“你他妈——”
刀背倏然贴在他上唇,把后面的话,连同李雨游刚刚躁起的情绪一同堵了回去。
金属的温差激起李雨游一身鸡皮疙瘩。
刀背沿着嘴唇、下颌、喉结、锁骨凹陷一直来到李雨游胸前,停住后换了个方向,刀尖点在第二枚纽扣的上方。
原以为只是把削苹果的小刀,细看并不简单,尖侧犹为锋利,闻绪向右微微滑动,布料沿着刀线尽然崩开。闻绪的手依旧控制得极好,感知在痛与不痛的边缘,而皮肤上也只留下细微红痕,不见血珠。
划到合适的长度,刀尖又转向朝下。
“别说脏话呀宝贝儿。”
刀尖又转了个方向。
闻绪的嘴角依旧是微微上扬的,只是他此刻双眼半合,眯着眼俯视,那笑意便成为这渗人表情的其中一部分。
“一般按照电视剧里的剧情,逃跑失败的人都会受到惩罚,我们是不是也该效仿一下?”
李雨游不敢吱声。
刚才那点愤怒荡然无存,闻绪只要稍微加点力度,刀便会顺滑地刺向心脏。
刀尖又转了个方向,四条线形成一个完整的矩形,李雨游左胸那块布料倏然脱落,被闻绪拿在手里。
这衣服有点不常规的设计,外兜背后还有个里兜,闻绪从布料的里兜中拿出来一枚很小的芯片——那是从准备去闻绪家里便带上的玩意儿,如果七十二个小时内没取消程序,将会自动向设定好的联系人发送定位,虽然李雨游并不清楚这里有没有信号屏蔽仪。
芯片上红色的数字显示为1,意味着这是最后一小时。而下一秒,那个数字就被刀尖从中截断,一分为二。
“你真是个聪明的人。”
闻绪表扬的同时,对着李雨游的新造型端详了半刻,刀又伸了回来,刀背在李雨游漏出部分的某个人体结构上轻轻刮了一下。
“不仅脸长得嫩,”闻绪继续表扬,“其他地方也嫩。”
李雨游全身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他连躲避闻绪动作的勇气和力气都没有。
而本能使得被闻绪逗弄的部位反而挺身迎合对方。
“这也太生涩了。”闻绪失笑。
目光恋恋不舍停留很久,终于又回到李雨游脸上。
闻绪微微愣住,这次的意外看起来不是演的。
李雨游双眼湿润,眼眶包裹不住,盈出一滴泪水,而第二滴也紧随其后,稍纵即逝消失在了唇缝间。
反应过来后闻绪哭笑不得:“怎么还哭了?”
其实是生理性的,生命威胁被撤下后的后怕,但也掺杂着不少心理因素。
李雨游终于彻底意识到所有的环节都在闻绪掌控之中。逃命、挣扎、窃听,或许更早,或许连那几次试探也算在内。他原本是一个胆小怯懦、不爱动心眼的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绞尽脑汁想出自以为完整的计划,在此刻悉数成了笑柄。可能这些心机在闻绪眼里,比小孩子过家家还幼稚。
“你别玩我了,”李雨游蔫成一只没有气的气球,不知道闻绪逗弄他有什么目的,他也再没心思去探究,“你想干什么,直接告诉我吧。”
“我不想干什么,”相较之下闻绪情绪从始至终都很平静,“怎么,害怕我真的伤害你?”
“有意思吗?”李雨游短暂的泪水已经干透了,但眼眶还红着,“明知故问,欲擒故纵,恶趣味地跟别人开玩笑,看别人犯蠢的样子很有意思吗?”
虽然语调逐渐恢复平稳,但才哭完情绪不能完全收回,语句说得还是很缓慢。闻绪安静地聆听着他的质问,似乎在认真将心比心,体谅着话语中的情绪。
思考片刻后,闻绪的表情甚至有些怜悯,但说出口的却截然不同:“多有意思啊!”
“也不是对所有人这样,”说完他又补充道,“其他人的,看一次就腻了,但你比较特殊,看完第一次的反应,就想看第二次。”
虽然李雨游知道答案没什么意义,还是问:“为什么?”
“可能因为我喜欢你吧,”闻绪这次回答得很利落,“就像你喜欢我一样。”
不会停歇的捉弄与玩笑,原本以为到了这一步,可以听到闻绪一丁点的真心话。
不该指望这个人有同理心的。
李雨游这次是货真价实地沉默了。闻绪接连叫了他两声,但他不愿也没有力气再多说一个字。
闻绪也没有过多纠缠:“你累了,后面再说吧。”他的贴心服务持续到最后,将李雨游手铐解开,还帮忙从衣柜里拿了床被子过来:“希望你睡个好觉。”
这句话好像什么魔咒。
原本李雨游以为自己身在困境中不可能睡着,但可能白日里心思太乱又时刻保持着警惕,精神的消耗让他身心俱疲,闻绪走后没多久,他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竟很快就陷入了睡眠中。虽然睡得也不踏实,压力让他在入睡后也神经紧绷,做了些老生常谈的噩梦,而与往常不同的是,在熟悉的情节、熟悉的走廊终点,闻绪抱着双手在尽头等他。
李雨游倒吸一口冷气,一个呼吸不稳直接清醒过来。
身上有些热,昨晚入睡前没有拉上窗帘,阳光洒在半截身子上,从温度上看又是个大晴天;而从太阳的位置判断,约摸是上午八九点。
李雨游呆坐在原地,后知后觉地想,这噩梦系统还挺与时俱进的,直接更新了新章节。
回过神来,房间里除了自己没有别人,但闻到一股食物香气——有人给他放了早饭在门口,样式依旧很丰富,有肉有菜有汤,营养搭配很均衡。
虽然很饿,李雨游依旧很有骨气地没打算动这堆食物。片刻后意识到不对,昨晚睡前胸口还凉飕飕的,现在却没有类似的触觉,低头一看身上是一件完好无损的新衣服,从材料来看价值应该不菲。
......李雨游不知道应该感谢闻绪让自己脱离那羞耻的形象,还是应该愤怒他暗自替自己换了衣服。
无所谓了,现如今他的情绪没有丝毫意义,或许应该先为自己被绑架,还能在睡梦中被毫无察觉换掉衣服的体质感到羞愧。
绑匪明显要比受害人忙碌很多,一整个早上都不见踪影。等到了午饭时间,李雨游才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闻绪今日穿得更加闲适,一件普通的黑色T恤配短裤,手上提着新鲜的饭盒,看起来仿佛只是下楼拿了个外卖。进门时第一眼便看见了纹丝未动的早饭,并不惊讶地质问:“没吃饭?”
李雨游没有理睬。
闻绪把手上的饭盒依次打开:“那就直接吃午饭吧。”
李雨游依然一声不吭,毫不动弹。
“你吃多少,猫吃多少。”
不急不慢地说完,闻绪很有耐性地等待着李雨游的回应。果然他又一次三言两语戳中了软肋。几秒后李雨游的装死就此中断,爬起来拿过准备好的餐具,草草扒了两口。
闻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就吃这么点?”
李雨游吃完又躺回去:“猫哥本来吃得就不多。”
闻绪自然而然地端走李雨游没碰过的汤,掀开盖子喝了一口,味道让他很满意。
他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残渣,一边说着新的提议:“我昨晚想了一想,干耗下去没什么意义,既然我们对彼此都有很多疑问,不如互相解答,增加信任,增添感情。”
“你问一次,我问一次,”闻绪继续阐述着,“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可以让你先来。”
李雨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皱了皱眉。
“但每次只有十秒的思考时间,想不出来就自动放弃顺序,”闻绪制定着规则,立即开始了倒计时,“十,九,八——”
李雨游终于出声:“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又骗我?”
“做生意的时候我还是讲诚信的,你信不过的话可以自行判断,”闻绪没有停止倒计时,“五,四,三——”
“你什么时候察觉到我在调查你的?”
在他倒计时到零的瞬间,李雨游倏然从沙发上弹起——他知道自己又一次被闻绪拿捏了行动。
因为时间太急迫,李雨游问完便后悔了,应该问些其他的。但闻绪没有给他更正的机会。
“从你第一次对我说谎开始,”闻绪回答他,“抱歉,我这个人习惯说谎,也很习惯看别人说谎,看多了总多门技术,大部分的谎言都能看出端倪。”
“而你大概是说得最差的那一批,”说到这里闻绪停顿了下,“警惕性也不太好,我家里全方位无死角监控,隐蔽的摄像头你一个都未曾发觉。”
他说得很详细,怎么听都像真话。
原来当初自己试探安瑞昀的每个动作都被闻绪看在眼里,而更之前......
闻绪知道李雨游这副表情是在想什么,从兜里掏出烟盒扔在桌上:“是的,你批评我的缺点,我也都听到了,乱放和迟到确实是我不对,但你说我选的烟灰缸不好看,确实让我有点伤心。”
第21章 麻烦
李雨游想起了当时那番场景,自己吹毛求疵地为闻绪这位“完美”男士筛选了几项缺点。
按理来说当时他嘀嘀咕咕被别人悉数听见也是一件丢人的事,但李雨游深知自己在闻绪面前什么都暴露得干干净净,已经没有多余的羞愧了。
他多少有些破罐子破摔:“那烟灰缸确实不好看。”
“是吗?”闻绪完全不恼,“那下次你送我个好看的吧。”
闻绪从烟盒里抽了一支出来,这次没有征求任何意见便点燃。
李雨游扫了一眼烟盒,闻绪常抽同一款,似乎挚爱这个味道,和其他人爱抽的相比,多了一种清新的薄荷味,以至于二手烟也稍微不那么难闻,烟盒上印了一排动物图标,看起来不像是本地贩卖的常见产品。
“好了,”闻绪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现在是我的轮次了。”
他不慌不忙抽了一嘴才开口:“告诉我那个药丸具体是什么。”
“什么意思?”李雨游对这个问题没有理解,微微皱眉,“你自己下的毒,你自己不知道?”
闻绪故意将一口烟圈吐在他眼前,把他熏得闭了眼:“现在是我问你,你没资格反问。”
李雨游现在觉得闻绪像一口又黑又深的井、外星球的不明飞行物、伪装技术很好的变色龙,总而言之就是无法预测、无法推敲,每次言行都无法判断原因。但就算如此,李雨游也还是掌握了一些和闻绪相处的技巧。比如他每句话都是玩笑的语气,但有的时候是纯粹在取乐,而有的时候玩笑中又隐藏着必须达到目的的执着。
就像现在。
李雨游知道自己不得不回答这个问题:“LSD-29,某种特殊的麦角酸衍生物,通俗来讲,就是一种致幻剂,呃,服用一定剂量后会产生强烈的幻觉,精神变得极不稳定。”
用词经过推敲后中规中矩的回答。
闻绪在他说话时一直目不转睛地在打量,大概确认李雨游说了真话:“啊,原来如此。”
又到了李雨游的轮次,他迫不及待反问:“所以你为什么要给安瑞昀下药?”
闻绪每次回答都很利索,不需要思考的时间:“因为她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威胁。”
李雨游等待着后文,但闻绪说完便没再开口。
“嗯?”李雨游疑惑道,“就完了?什么威胁你也没说啊?”
闻绪一根烟抽到底,没有烟灰缸,随意将烟头扔进了刚才的汤里:“你给我的回答也有所保留,不是吗?”
李雨游心跳又停了一拍。
他原本以为自己糊弄过去了,说一半留一半,但闻绪实在太敏锐,不仅能精确地挑出每一句谎言,连不完整的真话都能察觉。
闻绪弹了弹他的脑门:“我猜LSD-29不只有你说的那些表面功能,对吗?”
正是阳光最刺眼的时刻,直射进来,晃得人恍神。
大概是闷久了又吸了大量二手烟的缘故,也不知这烟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成分,闻绪下手不算很重,但配合着光线,竟真把李雨游弹得脑中晕眩。
现实场景在晕乎之中褪色成幻影,而盘踞在脑中的幻影反而演化成了现实。
“这就是LSD-29?”
“对。”
李雨游和身边的人同时观察着试管中的物质,两个脑袋凑在了一起。隔音墙把所有杂音排除在外,只有呼吸的轻微动静。
“真神奇,原来真的可以成功,”旁边的人说,“但看起来跟普通药剂没什么区别。”
“这不是他们预想中最终的版本,”李雨游说,“不过也很危险就是了,还是得尽快销毁,万一流通到市场上麻烦可就大了。”
“别担心这些多余的,这里监管这么严格......所以它真有这么厉害?”
“其他的致幻剂效果总会因人而异,但它能让所有人体都能产生强烈效应,体征状况不明显,视幻觉和体象障碍非常剧烈,总而言之就是很猛,”李雨游停顿了,“而且它有很强的成瘾性,如果长期大量服用,后面加以心理干涉......”
“会怎么样?”
“不清楚,”李雨游摇摇头,“我不知道它能产生什么效果,但从理论上来说,也许真的能控制人的思想或者行为。”
“啊,这也太可怕了......”
三下短暂急促的敲门声后,听到电子锁解锁的声音,推门进来的人唤着李雨游名字:“小游,老师找你。”
步伐很快,穿过这条熟悉的长廊,李雨游一直很喜欢这条走道的设计,两侧是镂空的围栏,宽度刚好可以放很多盆花草,比起其他精致而肃穆的建筑,每次走上这条路都充满生机。
这次轮到李雨游敲门,他只敲了两下,里面就传来了回应:“请进。”
李雨游将门推开,很奇怪,这栋楼的所有房间应该都是严格控制的恒温状态,但他自己却愈发炎热。
“小游,来了,”老师温和地看着他,“坐,没什么大事,我们随便聊聊。”
李雨游想说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好像被什么东西堵塞住。
一滴汗从额角滑落到眼眶里,轻微刺痛终于把幻觉溶解掉——于是方才鸟语花香的走廊变成了半大不小的房屋,而眼前的闻绪正疑惑地俯视着他,左手大拇指拨弄着李雨游的双唇。
“回神了?”闻绪观察着说,“那还好,我还在想要怎么召唤你的魂魄呢。”
或许是梦境与现实的落差,或许是那瞬间的急躁。
李雨游倏然无法忍受闻绪肆意作乱的手指,直接咬住了拇指的指关节。
他自认为咬得还算用力,牙齿都感受到骨骼的硬度。但闻绪面不改色,既像是没有痛觉,也没有情绪上的波动。
他们维持了这个姿势接近十秒钟。李雨游向上盯着闻绪,眼眶因为刚才的汗水略微泛红。
闻绪终于淡然开口:“怎么咬得不痛不痒的。”
李雨游闻言没动,没松懈也没加力。
“你知道正常人的咬合力不止这点能耐的,”闻绪低下身来,循循引导着李雨游,似乎被咬的不是他自己,“我能感受到你现在最多让我破了点皮,你再用力一点,才能见血,但也只是小伤口,你得用点狠力,那我的指头可能真的会断掉。”
李雨游当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他想照闻绪说的做,他想狠厉,他也想变成不计后果的疯子。但上下牙齿就是卡在危险的位置,没办法再向下闭合。
闻绪还在劝说他,语气非常真挚:“试试看呀。”
李雨游当真加了一点力气,感觉到对方的皮肤绷至极限。
“对,”闻绪还在鼓励他,“就是这样,再进一步,你可以的。”
李雨游闭紧了双眼,不去看也不去听恶魔的低语——几秒后,他的嘴颓然放松下来,放了闻绪的手指一条生路。
而闻绪对他的表现相当遗憾:“怎么总是抓不住机会呢?在这个社会里做人得狠毒一点。”
李雨游已经不知道还能怎么形容面前这个人,有气无力道:“你确实是个狠毒的疯子。”
闻绪现在才像被咬痛了一般,露出了忧伤的表情:“你这样说我会很伤心。”
显然闻绪的日程安排相当紧凑,他看了一眼表,大概又到他的工作时间。因此他们的一问一答游戏也只能宣告中止。
不知道是不是对刚才李雨游“辱骂”他的惩罚,他走的时候又将李雨游的双手铐上了,虽然这次仁慈地拷在了身前。
下午的天气依旧晴朗,李雨游躺在沙发上,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动力——反正都在闻绪的掌控里。
不过李雨游总觉得他开始逐渐摸清闻绪的说话风格,虽然句句不着调,但闻绪问自己LSD-29的事情不是明知故问,而是真的对此了解不深。
这样的话,事情就更加复杂了,闻绪为什么要拿自己不知道的药喂给安瑞昀?
心底又有一种奇妙的推测——闻绪这个人心思极重,完全无法看透,又很爱恶趣味的逗弄和挑衅,但好像他真的没打算伤害自己。
记忆无意识又回溯到他割破自己衣服的那一幕——于是李雨游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又深了点颜色。联想到当时在杨骅店里,闻绪口口声声说他对男人和女人都不感兴趣,但这两天他对自己的肢体接触未免也太多了些。
“不能给反应,”李雨游开始自言自语,赛后总结,“他不可能真对你有意思,只是你太一惊一乍了,才让恶作剧的人得到心理满足,下次一定一定沉住气,怎么还会哭呢?太不争气了。”
说完突然又噤声,抿紧嘴唇眼睛向上瞟——不会这里又有无数监控吧?
胡思乱想得头疼,李雨游在沙发上连换三个姿势,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再度醒来又是深夜。
李雨游手被拷着,睡得有些肩膀酸痛。他表情扭曲地坐起来,刚好门又被打开。
闻绪再次换了一身衣服,这次是一件贴身高领的衣服,显得他肩膀极为宽阔。
“怎么了?”闻绪对他的表情总是捕捉得很及时,“哪儿拧着了?”
李雨游不理他。
闻绪没再问,把李雨游的手机摊在桌上,大概还给它充了个电。屏幕上显示着姚息的来电,闻绪冲着李雨游抬了抬手。
李雨游有点意外:“什么意思?你让我接?”
“这是你的电话呀,”闻绪点点头,“你想接就接呗。”
“你不怕我喊救命?”
闻绪温柔地看着他:“嗯嗯,可以试试。”
李雨游也只是随口一说,姚息这个自身难保的人也不可能有任何作用。思虑两秒,在电话快要断掉前,伸手拿过手机按了接听。
“喂?喂?喂?”
“你说。”
“老天爷,你终于接电话了,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你,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呢!”
......从某种程度上讲姚息也是个天才。
李雨游瞄了一眼闻绪,他仍旧是那副“要说什么都请便”的表情,但李雨游想最好还是不要实话实说。
“我,我这几天不在家,我在,我在外面。”
“在哪儿?怎么突然说走就走了?”
“很远的地方,可能还得过几天才能回去。”如果闻绪善心大发放过他的话。
“好吧,我差点都报警了。”报警也没用。
李雨游想了想问:“你还好吗?崔鸣冶没对你怎么样吧?”
姚息突然也从刚才的叽叽喳喳顷刻变得安静,顿了顿才说:“反正还活着,你回来我再跟你细说吧。”
“那行,你保重,”李雨游最后说,“对了,你如果能出门的话,偶尔去我家看看猫哥吧。”
电话挂掉了。一段毫无意义也无营养的对话,只是确认彼此都还活着,仅此而已。
但现在听到姚息的声音也能给李雨游带来一点亲切感。
闻绪倒若有所思:“你真善良,自己都身陷泥潭了,还有心思担心别人。”
李雨游没抬眼:“也不知道这个泥潭是谁挖的。”
他现在摸索明白了,这种程度的顶嘴闻绪不会在意的。
李雨游低头想确认自己有没有其他信息,但立即被锁屏吸引了目光——不知什么时候从猫哥换成了当初自己被切开衣服暴露的部位。
李雨游感觉自己刚平稳一点的血压又陡然升高:“不是,你有什么毛病?”
闻绪表情很正直:“它很可爱啊。”
“不是,哪里可爱,你没长吗?不对,你什么时候拍的,”李雨游脸红心乱跳,完全忘记下午才教育自己不要给反应,此刻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不是,这是我的手机,你凭什么能换我的屏幕——”
他双手被桎梏着,闻绪很轻松把手机夺过去。
“冷静点,”闻绪安抚他,“又没其他人看见。”
“那也不行,你快换回来,不,你把手机给我——”
李雨游催促着,闻绪泰然不动,不让他得逞。
力量完全不对等地对峙了良久,闻绪忽然“嘘”了一声。
“感觉楼下有脚步声,”闻绪耳朵也相当好使,他眼神望过来:“你又喊救援了?”
李雨游还处在刚在的震惊中,此刻回答问题也脱口而出:“什么救援?我还能找谁?”
屋子里不知从那个角落突然发出尖锐的警示长音。看来这间房不止有监控还有暗藏的警报装置。声音相当刺耳,一高一低。
闻绪面露讶异,但依然从容地说:“那好像就是遇上麻烦了。”
李雨游没有立刻领会到什么叫麻烦:“什么意思?”
但顷刻间周围出现的一切让他意识到不对劲——
闻绪头一次没有按时回答他,低头发送着什么信息;
警报声长鸣未停,萦绕整间屋子,却也找不出来源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