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白也明白,他瞥了眼惊慌失措的艾尔格,目光落在维达尔身上,妥协了:“你回去休息。”
艾尔格憋着泪,攥着刀片离开。
江屿白像是看够了闹剧,闭眼揉着太阳穴,仍旧有些头疼:“睡吧。”
维达尔站在原地没动:“您生气了吗?”
江屿白说:“没有。”
单从语气和表情,维达尔很难判断他是不是生气,他情绪波动并不强烈,于是维达尔也感觉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简单的道理谁都知道,既然维达尔放跑了一个,那他自然要补上来。
他轻声说:“您要喝血,可以喝我的。”
“为了保护他,你能做到这种地步?”江屿白轻嘲道:“不愧是无数人爱戴的圣子殿下,如此舍己为人放得下身段,真是让人动容。”
他心说果然如此,就算落得这种地步,维达尔也还是像原著中那样善良,不希望任何一个人类在他面前受伤。
维达尔将繁琐衣领解开露出白皙的皮肤,他抬头,就见江屿白微微偏头没看他,他心里觉得好笑,嘴上说得那么尖锐,实际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维达尔又近了些,按着扶手,离他距离只剩毫厘:“书架上有您要找的书吗?”
江屿白指尖微缩:“……什么意思?”
维达尔直接按住他手指:“那您为什么总看别处。”
离得太近了。
连呼吸都近在咫尺。
江屿白猛地抽出手,转头恶狠狠盯着他:“今天你受伤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以后少在我面前乱晃,别挑衅我。”
顿了一下,他冷冷的补充道:“我的怜惜有限,希望你好自为之。”
——你好好说话!
兄弟你ooc了知道吗?原著中你哪像那样逼过莫里甘的?巴不得离莫里甘远点,怎么换成他就变成这样?
你不是厌恶血族吗,就是这么讨厌的?
维达尔看着他这幅模样只能想到一个词,虚张声势。
这几日他几乎快摸透这个血族,嘴硬心软,喜欢用冷漠伪装自己。能力不弱,却偏偏对一些常识一头雾水。
不了解他的人只会被冷漠的外皮吓走,维达尔很幸运,阴差阳错了解了他的内心。
意外的柔软……又可爱。
虽然维达尔已经明白江屿白不会对他做什么,但他还是退了一步,低头轻声说:“抱歉。”
江屿白松了口气,心说维达尔简直是被临时夺舍了一样,原著中说他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从来不逾矩半步,往日与他相处起来也觉得他很有分寸,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他也站了起来,就见维达尔停在床边脱外衣。
往日看维达尔重伤未愈,江屿白一向很怜惜病号,便让他睡在一侧,反正江屿白不怎么睡床,一整天他只要假寐一会儿就精神满满,但今天他不这么想了。
江屿白心情恶劣,冷冷瞥了他一眼:“谁让你上床了,去打地铺。”
维达尔抬头看了他一眼,默默搬了新被褥过来。
看着他孤零零的背影,江屿白莫名有种欺负弱小的罪恶感。
他将这点微末的罪恶感抛之脑后,舒舒服服沐浴去了。
其实先前艾尔格靠近他时他没什么特别想法,只是他在先前几次三番在维达尔面前失态发觉了不对,一开始他被原著描绘的维达尔的血对血族有不可抗拒吸引力蒙蔽了一会儿,但他很快发现不合理的地方。
在阁楼时故意多留意了一下这方面的问题,终于翻到古籍发现是血族沉睡以后需要进食大量血液,否则牵连的并发症十分繁杂,体力不支、魔气中断、陷入短暂昏睡等等,他这才接受了事实,这一茬终究躲不过,只是艾尔格凑过来时他仍有些迟疑。
维达尔将人拉下去,他其实松了口气。
艾尔格离开房间时走廊黑洞洞的,一眼望去只剩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摸黑往旁边走,白天里他记过位置,新房间离这里不远,里边宽敞又明亮,床铺柔软、陈设整洁,比他原先住的花圃里窄小屋子环境好太多了,一张床铺开,占去了半间屋子,他连伸手都伸不开。
周围安静极了,他打开房门,里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他拽了进去!
艾尔格吓得惊恐地挣扎,看到熟悉的脸才松了口气:“……多维雅,你吓死我了!”
多维雅却没急着开口,一直将他拉到中间,绕开床铺,艾尔格只能看见模糊的黑影,直到身边女仆提起面前的灯。
灯火缓缓亮起,照出一张带着笑的脸。
阴森恐怖,令人胆寒。
艾尔格心脏如同被攥住一般。
莫里甘双腿交叠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碟封面华丽的邀请函,同他手套上的珠宝如出一辙的精美:“我很高兴,你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你是个很优秀的人才。”
艾尔格双腿发软,跪了下来:“公爵大人。”
多维雅立在公爵身后,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垂目不语。
莫里甘轻笑:“别紧张,我的孩子。我只需要你每天服侍他时抽出一点点精力,观察他,在每日他前往阁楼时同我聊聊天。”
艾尔格打了个寒颤:“你让我监视他?”
莫里甘笑容扩大了些,俊美的眉眼十足轻慢:“怎么能算监视?始祖才刚刚苏醒,我关心他还来不及呢,作为我手下的仆从,不应该更尽心尽力照料他?”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压迫感极强,扣住艾尔格肩膀就像拎小鸡仔一样轻松。
一条简陋的项链出现在莫里甘手中,他替艾尔格戴好,将漆黑的水晶吊坠塞进艾尔格衣襟里,冰冷手指抚过他额头:“别多嘴,我想你的父母还等着你与他们团聚。”
艾尔格浑浑噩噩地看着他们出了房间。
江屿白时常一整天泡在书房里,今天却有些心神不宁。
也许是觉得昨晚的事颇有些莫名其妙,他都没跟维达尔说过话,进书房时还把人赶了出去,不知道维达尔现在在哪儿。
他捧着书,神游天外。
左右看不下去,江屿白干脆出门,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总爱四处乱窜的伊维飘了过来,落在他肩上。
周围没人,江屿白捏了下他透明又带着金边的翅膀,好奇问道:“你们精灵不用吃东西?还是采花蜜吃?”
伊维一脸震惊的抬头:“不、当然不是,我又不是纯粹素食主义者,我什么都吃,只要其中蕴含能量,能补充我的魔法。”
江屿白茫然:“那我怎么没见你跟我要过东西吃?”
伊维:“……我以为你只管收服不管养,靠我自食其力活下去,我每次都摸去厨房找吃的。”
江屿白:“……好样的。”
下回让佣人多准备一份饭。
伊维无聊地晃了晃腿,吐槽道:“这座别墅太大了,房间多得离谱,你当初为什么要建这么大?我每次回来都要迷路。”
江屿白十分敷衍:“爱好而已。”
这段时间他观察过这座别墅,这里被改造成一座巨大的光明法阵,江屿白越深入,越觉得其中奥妙无穷无尽,对始祖也更加好奇,他沉睡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沉睡的人到底死了没?
他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没太阳,阴凉清爽,风平缓地吹过来。
刚把书摊开,就听到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
“——贱人,就知道狗仗人势!”
江屿白一顿,抬头一看,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居然是维达尔,他怎么跟一个仆从站在一起?
维达尔仍旧一副平静的模样,清亮的眼睛望着人,不说话都显得温柔,不知道他低声说了句什么,仆人瞬间被激怒,将手中水壶狠狠砸在他身上,水瞬间浸湿他半边身子——事实上仆人是往他脸上砸的,只是维达尔躲了一下。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前几天被我打得半死不活,今天就开始得意上了?”
那人站在维达尔面前又骂了几句,转身愤愤离开。
伊维看了好大一出戏,兴致勃勃问:“你要给他出气吗?”
江屿白说:“为什么?”
“你不是独宠他一人吗?照理说他受了委屈你不得狠狠教训不长眼的下人,然后宣告天下这人是你的人,让人别想打他的主意!”伊维给他科普,“这是我们那儿最流行的故事,每回书一出就被抢光。”
江屿白挑眉:“你这消息太落后了,我昨天刚让艾尔格住我隔壁。照你这种说法他可不算独宠,顶多算我众多情人之一——”
话音刚落,他就见对面的维达尔望了过来。
随后,他弯唇一笑,尽显温柔。
……总有一种说坏话被方面抓包的感觉。
江屿白坐在原地没动,就见他直直朝这边走过来。
伊维小声说:“他是不是听见了——”
倒霉孩子,维达尔肯定听见了,笑得这么精。
但他又没说错。
江屿白心情复杂,维达尔刚受了刁难就立刻过来找他,是不是想让他撑腰?不,不对,圣子对血族的态度一向恶劣,这个阶段刚被抓来折磨,正是最痛恨血族的时候,不把他阴阳怪气一顿都算好的,他还得注意跟维达尔保持距离,原著中说维达尔最厌恶与血族扯上关系,听到他这么编排人心里指不定怎么生气呢。
嘶,维达尔怎么越走越近了?他到底什么表情?而且维达尔身上全湿了,不应该先去换衣服吗?
不过要是他真来求助该怎么办,江屿白心想他到底该不该撑腰。
总觉得很奇怪。
把那个说话不知轻重的仆从训斥一顿?
毕竟他都把维达尔塞进房间了,这怎么也能算他的人,怎么能被随意侮辱?
——不对,那仆人好像就是以为维达尔“成功爬床”,所以走的是嫉妒主角受的“恶毒炮灰”剧本。
那他岂不是走了莫里甘的老路??
江屿白不自觉盯着书,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想起原著中维达尔和莫里甘中前期反抗时的互殴情节,维达尔孤身一人没了牵挂,动起手来更是肆无忌惮,被封印魔法的维达尔都能让莫里甘占不到便宜,两人常常打得鲜血淋漓,谁也讨不了好,换成江屿白这个四肢不勤刚刚苏醒的冒牌始祖……他觉得脖子有些发凉。
所以他现在应该想的是,过会儿维达尔一拳打过来他该拿什么挡。
血族始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他能拿着这具身体混成这样。
就在江屿白胡思乱想之时,维达尔已经在他面前站了不知多久了。
他心知对方是冲自己来的,强迫自己抬头,声音淡淡的:“有事吗。”
却见维达尔清冷的眉眼露出一个很轻微的笑意,似乎心情不错。他本就长得极为好看,不笑时是严肃清冷的富家公子,只一笑便如高山之巅冰雪消融,露出温柔又纯白的芯子。
江屿白被他笑得一愣,原本想好应付的话通通忘了个干净,不自觉望着维达尔的眼。
很璀璨。
不过也只有一瞬,维达尔垂下头,银白发丝落在脸颊边,气质柔和。
就在江屿白彻底放松警惕时,他听见维达尔轻轻开口:“您书拿反了。”
江屿白表情裂开一瞬。
他面无表情地把书转了一圈重新拿到手里,强装若无其事,又觉得耳朵有些烫。
丢人丢大发了!!
不是,维达尔专门过来一趟就为了说这个?
你不是从来不做多余事儿的人吗?!
“嗯。”江屿白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还有别的事吗?”
维达尔语气温和:“我只是一时好奇,您的阅读方式与常人似乎很不一样,这样能给您不同的体悟吗?”
江屿白:“……没有。”
维达尔低头看着他手中的书:“很独特。”
江屿白:“……”
他心说再不制止就有点ooc了,人设都快绷不住。他微微抬头,刚想说什么,就见维达尔微微退了一步。
维达尔极懂见好就收,挨着江屿白爆发的临界点疯狂试探,在最后一步又收敛回来:“您继续看书,我不打扰您,就先上去了。”
江屿白咬牙,被他气笑了:“你逗我玩儿?”
他站了起来,趴在他肩上的伊维滑了下来,飞到一边观望。
维达尔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不敢。”
“我看你倒是敢得很。”江屿白拎起他湿漉漉的衣袍,嗤笑一声,“在别人那儿受了气,把火撒在我身上?”
维达尔沉默不语,抬头时,眼睛清清亮亮,像一面明镜一般:“我没有因为他生气,他还不值得。”
江屿白倒想听听他还能说什么:“那就是生我的气?”
维达尔低垂眉眼,轻声说:“我一听您说话,脑子里就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只剩您的声音、您的语气,我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与您多说些话,却不小心弄巧成拙。”
他拉起江屿白的手贴在侧脸,骨感温热的手贴在冰冷的手背上。
温热呼吸尽数落在江屿白手上,维达尔微微低头,他本就一头白发,如今保养得极好,不似初见时落入尘埃中时那般落魄,平日作为圣子习惯了一副温柔端庄的模样,此刻愁眉不展轻言细语地服软,就更让人心神微动:“您要是还生气,就责罚我吧。”
江屿白愣了下。
随后他抽回手,眉头紧绷:“花言巧语。”
这是维达尔第一次“茶言茶语”。
他时刻关注着江屿白的反应,发现这招出奇的好用。
他学会了。
伊维看完全程,大受震撼。
等维达尔去换衣服,他百思不得其解趴在江屿白肩上:“就这么放他走了?”
江屿白瞥了他一眼:“不然呢,我让他留下来给你唱首歌?”
“不不不。”伊维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两人的关系了,他不就离开了几天吗,关系怎么变得这么扑朔迷离了?
他思索良久,问:“你喜欢人家?”说完他就拍了拍脑袋,“喔也是,长得漂亮说话还温柔的,谁都喜欢。”
江屿白皱眉:“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喜欢男的。你见过谁不喜欢男的还要纠缠?”
伊维一脸震惊:“那艾尔格还跟你睡觉?!”
江屿白头都大了:“那能一样吗?他爬床是为了活下去,跟喜不喜欢没关系,他要是有选择肯定不想跟我睡。”
伊维是只传统的精灵:“不喜欢就能睡?”
江屿白觉得他想法太局限:“睡了就是喜欢?”
呆滞片刻,伊维表情变得五颜六色,惊恐万分。
江屿白语重心长的说:“成年人的感情很复杂,你不明白,有的人就算反反复复睡过很多次也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成不了恋人。”
他没得到回应。
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对的江屿白回头一看,跟去而复返的维达尔对视。
喔,怎么会有人连续两次在同一个地方翻车呢?
原来是江屿白自己。
只换了件外套的维达尔深深看了江屿白一眼:“您说的很对,我没想到您对感情的见解也如此独到。”
江屿白:“……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也不是我的见解。”
维达尔表情不变,叹了口气:“我知道。”
江屿白:“……”见鬼了。
晚上,房中。
失踪了一整天的艾尔格又出现在江屿白面前,替他备好衣服,放好水,临走前小心翼翼地问过还需不需要服侍以后悄悄推门出去。
他跟刚准备进来的伊维碰了个面,伊维有些疑惑:“你怎么不多待一会儿,我才知道你们这儿血仆工作这么繁忙。”
艾尔格吓了一跳,他对这只有幸留在江屿白身边的光精灵同样警惕,只觉得深不可测,必然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轻抿了下唇,低头说:“我、我还有一点工作没做完……”
说完就急匆匆离开,他动作实在太轻太快了,一眨眼就不见人影。
伊维疑惑地看向艾尔格背影,小声问江屿白:“我怎么觉得他偷偷摸摸的,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啊?”
江屿白抬头瞥了眼:“你还挺会观察的。”
伊维骄傲地挺了挺胸:“那当然,什么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想着想着,伊维思维又开始跳脱起来,“不过他到底想干什么啊,难道是想跟你睡觉?终于下定决心要反抗莫里甘了?”
“可能被迫安排了完成不了的任务,同时惧怕这里的一切血族。”江屿白百无聊赖,捏着丝带绕着圈,“他胆子小,被莫里甘吓一吓心里就崩溃了。”
伊维啧啧称奇:“嘶,你这么一说我总觉得他要对你不利?”
江屿白支着胳膊,靠在床边赏夜景:“也许吧。”
夜晚的星星铺开很远,很安静,静谧。
抬头是不见边际的繁星,低头是深渊、断崖、城堡与花圃。
伊维将脖子上挂着的吊坠拿下来,珍惜地捧着那小小的骨笛,坐在窗台上闭眼轻轻地吹。
流畅的乐曲缓缓流淌在星河下,江屿白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曲子,只觉得像民俗歌,前调轻快柔和,尾调悠长缠绵,好似迷途孤魂的悲鸣呜咽,徘徊在迷雾中,找不到来时的路。
伊维一连吹了三首,他胖嘟嘟的身子缩成一团,眺望远方时,眼里有些许留恋。
江屿白抬头望着数不尽的繁星,感慨道:“很好听,是你们那儿的曲子吗?”
“是啊,我们从小到大每只精灵都要学会这个,这是指引家乡之路的歌。”伊维似乎陷入回忆,轻声说,“我小姨手把手教会我的,我很笨,她教了我两个月才学会,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江屿白看着他,只觉得这只胖乎乎的精灵似乎情绪低落:“你的家乡一定很美。”
伊维笑了一下:“我以后要回去看看。”
江屿白下意识问:“去看你小姨?”
伊维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去看看我的朋友们。”
江屿白难得也开始胡思乱想,家乡家乡,他的家乡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父母离世得早,他也只剩几个渐行渐远的朋友了,那里的生活平淡如水,却也安稳踏实,不像现在,总给他一种朝不保夕的感觉。
他要是……回去了,这段离奇的经历好像也无人可说,没人会信,也没人愿听。
此刻回首,短短二十载,他从始至终都孤身一人而已。
风吹拂过来,伊维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惆怅:“我曾经以为我小姨是全世界最厉害的精灵。”
没人说话,气氛如湖面一样安静。
有零星雨滴落下。
江屿白望着楼下的玫瑰花圃,眼里没映出什么东西:“你也能成为最厉害的精灵。”
“不行,我太弱了。”伊维情绪低落,“就算现在恢复了不少,离我小姨还是差太多了。”
江屿白兴致又来了:“你恢复了多少?”
伊维十分警觉:“我真撑不起那法阵!你要启用它还不如去找维达尔呢,我看他就挺强的,保准能让法阵完美启动!”
江屿白嗤笑:“废话。”
要是人家没点实力,怎么当的主角?可维达尔魔法被封印,压根儿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我还真想知道你对他到底什么想法,跟你对艾尔格那样差不多吗?”伊维晃了晃他衣服,满是兴奋的吃瓜表情,“其实要我说他还不错诶,比莫里甘好多了!”
江屿白匪夷所思:“这又关莫里甘什么事?”
伊维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又雄赳赳,气昂昂一脸正气地说:“你就说你对维达尔什么想法吧!”
江屿白支着下巴说:“我对他没有想法,非要说就是相安无事吧。”
他们俩关系错综复杂,又处在这种令人不安的境地里,数次暧昧接触,给他一种别于其他人的感觉,好像这个人就是会让他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这股情绪不是任何具体的、他叫得出来名字的感觉,他甚至很难用单纯的爱恨去总结归纳,只是短短几天成了小有默契的朋友。
江屿白很难不想到一个词。
吊桥效应。
他向来很喜欢把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情绪反反复复钻研透,此时却有些举棋不定。
楼下的灯陆陆续续暗下来,雨滴不停。
一件带着余温的外套严严实实罩住江屿白,后面伸出一只手将窗户关上。
随后是沉稳的提醒:“外面在下小雨,您的头发湿了。”
江屿白不需要抬头就能感受到维达尔垂落的发丝靠在他脸颊,柔软顺滑,带着淡淡的熏香。
说他头发湿,实际上维达尔头发也没好多少,他抓住那一缕发丝,手心冰冷又湿润:“怎么不去擦干了再来,不冷吗?”
维达尔微微低头方便他的动作,慢慢眨眼:“本来是想的,但一想到您在上面,就想先见见您。”
江屿白挑眉:“我怎么不知道我这儿还有烘干头发的功能?”
维达尔恬惔的眉眼折出浅浅的弧度,笑得极温柔,像是被他的话逗乐了。
他手落在江屿白脸侧,好像下一秒要落上去,却又克制地停住:“大概是我一见您心就暖融融的,又高兴、又安心,自然就不冷了。”
江屿白望进他的眼中。
他从那双波光粼粼的眼中,看到的是单纯的依赖。
从小生在圣殿里,没经历过什么苦难,一朝落入死敌手中受尽折磨,再遇到一个好心人救他于水火,便会这样信赖吗?
原著里维达尔不是与莫里甘斗得死去活来吗?
他舌尖抵着上颌:“过来点。”
维达尔依言低头:“您是想……”
江屿白拉着他衣领拽下来,一口咬在他脖颈处。
没有任何预告,如此猝不及防,维达尔也被尖锐的疼痛弄得眉毛一跳,没挣扎。
他看不到江屿白的表情,略微感到一丝惋惜,他扶住江屿白肩膀,让他喝得更方便些。
早就跑到另一边的伊维无意瞥见维达尔阴冷而餍足的眼神,登时毛骨悚然。
——你不要再奖励他了啊喂!!
漫长的进食结束,江屿白恹恹撑起身子,手指摁住他脖颈上的伤,接住那滴摇摇欲坠的血,随意涂在维达尔略微苍白的嘴唇上。
血族在进食时瞳孔会变红,江屿白则更甚,艳红近妖,为他病态苍白的五官更添几分攻击性,美丽与危险并行,他懒散地掐住维达尔脸颊,落下一道血痕,暗含警告:“我和其他血族并无区别。”
维达尔顺着他的力道抬头,眼里带了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炙热:“您为什么这么说?”
江屿白语气冰冷:“我不缺你这一条听话的狗,别往我面前凑。”
他松手,似乎感到无趣一般起身,半垂着的眼里却是疲惫。
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他果然更适合一个人待着,他不需要朋友。——或者说,他并不希望周围充斥着勾心斗角。
如果维达尔靠近他真是因为天真,那他也不希望维达尔如此轻易对血族放下戒心。
维达尔站在原地,忽然问:“您心情似乎不大好。”
江屿白没回头:“滚。”
维达尔被赶出门时碰巧遇到艾尔格。
他此时的形象颇有些狼狈,被扯得凌乱的衣领、明显被吸过血后苍白的面庞、脖子上尖锐的咬痕和满脸血渍。
很明显,他刚刚被里面的血族吸过血,还恶劣地没让他整理好衣服。
艾尔格登时吓了一跳,他本就是被莫里甘强塞过来的,正准备睡觉,临时被多维雅塞了个盘子让他送到始祖屋中,估计是酒水点心。
他踌躇片刻,还是问道:“始祖大人有没有说什么啊?”
维达尔说:“你不用进去,直接回去吧。”
艾尔格傻眼了:“为什么,我不是才刚来吗?”
维达尔轻声道:“始祖大人正在生气呢,你去了不正好撞在枪口上吗?”
这话说到艾尔格担忧的点上了,他登时停下脚步,端着盘子的手微微发颤:“那我……还是不进去了。”
维达尔点头,意有所指:“尽量别往大人身边凑。”
艾尔格跟他一起下楼。
雨噼里啪啦下着,别墅里的佣人大多回房了,只有零星几个还守着。
也许是很久没有人类跟他聊天,气氛又正好,艾尔格不自觉打开了话匣子。
他情绪低落:“我以为始祖大人很温柔呢,他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维达尔这才抬头望他:“始祖一开始是什么样的?”
“就很温柔,很仁慈,让我几乎要以为他不是血族。那天我还以为我要死了,是他从公爵手下救下我的。”艾尔格看起来焉头巴脑的,“我那天本来要被赶出去,是他心软留我下来了,不然我真不知道公爵要怎么罚我。”
走廊里黑洞洞的,维达尔握着扶手,问道:“你想过逃离这里吗?”
艾尔格却吓了一跳,连忙拉了他一下:“嘘!小声点,你怎么敢在这里说这些,不要命了?”
维达尔没反抗,由着他紧张了一阵。
虽然他没再说什么,维达尔也能感受到他的渴望,对自由的渴望,对血族深深的惧怕。
“你在始祖大人面前也别说这些,就算……就算始祖大人比别的血族温柔,也一样别说。”艾尔格声音低落,“我想错了,他今天那样对你,一定不像我以为的那样好。你也不要想着跑了,这座别墅十足的偏僻,又在高山之上,毗邻悬崖,看一眼就能吓去半条命,怎么跑?”
维达尔说:“我没想跑。”
艾尔格欲言又止,看着他:“你真奇怪。”
被抓到这儿来的血仆,谁不想跑?
他不明白,维达尔为什么看起来根本就不害怕这种头顶悬着一把刀的日子。
“我走了啊。”艾尔格停下脚步,提醒了一句,“再往下走就出去了,你要找吃的吗?”
“不是。”维达尔没回头,“你去吧,不用管我。”
雨下的越来越大,花圃里的佣人四散而去躲着雨,鲁文把最后一块魔晶埋进花田里,也急匆匆去躲雨,只是打眼望过去门大都关了,只剩一间窄小仓库能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