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到蒙古族大哥哥家里不走啦/安且吉兮by威威猫七
威威猫七  发于:2024年09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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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吉没有制止他,算是答应了。
“难道你一开始就没想着晚上要回酒店?准备在草原上过夜吗?”苏和额乐扶着周安吉站起来,还是忍不住问。
周安吉不想承认他一开始对自己的方向感抱有一种盲目的自信,于是避重就轻地回答:“我以为我能找回去。”
忽地,苏和额乐握着他的小臂停在了敖都面前,示意他自己站好。
周安吉不明所以地照做了。
紧接着,他看见苏和额乐走到了敖都面前,把额头抵在敖都的耳朵边,轻轻地说了些他听不懂的蒙语。
好像某种宗教的仪式。
周安吉下意识地想。
苏和额乐重新走回来,还是像刚才一样,双手托在他的腰上,用力把他举到了马鞍上,稳稳地坐好了。
这次周安吉没有反抗。
这次敖都也没有反抗。
苏和额乐对现状很满意,俯身一把提起装器材的包背在背上。
“那你会分辨东南西北吗?”苏和额乐仍继续着刚刚的话题。
周安吉望了一下无垠的黑色天空,懵懵地摇摇头:“我是南方长大的,我的家乡只说上下左右。”
就算是在夜里,周安吉也可以确定,当时他一定看到了苏和额乐脸上无语至极的表情:“好像真的不太聪明。”
这句听不出情绪的话说得很轻,可还是被夜风裹挟着送进了周安吉耳中。
不知怎的,他竟也没出口反驳。
他看见苏和额乐踏着马镫利落地上了马背,双手提着缰绳,把自己拢在身前。
“算了,等你伤好了以后再教你。”很近的距离,这句承诺就算没有凉风作为介质,也轻而易举地飘进了周安吉的耳朵。
以至于他后面记了很多年。
“我成绩其实挺好的。”周安吉被颠在马背上,小声地反驳到。
声音埋没进了哒哒的马蹄声中,留在了这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作者有话说
1、敖都:蒙古语里“星星、星辰”的意思。
2、额吉:蒙古语里“母亲”的意思。
3、长生天:蒙古族以"苍天"为永恒最高的神,故称之为"长生天"。
4、按照马背高度1.5米,重力加速度g10,忽略空气阻力来进行计算,周安吉从敖都身上掉下来的时间四舍五入后大概就是0.5秒。

这是周安吉今晚第二次得出这个结论了。
尽管在这场连短途都称不上的跑马中,他完全不需要主动做些什么——
马缰捏在苏和额乐手里、马镫套在苏和额乐脚上,连他的摄影包都背在对方背上。
他只需要做到两手空空,保证自己不被摔下去。
可周安吉还是不好受。
此时,他的双脚垂落在马背两边,跟着白马的动作上下颠簸。
不知道如何放置的双手只能轻轻地贴在敖都的脖子上,又不敢太用力,怕敖都再受惊了怎么办。
笃笃的马蹄声盖过了周围的所有杂音送进耳朵,他也没办法转过头去跟苏和额乐说话。
可是他忽然很想跟对方说点儿什么。
随便什么都可以。
沉默寡言了一晚上,周安吉突然想在这个时候变得健谈起来。
太近了。
真的有点太近了。
两人几乎是贴在了一起。
然而周安吉对这样的亲密接触没有任何经验。
可能说点不着边际的话才能缓解这种尴尬境地吧。
苏和额乐的体温从他背后传过来,在寒冷的夜里显得发烫,他隔着一层冲锋衣仍可以感受得很真切。
烫得像天上落下来的星星被他捡到了似的。
可他刚刚只身在草原上时还曾想,星星是不可能摘得到的。
“是星星吗?”他懵懵地问出了口。
“什么?”苏和额乐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你会蒙语吗?敖都的名字就是星星的意思。”
周安吉没有答话了。
此时,苏和额乐的双臂正圈在自己的臂膀外面一圈儿,勒着缰绳的手泛起一节嶙峋的骨骼。
不是那种瘦骨如柴的嶙峋,是很强韧的嶙峋。
周安吉莫名其妙地在心里给苏和额乐创造形容词。
“怕吗?”苏和额乐的低沉嗓音打在了他耳边。
温柔问候下一秒就不知道被风吹到了草原的哪个角落。
周安吉小气地不想让别人听到,草原上的小动物也不行。
这是苏和额乐说给他的话。
对方骑马时呼出的热气始终萦绕在他耳边,吹动耳发,弄得他脆弱又敏感的耳朵一阵一阵地痒。
周安吉想躲,于是下意识地把头往肩头上低。
然而,这个举动再一次被苏和额乐理解为了,汉族人第一次骑马时表现出的恐惧。
于是他默默地将手臂圈得更紧了些,提着马缰催促敖都跑得更快了。
“驾——”
又一声长鸣响彻在草原深处,惊起远方的鸟哗啦啦地飞上天。
笃笃的马蹄声像是牵动着过去的古老脉搏,漫长而悠远。
这是周安吉梦想中的内蒙古。
这时,周安吉缓缓地松开了覆在敖都脖颈上的双手,穿过苏和额乐的臂膀,将双臂展开。
夜风清朗,他却忽然感觉不到冷了。
在这一瞬间,周安吉猛然觉得自己快要被风撕碎了,皮肤连着血肉一点一点地把他剥离出了从前的那个周安吉。
此时,北京距他有三百公里远,而家乡的距离则更甚。
“我不怕的。”他说,“一直都不怕,以后也不会怕的。”
直到他远远地望见一座孤零零立在夜色中的白色建筑。
敖都的速度才缓缓降下来。
周安吉不知道从草原深处骑马回到苏和额乐的蒙古包具体花了多久——
在没有钟表的情况下,他对于时间的感知能力几乎是不存在。
只是冥冥中觉得,苏和额乐真的带他骑了很久的马。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走了这么远。
周安吉这才对自己今晚的行为感到有点过于冒险,如果没碰到苏和额乐的话,自己是不是真的会被狼吃掉。
白马停在蒙古包的门前,周安吉借着一点漏出来的灯光才堪堪看清楚,一座蒙古包的面积远比他想象的更大。
和自己上小学时在课本插画上看见的蒙古包几乎一模一样。
他微微张嘴发愣,仍骑在马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
直到苏和额乐踩着马镫一步就跨了下去,周安吉才微觉自己的处境有些不妙——
白马很高,他的膝盖正隐隐作痛,一顿跑马下来,他的大腿也被马鞍硌得生疼。
他没办法像苏和额乐那样跳下去。
更不想像刚刚那样摔下去。
苏和额乐显然注意到了。
他是个有主意的人,周安吉准备沉默地把困境的解决办法交给他。
直到对方也同样在原地愣了两秒,他才忽然想到,刚刚上马时两人都站在地面上,他比对方稍矮一点,人又清瘦,所以对方掐着自己的腰便轻而易举地将他提上了马。
可现在呢,周安吉骑在马背上的高度超过了两米,而苏和额乐站在地上,即使有一把子力气也无计可施。
敖都轻轻地打着响鼻,像是在对这两个人类的啰嗦行为发泄什么不满。
这时,苏和额乐开口了:“先试着把你不痛的左腿搭到右边来,我扶着你。”
紧接着坚定有力的手掌就搀住了他的小臂。
周安吉照做了:“然后呢?”
“跳吧。”苏和额乐不痛不痒地回复了一个听起来相当不靠谱的办法。
周安吉短促地“啊”了一声:“直接跳吗?”
“放心,我会接住你的。”声音诚恳,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似乎莫名其妙地对眼前这个人抱有极大的信任。
尽管刚刚害自己摔伤的人也是他。
于是周安吉慢慢悠悠地将双手从背后扶住马背,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紧闭着眼睛向下一跃。
失重感重现,而迎接自己的并不是贴脸的草地。
下一秒,他的腿弯和后背就被苏和额乐撑住,堪堪落在了他怀里。
周安吉微微仰头瞥见了苏和额乐的眼神,又像被烫着似的移开了,轻轻说了声:“谢谢。”
苏和额乐弯腰将他放在了地面上,自己牵着敖都去了蒙古包背后的马厩。
这时,周安吉发现,蒙古包背后不仅有马厩,那里还停了一辆黑色越野车。
是苏和额乐的车吗?
这辆闪着金属光泽的机械似乎与一望无际的草原不太搭。
周安吉站在原地微怔了一会儿,又将视线落到了眼前的蒙古包上。
蒙古包真的很大,好像只有这样的面积才配得上辽阔的草原。
内蒙古不是北京那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北京的建筑像幼童一样会一点点长高,而白色的蒙古包像天上的星星掉落在地上的倒影。
周安吉喜欢星星。
在他报考天文学专业之前就很喜欢。
连带着那匹名字意为“星星”的白马,尽管害他摔跤,但也没有原则地在他这里获得了原谅。
这么大的蒙古包,里面应该住了不少人吧。
有苏和额乐的爸妈吗?
还有他刚刚提到的祖父也住这儿吗?周安吉想。
自己现在这副狼狈又有点不堪的样子,好像不太适合见长辈。
他低头看了看沾满泥土的衣服,下意识地用手把褶皱抹平——
尽管对于形象管理来说成效甚微。
苏和额乐经常这样带人回家吗?
周安吉又想。
这时,苏和额乐安顿好敖都,从侧面走回来了。
他一只手重新扶住周安吉的手臂,另一只手撩开了蒙古包的前门。
映入眼前的景象跟周安吉的想象毫不相关。
蒙古包内没有隔断,一眼就可以望到头。
里面没有一个人,却悠悠然地散发着一股奶腥味。
地面上铺着地板和地毯,一丁点也看不见草原的泥土。
干净亮堂的灯光照出一片暖黄,门落下,完全隔绝了门外的寒冷气息。
其实每个民族的人都一样,当他们很珍爱自己的家时,会让外来的客人一眼就看出来。
这里有吃饭用的桌凳,有铺在地板上的两张床铺,有很多金属器具和色彩鲜艳的、象征蒙古族文化的布艺制品。
床头还挂着一棕一白两套蒙古袍。
周安吉后知后觉地借着灯光回过头,才得以看清,此时穿在苏和额乐身上的这件,是深蓝色的。
和门外的天空一个颜色。
“好豪华啊。”他望得出了神,下意识地感叹。
苏和额乐关好门后,转过身来顺带瞥了他一眼:“虽然你是大城市来的,但我们内蒙古也没你想象的这么落后。”
没有其他人在场,这让周安吉自在了不少。
虽然他此刻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很自觉地把苏和额乐当成了相熟的人。
他被苏和额乐安排在床边坐下:“先把你的脏衣服换下来吧。”
而后又补充一句:“需要我帮忙吗?”
“不。”周安吉连忙摆摆手,“不用。”
苏和额乐从床边的衣柜找出一套白色睡衣递给他:“我看你的行李好像没在身边,只能穿我的衣服了。”
“不是新的,但洗得很干净。你不要嫌弃。”
“谢谢。”周安吉接过衣服,说,“当然不嫌弃,我现在这个脏兮兮的样子好像才更容易被人嫌弃。”
苏和额乐被他的话逗笑,拉过一旁的凳子,只隔一米的距离面对着他坐了下来。
双手交叉,手臂抵在膝盖上,像是在仔细端详什么。
凳子偏高,而周安吉坐的床是铺在地板上的,因此在他的视角里,此时苏和额乐像是在居高临下地审视他。
他被对方的视线盯得耳垂发烫,却又不好意思直狠狠地盯回去,只好不痛不痒地说了句:“我换衣服,你盯着我做什么?”
苏和额乐扯着嘴角笑得更明显了一点,他应了周安吉的话,站起来转过身去,留了一个背影给他:“我不盯你,我去煮奶茶给你喝。”
于是走到了蒙古包的另一个角落,那里放置了一套简易的餐具和炉子。
不过蒙古包四处没有遮挡,就算苏和额乐走开了,自己的动作仍被看得清清楚楚。
周安吉终于放弃抵抗,开始解开身上的各种拉链。
“对了,还没问过你叫什么?”苏和额乐坐定后,问到。
“我叫周安吉,平安的安,吉祥的吉。”
“周,安,吉。”他听到苏和额乐口中正在小声地念念有词。
“那你呢,苏和额乐,你的名字在蒙语里是什么意思?”周安吉问到。
“强悍的鹰。”
周安吉一开始没太听明白——
当然,也有心里对少数民族说普通话不太标准的偏见。
后来的后来,他才明白,这确实是,很大的偏见。
而当时不然。
他一直都知道,东北人会把“人”读成“银”,他有个大学同学就是这样。
所以便下意识地把苏和额乐的名字理解成了“强悍的人”。
有多强悍?
作者有话说
1、“当我痛苦地站在你的面前,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出自海子《答复》

第5章 不可以只喜欢小羊听话
苏和额乐的衣服穿在周安吉身上稍稍有些偏大,他虽然只比苏和额乐矮几厘米,但却清瘦不少。
白色睡衣裹在身上晃晃荡荡的,衬得他人更消瘦了。
有一瞬间,周安吉真的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身在异乡的住院病人,正穿着医院里同样不合身的病号服,孤独、可怜、没人愿意搭理。
不过苏和额乐没骗他,衣服真的很干净,没有脏污,甚至没有发黄,淡淡地飘着一股洗涤剂香味。
而此时,一股更浓烈的香味正侵袭着周安吉的鼻息。
是内蒙古人民常喝的咸奶茶。
周安吉这才发觉自己的肚子真的饿了,从他下高铁踏上内蒙古的土地后,就没怎么吃过东西。
鉴于动物对于食物的本能渴求,他现在对苏和额乐锅子里正煮着的奶茶非常感兴趣。
于是小心翼翼地溜下床,踢踏着自己的运动鞋瘸着右腿晃到了苏和额乐身边。
对方给他递过来一只小木凳,让他也安坐在了炉子旁边。
他饶有兴趣地望着苏和额乐的动作,身体也被火焰烤得暖烘烘的。
苏和额乐先是往锅里加了一块黄油、几片风干牛肉和一把炒米,煸炒得香气都快从这个屋子里溢出去了。
周安吉闭着眼睛贪婪地呼吸了好几口,似乎光是闻闻就觉得心里充盈又满足。
苏和额乐转头看见他的样子,觉得对方夸张过度了:“你真的好像个游客啊。”
“啊?”
“第一次见蒙古奶茶的人好像都是这个样子。”苏和额乐望着锅里,口吻随意地说到,“你如果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的话,以后别喝腻了才好。”
周安吉闻言顿了一下。
“我可以把你这句话理解为是,本地人对于外地人的优越感吗?”他表情有些无辜地盯着对方问,眼神也跟着被火光烤得亮晶晶的。
“我……”苏和额乐突然说不出话,他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句话居然快被面前这个人上升到引发地域矛盾的地步。
“我不是。”他仔细盯着锅没有抬头,佯装作随意地否决了,沉默着不想再把这个话题延伸下去。
这让苏和额乐的思绪被拉回到十多年前,他少年时期放暑假时,偶尔会被大哥打发去接待游客。
那时候,十几岁的苏和额乐一副沉默寡言又不好惹的形象,被人拉住表演煮奶茶时,总是会非常不耐烦但又无可奈何地丢下一句:“别喝腻了才好。”
接着收到一众游客不知所云的表情。
十几岁的苏和额乐每天都沉浸在“把别人心情搞坏”的喜悦里,尽管被额吉骂了无数次,说他不礼貌,可仍乐此不疲。
没想到十几年后,这句话居然又一次脱口而出。
实在不是个好习惯。
肉干炒香了,苏和额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紧接着把泡好的砖茶和鲜奶倒进了锅里:“再次烧开就可以喝了。”
周安吉仍抱着双膝坐在火炉前,被火光映得愈发明亮的眼神本该对这锅奶茶抱着十足的期待,而此时却放空思绪般地盯着锅里不断升腾的泡泡。
等他回过神来,苏和额乐正立在他旁边,递过来一个装着半碗奶茶的小碗:“小心烫。”
周安吉接过来:“谢谢。”
他仍蜷腿坐在一旁,双手捧着碗,没抬头去看对方。
他饿极了,但又怕烫,只能小口小口地往嘴里嘬。
两人之间保持着一种心有灵犀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周安吉先开口了:“我刚刚没有要怼你的意思。”
苏和额乐喝奶茶的动作一愣,明明是自己不礼貌在先,对方这是在跟自己道歉吗?
热奶茶下肚后,全身上下都暖烘烘的,心情也随之变好,周安吉这才食髓知味:“谢谢你把我带到你家来,还煮奶茶给我喝。”
“不然今晚我真的可能在草原上被冻死,或者被狼吃掉吧。”他自嘲似的笑了一声,“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天生比较倔,很多事做得不好的地方要后知后觉才能体会到,除了这一点,我性格真的挺好的,你别误会。”
周安吉自顾自地说完这一大通,才想起来抬头去看苏和额乐的反应。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对方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身边。
他这才注意到,苏和额乐是个长得很英气的蒙古族人。
身形俊朗,轮廓鲜明,眉峰浓郁,大开大合的长相但又算不上张扬。
皮肤比他黑一点,看起来更健康了不少。
是让人乍一看就能看出的与汉人有些不同的少数民族长相,可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一样。
很久之后周安吉才明白,像苏和额乐这样在广阔天地间长大的孩子,与他这样在林立高楼里长大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不是说胖瘦或者高矮的不同。
像苏和额乐这样的人,神情中天生就会带有一份对自然的敬畏,一种自由与悲悯,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困得住他,也没有什么能够打得倒他。
后来,苏和额乐告诉他,这是他的信仰,是他的长生天恩赐给他的。
再后来,周安吉跟着他学了一辈子。
而此时,苏和额乐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和他一样的映着火光的黑色眼睛,比刚才更像是掉落在地上的星星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体会刚刚自己的那一大段突如其来的独白。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几秒,十几秒,甚至几分钟。
没人知道多久。
周安吉在这份沉默中,甚至忍不住默默地想,自己现在是在做什么?
和一个刚认识不多久的人做自我坦白吗?
什么性格,什么爱好,通通都要说给对方听吗?
难道造就这些的,更深层次的过往,以后某一天也要说给他吗?
而令他惊讶的是,此时的自己对于这个行为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觉得,这是不应该的,而是质疑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苏和额乐现在的表情变得有些玩味,他暂时解读不出来。
是不想听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的任何过往,还是嫌他太啰嗦了,喝碗奶茶的功夫也要说这么一大通 。
苏和额乐一定会觉得给自己捡回家了一个大麻烦。
周安吉在心里给自己下了定义。
“我没误会。”对方弯腰拾起了他的空碗,“还要喝一碗吗?”
周安吉顿了一秒,然后点了点头。
于是苏和额乐又给他盛了一碗,这次还往碗里加了些奶皮子和奶酪:“内蒙古的奶制品很多汉族人吃不惯,你一点一点地试试。”
“如果你喜欢喝的话,我会很开心。”
他解释到:“以前我接触过不少游客,他们刚开始对这些表现得很新鲜,后来发觉吃不惯,就开始浪费食物。”
“可这些都是当地牧民们辛辛苦苦做的。”
他重新把碗递了回去:“当然,我不是要逼你喜欢吃,如果吃不惯的话可以直说。”
“我也并没有想要表达什么优越感。”苏和额乐很平静地说,“我小时候常被游客缠着煮奶茶,所以养成了这个坏习惯,抱歉。”
“哦,没关系。”周安吉端着碗轻声地回。
对方好像直接略过了自己刚刚那一大段自白书,他泄了口气,轻轻地吹动着碗里的奶茶。
奶茶已经凉了,表面结了一层皱皱的奶皮,他一口气全部灌进了嘴里。
可他真的很喜欢喝蒙古奶茶。
不是装的。
他很想向对方表达这份喜欢,苏和额乐刚刚说了,如果自己喜欢的话他会很开心。
于是周安吉在心里得出一个结论:自己喝到了美味的奶茶,而苏和额乐收到了他想要的喜欢。
如果两个人都可以开心一点的话,说不定会让这个对两人来说都有点糟糕的夜晚不那么难捱。
苏和额乐把他的空碗接过去,到水槽旁洗干净,再转过身来时,发现周安吉正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
“你腿不疼了吗?怎么不去床上坐着。”他问。
见对方没答,又忽然笑了:“你真的像只小羊羔似的。”
说完顿了一下,然后仔细理清了这句话里没带有什么冒犯的地方。
“为什么?”周安吉不解。
苏和额乐扶着他去床边坐下,跟着解释到:“我的羊圈里有只小羊,是我放牧时从草原上捡回来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小羊跑丢了。”
“一开始这只小羊的性格特别倔,到了新环境不肯正经吃东西,也不让摸,会躲开。”
“但我还是很喜欢它,会背着其他的羊羔专门给它弄好吃的,会在放羊的时候把它护在自己身边不让其他羊欺负它。”
“后来它被我摸乖了,也不闹了,整天就咩咩地跟在我脚边,我去哪它就去哪。”
周安吉听懂了对方话里有话,苦笑着“哦”了一声:“那你要我一直倔着不让你摸才满意吗?”
苏和额乐承认,从小到大在蒙语环境下长大的人,对于普通话的理解能力还是稍稍落后于汉族人的。
比如此刻,他就没听懂周安吉这句话的意思:“我什么时候摸过你了?”
作者有话说
1、设定中苏和额乐28岁,十多年前也就是中学时期。周安吉25岁,正读研二。

周安吉:“……”
苏和额乐本着对疑惑刨根问底的学习态度,大半夜的仍抓着这个问题不放:“是刚刚在马背上的时候吗?”
“那也是不得已啊,毕竟只有敖都这一匹马,你又受伤了。”
“你是不喜欢被人摸吗?”
周安吉自认为自己从小到大的学习成绩不算差,语言表述能力也蛮好,但还是没办法跟苏和额乐解释清楚他到底喜不喜欢被人摸这个问题。
只好放弃,打算用苏和额乐的原话回绝他:“算了,看来你成绩不太好。”
然而这句话刚说出口,他就看见苏和额乐猛地从凳子上支起身体来,睁大眼直愣愣地看着他。
周安吉惊得端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无声地回望过去。
怎么,一句轻飘飘的话难道触到他的逆鳞了吗?
可刚刚你也是这么说我的呀。
就不允许我原话奉还吗?
周安吉盯着眼前的人,等着他一顿发作。
可苏和额乐呆呆地愣了一会儿,接着又浅笑一声低下了头:“算了,我不跟受伤的人计较。”
没正面回答,看来成绩真的不好。
刚刚怎么还理直气壮地在草原上点评自己。
周安吉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忽然来了什么兴趣似的想逗一逗对方。
于是他故意弯腰撇过头,去找对方低垂的眼神:“我成绩还不错,要我教你什么吗?”
刚说完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爱怼人的臭毛病是不是又犯了,于是又补充到:“作为交换。”
“交换什么?”苏和额乐问。
“作为你今晚带我回蒙古包的交换。”周安吉答。
苏和额乐抬起头来对上了他的眼神,眉眼弯弯像是在隐藏什么笑意:“那你想教我什么?”
周安吉扶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鉴于苏和额乐同学从小到大都是在内蒙古长大的,自然说蒙语更习惯。”
于是周安吉宣布到:“在我养伤的这段时间,可以教你学汉语。”
苏和额乐舌尖微微勾了下嘴角,流露出一种餍足的神情,接着肯定道:“好。”
周安吉非常得意又开玩笑般地指出:“我得强调一下,是免费。”
苏和额乐笑道:“那辛苦周老师了。”
简单地收拾完房间与个人卫生后,苏和额乐走到与周安吉相邻的另一张床上,关了床头的灯:“时间不早了,先睡吧。”
屋里猛地暗下来,周安吉听见苏和额乐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明天去镇子上带一个医生给你看看腿。”
他疑惑:“带医生到这里来吗?”
“嗯,对。”
“我还以为是带我到医院去,我看见门口停了辆车。”周安吉说。
苏和额乐翻过身来与他面对面,两人之间的床铺隔了一米宽,就算面对着面也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你腿不方便,就不要多走动了。”
“哦,好,谢谢。”苏和额乐从周安吉的几个字里好像听出了一点失望。
紧接着又道:“如果对我的安排不满意,你可以直说。”
这是今晚苏和额乐第二次对他说“直说”这个词了,看来蒙古族人天生不喜欢藏着掖着:“没有,我本想着可以去把我的酒店房间退了,再把行李带过来。”
“这是小事,你明天把旅店名字告诉我,我帮你办。”苏和额乐很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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