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了。”
从他欲言又止的口型中, 不难看出他想说的是“你疯了”。
可紧接着,不等他把质疑说出口——他蓦地想起那天藏在方臻身后的男人。
那个男人他亲眼见过,方臻的同学亲口和他解释过, 那是个男人,但也确实怀孕了。
许风酿话卡在喉咙里, 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走廊中, 有风徐徐吹来, 空气中凝结着的热气几乎要令人窒息,两个人像是僵持住, 谁都不曾说话。
时不时有同校的学生状似不经意的走过来, 在他们身边“路过”。
方臻看许风酿许久不说话, 等的也有些不耐烦了。
这算什么反应?
他本来就是一个不习惯把主动权交给别人的人, 更不喜欢当刀俎上的鱼肉,静静等着别人的审判。
方臻深呼吸,退开了挡在他面前的许风酿, 缓缓道:“我告诉你这些没有任何意思……”
许风酿抬起手,突然握住他手腕。
他的态度几乎有些赔小心的意思, 像是充满了愧疚, “我的错。”
方臻僵住。
他转过身, 和许风酿的视线对上。
“其实也不能全说是你的错……”如果许风酿还是沉默, 肯定免不了方臻一顿臭骂,可是他这样, 方臻竟然也跟着他反思, “那一夜到底是我粗心大意导致的, 如果我知道那瓶水有问题, 我一定——”
“想那些也没有意义,”许风酿打断他, “我们现在该想的,是怎么解决眼下。”
方臻吸气,“你说的有道理。”
他这些天沉重的心情,随着他的坦白,竟然缓解了不少。
而许风酿没有推诿,也没有逃避的态度,更是给了他不少安全感。
方臻忍不住想,这特么是孕激素的作用吗?他怎么会在许风酿的身上找安全感?
最初的震惊已经过去。
现在许风酿的情绪中除了愧疚,还有怜惜,他忍不住握紧方臻的手,又喃喃道:“对不起。”
两人的注意力全在对方的身上,也完全没有留意到,身后有路人踉跄了一下,堪称惊恐地看着他们。
方臻听见动静,立刻抬眸。
对方连忙避开他的眼神,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匆匆离开。
方臻挽起袖子,作势要上前,“这人听见了什么?我非得让他把嘴闭上……”
许风酿又拽住他,“他是刚刚才路过的,应该没听见什么关键词。”
方臻这才作罢。
许风酿低声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我们还是先回去后再商量。”
方臻问:“现在?”
“现在。”
“那同学聚会……”
许风酿握紧他,指腹都发白,“现在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方臻微怔。
他虽然已经猜到,许风酿不会逃避责任,可是他这么紧张、严肃的神态,以及他的话,还是令他心中一悸。
哪怕知道许风酿现在的这句话不是调情,不带任何暧昧的意思。
坐车回去时,方臻听着许风酿给老师道歉,望着窗外出神。
他坐下后才想起来——验孕棒就在他的口袋里,许风酿连看都没看过,就这么相信了他。
甚至不曾质疑过他开玩笑。
许风酿和老师道歉时,语气也是不急不缓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但又很巧妙的用话术让老师不至于太生气。
一番周旋,明确说了他确实过不去,又给了补偿方案后,老师也不再询问,只让他注意安全。
方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还注意安全,注意什么安全,他们两个都搞出人命了。
方臻转头,盯着许风酿打电话的侧脸。
他的肤色很白皙,比大部分男人都白,此刻十八岁,还带着生理上的青涩和稚嫩,单看脸,少年气十足,再看他的气质,又是很矛盾的成熟。
上辈子他们十八岁的暑假,还沉浸在考出好成绩的喜悦中。
方臻和兄弟打了三天三夜的游戏,然后被他爹揍得满屋子跑,就是个单纯的半大小孩;而许风酿应该也在家里提前准备上大学。
总而言之,不该是现在这样。
可方臻又很庆幸,他们现在是两个成熟的成年人。
否则现在一定六神无主,他很有可能和梦中的“方臻”一样,绝望到感觉不见天日,终日昏昏沉沉。
许风酿挂断电话,开车回酒店。
他看上去很沉稳,只有飞快的车速暴露了他的紧张。
到了酒店后,方臻把验孕棒摆在两人中间。
他们坐在酒店里的桌子旁,一人占据一头,呈现出来一个疏离又对峙的状态。
方臻愁眉苦脸。
许风酿还算镇定,他仔细看过说明书,秉持着严谨的态度,“我们需要再买几个验孕棒,而且精准的按照说明书的上的操作进行,你今天验孕的……尿,不算晨尿吧?”
方臻道:“不是晨尿都验这么明显的两道杠,跑不脱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和许风酿坐在一起,把他当成一个女人一样,讨论他怀孕的问题。
很魔幻。
本来他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东西,真实的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许风酿道:“我刚刚网上查过,验孕棒之间也存在误差,个人的操作不当也会导致误差,我没有不负责任的意思,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更准确一点。”
方臻捂住脸。
想死的心再次涌上来,他闷声闷气,“许风酿,我记得你当年没读研吧?”
许风酿懂他的讽刺,这种时候,也不能和他拌嘴,声音尽量温和,“这种事情和做实验有什么差别?其实都一样的。”
“或者,”许风酿有其他的提议,“如果你不想那么麻烦,我们可以去医院确认,医院的结果更准确。”
方臻猛地站起来,朝着卧室走,扬声道:“验孕棒要买你去买,我反正不去了。”
当时太急迫,但是他不是没注意,药店里的人是怎么看他的。
那眼神跟看渣男似的!
方臻又探出头,“想让我去医院,除非拖着我的尸体去!”
许风酿有些无奈。
就算他现在能躲过去,等孩子月份再大一点呢?孕检是肯定要做的。
他身边接触的女性不多,不过以前下属也有怀孕后隔三差五请假的,每次的理由都是去孕检。
所以方臻将来会很频繁的去医院。
许风酿知道,现在不是戳破方臻的侥幸心理的时候。
本身他就已经很抗拒,再说下去,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得了。
许风酿在沉思了片刻,起身离开了酒店房间。
方臻在最初的紧张后,神奇般放松了下来。
他本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现在责任似乎全都转移到了许风酿的身上,这几天的疲惫涌上心头,竟然趴在枕头上慢慢睡了过去。
旁边是许风酿睡觉的地方,他们同床共枕好几天了。
睡觉之前,方臻想着今天许风酿还有闲钱请全班同学吃饭,又看了看他们睡觉的大床房。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非要开一间房。
一间房就算了,还是大床房。
方臻是被饭香给诱惑醒的。
窗外夜幕低垂,已经是黄昏的尾声,方臻鞋也没穿,直接打开了卧室门。
饭香更加明显。
许风酿正在一个大袋子里掏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方臻极其自觉地坐过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看。
烤猪蹄、烤羊肉、炖鸡,都是一些重口味的东西。
方臻咽了咽口水。
不过没等他咽完,他又看见,许风酿那双修长的手在袋子里掏出了其他东西。
是好几盒验孕棒。
“我又做了一些功课,这个世界上男人生孩子是有的,只不过依旧属于小众群体,和我们原来世界双性畸变的概率差不多,”许风酿道,“我们的世界双性人很少有怀孕的,他们大部分都有偏向性,单性性征突出,说白一点,如果某个人男性性征突出,就算体内有子宫,往往子宫也是发育不全的,不可能会怀孕,而会怀孕的双性人,往往女性性征更突出,可能从小时候就会被当女孩子养起来,但怀孕的几率也比普通人低。”
方臻在之前的世界对这个群体了解也不多,闻言只有点头,“所以这个世界男人怀孕是作者的设定……”
“这个世界男人怀孕的例子确实有,”许风酿道,“而且分显性和隐性,你应该是隐性,按理说怀孕的几率应该不是很大,不过这种群体生出来的孩子很大概率也会遗传父母的体质,你父亲能生两个孩子,说明体质挺好。”
方臻有点僵硬,“我也没跟你说我爸……”
“我猜到的,”许风酿道,“不是很难猜。”
方臻想,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以后要是出轨了或者有其他的小心思,不都一览无遗?
换成以前,他会觉得许风酿心眼多。
可现在看着许风酿这淡定的模样,方臻居然觉得……有点帅。
许风酿道:“我查了查你们这种体质怀孕的特征,你的反应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为了不搞错,我还是买了这些验孕棒。”
方臻低头,又深呼吸。
“那也,”方臻数了数,“没必要买这么多吧?!”
足足有十盒!
五个不同的品牌,每个品牌买了两个。
之前想方设法买,一盒都弄不到,现在倒好了。
许风酿道:“你放心,相同的品牌都是在不同的药店买的,有些不同的品牌也是在两个药店买的,我们到时候测试完……”
“好的好的,”方臻不愿再听,他有点麻木了,“都听你的,我现在能吃饭了吗?”
怪不得,他闭眼的时候还是中午,睁开眼都到下午了。
原来许风酿跑了这么多家药店!
许风酿道:“这段时间我点的饭你吃的都不香,只有那天烧烤吃了很多,我想可能是你的口味因为怀孕变了。”
方臻竖起大拇指,“有心了有心了,兄弟。”
许风酿给他递吃的手一顿。
他缩回手,语气有点不对,“你叫我什么?”
方臻的馋虫勾起来又被打断,也愣了一下,抬眸看着许风酿的眼睛。
许风酿表情十分不悦。
……不是,至于嘛。
“谢、谢谢你?”方臻伸出手,拽住食盒的一角,没拽动。
许风酿气笑了。
他凑近方臻,“我们都有孩子了,你叫我兄弟?”
其实他也没想到,那天他在卫生间门口,对方臻说过的话,会一语成谶。
——现在他们真的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了。
如果方臻肚子里真的有了孩子,这个孩子就是他们两个人的,这个世界上有了他们两个不可分割的联结。
就算是结婚证都代替不了的联结。
许风酿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孩了,他知道一个孩子代表着什么。
平常的夫妻,有孩子和没孩子都是两个概念。
方臻快疯了,因为他忽然发现,许风酿知道有孩子后,态度完全不是他想要的!
他以为许风酿会收敛,谁知道许风酿变本加厉,甚至更……变态了。
许风酿把饭摆在桌子上,到底是没递给他,没再纠结刚刚的问题,下了一个新的指令,“去把鞋穿上。”
方臻心想,反了他了!
倒反天罡!
他坐在原地没动。
许风酿不紧不慢,“或者你想让我给你穿?”
方臻相信他能做出来这种事。
但他还是不服,怎么他怀孕后,反倒是许风酿拿捏住了他?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许风酿已经起身去了卧室。
“哎哎哎——别!”方臻弹簧般跳了起来,眼睁睁看着许风酿把他的鞋拎了出来,“你放那里,我知道了,我自己会穿……”
许风酿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高半个头的优势一览无遗。
方臻险些撞到他的胸膛上,抬眸时,许风酿的视线在他的嘴唇上略过,随后把他牵到椅子旁坐下,半蹲下去。
方臻猛不丁又想起他上辈子说过的话。
当时在电梯外面,许风酿在电梯内,两人都清清楚楚他说过什么。
——如果重来一次,他要让许风酿跪在他面前。
这算不算跪?
半跪也是跪啊。
方臻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许风酿的头顶,他发现许风酿的头发挺短,再冷漠的人,脑袋看上去也是毛茸茸的。
拖鞋被一只一只穿上。
方臻没忍住,手盖到了许风酿头顶。
嗯,只是看上去软,摸着是硬的。
许风酿:“……”
方臻手贱了一下,又迅速缩回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许风酿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前一扯,方臻直接撞到了他的肩膀上,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以此来稳住身形。
许风酿侧头,嘴唇贴住他的耳朵,微微磨蹭,声音有点哑了,“谢谢你,这种时候还有闲心来撩拨我?”
方臻莫名窘迫。
他手怎么就贱了一下呢?
这次到底是他心虚,被许风酿攥住手腕抬起身体时,也没说什么。谁知道许风酿起身完全抱住他,把他放在椅子上,让他头后仰。
被捧着脸时,方臻以为,许风酿又要开闸了。
他知道许风酿不加克制时是什么模样,有时他都以为,许风酿急切到想把他吃下去。
他很少敢真的刺激许风酿。
方臻都快提前闭上了眼睛。
谁知道,许风酿在他面前轻笑了一声。
方臻睁开眼,有点尴尬和疑惑。
他推了他一下,恼羞成怒,“你不亲就快滚……”
许风酿牵住他的手,往下引。
方臻被烫了一下,想要甩开他,却被强势地摁住——方臻从来没有如此反思过,为什么他穿越过来以后锻炼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直没认真。
想挣开许风酿都变得这么不容易。
“松开我,”方臻脸都红了,“你恶不恶心啊,我还想吃饭呢!”
许风酿松开了手,声音还哑着,“我只是想告诉你,别轻易招惹我了。”
方臻翻白眼,“我刚刚那算是招惹吗?我就摸了摸你的头!你……怪你自制力不行!”
“那我摸摸你的头怎么样?”
方臻想了想,顿时恶寒。
太腻歪了。
“我就算被摸了头也不会那样吧?”但他也不是真的很想被摸,他认输,悻悻然道,“知道了,我以后不摸了。”
许风酿眼神暗沉,盯着方臻扒拉菜的手,默默凑近了他一些,给他夹菜吃。
他夹上来的都是方臻爱吃的,方臻不吃都对不起自己。
沉默着吃了一会儿的饭。
许风酿又突然开口,“我没有不让你摸的意思,你要是想摸……可以摸。”
方臻道:“算了吧,我也不是很稀罕。”
又是一阵沉默。
方臻都快忘记了这件事,埋头苦吃起来,太清淡的东西他吃着反胃,只有重口味的东西吃上去舒坦。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些“垃圾食物”这么香?
许风酿又一次伸出手。
方臻一愣。
他的手被许风酿引着,略过了一堆吃的,高高抬起,重新落在了许风酿的头发上。
方臻下意识往下看。
“我不是因为你摸头才这样,”许风酿凑近他,还是在他的嘴角落下一吻,尝到了一点烧烤的香味,“其实你只要在我的眼前晃,我就忍不住会看你的肚子。”
方臻收腹,屏息,“我的肚子怎么了?”
许风酿凑到他耳边,明明房间没有第三个人,他还是压低了声音。
“会让我想起来那天我操.你。”
方臻吓得筷子都掉了。
爆完粗口的许风酿依旧一脸淡定,施施然坐回了他自己的位置,还重新给方臻拿了双新筷子。
十几秒钟后,方臻猛地涨红了脸,一拍桌子,指着他,“你……你……”
许风酿握住他的手,给他搓了搓,“别把自己拍伤了。”
方臻不敢置信,“你这个厚脸皮!”
“嗯。”许风酿欣然点头。
“无耻!”
“嗯。”
“变态!”
“嗯。”
方臻早就知道,许风酿就是长了一副好相貌,也就长辈们识人不清,觉得他是个顶好的“三好孩子”。
放古代,这人就是一个非常合格的伪君子。
他拳头像是砸在了棉花上,有种发火找不到人的无力感。
许风酿道:“是我的错。”
他的态度过于坦然,坦然到让方臻都忍不住去想,由怀孕联想到性其实也正常,毕竟怀孕的方式就离不开性。
本来那一夜都该被他们遗忘。
谁知道后来他们关系越来越近。
到现在,在他身上彻底留下了痕迹,想忘都该死的忘不掉。
而方臻也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许风酿现在的状态。
——他有点过于“亢奋”。
再不情不愿,第二天方臻还是结结实实把验孕棒用完了。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尿尿都得省着尿。
两人坐在昨天相同的位置,等着结果,也等着命运的审判。
不出所料,十个验孕棒全阳,只有一两个阳线不是很明显,但也呈现弱阳的状态,方臻怀孕的事板上钉钉。
方臻又重温了一遍昨天那种绝望,这次他真的和许风酿呈现出一种对峙的状态。
两人在桌子的对面坐着,一边一个。
方臻道:“好了,现在是不是可以正式商讨一下,我们该怎么办了?”
许风酿道:“我倒是有很多想法,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讲。”
不合时宜的,方臻想起那个笑话。
——“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知道不当讲就别讲。”
可这都什么时候了!
方臻道:“现在的情况是,你不讲也得讲两句。”
“那我就说了,”许风酿道,“我的意见可能不是很客观。”
方臻木着脸,“能不能快说?”
许风酿沉默了一下。
在方臻已经坐立难安,想找水喝来缓解一下紧张时,许风酿把水杯推给他,缓缓开口。
“我想,你可以把孩子生下来。”
“你疯了?!”
方臻激动了一下,接着佯装镇定,把水喝了下去,越喝越急促。
妈的,这都什么事儿?!
他美好的大学生活还在冲他招手,录取通知书还没来,先是和家里吵了一架,接着肚子又揣了个孩子。
许风酿道:“我说过了,我的意见不客观,这只是我的想法。”
“确实不客观,”方臻道,“你也确实挺敢想。”
“方臻,”许风酿凑近他,慢慢和他缩短距离,“我不会当甩手掌柜。”
“我可以养你,选择权在你手上,你可以慢慢考虑。”
方臻问:“你说你负责, 那我也想问你,你知道生一个孩子需要什么吗?”
许风酿沉默了片刻,“我查了, 养孩子该有的费用我都可以承担,孕后的照顾我可能顾不过来, 到时候可以请一个月嫂帮忙照顾孩子, 我照顾你。”
他想了想, “我了解的暂时没那么多,或许我们可以慢慢学习, 你有知道的, 可以全部教给我, 我会学。”
方臻噎了一下, 这人考虑的还怪全面。
其实他也不清楚,照顾一个孩子需要什么。
但这不妨碍他继续挑刺,“不说小孩, 你也知道,我在这个世界有一个弟弟, 只是在小学, 就需要交很多学杂费、教材费, 我听说他的同学还要额外上很多补习班, 天不亮就要起床给他们准备早餐……”
他越说,越觉得似乎也没什么。
他的孩子, 他当然不希望他以后一个人上学, 一个人吃饭, 过早的独立。
但……许风酿有钱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 什么东西有钱不能解决?
方臻想来想去,硬憋出来一个:“陪伴, 还有最重要的是陪伴。”
许风酿耐心道:“我觉得,就算我们学业和工作再忙,应该也不至于抽不出时间来陪一个小孩。”
方臻:“万一呢?你现在信誓旦旦,等真的忙起来就不这么说了。”
许风酿顿了顿,“你说得有道理。”
方臻有些得意,感觉终于找到了许风酿的漏洞。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和许风酿对着来。
许风酿又道:“不如这样,为了防止我到时候变卦,我们可以提前签署一份协议,规定好我每周需要陪伴孩子的最低时间,怎么样?”
说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电脑,放在了方臻面前。
从方臻和他住一起开始,就没见过许风酿对着电脑过,但这个电脑看上去不像新的,明显被用过。
他竟然还真信了许风酿没钱,带着他去网吧查成绩。
恐怕许风酿背地里不知道拿电脑做了什么,手上也有很多资金。
许风酿打开了一份空白文档,“你可以现在开始构思,想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全部都写在文档中,格式的话我会咨询律师,保证肯定有法律效应,然后打印出来签字。”
方臻老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许风酿看他一直不动,又把电脑拖过去,“或者你说,我来写。”
“等等——”方臻终于明白有什么不对了,“谁答应你生孩子了?怎么就要写协议了?”
许风酿的表情看上去还有点遗憾。
他合上笔记本,淡淡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这边没有任何问题,你可以不把我当成一个顾虑。”
方臻:“你不当销售简直屈才了。”
“谢谢夸奖,”许风酿道,“之前我在许氏,有些时候想要找人合作,和当销售也没什么区别。”
他道:“或者,你也可以把这个当成是一场合作,已知我方愿意付出所有能付出的,有极强的合作意向,那你方的顾虑是什么?”
方臻简直要被气笑了。
什么鬼啊,生孩子都能当成合作了。
“我觉得……嗯,”方臻闭了闭眼,“我现在的处境,完全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女人,或者我已经陷入了大部分女人会有的一个处境中。”
许风酿皱眉。
方臻道:“我知道你想说我不是女人,不过没什么差别,不用急着反驳,如果我生了这个孩子,注定我的学业要受到影响,或者你想说我可以休学,但休学就不是影响了?”
许风酿眸光微动,像是有所触动。
“之后我的人生或许也要围着这个孩子转,”方臻道,“还有生理上,我暂时不知道生完这个孩子,会对我的身体有什么样的影响,但普通的女人生完孩子都会是一场巨大的劫难,何况我这种……”
不怎么正常的身体。
方臻见过他妈生他妹妹。
那时候他刚记事不久,能记住的也都是母亲憔悴的神情,他知道生孩子没那么容易。
方臻道:“这就是我的顾虑,哪怕你能承担所有的钱财,有些东西注定无法替代我。”
他想了想,又反过来问:“我倒是还想问问你,我们现在也才十八,你为什么那么希望我生下这个孩子?如果你真的想要孩子,上辈子我们都快三十了,不可能没女人想给你生孩子。”
“因为她们都不是你,”许风酿这次回答的很快,“方臻,我是喜欢你,才想要……我们之间这个孩子。”
方臻不自在清咳。
许风酿道:“是有些人声称喜欢我,但她们喜欢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的地位,我的资产,甚至是我的公司。”
方臻想,原来许风酿还怪……
感情上还怪理想主义的。
他只见过老总想方设法联姻的,两家豪门强强联合的,或者为了提高家族的知名度和女明星结婚的。
却愣是没想到,在工作上勤奋自律,视利益为一切的许风酿,是这样的想法。
方臻嘟囔:“可我也没……”
“你也没喜欢我,”许风酿坐直身体,不冷不热地盯着他,“谢谢你,还来扎一下我的心。”
方臻闭了嘴。
他其实也不是情商那么低的人,就是对着许风酿的时候,老想着刺他一下。
就和许风酿朝着他低头,他手没意识到,立刻去摸他的头一样。
换成其他人,他肯定不会多看一眼,更别提手贱了。
“这次是我考虑不周,”许风酿起身,电脑和一桌子的验孕棒都收了起来,“我觉得你说得很现实,某些东西我永远也不可能替你承受。”
方臻也跟着他站了起来。
许风酿道:“我记得最佳的打胎月份是三个月以前,你大概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可以思考。”
方臻像只小猫,但他自己没意识到,他有点依赖许风酿,好像要跟在他屁股后面走。
许风酿转过身,差点和他撞上,眸光一柔。
“接下来的这些日子,我保证不会干涉你,你放心。”
许风酿说到做到。
他说着不会干涉方臻,也确实不再提这方面的事情。
而方臻在吃过一顿重口味的烧烤后,他的餐桌上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口味清淡的菜他吃不下去,如果闻到食物本身的味道,他会非常想吐,所以只能吃一些重口味。
可重口味的东西吃久了,同样也会影响身体健康。
方臻本人大大咧咧,给什么吃什么。
但许风酿帮他留意着。
许风酿先是定制了营养师的菜谱,酒店里每天都会有专员把饭菜上来。他还学着自己做菜,学会了怎么往菜里放辣椒粉,怎么健康又营养的把食材的味道盖过去,怎么搭配孕妇的饮食结构。
方臻只觉得自己吐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下去买东西时,上了一次商场的秤,发现自己胖了不少。
幸亏他本人很瘦,暂时不会有妊娠糖尿病的风险。
方臻的生活比没怀孕前还要滋润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