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师尊感化逆徒失败后by九千钱
九千钱  发于:2024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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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霜衣停在一户寻常的人家门前,叩了半晌的门,却始终不见有人应答。
他微微皱眉,手中的寻踪符指示的确实是这里,并未出差错。
又敲了一会儿,没半点回应。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原本他打算给徒弟送了妖丹就继续游历的,但郁姜师姐托他顺道拜访一位故人,不管见没见到,总该有个细情才是。
只好又到附近的人家询问。
没成想,楚霜衣每次刚把要找的人名说出口,里头的人就一脸惊恐的关上门,仿佛见鬼了一般。
一转眼的功夫,小苏已经趴在他怀里睡熟了。
楚霜衣心中疑惑,却也不能强逼于人,只好原路返回。
临近巷头时,忽然听得“吱呀”一声,大门开了一条小缝,一道苍老的声音幽幽地飘出来,“年轻人,你要找的人,几十年前就死了。”
听声音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楚霜衣转过身,倒把老人家吓了一跳。
“哎呦,还是个瞎子。”
楚霜衣到嘴边的话噎了一下,轻声问道:“您知道平娘?”
老妇人满鬓花白,粗干的脸上尽是深深的沟壑,见他文弱有礼,这才开门探了半个身子出来,闻言愣了一下。
她把这个名字喃喃念叨了几遍,像是陷入了某些久远的回忆中。
半晌,才开口道:“我们这小门小户,不知贵人名姓,只叫她夫人。”
“三四十年前吧,城主迷上了一个花娘,那花娘不是平常女子,很有心计,城主当年就跟鬼迷心窍了似的,把花娘迎进了府邸,穿金带银的养着,夫人就是那时候搬来这里的。”
“那时南林城的毒疫还未彻底平息,夫人彻夜守在疫区,也就染上了毒疫。城主听闻心中愧悔,从南边仙山上求了株灵药来,后来听闻那花娘出门看戏时染上了毒疫,结果那株灵药就再也没送来……”
“夫人她,”老人家说到这儿哽咽了,枯树皮似的手掌抹了抹眼角浑浊的泪水,“夫人她生性刚烈,不肯对城主低头,没挺过多少时日就、就走了……”
“可怜夫人膝下的小公子,也没留住。”
“年轻人,你来找夫人,可是她娘家人?”
没想到是这样一段令人唏嘘的往事,楚霜衣在原地愣了片刻,才回过神,“算是故人。”
“也行,也行,你且等等。”
老妇人一把将人拉进院门,拄着拐杖磕磕绊绊地回房取了个粗布小包出来。
“这是夫人当年留下来给小公子的,可惜,那孩子……”
老妇人抽泣着,将粗布裹着的小物件放进楚霜衣掌心,嘱咐道:“夫人走的干净,就剩这么个镯子,是留个念想,还是立个空坟,你们看着搁置。”
镯子握在手里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就像握住了平娘铿锵坎坷的一生。
楚霜衣对老人家郑重地颔首,承诺道:“会好生处置的。”
他走前问起其他人对平娘反常的态度,老人家犹豫了半天,叹了一口气,将近日发生的怪事讲了一遍。
原来不久前南林城来了个花娘,容貌绝世,一进南林城就受到满城才贵的追捧,但离奇的是,这些与花娘交游过的男子们,从才贵公子到家奴小厮,没过多久就都纷纷病逝了。
城里便开始由传言说这是平娘回来复仇了,是而众人这才对平娘惊恐不安。
楚霜衣听完心绪低沉,回客栈的路上,他听见几处高阁府邸也都传出了女子的哭声,心下愈发不安。
客房内,楚霜衣小心翼翼地熟睡的小苏放在榻上,盖好锦被。
这才坐回桌前,摸索着斟了满满的一碗茶水放在面前。
长指在茶碗中沾满了茶水,晶莹的水光在半空飞快挥动,一道传影符瞬息而成。
只见青色光芒骤然一闪,茶碗中的茶水随着楚霜衣的动作竟然在半空缓缓铺展成了一副水镜。
水镜里是个面容冷肃的女修,鬓发规整,正在案前执笔题写。
“师姐,南林城有变,故人已逝。”
楚霜衣将平娘的事原原本本与郁姜师姐交代了一遍,他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响动,像是笔杆摔在纸上的声响。
“师姐。”他担忧地唤道。
水镜中的女修不复方才的从容镇定,一团大大的墨渍突兀地落在她刚刚写好的丹方上,乌黑的稠墨还在不断晕染……
“少时,我们约定结伴游遍天下,而她死在我离开南林城的第三年。”
楚霜衣从未听过她这么温柔的语气,在他来到这儿之后,郁姜师姐总是不苟言笑、雷厉风行。
当年南林城魔瘟肆虐,郁姜师姐率领云栖峰弟子前往救治,彼时魔瘟尚且无解,就连云栖峰弟子也是驻扎在城外救治伤患,唯有郁姜师姐毫不犹豫地进了城。
少时旧友,死于非难,其中是何等悲凄,楚霜衣莫名有几分感同身受。
“霜衣,此事你暂且先探查着,我即日出发。”
女修坚定的声音从水镜中传来,细听之下还带着些颤抖。
“师姐——”
楚霜衣还想劝她,可水镜没了回应,已经哗然而散,落了满桌的茶水。
水流沿桌面缓缓流下,由急到缓,最后只剩滴答滴答的声响,响在空荡的房间里。
楚霜衣久久地站在窗前,冷风从窗口灌进来,始终吹不散他心底的那点后怕。
他思忖了半夜,总觉得这件事里似乎漏下了一部分。
翌日一早,坊间常卖的小玩意摆了满床,小苏还陷在被子里,抱着个木偶玩的不亦乐乎。
楚霜衣在房间内下了最后一道禁制,转到屏风后,面色严肃道:“为师回来前,不要离开这个房间。”
小苏腾地撒开了怀里的木偶,跳下床,噔噔跑到楚霜衣面前,软软地恳求道:“师尊带小苏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
见楚霜衣无动于衷,小苏愈发放肆起来,抱着他的大腿晃来晃去,装着哭腔,“师尊带小苏去好不好?”
楚霜衣探出手,净白的腕骨从袖中滑出半寸,小苏以为师尊来抱他,露出欢喜的神色。
然而那只骨节匀称的手只是平翻在半空中,一株憨态可掬的胖仙草稳稳落于楚霜衣掌心。
那是小苏的本体,楚霜衣刚醒来时发现的。
仙草内丹残破,有修补过的痕迹,也不知当年尚且年少的徒弟是如何将这株残破的仙草重新拼合起来的。
徒弟珍视的东西,他自当严加保管。
若是有一日,也好完璧归赵……
楚霜衣眉眼隐在鲛纱下,唇峰微合,没有情绪外露,淡淡道:“想变回本体?”
小苏最怕这个,登时松开了楚霜衣的大腿,退后一步,乖乖地行礼,“弟子恭送师尊。”
楚霜衣手掌一翻,那株本体蓦地消失在宽大的袍袖间。
他合上房门,在门外下了一道传音符,这才放心出门去。
昨夜他已想过,若那位花娘真是为平娘复仇而来,那么应当受到惩罚的人之中,老城主首当其冲,而非像眼下这般在城中滥杀。
在客栈掌柜那里打听过,老城主倒真还尚在人世,如今正在城郊的别院安养。
除此之外,楚霜衣还探听到了些许不一样的内情。
当年那位花娘竟然也生了一位公子,但花娘与小公子的下落就无人知晓了。
如今的城主是老城主从族中过继来的养子,说是过继,其实城主过继之时已经成年,走个形式顺理成章的继承城主之位罢了。
南林城是宗门与魔域的交界之地,此地往来商贩繁杂,鱼龙混杂,许多修士与魔族在此交易买卖,是以此地虽偏远却也富庶。
南林城虽不受仙盟管制,却在仙盟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南林城的城主纵使卸任,其威慑仍不亚于任一宗门的掌教。
楚霜衣亲自到南林城郊外的别院探了一回,老城主尚且安然无恙。
只是算不上安养,倒更像是囚禁,重重禁制之下,就连楚霜衣也没有把握能全部破解。
奇怪的是,这外面的几层禁制只限制人出去,却不限制人进入。
庭院中种了大片的梅花,香气淡然,楚霜衣在房顶停留了片刻,便又折返回到了城中。
老城主无法接触,看来只能从那位花娘身上下手了。

第42章
绿玉坊,南林城城中生意最红火的花楼,门前车马络绎不绝,好似全然没受到近来流言的影响。
那位花娘就寄身在此处。
泠泠丝竹中混着杂着女子娇媚的欢笑声,衣衫轻薄的姑娘们簇拥在恩客怀里,酒水从酒壶的细颈中淋漓落下,淡淡的酒香弥漫在旖旎堂中。
堂前的雕花大门忽然开了。
风雪落落,一道颀长身影踏了进来。
那人一身华贵的蓝袍,玉冠束缎发,一道白纱拢在眼前,施施然穿过一片软玉香烟,从容地立在人群中。
风雪从他身后灌入,簌簌雪花落了满地,他面容肃清,长眉微微皱起,如同冬日冰泉,清澈寒凉。
“坊中最贵的花娘,是哪位?”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寂静片刻,哄笑声连成一片。
一团浓烈的脂粉香由远及近地贴上来,“公子,您说平娘呀,可不巧,她正病着。”
平娘,同样的名字。
楚霜衣心头一跳,心中确定这花娘确实为当年之事而来,却未必与平娘复仇有关。
若真是平娘的故人,以此做花名,岂不是对平娘的折辱。
他闪身避开老鸨抚上来的手,长指一展,指尖捏的赫然是一锭明晃晃的金子。
清雪似的人物,擎着这样一锭俗物,画面异常违和。
堂下的哄笑声却立时无声无息地消散了,化成了一片窃窃私语,听不清内容。
不是病着,只是没见着甜头罢了,秦楼楚馆的规矩,楚霜衣还是懂的。
果不其然,老鸨一见金子,立刻换了一副脸色,笑吟吟地领着楚霜衣上楼,找补道:“平娘病着,若是旁的人是决计不见的,可公子这样的人物,自然是不能与寻常人相提并论的。”
“近来城中似乎有许多传闻,是关于——平娘的。”楚霜衣小心地抬腿迈上台阶,状似不经意的提起。
“公子定是被那些小人谣言污了耳朵。”老鸨语气热络,混不在意一般,“那些人说来说去不就想把人命官司扣到平娘身上,可咱们平娘清清白白,官府都来人查过。”
“那几个短命鬼自己求仙问道,吃些丹丸送了命,与平娘又能扯上什么关系。”
“求仙问道?”楚霜衣脚步一顿,接着道:“南林城中并无宗门,如何修炼?”
“公子您还真信,他们哪是什么修炼,”老鸨捂嘴一笑,“就是些江湖术士招摇撞骗,这才害死了人。”
说着话,老鸨将楚霜衣引到了一间空房间,留下个小丫鬟奉茶伺候,转身笑道:“公子,您且稍候,平娘换件衣裳就来。”
楚霜衣微微颔首,他倒是对这平娘愈发好奇了,若是真如老鸨所言,逝者均与修真有关,恐怕内里是有些别的牵连。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门扉响动,一道袅娜的身影踏进门来。
鬓发耸然如云,珠玉流苏坠于发髻,广袖落身,长裙曳地,鬓边斜插两支黄金牡丹熠熠生辉。
身姿清雅,面容皎洁如九天神女,然而在那绝色之下另有两分蛊惑人心的靡艳。
“道长久等,平娘失礼了。”
女子清丽的声线中自带了两分柔媚,听来确实十分动人。
一盏热茶送至手边,轻盈的香气从身侧掠过,有些似曾相识。
楚霜衣没动那盏茶,直率问道:“初次相见,姑娘何以道长相称?”
身侧传来一声柔柔的浅笑,平娘余光扫过他身前未动的那盏茶,笑道:“道长也不必掩饰,纵使是宗门修士,平娘也不少见。”
“来见平娘的人,分为两种。”
“一是,为了平娘,一晌贪欢快活几许。”
“二是,为了修为。”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沿着楚霜衣的胸膛一路下滑,在丹田处暧昧的打了两个圈,凑到他耳边柔柔道:“看道长正襟危坐,这般不近人情,想必还不曾尝过双修的滋味儿……”
美人在侧,纤细的指尖抚在最为修士重要的位置,楚霜衣面色如常,周身甚至溢出了些许寒意,凉的平娘有些承受不住。
他平静地伸手扣住那只若即若离的手,捏住腕骨,只听咔的一声脆响,越界的手被送回原位,徒留一圈触目惊心的红痕。
平娘受痛,目光中一抹阴毒转瞬而逝,掌心在手腕上拂过,红痕顷刻间便消失不见了。
“凡是有意愿的男子,姑娘都愿意……”
楚霜衣眉峰微耸,停滞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词句,才缓缓道:“与之往来?”
这很重要,他需要知道,与平娘与接触的人,是她自行甄选的,还是受花楼迫使。
平娘脸上笑意更甚,拿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也不尽然。”
“平娘有一秘境,专为修士而设,其中自有灵侍与之共寝。”
“修士在其中与灵侍双修,修为倍增,出此秘境,元阳之身依旧。”
楚霜衣听来有些熟悉,但这秘境对于修士确实诱人,道法难窥,许多宗门心法对修士的元阳之身有着极严格的要求,修炼更是异常清苦。
若真有这种秘境,轻而易举就能增加修为,受人追捧也不足为奇。
平娘见他态度从容,便接着说道:“道长身在此中,想必也知修炼之苦。一朝修炼,百年未有进益也是常事,寻常修士也倒还好,若是宗门长老,为师为尊者,陷于瓶颈之中,不得进益,如何服众?”
“平娘观道长气度不凡,应有名门师承,膝下应当也有弟子侍奉,若是他日修为尚且不敌弟子,试问道长如何自处?”
弟子……
裴夙……
真正做师尊的,绝不会在意徒弟的能力超过自己。
哪怕他只当了个半吊子师尊,也希望徒弟能够有所进益,在外不受欺凌。
只是他头次给人做师尊,没能做到师尊的本分罢了。
楚霜衣眉峰一敛,心头像是被人狠狠地抓了一把,刻意压制的森冷剑意不经意间流露了些许出来,房内的温度瞬息低了下来,好似冷风灌入。
平娘见他神色有异,自以为戳中了他的心事,起身来到楚霜衣身后,长袖挥舞,幻化出一道流动如稠墨般的境门来。
附在楚霜衣耳边,轻声蛊惑道:“道长,不如一试。”
楚霜衣起先心态还是平常,如今被平娘在心头扎了刀,心底倒起了几分厌烦。
懒得与她言语,抬腿便向身后的境门走去,临近境门,却忽地被平娘拽住了衣袖。
那境门一片漆黑,边缘不停蠕动着,透着强烈的妖气,仿佛踏入其中就会被无情吞噬。
在这门前,平娘柔媚的声音也衬得愈发诡异起来。
她幽幽道:“秘境因人而异,表面越是放浪形骸,秘境之内的情景就愈发禁欲规制。”
“反之,表面越是孤冷克制,秘境也就愈发突破常理。”
“在秘境之中,道长不再是道长,秘境会赋予你新的身份,以便脱去俗世躯壳,放肆享乐。”
说到底,这秘境不就是角色扮演么?
楚霜衣心情不善,若不是为了一探究竟,根本不愿在这儿浪费时间。
懒得听她滔滔不绝的介绍产品功能,抬腿就迈了进去。
“道长,切记,不要违背秘境。”
楚霜衣脚下一轻,平娘的最后一句话被搅碎在天旋地转的眩晕里。
几乎是瞬间,冰凉的水流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灌入鼻腔、耳中,水流疯狂地挤占着他的生机。
窒息之下,他想挣扎,四肢却无比沉重。
黑暗冰冷的水底,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撕扯着他的衣物,将他向水底拖去。
他正要调动灵力唤出纯钧,忽然被人拉出了水面。
“他嫂子,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就算他哥没了,日子也得照样过下去啊。”
“这寒冬腊月的,多亏河水还没结冰,不然谁都救不了你。”
嘈杂的声音一下涌来,楚霜衣头晕脑胀,一时倒有些应接不暇。
他浑身湿淋淋的坐在河岸边,被一群农家妇人围着,身上的衣物被河底的东西撕得破烂不堪,尤其裤腿,几乎成了一条破布,两条笔直的腿就这样露在寒风里,泛着红,仅剩的几块布料黏腻地贴在腿上,好生可怜。
寡……嫂……
这就是平娘所说的突破常理?
待听清了农妇们所言,楚霜衣脸色铁青,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屈辱。
毫不收敛的剑意喷涌而出,横纵交错,瞬间将周围的重重人影绞了个稀碎。
就像他意料之中的那样,剑意凶悍斩下,不见半滴血迹,周遭只剩些被切的七零八落的树叶。
幻境中人皆是假的,寒风却是实打实的,吹过他湿透的衣裳,寒意刺骨。
他寒着脸,摸索着从河岸上站起来,才走了没几步,就有新的灵侍出现在他面前,为他指引方向。
在灵侍的指引下,楚霜衣回到了他在这里的“家”——一间相当简陋的茅草屋。
楚霜衣走进院中,诡异的是,院子正中就摆放一口通体漆黑的棺材,阴森可怖。
他摸索着进了草屋,里面更是简陋,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连张桌子也没有,唯有床板上放了两条被子,算是这屋里唯一的财产。
床板上铺满了干草,让楚霜衣无处落座,只得摸过那两床被子,铺在身下。
他运转灵力,飞快地将身上湿冷的衣物烘干,衣物虽然干爽,但残破的部分却无法修补,稍显狼狈。
这地方妖气四溢,他正思忖着从灵侍身上夺件衣裳来穿,忽听得门外传来热络的女声,“他嫂子,衣裳都湿了吧,我这有套新衣裳,你先拿去穿。”
农妇送来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楚霜衣摸了摸,材质虽低劣,确是合他身形的男子衣物,像是专门为他量身制作的。
他摸着衣裳,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平娘滔滔不绝的产品介绍来,又联想到这屋里家徒四壁,却单单留了两床被子……
楚霜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更觉得平娘万般可恨,待他查明原委,定要将这妖物捉回浮光山,关进禁地!

第43章
再不情愿,这衣裳也得换,外面指不定有人正在窥视,楚霜衣可没有裸露身体的特别嗜好。
他筑起一层屏障视听的结界,才飞快地褪下衣物,换上灵侍送来的衣裳。
幻境中夜色深沉,半根红烛跳动着微光,衣物落地,在薄薄的窗纸上投下一道匀称风流的身段。
这衣裳材质低劣,穿起来磨得人通身不适,腰间又勒的极紧,难挨极了。
自打上次大战之后,屡次惩罚累积下来,除目力之外,楚霜衣其余的感官敏感值均被系统调高了十几点,愈发放大了这粗粝磋磨的细密痛楚。
楚霜衣忍下不适,刚一撤去结界,一室寂静之中,就听得长风掠过窗纸,发出凄厉鬼鸣似的响声。
在这风声之下,另有一道咯吱咯吱的轻响,像是重物摩擦地面的响动。
妖物,果然来了。
楚霜衣负手在身后,空余的一手扶着墙壁向外探去。
纯钧剑身缓缓在他身后的手中化形,银白霜色在一片漆黑中格外突兀。
他摸到房门处,猛地一推,“嘎吱”一声,破旧的木门拉出一声刺耳的长调,像是鬼哭。
门一开,重物拖地的诡异声响陡然放大了数十倍,不加掩饰地涌入耳边。
这座茅草屋孤零零地立在河岸边,旁边没有一户人家,而院中只摆放了一件东西。
就是那具巨大的黑棺。
楚霜衣小心翼翼地摸上前,咯吱咯吱的声响愈加强烈,寒风送来女子的哭声,正在那具黑棺在疯狂震动,沉重的棺盖都被震的移了位。
棺盖未嵌棺钉,似是有什么东西要破棺而出!
或许,平娘的幻境,不止为了取人性命,更是为了豢养什么。
楚霜衣伸出手,骨节匀称的手上透着青色血脉,浮在黑棺上方,缓慢地落下。
“阿嫂。”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黑棺的瞬间,一道青年的嗓音忽然响在院中。
这声音,低沉却又青涩,与徒弟的嗓音如出一辙。
霎时间,楚霜衣的手重重地颤了一下,继而紧紧地握起,苍白手面上的青色血脉越发凸显。
“阿嫂,天黑了,怎么还不歇息?”
青年双瞳灰暗,全然没有活人的生气,仿佛看不见院中的黑棺一般,直直地向着楚霜衣走来。
诡异的是,从青年出现的那一刻起,院中的黑棺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阿嫂,好冷,随我回房好不好?”
青年凑得极近,说话间,冰冷的气息落在楚霜衣的颈边,就要去抓楚霜衣悬在棺上的手。
霎那间,银光划破黑夜,纯钧抵在青年颈间。
楚霜衣面色冰寒,冷冷呵斥道:“别碰我!”
就在他话音出口的瞬间,青年猛地跌倒在地,整个脑袋竟然诡异的扭断垂落下来,不住地隐忍呻吟。
整个幻境也随之波动起来,身前的黑棺剧颤不止,凌厉的妖气化作箭雨,铺天盖地的砸下来。
切记,不要违背秘境!
平娘的话骤然响在耳畔,楚霜衣眉头微拧,迟疑了片刻,却忽然听见青年痛苦难当的呻吟,仿佛正在遭受极大的折磨。
师尊……师尊……冷……
那声音实在太像,一如当年徒弟在寒潭边的痛楚模样,声音重叠,楚霜衣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终是不忍心。
当即改口道:“回房!”
妖气退散,黑棺平静,一切乱象渐渐平息。
血红的月亮下,青年嘎吱扭动脖颈,脑袋完好的回到原位。
他跌坐在地上,死气沉沉的目光落在楚霜衣身上,闷闷道:“阿嫂,我疼,站不起来。”
就连这委屈的语调都一模一样。
楚霜衣僵硬地站在原地,与青年近乎冷漠地僵持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就在青年以为楚霜衣不会心软的时候,他动了,他俯下身,素白的指尖尽是尘土的地面缓缓摸过来,扶住了青年的手臂,甚至还有些小心翼翼。
青年顺着楚霜衣的力道站起来,大半个身子都倚在他身上,空着的那条手臂放肆地搂上了楚霜衣的腰肢。
楚霜衣身子僵了一瞬,却没拒绝,扶着青年向草屋内走去。
仗着楚霜衣眼盲,青年忽然转头望向身后,咧开嘴,森白的尖齿映着血月的光,露出一抹挑衅的笑。
血月高悬,赤红月色之下,浮满碎冰的河岸旁,一人身着赤纹大氅挺拔的立在岸边,高大的身影被拉长,投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那人身姿昂藏,剑眉入鬓,凤眸狭长如刀刃,眼窝比寻常人略深些,鬓发攒成的发辫高高束起,骨相野性十足,极具侵略性。
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青年的小动作显然是故意所为,却没能引得那双凤眸注意。
深邃的眼底,映着的是那道瘦削的人影。
腰间缎带束的极紧,将那本就细于常人的窄腰勾勒得愈发劲瘦,那人从来不会穿这样的衣裳。
粗布白纱,分明是一身孝服,不知是谁欺他眼盲,哄骗他穿了这样一身。
倒像冰崖上淬过风雪的高岭之花,引人采撷罢了。
眼见着那斑驳的窗纸上映出两道错落的人影,他神色未变,像是毫不在意一般。
他不紧不慢地踱步向草屋走去,凶悍的魔息却早已弥漫的到处都是。
“阿嫂,好疼。”
“帮我,帮帮我。”
破旧的木门压根掩不住春色,一门之隔,他听见与那道他几乎全然相似的嗓音,低喘着,说着不知廉耻的浑话。
不知羞耻!
无由来的火气窜上心头,他抬脚一脚,尘烟四起,本就摇摇欲坠的房门顷刻间化作一堆碎木片。
失去了房门的阻隔,房内的景象霎时间一览无余地暴露在视野之中。
半根红烛下,身着冷白孝服的人长腿微微敞开端坐在床边,青年跪在他身前,奋力地喘息着……
侧颈青筋条条暴起,狰狞的魔纹蔓延道下颌,理智仿佛瞬间被无名妒火燃烧殆尽。
不是正人君子么?
不是正道仙尊么?
不是对他厌恶至极么?
多年积攒下来的暗恨与怒意被这一副画面轻而易举地点燃,他只觉得,浑身如同岩浆灼烧,无处发泄的滔天愤恨充满了四肢百骸。
眼底瞬时溢出一片猩红,两步并作一步,他几乎是疯了一般的冲了进去。
阴鸷目光锁在那人身上,一脚踹翻了那人脚边跪着的青年,青年倒在地上,露出一张与他毫无区别的脸来。
这愈发激怒了他,遍布魔纹的粗壮长指卡住下颌,一条腿半跪在床榻上,将人锁在身下,近乎粗暴的撕咬了上去。
“别人伺候着,舒服么?”
“不是厌弃、憎恶我么?”
“那怎么还对着这张脸心软?”
“师……尊……”
咬牙切齿的两个字落入耳畔,血腥气弥漫在唇齿间,咣啷一声,银白长剑猛地砸在脚边,全无往日纤尘不染的孤高。
裴……夙……
熟悉的气息被放大数倍的感官强烈地感知着,多年压在心底的愧悔、思念瞬间倾斜而下,如同翻天巨浪,将楚霜衣吞没在其中,窒息的裹挟着,推搡着。
楚霜衣颤抖着,单薄的脊背抖得不成样子,眼前鲛纱不知何时已被泪水湿透,惊愕的低唤甫一出口便被暴戾的唇%舌碾碎。
他这副隐忍颤抖的模样却反而激起了裴夙的怒火,紧实的手臂向下而去,将人猛地一提,推倒在冰凉的被褥上,随即追缠上去。
脆弱的床板不堪重负,发出一声脆响。
肆虐的魔息侵入经脉,勾起陈年旧患,犹如钢刀插入胸膛,翻绞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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