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太子有额娘后by鸦瞳
鸦瞳  发于:2024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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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抚着胸口似是还没回神,忐忑点点头道:“好,好。这就应当是成了?……只是本宫这眼皮今夜突突直跳,那两人又没回来报个信儿?,总觉着事儿?不顺呢。”
大阿哥在灯下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将书一摔,震得那盏琉璃座灯左摇右摆,险些坠下去砸碎了?。
惠妃忙将东西接住:“你这孩子,读不通累了?就放下歇一歇,额娘给你剥了?核桃仁、松子仁,何苦跟个灯置气。”
大阿哥气笑?了?:“儿?子是读不通书吗?分?明是被额娘给气的。还当您想出什么?好主意呢,半晌竟是这样没脑子的伎俩,还要将永寿宫的钮祜禄氏牵扯进来,那是咱们能惹得起的人吗?”
“如今,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额娘可莫要再妄动了?,免得牵连了?儿?子一同被汗阿玛厌弃。”
惠妃还掬着一捧果?仁,闻言顿在原地,心头有些发冷。
她不知道儿?子何时变成这般模样的,却也清楚,一定与她从前的教养有关?。
但她依旧没有要纠正的意思。
惠妃如往常一样顺着大阿哥,柔声?道:“额娘、额娘只是问宁妃借了?几?只猫,用来吓一吓皇后罢了?。都?没叫人将那荆芥草涂在她身?上,只挑了?她身?边的宫女——叫夏槐的。那是皇后的心腹丫头,若能借着这个机会?,叫她少个得用的奴才也是好的啊。”
大阿哥听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瞧见惠妃满脸的迷茫担心,索性负气离去。
他怎么?会?有这般不中?用的糊涂额娘!
寅正四刻,冬日里的五更天还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景仁宫门下两盏葫芦挂灯燃起一点微光,照亮了?前院的一小?片空地。
小?甜瓜今夜特意被从屋内赶出来,正迷茫地瞪着眼睛左瞧右看,而?后瞅准了?院中?丢在地上的一身?旗装,叼着独个撒欢起来。
几?只猫从暗处耳房被放出来。
须臾,景仁宫内响起了?猫叫声?,狗叫声?,奴才们的呼喊威吓声?,乱的像是在打仗。
“抓住了?!抓住了?!”有人大喊。
季明德适时出现,将这一出自导自演的戏码做了?个全活。
他有意放话道:“趁着宫中?漏夜,人手多有不备的时候,竟敢行刺皇后娘娘。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等主子起了?,定要呈禀给皇上!”
景仁宫与延禧宫相邻。
惠妃从噩梦中?惊醒,便听到大宫女匆匆进来,焦急道:“娘娘,景仁宫……好像遇刺了?。”
惠妃睡得朦朦胧胧的,没过脑子惊问:“本宫也没再派人去啊!”
“娘娘慎言。”那丫鬟急得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李公公出去亲自探听过,听到里头高喊着抓到了?抓到了?,还说什么?物证都?有了?,等天明之后,就要呈报给皇上!”
惠妃吓得花容失色,死死攥着锦被问:“可打探清楚究竟抓到什么?,是人?还是猫?”
“奴婢猜着应当是猫。咱们宫里头的奴才可都?听到了?,方才有好些凄厉的猫叫声?,连着景仁宫养的狗都?在汪汪乱吠。”丫鬟想想又补了?句,“不过,李公公觉着不放心,等晌午就会?借着去内务府的名义,亲自去打探那两个太监宫女的下落。”
惠妃稍稍放心一些,叮嘱道:“那两人是阿玛的人,万万不能暴露。否则,皇上一看便知真相,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丫鬟点头应是,心里头简直如遭雷轰:
明知是老大人过了?明路的人,娘娘怎么?还敢这般光明正大的用着。转瞬她又明白过来,索尔和被皇上发落之后,已经在内务府做了?好些年的透明人,手里能给娘娘用的人就更少了?。
娘娘真是为了?大阿哥,什么?都?不顾了?啊!
主仆二?人心思各异,屋中?静了?片刻。
惠妃又道:“如若景仁宫只抓住了?猫,这事儿?……必定第一时间查到永寿宫宁妃头上去。你去派个人守在永寿宫周围,若有皇后的人出入,立即来回禀了?本宫。”
宫女应一声?退了?出去。
惠妃却无?心再睡,有些心绪不宁地思索起来——
今夜她确实没再派人害皇后。
那大闹景仁宫的猫是谁派去的?莫非是……永寿宫的。若永寿宫趁机对她不仁,也不要怪她不义。
钮祜禄氏的儿?子,尊贵非比寻常,自在太子之下第一人。
惠妃眸光发狠,开始琢磨起将黑锅扣在宁妃头上,是不是也算少了?个对手。
巳时始,冬日的一点暖阳洒在古柏树梢上,透出几?分?暖意。
赫舍里原本打算亲自去永寿宫一趟,却被两个丫头拦住。逢春叹息着给她拢了?拢锦被:“梁太医不是说了?吗,娘娘得好生躺着将养半个月。外头的事就交给奴婢们去办。跟了?娘娘这么?些年,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奴婢与夏槐也不必伺候了?。”
她故意捡着重?话说,叫赫舍里没法拒绝,只得笑?道:“本宫自然是信你们的。好了?,这便不去了?,你替本宫走一趟吧。”
想了?想,她又道:“先前十阿哥出生本宫没去,这回,就将那一柄紫檀嵌玉三镶如意,还有索额图送来的一挂柿子红玛瑙串送去吧。替本宫问个好,愿她事事如意。”
逢春福了?福身?,退出正殿,去后院东配殿开库房,取出赫舍里点名的两样上品物什,便带人去了?永寿宫。
永寿宫是唯一一处与景仁宫规制相仿的宫殿。进门一座汉白玉嵌大理石影壁,绕过影壁走进前院,便能看到月台上的五间正殿。月台下有御路丹陛,丹陛两侧则种着两株海棠树,暮春时节最能迷人眼。
如今是正月里,海棠树自然枯着,芽儿?都?还没发。
宁妃正在屋中?逗着十阿哥玩儿?。
听说景仁宫来了?人,忙唤入殿中?,起身?笑?道:“昨儿?十五,本宫原还想着去拜会?皇后娘娘,只是怕扰了?娘娘安胎的清净,便消了?念头。没成想今日一早,娘娘竟派你来了?。”
客气话听听便罢,逢春也回的滴水不漏。
她转而?望向十阿哥,笑?道:“皇后娘娘本想着亲自前来,只是身?上不大好卧病在床,便由奴婢代劳,来给十阿哥添福送喜。这柿子红的珠串和玉如意也是娘娘亲自挑的,取个好兆头,唯愿您与阿哥事事如意呢。”
宁妃惊喜地接过赏赐,谢恩一番,又忙问:“娘娘怎么?了?,不是好好在宫中?闭门养胎吗?”
逢春叹息:“昨夜,娘娘与荣妃、僖嫔二?位主子看灯,走东夹道回宫的路上却被几?只猫惊了?凤驾,龙胎更是……不保了?……”
她说着苦笑?一声?,意有所指地看着正在暖阁炕上睡觉的鸳鸯眼狮子猫。
“那些猫说来奇怪,绕开了?荣妃、僖嫔,专盯着皇后娘娘的步辇,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样,全然不似宁妃娘娘的猫儿?这般乖顺。”
宁妃的笑?容逐渐收敛起来。
再问话时,她变成了?一脸严肃:“本宫养猫,便能知晓猫平日虽懒,见到一种名为荆芥的草药,却会?状似癫狂,兴许还能伤到人。宫中?一向没有野猫,此事只怕是人为。可追查到什么?线索?”
“人是没抓到,却捉到这几?只猫儿?。”逢春招手,叫外头的奴才将笼子提上来,“宁妃娘娘一向爱猫,奴婢忧主心切,便自作主张带了?猫过来,想请您瞧瞧,可认得出这是哪处的?”
宁妃先头心中?便有猜测,如今掀开了?遮布瞧一眼,不免自嘲的笑?了?。
“这是本宫养在外朝东路猫房里头的一只,叫做团团,平日是个活泼性子。余下那几?只猫,只怕也都?是本宫的。”
逢春对此并不意外,只等着宁妃将话说完。
宁妃便松了?口气。好在中?宫今日之意,并非是怀疑她、怀疑钮祜禄氏有争夺储君之心。
接下来的话,她说得也便愈发真心实意。
“皇后娘娘既然信任,我亦不敢有半分?藏私。前几?日,惠妃以宫中?有鼠为由,问本宫借了?几?只猫去,其中?便包括这只团团。当时本宫也没多想,如今仔细琢磨,延禧宫确实是用不了?七只猫来抓鼠。”
两人又对了?一些细节,逢春心中?一一记下,恭敬福身?谢道:“宁妃娘娘愿意如实相告,奴婢不胜感激,定会?将您的情?谊转告皇后娘娘。”
宁妃犹疑一瞬,刚要说话,她的大宫女从外头匆匆进来,附耳道:“娘娘,有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在永寿宫外打转,被奴才们拿下了?。奴婢瞧着面熟,像是延禧宫惠妃的人。”
宁妃蹙眉垂眸,望向托盘里头的的玉如意和玛瑙珠串。
——钮祜禄氏一向并无?争储之心,只在意皇恩绵延之久。因而?,她与姐姐相继进宫,从未站过队拢过人,只一心服侍皇上,为钮祜禄家族巩固荣耀。
如今,为了?不叫十阿哥搅进漩涡,她不得不站出来,掺和一次闲事了?。
宁妃顷刻之间想清楚了?一切。
她看向逢春道:“惠妃的人在外头,被永寿宫抓了?个正着。”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件事终究是本宫疏漏了?,也……难辞其咎。蒙皇后娘娘不弃,本宫愿为景仁宫作证,延禧宫惠妃谋害中?宫龙裔,实乃包藏祸心。”
这一整夜,该争取的、能争取的全都?到位了?。
申时二?刻。
午后的阳光已经落在了?院墙西侧。
后宫内贵人以上的娘娘、小?主忽然都?被请到了?景仁宫内,最后,赫舍里又叫夏槐亲跑一趟,从养心殿将康熙也寻了?过来。
西次间内人都?到齐了?,帝后分?坐在黑漆螺钿的花鸟榻两侧。
赫舍里脸色苍白,却故意没做装点,就这般素着才能叫康熙升起偏爱之心。
她递了?个眼神,夏槐便招手叫人将永寿宫抓获的奴才带进来。
康熙知道,闹得这般隆重?,怕是与腹中?的孩子有关?。便问:“这是何人?”
赫舍里道:“昨夜,景仁宫内又进了?几?只猫,发起狂来挠了?不少人……”
康熙震怒,沉着脸呵斥一声?“放肆”。他没想到,有人竟敢在眼皮子底下,做出这般肆意妄为,戕害中?宫的举动。
他压着火气,忙侧身?问:“舒舒可被伤着了??宣太医没有?”
“所幸,昨夜有甜瓜在前院守着,臣妾才算是无?大碍。”赫舍里说着,特意捂了?捂脖子上的伤口,“臣妾叫人抓了?那几?只猫,记起宁妃妹妹一向爱猫,便叫逢春去询问,看她可认得是哪个宫的。谁知,就抓到这探听宫妃消息的太监了?。”
康熙仔细看了?一眼那道靠近大动脉的伤口,眸色幽深。
帝王瞥向跪地的太监,冷笑?一声?,道:“朕记得你,延禧宫里头伺候惠妃的奴才。去永寿宫所为何事?”
那太监浑身?打摆子,颤着音求饶:“皇上,奴才只是奉命办事啊,都?是惠妃娘娘的吩咐,求皇上饶恕。”
康熙看向惠妃:“你派人盯着永寿宫,意欲何为?”
惠妃张了?张口,复又沉默。
宁妃便扯开个嘲讽的笑?:“惠妃这怕是做贼心虚,想来瞧瞧臣妾有没有将她指认了?去,反倒露出马脚来。”
康熙听不明白这些谜语人的话,直问:“怎么?回事?”
宁妃将惠妃借猫之事一五一十全都?交代了?。
末了?又补上一句:“惠妃这一招即害了?皇后娘娘的孩子,叫中?宫有损;又转过来将黑锅扣在臣妾头上,叫皇上与十阿哥父子离心。难道,不是为着大阿哥一飞冲天做盘算吗?”
在座的嫔妃脸色都?变了?。
荣妃也适时附和道:“的确,这件事单看受益人,那一定是大阿哥了?。”
太子之下十阿哥最为尊贵,若是除去了?皇后和十阿哥,惠妃母子拿捏一个无?人关?照、单打独斗的小?太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惠妃四面树敌,心中?慌乱,面上强撑着暂且平静道:“宁妃可不要血口喷人。猫既然是你养的,自然就该是你放出去的。谁不知道钮祜禄家的实力深厚,说不想扶持十阿哥上位,本宫都?不信,你猜皇上会?信你这番污蔑吗?”
康熙的确对钮祜禄家有些意见,听了?这话也不做声?。
宁妃便起身?立誓道:“钮祜禄满门一心侍奉皇上,从来没有参与党争、争夺储位之心。臣妾今日便可在此立誓,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惠妃敢吗?”
惠妃还真有些不敢。
但她还是一口咬定自己是被诬陷的,除了?这句,再说不出旁的。
一直闷不做声?的德妃忽然开了?口,语气淡淡:“兴许,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呢?皇后娘娘也莫要因着一时着急,怪罪错了?人。就像先前臣妾生五公主那日,其实并未授意宫人去请娘娘,还是画扇跟娘娘心近,自个儿?跑去了?,这才闹出一桩是非来。”
她挂着那抹虚假的笑?:“画扇到底是娘娘赐下的,臣妾也不好说她呢。”
这话说的,宛若永和宫这些年受了?天大的欺负。
赫舍里扬起下巴,笑?意盈盈地看向德妃,眼中?俱是不屑和轻慢:“德妃妹妹也别着急,当夜是你的大宫女玉烟请画扇来寻本宫,整个永和宫上下可都?看在眼里呢。这事儿?,咱们容后再谈。”
她又转头摆摆手道:“先扶宁妃坐下吧,哪儿?就用得着发这样的毒誓了?。”
等宁妃入座之后,赫舍里这才转向康熙。
“臣妾昨夜受了?惊之后,便叫季明德去寻放猫的人,也算运气好,不仅被他抓到了?那个太监,还带回了?在夏槐身?上染了?荆芥草的小?宫女。那宫女被抓时,怀中?那罐荆芥草粉末还在,皇上自可审问。”
惠妃瞧见进来的两人,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扣住了?座椅的扶手,这才没有失态。
接下来的事情?便很分?明了?。
小?宫女还算嘴硬,被仁喜如何对待,也只说是不小?心撞上的夏槐姑娘。那太监就是个软骨头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当场全都?抖落个干净。
内务府包衣世家的派系,康熙都?心中?有数,索尔和的人自然也被记着。见梁九功点头确认,帝王闭了?闭目,知晓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他睁开眼,失望透顶地看着惠妃。
随后张口吐露:“贱妇!”
惠妃吓得腿一软,慌忙跪在地上,不住叩首:“皇上,皇上您听臣妾说,臣妾只不过想要报复夏槐罢了?,从未想过戕害皇嗣,更不敢害皇后娘娘啊!”
“报复夏槐?”康熙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起身?上前死死掐住她的下颌,“你只报复夏槐,朕与皇后便要痛失爱子,哪日你若再起报复之心,朕是不是也要被你谋害去性命!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负隅顽抗、抵死不认,当真是愧对了?朕对你的期望。”
他狠狠将人推出去,惠妃便扑倒在地上,连着精心簪好的旗头都?散落下来。
“传朕旨意,惠妃妒心过盛、枉顾性命,对中?宫意图不轨,以至皇后失了?腹中?龙胎。今日褫夺封号,着降为常在,居延禧宫配殿,此后不许再与大阿哥相见!”
僖嫔为着赫舍里失去的孩子正有恨意,连忙起身?道:“皇上,臣妾听闻乌拉那拉常在只许八阿哥的生母住在耳房,那里头冬冷夏热的,奴才们住着也便罢了?,怎能叫诞育过子嗣的主子住呢。”
康熙早已忘了?八阿哥的生母是何人。
但今日有这一桩事在前头,他难免气愤道:“毒妇,既然如此,乌拉那拉氏便只居耳房,叫八阿哥的生母……”
梁九功连忙递话:“皇上,是觉禅氏。”
“八阿哥生母觉禅氏晋为常在,居延禧宫东配殿!另外,大阿哥、八阿哥都?一并送去乾东五所养着,只许觉禅氏前去探望。”
说完,就挥挥手叫梁九功去传旨。
乌拉那拉氏此刻瘫坐在地上,泪都?流干了?。
赫舍里却开口将人拦住:“皇上莫急,方才德妃既然对臣妾有不满,咱们今日就将事情?一并说开的好。免得又一次传出中?宫藏有私心的流言,臣妾也不好做。”
康熙冷冷瞧了?德妃一眼,回身?坐在赫舍里身?边。
“好,就依舒舒的话。”
“画扇是臣妾送去永和宫的不假,但只是看在德妃当日初升嫔位,无?人服侍,这才叫内务府送人过去。”赫舍里垂眸笑?笑?,“倒是臣妾做的多余了?。”
康熙握住赫舍里的手,不满道:“是她不识好歹,没这个福分?,舒舒莫要为此再劳心了?。”
赫舍里回握了?帝王,平和笑?道:“要说清楚的。那日的事实在怪不到画扇头上,永和宫奴才这几?年多有怨气,不是一次被本宫撞见,帮扶一二?了?。逢春,叫月红进来吧。”
德妃没想到,自己宫里的三等宫女,竟还与景仁宫有联系。
不过,这会?儿?也没人在意她的想法了?。
月红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道:“奴婢愿为画扇姐姐作证,当日是得了?玉烟姐姐的嘱咐,她才去请皇后娘娘的。”
德妃终于?忍不住:“吃里扒外的奴才。皇上,这般阴奉阳违的人,实在不可信啊!”
康熙蹙眉,看一眼德妃略显狰狞的面目,觉着实在厌恶,不愿去看。于?是垂眸看那宫女:“抬起头来,你为何愿意为景仁宫说话?”
月红抬了?头,面上还有没消散的旧伤,像是被打的。
“奴婢只是说实话。这几?年,主子与延禧宫惠妃娘娘不对付,惠妃明里暗里给永和宫奴才们许多苦头吃,主子也从来不闻不问。奴婢在宫里做些洒扫浆洗、取炭取冰的活计,就曾撞见惠妃的人,被留在御花园……掌掴了?许久,是皇后娘娘帮了?奴婢,还给奴婢一罐药用。”
“皇上,宫人们都?知道,景仁宫的奴才被主子善待,冬日里有新的棉服、手套和耳罩用。奴婢是真心敬仰皇后娘娘,绝无?半句虚言。”
这些话说的真诚,满含感激意味,康熙是完全相信的。
他摆手道:“朕知晓了?。你是个知恩图报识大体的,调来御前当差吧。”
扶额良久,康熙又开口:“乌雅氏,你上前来。”
竟是连封号都?不愿唤了?。
德妃心头一颤,奉命走到帝王跟前,如从前每一次在永和宫那般,低下头颅跪在地上。
康熙便伸手,重?重?给了?她一巴掌。
“你的嫔位,当初是皇后一手提拔上来的,今日既公然不念恩情?反咬一口,扭曲是非黑白,朕便替皇后收回这多年来的荣耀恩宠,连同封号也全都?拿走,要你重?新做回你的乌雅贵人,居永和宫西配殿,好好反省己身?!”
康熙处置完毕,回眸看向赫舍里,却见皇后并不瞧他,只挂着瘆人的笑?意盯着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一副恨不得吞吃入腹的样子。
他心中?叹息一声?。
只降位份,终究还是罚的有些轻了?。
可具体该罚到哪一步,才能叫舒舒满意,又不至于?摁的太死伤了?几?位阿哥的势,康熙有些拿不准主意。
康熙负手在宝座前走了?一个来回,仍无?主意。顾问行此时从外头进来,奉上一册秘奏。
顾太监一向行事有分?寸,康熙信他,便打开奏折当场阅览起来。
这是一册从钦天监刚送进宫中?的奏文,乃南怀仁的汉人徒弟送上来的。
奏折上呈禀的是近日天象之事——
“荧荧火光,离离乱惑。臣近日发觉荧惑星居守心星,实为灾异,于?皇上龙体亦有损伤。只是昨夜,荧惑星突然离心星而?去。昔年宋景公曾遇此象,福寿又添二?十一年,特此呈与皇上,恭贺万岁爷为福星挡灾之大喜。”
昨夜,竟是昨夜……
那岂不就是皇后腹中?的孩子替他挡了?灾煞。
康熙失去的孩子太多了?,多的他已经有些麻木了?,这回若不是因着是赫舍里失去了?孩子,只怕他根本不会?有半分?波澜。但此刻,当他得知是赫舍里的孩子帮他挡去了?荧惑灾异,心中?终于?有了?些复杂的难过。
若是保成如此……他根本不敢想。
帝王按下这万千情?绪浮起的波澜,对乌拉那拉氏的不满也加重?一筹,带上了?一丝愤怒和恨意。
他继续往下看去——
“另外,荧惑星现世,亦是后宫起火的预警。还请万岁爷以宫中?‘和气’为先,命内廷东方位的满人宫妃静心礼佛,素斋一年,方能化去煞气。”
奏文上所言,事事都?戳中?了?康熙的心。
宫中?昨夜发生的事太过突然,并未传出去半分?。那便只能是长生天给予的启示了?。
康熙心中?斟酌片刻,便下令道:“年前水灾至今尚未有所好转,如今看来,还是朕太纵着后宫了?。素心礼佛是一件赎罪的好事。朕就命永和宫乌雅氏、延禧宫乌拉那拉氏在两宫内设佛堂,每日抄经诵读,只食素斋,为山东、河北灾民祈福一年。”
乌雅氏颤着声?:“皇上,那……一年之后呢?”
“一年后若灾民仍不能过好安稳日子,那也只能说明你们心不诚,便继续念着吧。”
他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看着跪地的两位妃嫔。
“顾太监,将这两宫的绿头牌也都?撤下来。今岁,明岁,年年岁岁,朕都?不想再瞧见这般叫人恶心的毒妇!”

正月十八,乾清宫撤了丹陛上的两座万寿灯,天气也变得没那般冷了?。
胤礽上午去尚书房,午后照旧在养心殿习字,一应事了?,便带着小豆子跟在一位老太监身后,穿过东六宫北面的千婴门,进入内廷东路,终于到了?乾东五所。
老太监时时弓身顾着他的步调,谄媚道:“咱们这儿比东六宫还靠北,因而也唤作北五所,叫太子?爷受累了?,奴才这就给您引路进二所去。”
乾东五所从西至东五间院落,分别被称为头所、二所、三所、四所和五所。
头所早年?便被留给了?大阿哥住,这次搬回来,原本?是该由他带着八阿哥,一道住在这座南北三进的院子?里,可大阿哥发?了?几次火,照看八阿哥的嬷嬷们没辙,只好?将?此事报给了?梁九功。
今儿个养心殿发?了?话,八阿哥这才被准予搬去隔壁,与四阿哥、六阿哥一道居住。
老太监开了?宫门,笑道:“咱们二所一下子?住进来三位阿哥,便没那么冷清了?。只是不知太子?爷今日?是来看望哪位阿哥的?”
过了?个年?,胤礽身形陡然长?开许多?,一双与赫舍里相仿的凤眸审视着太监:“孤来探望弟弟,有何区分?”
老太监感?受到来自上位者的威势,登时心惊,跪地叩首连呼:“奴才不敢。”
胤礽有心给他长?个教训,免得日?后拜高踩低,欺负了?哪个不受宠的皇子?,便没做搭理,径直进院中去。
这座三进院落,前院和中院都是“一正两厢”的格局,后院则只有正殿,兼两座耳房。每一进院落都设了?几间配房,供照看阿哥的嬷嬷太监们专用。
胤礽原本?以?为四弟弟应当住在前院。
却不想胤禛将?八阿哥安顿在了?前头,自个儿带着六阿哥住中院,后院则用来堆放一些杂物。
八阿哥胤禩已经四岁了?,因被乌拉那拉氏养大,自小看人?眼色讨生活,对着胤礽这个二哥亦改不了?这种相处方式。
胤礽心中叹气,过问了?几句,便留他继续习字读书,独个去了?中院。
胤禩等人?走远了?,垂落眸子?问嬷嬷:“二哥是不是不喜欢我?”
嬷嬷面带得体的笑容:“八阿哥多?心了?,太子?爷自然是一视同仁,每位阿哥都要瞧过一遍的。等下回太子?过来,您该多?多?亲近才是。”
胤禩没说话,显然还有些旁的想法。嬷嬷便不再多?言了?。
三岁看大,这骨子?里的脾性怕是难改。
胤礽站在中院矮墙边,正好?能看到四弟在教六弟读书。
四阿哥去年?满六岁之?后,就出阁入尚书房读书了?。如今只是简单教六阿哥读一读《增广贤文》中的格言谚语,倒是完全够用。
胤礽到时,他们正学那句“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胤祚听他四哥解完释义,歪着脑袋反驳:“四哥,我觉着这话不对!”
胤禛肃着脸:“人?情淡漠,世态炎凉,到了?紫禁城内更是常态而已,你往后……习惯便好?。”
“可是,额娘与我们的感?情也是一张薄纸吗?”
“怕是比纸还薄。”
四阿哥嘲讽一笑,一点也没给乌雅氏留情面。
他们的额娘若真顾念着母子?情分,就不会先后数次对中宫恶意诋毁,叫他夹在中间难做;也不会乱服汤药,害死了?一个腹中的妹妹,又叫才出生的五妹妹被送去慈宁宫。
胤礽听到这里,不由蹙起了?眉。
这次为了?护着额娘,也为了?出一口气,是他私下去寻了?南怀仁,以?一张经纬仪的图纸利诱,叫南怀仁命人?呈递了?有关“荧惑星”的折子?。
荧惑守心的天象不假;
至于其他的,没一句是真。
不过,他虽厌恶乌雅氏和乌拉那拉氏,却不愿几个弟弟也因此生分,成了?敌手。听说汗阿玛将?人?都赶来乾东五所居住,便特意过来瞧瞧。
没想到,四弟弟的性情,还是受了?很大影响。
胤礽叹一口气,扬起笑脸进去,自然而然接话道:“人?情冷暖,也并非皆如纸薄,自有真意在。四弟弟即便不顾及二哥的心意,难道也不在乎六弟弟这份赤子?之?心了?吗?”
胤禛陡然抬头,瞧见二哥竟然第一时间来看望他们,先是掩饰不住的惊喜,继而赶忙解释:“不是,我是说……额娘……二哥千万别误会!”
看着胤禛通红的耳垂,胤礽忍不住笑了?。
四弟弟,倒也还没有那般左性。
能带的回来!
兄弟三人?一同坐在窗前,读了?一会儿书,又一同用了?晚膳,胤礽才道:“阿哥膳房的吃食到底简单些,想来旁的一应供给亦是如此。往后有什么缺的漏的,亦或是想要的,都跟二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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