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世皆知,那个传说中貌冠五洲、力速双A的且去岛大师兄即将登陆。
他的目标是——武林盟主!
有关此事,观天楼持续为您追踪报道,现在播报以下群众热议焦点:
太平山神医常氏:“他有病。”
凤仪山庄老庄主:“他有病。”
刺客组织一把手:“他有病。”
当今圣上:“据说有病,朕很期待!”
且去岛门生都认为,凤曲是一个名不副实的大师兄,胆小、软弱、心慈手软……除了脸别无所长。
直到他一剑劈裂了岛主藏匿多年的存钱罐。
岛主震怒,同门急忙救场:“大师兄只是生病了!”
有病的大师兄变得冷漠疏离、固执护短,同时又剑法卓绝、傲视众生,该死地令人着迷。
因此在必须推出一个人选前去武林争霸之时,
有病的大师兄当之无愧。
凤曲:“?”
清白两个字,凤曲都说倦了。
他觉得自己没病。
但是照镜子时能看到镜中人动了,且高贵无比地用鼻孔看他:“昨天我把师父的存钱罐砸了,你看着办吧。”
那个人自称“阿珉”,是藏在身体里的另一个他。
阿珉此人高冷易怒,多次触犯门规,凤曲因此背上无数罪状,做了无数劳工……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他也拔剑,效仿阿珉无理取闹。
岛主欣慰道:“不用劳改了,送去武林争霸。”
阿珉说,换个心态,争霸就是旅游,对手就是帮手。
凤曲深以为然,索性恃病行凶。
帮手一:“其实,我是重生的。”
帮手二:“是的,我是有一个系统。”
帮手三:“我是耽美文在逃魅魔。”
凤曲:“???”
凤曲:“我们到底谁有病?”
——————————————
【食用说明】
1.主人格凤曲,副人格阿珉,主凤曲视角;
2.成长流主角,故事主线纯武侠;
3.群像,全员无cp,人均事业脑;
4.自割腿肉产物。
迈过一年严冬,且去岛上雪色未融。
岛主休憩的连海楼外、露天连廊上,跪着不见边际的一片白色。
且去岛门生同着雪白校服,一大片跪守在连海楼外。
为首的首徒玉冠高束,与众弟子相比,他的身形更加清瘦,虽然同样俯首,看不见容貌,却无端地惹眼非常。
日头西斜,连海楼中终于传来些许响动。
紧闭了整整三天的大门被人从内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跃进众人眼里。
“且去岛首徒何在?”
少女清亮的音色将所有人都震醒,门生们不约而同望向首徒凤曲。
凤曲则微微直起腰背,向她一礼:“青娥姑娘。”
这是太平山神医捧在心尖尖上的爱徒,据说神医此回亲自出山,就有一多半是看在穆青娥的面子上,想带她外出看看风景。
穆青娥的目光从他脸上一掠而过:“进来吧。”
“……”凤曲的身形僵在原地,迟疑,“只是我?”
穆青娥蹙起柳眉:“那不然呢?你师父有话要和你说。”
凤曲:“……”
凤曲依然没动。
穆青娥的神情已经肉眼可见地不耐烦了,但凤曲只是沉默地跪在原地,不发一言。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们害你不成?”
穆青娥抱起胳膊,本就不容小看的脾气更加大了:“家师不远千里赶过来为老友看诊,你们只会在门口罚跪也就罢了,现在还要怀疑我们居心?你这所谓的且去岛首徒,心眼就只有这么丁点大吗?”
凤曲悚然一惊,急忙辩解:“绝无此意。”
但没等他说完,身后的二师弟江容已经一拳锤在白石陛上,原本的跪姿成了半跪,气呼呼瞪向穆青娥:“不许你欺负我们大师兄嘴笨!”
穆青娥:“只是嘴笨?我看他整个人都笨得很。”
二师弟怒道:“大师兄才不笨!大师兄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你敢侮辱大师兄,你就是侮辱我们整个且去岛!”
在他身后的众弟子齐刷刷抬头拔剑。
凤曲:“………”
他的脑子嗡嗡作响,忍无可忍在心中吐槽:
“我好大的本事,吵成这样都不敢碰我一下。”
另一道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手来手断,脚来脚断。」
凤曲:“可我脚麻怎么办?”
「麻着,」对方道,「不然断了。」
凤曲不再理他了。
除夕本该是一年最好的节庆,就连江容这样的爆竹脾气到了这天也不会和凤曲摆脸色。
但年夜饭时举门共饮,师父一直没出连海楼,江容便央着凤曲去催。
身为首徒,凤曲当仁不让,推开门,客客气气叫了几声师父。
随后便听轰然一声,他们那自称第一剑侠的岛主师父仰倒在地,手指还颤悠悠指着大开的窗户。
窗户边上一枚残缺的鞋印,足见这不速之客去得匆匆。
凤曲骇得面如金纸,当场晕倒,还是江容闻声赶来,连忙发信给素与师父交好的常神医。
几日后,常神医带来了这位不讨喜的青娥姑娘,一头扎进连海楼,且去岛的众人便在二师弟的组织下跪倒一片,为师父祈福。
“师兄,辛苦你独自与敌人缠斗。”江容眼泪汪汪地,“师父此番遭遇,一定是海内那帮混球还在盯着咱们。”
凤曲刚从床上转醒就被押来一起罚跪,气若游丝:“一百年了,还盯啊?”
“他们未必只盯师父。师兄你的威名早已传入海内,那些蠢货都暗自嫉妒。连师父这样的强者也中了暗算,今后师兄更要多多小心——”
江容说着说着,声泪俱下:“且去岛已经没了师父,不能再失去师兄了!”
凤曲:“……师父还没走呢。”
感觉是倾五岳听了能被气醒的程度。
但且去岛倾五岳的倒下,无疑给这片蠢蠢欲动的江湖添了一把火。
早年的武林中四派鼎立,尤其是且去岛的前身照剑阁,在那时的武林可谓无冕之王,最鼎盛时,照剑阁阁主甚至敢与天子争锋。
可后来,四派因故凋敝,封山的、迁地的、转行的、灭门的,该散的都散得彻底;
百年间,世态更迭、万象更新,其余三派都已重整旗鼓,唯独退居海外十三叠的照剑阁——且去岛,在岛主倾五岳的率领下不越海内半步。
倾五岳是天下有名的剑客,群英榜上稳居前三。
他活着,且去岛就是无敢冒犯的禁地。
他倒下,且去岛便急需第二个能在武功上折服众生的天才。
穆青娥站在连海楼前,嗓音清越如黄鹂:“不是说你们有个英雄,与那贼人有过交手、还不相伯仲么?是谁?”
师弟师妹们便又齐刷刷盯向凤曲。
凤曲沉默含笑,合上双眼。
他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狡辩:
比如,他那天是被吓晕的。
穆青娥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就凭你?吹的吧。”
来不及敲敲发麻的双腿,凤曲首先用鞘挡住了江容袭向穆青娥的剑:“胡闹。”
人家明明猜对了。
江容火气未退,但见敬爱的师兄出声,只能隐忍跪好。
凤曲再看向穆青娥,毕恭毕敬对她一礼:“方才是在下失礼,还望姑娘海涵。”
“无妨。一帮海上漂着的贼,本姑娘岂敢与你们讲礼貌?”穆青娥娇哼一声,转身向楼里走去,“跟上吧,尊贵的首徒。”
凤曲拔腿跟上,临进门时,余光瞟见二师弟仍有不甘的神情。
他叹笑一瞬,在门缝间对师弟挥了挥手指。
江容这才低下脑袋,乖乖跪在原地等着了。
两人一齐走上二楼,些许破碎的喘息声传入耳廓,凤曲立刻辨出这是师父的嗓音。
但没等他拔剑,穆青娥先他一步撩开门帘:“师父,人带到了!”
凤曲应声低首,警惕地攥着剑柄,目光缓慢地看向床榻的位置。
一片白花花的肉。
凤曲闭眼。
直到倾五岳再次舒服地哼出一声:“干嘛闭着眼睛啦?学学你常师傅的手法,为师这周身都舒坦了……”
“……哈哈,”凤曲心中骂了一百遍为老不尊,脸上还得挂着风度翩翩的微笑,“弟子明白。”
常神医停下动作,凤曲也看清了自家师父背上密密麻麻的银针,而神医的额头大汗淋漓,神色实在不算轻松。
意识到事态严峻,凤曲整理情绪,先向神医一礼:“常师傅,我师父这次是怎么回事?”
穆青娥正帮神医擦着汗,常神医冷哼一声,一拍倾五岳的大腿:“他这老不死的,当然是被人设计了!”
倾五岳哎哟直叫:“敌人狡诈、敌人狡诈。”
“那师父现在的情况如何?”
“不如何。老夫也只能施针帮他拖延些许时日,毕竟这东西不是伤病,也不是什么毒,”常神医呷了一口茶水,叹息说,“是扶桑传来的蛊。”
凤曲神情一肃,顿觉悚然。
虽然且去岛与扶桑都在海上,但双方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从来没有过正面交锋。
而且扶桑和海内关系密切,虽说早年有些龃龉,可现在通婚和亲,来往融洽,早就多年不闻战事,更没道理招惹他们且去岛才对。
“说这些无用的也没意义。”常神医放下茶杯,呸出茶叶,“你师父这蛊要想根治,只有扶桑人才有法子。老夫瞧着,这蛊很是少见,以人血肉精气为食,短短几日,你师父的身体已经老了不少,就算有老夫贴身照顾,至多也就再撑三年。”
凤曲看向依旧嬉皮笑脸的倾五岳:“那怎么办?”
若是没了倾五岳,他该如何还未可知,但且去岛早被海内的江湖人觊觎多年,必定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新帝即位,命令观天楼办了个什么武林大比。最终决出的武林盟主,可得新帝一诺。”
穆青娥脆生生的嗓音响起:“扶桑的蛊都是来自扶桑神族,而扶桑神族向来不敢忤逆皇室。只要新帝愿意帮忙,倾岛主身上的蛊,自然也是药到病除。”
凤曲望过去:“武林盟主?”
穆青娥道:“你就当是武林第一。”
“武林第一?”凤曲忙不迭摇头,“师父的剑法虽然独步天下,但鲜少和海内来往,万一被人算计……”
穆青娥反问:“关倾岛主什么事?”
倾五岳也笑眯眯插嘴:“这不是凤曲你的使命吗?”
凤曲:“……”
凤曲:“?”
倾五岳道:“就算拿不到武林盟主,也不过是为师早早去了,且去岛早早沉了,凤曲你还可以在海内安居乐业,有手有脚,总不会被饿死嘛。至于且去岛殉岛的三百冤魂,每逢忌日,你记得给大家每人磕个响头就好啦。安心,不会磕死你的。”
凤曲:“………”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恐吓啊!
问:当师父逼一个剑法从未入门的剑客参加武林争霸该怎么办?
答:拔剑。向他证明人家真的很废。
凤曲依照剑客的操守拔出了剑。
剑面如镜,映出他引以为傲的漂亮眉眼。
凤曲没有动作,镜中人却无声地耸了耸眉。
先前在他心底顶嘴的那道声音再度响起:「退。」
原本满脸抗拒的凤曲收剑回鞘,神色回归平日的云淡风轻。
他的目光扫过在座众人,冷清得像天外飘浮的云雪:“明早我便启程。”
倾五岳笑呵呵坐卧榻上:“且去岛,可就交给你们啦。”
他顿了顿,接着说:“……把你娘留下的剑一并带去,但不能轻易示众。凤曲啊,你心里其实都清楚吧?”
眼前人微微颔首:“徒儿明白。”
“去吧、去吧。”倾五岳合上双目,似笑似叹,“我们等你回家。”
对凤曲来说,这不是第一次将身体交付给“他”了。
这种感觉近似于蛊惑,每当他想要逃避,“他”就会相当可靠地接手他的身体。
然后做出让凤曲恨不得自裁的决定。
数年前,凤曲还是空有首徒名头,被全岛上下藏着不敢见人的废物。
直到某日,他如平时一样咬着被江容精湛剑法削得完美的苹果,在江容的唠叨声中擦着师父的铜镜。
江容劝学半天也没有成果,气得牙痒,又摔了几个削好的苹果在桌上。
他对凤曲爱恨交织,拿大师兄毫无办法。委屈之下,江容例行去了校场抓倒霉小孩练剑迁怒。
剩下凤曲啃完一个,又拿一个,正是不亦乐乎,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没有和他同样拿起苹果。
那张艳冠五洲,堪称废物原罪的脸就在镜子里,眉眼冷峻,直勾勾瞪他。
“……”
凤曲递了一个苹果过去:“对不起,你那边没有苹果吗?”
对方音色喑哑,沉默地看他很久:「我没有二师弟。」
凤曲回忆起自从江容拜师就没停过的聒噪:“还有这种好事?”
镜中人:「……」
镜中人:「没抽死你算他仁慈。」
凤曲原以为他是寄生在铜镜上的妖精,或者是自己的臆想,插科打诨之后就没放在心上。
而后他去井边浣衣、被江容的剑面照脸、吃饭时捧着他专属的寡淡如水的热汤。
——那张和他毫无二致的脸都会跃入眼帘。
「我的名字?」镜中人神情不动,「且去岛首徒,倾五岳亲传弟子,倾凤曲。」
凤曲跌坐在地。
窗外雷鸣电闪,夜风吹灭了房中的灯火,只留满室寂静,他和另一个凤曲沉默以对。
“好巧,你也怕黑?”
「死前会怕。」
电光骤闪,凤曲的漂亮脸蛋惨白如纸。
「既然你也无心习剑,不如把这具身体留下,自行离开罢。」
凤曲:“……”
凤曲抱紧自己,带着怒音哭骂:“你果然是馋我的身子!”
可惜他的意志力显然不够和另一个自己为敌,对方只是通知一声,随后就毫不犹豫占据了他的身体。
当时他们都没想到,另一个凤曲真的可以栖居在他的身体里,甚至可以借用他的身体——但有时限,一天之中,凤曲脆弱的小身板顶多够他祸害两个时辰。
对方意犹未尽地陷入沉睡,而以为自己已经被取代的凤曲才从绝望中苏醒。
看到的是被揍趴的二师弟、被砸碎的师父的存钱罐,以及正指着自己痛骂的师父。
天国也有师父和师弟。
凤曲眼泪汪汪,扑进尊师怀中:“师父,你是几时死的?”
倾五岳:“……???”
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揍趴了江容,甚至和师父都过了几手才落败,凤曲一跃成为同门眼中名副其实、才貌双绝的且去岛首徒。
并被师父撵去了最偏僻的柴房入住。
凤曲连夜带着铜镜滚了,哀哀戚戚等到半夜,罪魁祸首终于在他身体里转醒:「看来,我真的是个死人了。」
“托你的福,我也差点被师父削死。”
「不用谢,我应该的。」
“……”
「今后就好好相处吧,凤曲。」惹祸包心安理得地做出了决定。
凤曲:“……”
凤曲:“死去吧你。”
言而总之,凤曲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来路不明的舍友。
和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的他不同,阿珉虽也自称“凤曲”,可性格冷漠疏离,剑法更是远超凤曲想象的精湛。
也因为阿珉的出现,长期位居首徒却技不如人,正是心虚不已的凤曲终于找回了一点自信。
他的剑法很烂。
但他的身体里住着阿珉。
只要有阿珉在,他就是众望所归的首徒。
凤曲小心翼翼地揣着这个秘密,抱着铜镜,与之约法三章:
“第一,我有生命危险时你不能坐视不理。我的身体就是你的身体。”
「叫哥。」
“第二,我不吃芹菜,不准用我身体吃芹菜。”
「叫哥。」
“第三,不准趁我不在欺负我的师弟师妹,尤其是二师弟,你上次把他揍得躺了半个月都不见好!”
「叫哥。」
铜镜里的阿珉神色疲倦,他的精力比凤曲要缺,因此很容易陷入沉睡。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坚定地重申:「叫哥。」
凤曲也坚定地把铜镜按倒:“滚蛋。”
自此,其乐融融的同居生活开始了。
——个屁啊!!!
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答应这么危险的事啊!!!
眼见着江容忙前忙后帮他收拾行李的背影,凤曲整个人瘫倒在床,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还是江容一如往常地聒噪:“师兄,你准备从哪里登陆啊?我听说这次武林大比可隆重了,好多高人都要出山,当然,他们肯定都不是你的对手,师兄才是最厉害的……”
“嗯?”凤曲迷迷糊糊问,“登陆有什么区别?要出山的又是哪些人?”
江容一脸见鬼:“你都没有打听?”
凤曲盘腿坐好:“洗耳恭听。”
“……师兄。”江容无奈地叠好衣物,没有急着给他介绍海内地理,而是低头唠叨,“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身体。这些衣裳我帮你分了冬夏两季和春秋季的,但你才十七岁,还会长高,衣食住行千万别省,该置办的都别小气。”
凤曲看了看他叠好的衣服:“这是我的吗?好几件我都没见过。”
“到了海内,就要少穿且去岛的校服,省得惹人注目。有些常服是我娘留给我今后穿的,也都是新的。若是不合身,或者师兄嫌弃的话,直接丢了就好。”
凤曲赶紧摇头:“这么漂亮,我会爱惜的。”
江容幼年丧父,八岁来到且去岛。而他母亲撑着病躯为江容制了此后十年的衣装,很快也撒手人寰。
这些旧事距今已有六七年,凤曲一手把江容带大,自然知道这些衣服对江容意义非凡。
江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有话要说,但刚刚抬眼和他对视,又猛地低下了头。
凤曲不明所以,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很快就会输了比赛回家的。”
“……不准输!”江容破涕为笑,一拳捶在他的肩膀上,“笨蛋师兄,我们难得可以靠你一次,你不争气可不行!”
凤曲疼得龇牙咧嘴,但见师弟总算笑了,心情也随之舒畅:“我尽力吧。”
虽然他本意真的万分不愿卷进那样风波诡谲的江湖。
但为了师父的蛊、为了且去岛的前途,为了相信着他的所有人——
凤曲在心里小声叫:“阿珉?你醒了吗?”
「什么事?」
“你的剑法,在海内能排第几?”
「……」
阿珉慢悠悠道:「在我那个时代,我是剑客中的第一。」
且去岛首徒,倾凤曲,是个废物。
但他的舍友是个天才。
凤曲挺起胸脯,气沉丹田,一声“爷是天才”的欢呼含而未出,化作脉脉情深的视线,逡巡在铜镜里那张冷漠的俊脸上。
凤曲:“我快爱上自己了。”
阿珉:「早该如此。」
哼哼,自恋的家伙。
当然,他说的是阿珉,和自己无关。
翌日清晨,凤曲怀抱铜镜,身后拥着两百余名踏歌送行的同门。
这一路,直送到了泊船岸边。
据说倾五岳也想亲自来送,但被常神医一巴掌摁倒在床,背上的银针又多了一片。
不来也好,省得丢人。
江容昨晚哭肿了眼,今早一直低着脑袋。
和他一样眼圈通红的师弟师妹也不在少数,一个个看着凤曲,又是一副快哭了的模样。
虽说凤曲早几年实在没有身为大师兄的气派,但终归是朝夕相处的家人。
对一众师弟师妹而言,凤曲一直都是不可或缺的至亲长兄。
“快别哭了。”凤曲擦着众人眼泪,最后拉过江容,将他脸上的软肉一顿揉搓,“我不在家,你们好好照顾师父。”
江容说:“本来就是我们照顾。”
凤曲:“我都快走了你还顶嘴。”
他搜肠刮肚还想说点什么,但话音未出,后背突然一凉。
一时只听见阿珉急速的一个「退」字,凤曲眼前刹黑,顿时失去了意识。
江容腰上的佩剑被他拔了出来,众人眼见着方才还带笑意的凤曲顷刻冷下脸色,剑锋掠起岸边水浪。
数尺高的波涛在他的剑下游如蛟龙,疾如快风,竖起一层薄而坚固的屏障。
阿珉拂袖拦下正欲上前的江容,纵身横劈,水花四溅,伴随着几声当啷落地。
浪涛退去,寒光冽冽的暗器躺在脚边,凤曲收剑,看向本该空置的船只。
船舱中钻出一人,娇小玲珑的身影分外眼熟。
“很好,我认可你了,且去岛首徒。”穆青娥抱着胳膊,下颌微抬,“上船,我们从瑶城登陆。”
阿珉没有做声,而是警惕地看她:“何意?”
穆青娥道:“还能何意?当然是本姑娘要和你一起去海内。不然就凭你这点常识,你知道瑶城在哪吗?”
“陆地之南。”
穆青娥柳眉微耸:“嗯,对。我们先去那里,顺便把我的暗器捡过来。”
阿珉仍未动作。
江容率先拔剑,听见暗器出自穆青娥之手,顿时怒不可遏:“你凭什么对师兄动武?谁答应和你同行了?况且瑶城乃是凤仪山庄所在,他们和且去岛从来不算和睦……”
阿珉抬抬手,制止了江容的喧闹。
江容被他打断,只能压低声音,凑近了劝他:“师兄,你别理那女的。昨晚我们就分析了,最好还是从宣州登陆。”
阿珉淡道:“嗯。”
他的状态和平时有些差别,但众人清楚,凤曲每当拔剑就会变得不近人情,所以也不多说,都相信大师兄能做出明智的决策。
而阿珉摸出怀中铜镜,翻开来看上一眼。
镜中人紧锁眉头,在他脑子里不知疲惫地叫嚷:「好险好险好险好险!这大小姐也太危险了吧!我绝对不要跟她一起!」
阿珉:“……”
阿珉将铜镜收回怀中,看向穆青娥:“就依你所言。”
凤曲:「你有病!!!」
阿珉撩衣捡起地上的暗器,头也不回地走近了穆青娥所在的那只船。
登船的须臾之间,他略略抬眼,目光扫过穆青娥含笑的面庞。
“从哪里登陆都无所谓,”阿珉冷声说,“我随时可以杀了你。”
穆青娥的脸色明显白了一瞬,旋即强撑笑容,气势不俗:“好啊。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凤曲醒来时,身处一片汪洋。
天穹如洗,沧海无际,他怀里抱着剑,面前坐着人,凤曲瑟瑟地一缩脖子,避开了穆青娥的打量。
阿珉说睡就睡,连他为什么要和穆青娥同行也未告知。
凤曲拍了拍自己空空如也的脑袋,无法理解阿珉的抉择,只能记起师弟师妹们哭丧似的嚎叫。
好动情,也好晦气。
“盟主大比二十年一度,追根溯源,是前朝的规矩。今朝照剑阁阁主归隐以后,就无人再敢自称‘盟主’。”穆青娥一边说着,一边将先前的暗器都收拾回去,“不过,这次盟主大比是今上的意思,规则和前朝毫无瓜葛,是由观天楼组织,有志者皆可参与的一次——”
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考虑该怎样做出定义。
凤曲问:“游戏?”
沉吟半晌,穆青娥微微点头:“对他们而言,确然就是一场游戏。”
且去岛与世隔绝,凤曲自然对海内的地理人文都一窍不通。
虽然他对穆青娥尚存戒心,但两人现在同在一条船上,听穆青娥给他讲讲海内的常识,也有益于他接下来的求生之路。
而且还有阿珉在呢,就如阿珉所说,以他的能力,随时可以杀了穆青娥。
“不算东海十三叠,大虞共有七座州府。除了朝都,其余六州各列三方,观天楼的七位考官便分布在这七座州府,除朝都外,考生可以从其他任一州府报名参赛,集齐六位考官的信物之后方可前往朝都,进行最后的决赛。”
穆青娥的手指划过地图,停在其中一座城的区域:“这里就是瑶城。”
从地图上看,其实看不出什么方位以外的区别,凤曲努力看了一会儿:“它们有差别吗?”
“不同州府自然有着不同的风土人情,不同考官也有不同的命题倾向。”
穆青娥清了清嗓,就着茶水,用手指在瑶城二字上画了一个圈:“而瑶城的考官,就是观天楼目前上任时间最短的‘天权’。”
文盲凤曲嗷了一声:“天泉酒是很好喝。”
穆青娥:“……”
“观天楼一共七位掌事,他们轮流管理观天楼。而他们的代称,就是以北斗七星命名——”穆青娥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他,“你不会不知道北斗七星吧?”
凤曲下意识想回以微笑,低头却看见茶水表面映出一张眉头紧锁的脸。
是阿珉睡醒了。
「问她“天权”有什么特别。」
凤曲照做:“那个,‘天权’这位考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穆青娥柳眉微拧,不悦道:“我总不会害你。对了,盟主大比是以团体名义参加,你我只有两个人,到了瑶城还得另找几个队友,你仔细点看人,如果遇到合适的,就尽早叫进来,别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青娥姑娘真是无所不知。”不劳阿珉开口,凤曲已经对穆青娥肃然起敬,“那我们需要找什么样的队友?”
穆青娥略一沉吟,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片刻。
缺了口的茶杯、字迹模糊的地图、线头乱飞的衣衫……
二人对上眼神,异口同声:“有钱的。”
阿珉:「……」
他突然觉得自己未必能保住这两个笨蛋。
虽然依旧不能理解穆青娥的动机,但这不妨碍凤曲将她归为“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