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太子有额娘后by鸦瞳
鸦瞳  发于:2024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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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管东管西的汗阿玛,日后竟不要他了。
缺失前世大部分记忆,却有一脑门奇怪知识的小胤礽吸了吸鼻子。
哼,有额娘疼的孩子是块宝。
只要额娘在,阿玛算什么!
他一骨碌翻身爬起来,踩着康熙的肚子,挤进赫舍里怀中,悄声道:
“额凉别怕,保成这次一定保护你。”
看着儿子受过一世苦的赫舍里皇后湿润了眼眶,无声摸了摸他的小脑壳。
纵前路多舛,十年之期太短;
额娘也定会护你周全。
内容标签:清穿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宫斗 治愈
主角:胤礽/康熙,李佳氏/赫舍里氏
一句话简介:太子有妈,嘎嘎乱杀。
立意:爱会跨越山海时空来相见

春潮带雨一夜未歇,晨起再瞧时,坤宁门墙角的两树青杏竟悄悄转了黄。
夏槐带着几个小太监冒雨从甬道回来,碧色宫装下摆已经洇湿一团。她摆摆手,打发人回围房喝两碗热茶汤暖身,便独个儿登上月台,停在廊檐下阖了伞,抹去襟前的水雾,这才挑帘子进殿去。
东暖阁内燃着熏炉,里头放着些丁香皮、安息、甘松之类的宁神养心物。赫舍里皇后穿一身秋香色常服,头罩点翠嵌珠钿子,正倚着南窗下的小炕桌闲翻一册诗集。
听到动静,眸子都没掀起半分,问:“可都办妥帖了?”
夏槐屈膝行个蹲安礼:“回娘娘,给马佳小福晋和乾清宫新妃的一应赏赐都送去了。”
赫舍里氏点头:“马佳小福晋才诊出有孕,嘱咐内务府和太医院小心伺候着。”
夏槐应一声,犹豫片刻再度开口:“奴婢回来前,可巧在新妃那儿遇着万岁爷下朝回来,万岁施恩,又给赏了不少服缎钗环、玉器摆件。奴婢瞧着旁的倒也罢了,只那条金约(额箍)上头缀了珍珠二百有四,三行三就,间以珊瑚,不像是妃位该有的仪制。”
大宫女逢春听得一怔——
金约这东西,贯用宽一指的绸缎錾上金花钉、绿松石,再垂饰东珠珍珠,与朝服冠一道佩戴,只有内外命妇才许用。
一个妃位的金约,至多一百七十余颗珍珠。
二百四十颗,得是贵妃以上。①
逢春忙追问:“你可认仔细了?”
“万岁爷亲口所言,说是御用监(广储司)帽房上下停了手头的活儿,精制十余日才成的。”
夏槐回禀完,便往盘金线毡毯跪下去。
窗外雨势渐长,她向炕桌前磕了个头:“主子,奴婢知道不该说这些僭越的。只是钮祜禄氏本就未经选秀破例入宫,还一越晋成了妃位,如今更是逾制……奴婢实在担忧啊。”
要知道,自打万岁爷立主子为后,后宫便一直没出过正式册封的高位嫔妃,只遵循先帝旧俗,将低位位分粗略地划分为福晋、小福晋、格格三等庶妃。②
连出身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入宫,也只得了个福晋。还是等到康熙九年人没了,才给追封为慧妃。
这钮祜禄氏一来就如此打眼,她们怎敢不警惕些。
赫舍里皇后听着这些宫闱间的计较,面色很是淡然。
逢春与夏槐自小跟着她,一晃眼入宫也有十年了。逢春进退有度,是跟前最得力可靠之人;夏槐机敏,性子却到底燥了些。
她索性撂下书道:“不过一条金约,给就给了,哪儿就值当你这般。过些日子佟佳氏也要送女儿进宫,少不得又给个妃位,难不成还茶饭不思吗?你们都是本宫近前的人,别在外头听风就是雨,反倒露了怯。”
敲打之后,她又是一番宽慰。
“如今前朝正值多事之秋(三藩之乱),各宫主位空悬多年,万岁爷掂量着八旗势力,已经有意要大封后宫。除过佟佳氏和钮祜禄氏,入宫多年的福晋、格格们也是要晋一晋位分的。”
如此,才能显出帝王洪恩,安定满蒙汉的朝臣之心呐。
略说几句话,又到了赫舍里氏服药的时辰。
夏槐被打发回去换衣裳,逢春就在暖阁伺候着。赫舍里从她手里接过汤药碗,便蹙眉一饮而尽。
逢春连忙递上蜜饯盏:“娘娘能容是好,可莫要只苦了自个儿。”
赫舍里拣一颗含在口中,压下那股挠心的苦味,才笑了笑道:“就知道骗不过你,夏槐倒是个好哄的。”
是啊,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戒备钮祜禄氏呢。
上一世,诞下胤礽那日,赫舍里氏便殁了。
她因放不下孩子,成了紫禁城的一缕游魂,看着钮祜禄氏做过继后,大佟佳氏也做了继后,可她的胤礽却从未得过一日皇额娘的庇护。
后来,妃嫔们为着自家儿子,在皇上跟前使手腕、上眼药、离间父子情分时;
可怜她的孩子,却没有额娘帮着说句话。
今世,幸得阿布卡赫赫③怜悯,不忍孩子再作没娘的小草,这才予她十年寿数,陪伴左右。
她必得好好活着。
“本宫知道,宫里传言遏必隆送女儿进宫,有取代元后,为继后之心。”她拍了拍逢春的手,眼里带着团春风野火,“只可惜,本宫这副身子虽看着弱,倒也经得住风霜,还能为保成撑起一片天来。”
逢春听不得这话,忍着泪宽慰:“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哪个不要命的奴才乱嚼舌根子,奴婢定要派人打杀了去。娘娘洪福,万要保重身子,陪着咱们二阿哥好好长大,看他娶妻生子啊。”
提及胤礽,赫舍里的神色便柔和下来:“你说的极是。”
便是不能看他娶妻生子,也要保他平安喜乐,顺遂一世才好。
直棂吊搭窗外,雨水顺着黄琉璃瓦瓦垄串成一道道雨帘落地,这些水流转瞬从主殿台基的石阶前淌下去,沿着甬道两侧的牙子,流向庭院东南角的钱眼。
钱眼之下早有暗沟,自会将雨水汇入紫禁城的内金水河中。
胤礽一觉睡起来,懵懵然打了个哈欠,就翘着两根呆毛,撅着屁股趴在窗边炕上看雨。
“西墙外的杏子都黄了呀。”
“后花园的槐花也能吃了吧?”
“额凉身子不好,再叫小豆子摘些茵陈,好泡茶喝……”
几个嬷嬷听着胤礽煞有介事地张罗着吃食,都眼里透着笑,早已见怪不怪。
他们阿哥爷,那是生来早慧,又能通种田之事的。不过使唤几回太监,就在宫里头鼓捣出好几样新鲜物。今春,御花园移栽的西洋槐树冒了花骨朵儿,皇上瞧了高兴,还特意赏了阿哥两挂西洋珐琅珠呢。
窗外雨势渐弱。
胤礽琢磨好今日份膳食,便惬意地伸个懒腰,躺下去给圆嘟嘟的身子翻个面,险些滚落炕去。
两个近身侍候的嬷嬷赶忙上前将人接住,一番请示后,给阿哥蹬上石青色缎筒的云纹靴,再罩一件红色外褂,这才扶着落了地。
胤礽板着小脸站好,就有条不紊地吩咐太监们:先去采摘方才念叨的吃食,再跑一趟御茶膳房,就说给坤宁宫备膳,哦,顺带送一份去乾清宫给阿玛。
没大会儿工夫,几样鲜食混着半篓春笋就送到了膳房。
膳房的杜庖长早已恭候着,接下竹篓,就带着三旗厨役们开始忙活。
杏儿初熟,是酸甜口,熬制成一大罐杏子酱,再跟鸡肉、时蔬一道炖了,最能开胃;
谷雨后的槐花清甜,只需洗干净,裹上薄薄一层面粉,搁进蒸屉里片刻出锅;
至于茵陈蒿,宫里头着实少见,杜庖长也只知民间称其为养肝草。他不敢擅断,便老实煮了壶茵陈茶。
除此之外,又给添了金汤青花椒鲈鱼的锅子,几小碟凉拌春笋、木耳黄瓜,并一屉饽饽,这才往坤宁宫送去。
东暖阁内。
赫舍里氏瞧着满桌的新花样,不由逗笑了:“这小馋嘴,主意倒大,还敢打着本宫的旗号差使膳房。既然人醒了,且去将阿哥请过来吧。”
逢春应声才要出去,胤礽闻着香味已经来了。
小家伙如今将满三岁,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他也不要人扶或抱着,自个儿迈着乱七八糟的步子,从西夹道一路跑来,身边嬷嬷太监们抻臂环了一圈,只怕摔着这宝贝疙瘩。
胤礽可不管,撒开丫子莽进了殿内。
“额凉,额凉!”
赫舍里被扑个满怀,笑弯了眼,语调都快活三分:“哎,额娘的保成睡醒了,又馋好吃的了?”
小阿哥头次做人,面皮还不够厚,耳朵通红地一本正经解释道:“才不是呢。保成是给额凉吃。额凉每日都喝两碗苦药,保成偷偷尝过,那么那么苦,苦得额凉都不爱吃饭了。”
“保成要给额凉好多甜。”
这番童言稚语出口,赫舍里的心都要化了。
于是,方才胃口还差的皇后娘娘忽而来了食欲,炭炉打底,小火咕嘟咕嘟热着锅子,母子俩时不时聊上几句,竟也叫赫舍里用下半条鱼,一小碗槐花饭,连着各样菜式也都动了不少。
阴雨天里,吃得胃里头暖融融的。
早膳用罢,赫舍里氏便陪着短胳膊短腿的小面团子玩了一会儿,身上越发暖和,手脚也没先前那般冰凉了。胤礽更是发了汗,有心将外褂脱掉,却被他额娘拦住。
“四月的天,外头一下雨,这坤宁宫殿内最是阴冷。听额娘的话,莫要着凉了。”
小团子眨眨眼,这才仰起头四下张望起来。
坤宁宫正殿原本面阔九间,顺治爷大修之后,将东西两侧的尽间做了室外夹道,又给西四间辟出来用作萨满祭神,日祭、月祭时,都要在那儿支起三口大锅煮肉跳神。
如此一来,中宫起居就只余下两间的东暖阁。
这也就罢了。
偏偏坤宁宫作为内廷三大殿之一,建得高大宏伟,堪比东西六宫宫殿两层高。人住在里头不聚气,雨雪天又冷又空旷,还要忍受萨满祭祀的煮肉味儿,实在遭罪。
相较之下,康熙在乾清宫东暖阁搭了个阁楼跑上跑下,黑漆漆一团,似乎也没那么差了。
胤礽是娘胎里的身弱,赫舍里皇后总放心不下,不愿送去阿哥们住的乾东五所,便将原先存储佛亭的西次稍间单独隔出来,给他起居用。
那间屋子小,又重新吊了顶改了窗,还算舒适。
是以小团子这会儿才留意到,原来额娘和阿玛住的很不好。人若是睡不好,吃不好,日子久了,身体定是要垮的。
想到这些,胤礽攥紧了小胖拳,望向赫舍里氏的眼神满是心疼委屈:“坤宁宫太破了。”
“保成一定要哄着汗阿玛,给额凉换个好地方住!”
廊檐下,被儿子随手一投喂哄开心的康熙刚摘了雨冠,就听到这么句话。帝王眉梢微挑,意味不明地看向梁九功,笑了一嗓子。

梁九功顿时头大如斗。
午前,顾太监(总管太监顾问行)上造办处传旨去了,只他一个跟着万岁爷。他可没有顾问行三言两语消火气的本事,只得硬着头皮赔笑脸,弓身撩开门前的毡帘:“万岁爷,嘿嘿,您请。”
康熙都懒得搭理那副狗腿样儿。
抬脚进了暖阁,就瞥见胤礽正腻在皇后怀中,撒娇小狗似的来回蹭着脑壳。
赫舍里氏面朝槅扇坐着,打眼瞧见一袭明黄色的夏朝服。她倒是不惊讶皇上这时候会过来,正要起身,康熙连忙抬手示意噤声,看样子是想吓唬小家伙。
赫舍里氏只得无奈轻笑。
胤礽对背后毫无知觉,搂着他额娘的脖子,还在掰指头盘算:“哄阿玛开心一点儿都不难,保成最会啦!可是,汗阿玛穷得丁铃当啷响,昨日去乾清宫,有个老爷子都被阿玛穷哭了呢……”
康熙今春刚满二十三岁,正是好面子的时候,自然不愿幼子提这茬。他上前使劲揉搓一番小脑瓜:“小兔崽子,还敢编排你汗阿玛。”
又对皇后解释:“德勒浑果真是老了,容不得汉臣,为给陈敳永使绊子,哭穷都哭到朕跟前了。”
赫舍里氏心下了然——
父子俩说的是营造行宫“静宜园”之事。
万岁爷登基十五载,惯来节俭,这还是头一次提出修建行宫,就在西郊的香山寺边上,也不算远。朝臣们不好驳了皇帝的面子,再者,这事儿归工部出力,户部出银子,与他们何干。
于是,大家伙儿乐呵呵坐观山虎斗。
工部尚书陈敳永跟户部尚书爱新觉罗·德勒浑为着银子斗嘴皮子,那叫一个好看。
满汉朝臣之间剑拔弩张,前头又有吴三桂三藩之乱未平,康熙被闹得头疼,只得将修园子的事按下,改明年再议。
赫舍里氏心思通透,须臾就想明白了。
她摆摆手挥退逢春几个,起身给康熙让出主位:“皇上是君,何必跟德勒浑这些个臣子置气。如今抚远大将军图海入平凉讨伐王辅臣,再过个把月,也该有好消息传回来了。您就消消气,尝尝这龙井酥,取的是今岁明前龙井嫩芽儿,不腻口,反倒有股清香呢。”
赫舍里记得,前世陕西提督王辅臣反叛响应吴三桂后,是图海率军一举攻下平凉,招降关陇地区叛军。这场胜仗使得大清局势逆转,进而平定三藩。
三藩之乱,可算皇上近年来最大的心病了。
康熙果然听得舒坦,顺势坐在南窗下,垂眸瞧见粉彩盘里掐芽嫩绿的酥皮糕点,便知道又是哪个小馋鬼的主意。他笑着勾了一下胤礽的鼻子,随手掐一块尝起来。
“嗯,倒真不错,唇齿留茶香,清新有余。”
一块龙井酥配着春茶用完,康熙那点火气烟消云散,便捏着胤礽的脸颊扯回话题:“方才,朕听保成说起坤宁宫不宜居住之事……”
赫舍里笑着:“一句童言罢了,万岁不必当真。”
“正因保成年幼,如此爱母之心才难得可贵,倒显得朕疏忽了。你身子一向不好,也该寻个僻静宜居处养着。”康熙沉吟片刻,斟酌着开口,“图海前线吃紧,此时加盖新殿不合时宜。这几年且先委屈舒舒,住在东六宫的景仁宫如何?”
景仁宫曾是孝康章皇后(康熙生母)的居所,万岁爷在此出生后,阖宫上下也曾大修过一次,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去处。
帝王的安置里含着几分真情,赫舍里氏便不再推辞,温声谢了恩。
胤礽在旁边却听得着急了。
他趴在炕桌前吃得一脸糕点渣,此时抬起头,浅褐色的眉毛扬起来,鼓着包子脸迷茫问:“汗阿玛,那我呢?”
“额凉都搬走了,保成住哪里?”
康熙故意拉下脸:“背后编排朕,还想住的舒坦?”
帝王威严,日常板起脸来,能唬的其他阿哥公主们不敢吱声,唯独胤礽却不怎么畏惧。
他手脚并用慢悠悠爬起来,露出个小鹌鹑似的甜甜笑容,伸开手臂扑向康熙:“阿玛,阿玛抱抱。”
康熙可不吃他这套,哼笑:“惯会用这二两招数哄骗朕,也不知是底下哪个奴才带坏的?”
话里头半是戏谑,半是猜疑。
他素来爱重赫舍里,对胤礽这孩子更是看得珍宝一般,容不得半点掌控之外的事情。
赫舍里太懂帝王心了。
她面色未变,只不赞同地瞧了康熙一眼,笑道:“皇上这话可是在怪臣妾了?当初保成身边伺候的乳母、嬷嬷都是臣妾经手,瞧着身家清白,再给您过目才定下的人选。便是成日追着保成跑的小豆子,也是皇上亲自挑的呢。”
帝王怎么会质疑自个儿。
索性乐呵呵一笑:“是朕说错话了,舒舒莫怪。”
赫舍里没再说下去,倒是胤礽爬到康熙跟前,拉着他的朝服下摆,一本正经道:“没人教坏保成,是保成自己想让阿玛开心的。”
“阿玛多笑笑,额娘也会欢喜。”
话说得委屈巴巴的,康熙垂眸一瞧,朝服已被揉皱得不像样子,罪魁祸首却扁着嘴,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他心头一软,总算是伸手将人捞起来,抱在自个儿怀中:“是阿玛错怪了,保成不哭。”
“保成才不哭。”胤礽吸溜着鼻涕,倏地埋头在他汗阿玛衣襟前蹭了蹭,将清澈的涕水抹得十分均匀。
康熙瞪眼半晌,咬牙切齿地刮了刮胤礽的鼻梁,这才接过赫舍里递来的帕子,无奈地给小家伙擤鼻涕。
赫舍里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外头风大雨急,衬得暖阁里头愈发温馨。
胤礽的小身板精力有限,闹腾累了,撅着屁股就倒头睡在炕上,时不时还喷出个鼻涕泡。赫舍里氏瞧着这睡颜,满眼藏不住的爱意,掀开夹被给轻轻盖上。
康熙褪了鞋,盘腿坐上炕,拉家常一般开口:“这些日子,前朝因三番叛乱吵得不可开交,外头又有前明皇室煽动汉人作乱。朕只求图海在陕西能大败叛军,扭转战局,如此,大封后宫才算稳固人心,笼络满汉重臣。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清,皇后可能理解朕?”
赫舍里氏与康熙少年夫妻,一路相伴,走过朝局最艰难的时刻,当即猜到皇上的来意。
明年大封,后宫确实该许出个贵妃之位了。
这位子无论给了钮祜禄氏还是佟佳氏,势必会分去一部分中宫权力。皇上不愿与她生了嫌隙,才会在重赏钮祜禄氏之后,特意冒雨前来,提及前朝局势。
帝王心中有愧,赫舍里氏才愿意成人之美。
她温柔握住康熙的手:“臣妾与万岁夫妻同心,怎会不懂。前阵子,臣妾得了太皇太后一份恩赏,悄悄吩咐内务府各打八副金凤禽鸟簪,等到入夏,好赠与佟佳妹妹与钮祜禄妹妹呢,今儿反倒被皇上先知晓了。”
康熙闻言一扫阴霾,笑呵呵反手回握爱妻:“舒舒甚知朕心,朕定不辜负。”
赫舍里氏温柔一笑,眸光落在熟睡的小团子身上。
五十载孤魂,她自然深知帝心。
皇后迁宫可是件大事。
因着是从坤宁宫挪去景仁宫,无须大动干戈地修缮宫殿,内务府的差事便能松快不少。只不过,迁宫的到底是皇后娘娘,要用的宝座、香几、挂屏、落地罩等等都马虎不得,一一选定布陈下来,也着实费了番功夫。
等到康熙御笔的“虚极静笃”匾额挂上景仁宫正殿明间,赫舍里皇后总算是带着胤礽住进去了。
景仁宫是二进的院落,西南角设了座井亭,比起只剩半边的坤宁宫,着实宽敞舒适不少。
前院正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足够赫舍里氏日常的用膳茶歇了。她素来喜静,内务府便以花梨木透雕的落地罩分隔开东间和明间,西次间留出去,以便日后容纳妃嫔们请安;
后院正殿同样面阔五间,只是没那么深,用作阿哥起居倒合适。
这样一来,空出的十二间东西配殿,还能用作他途呢。
赫舍里琢磨着等孩子再大一些,就把后殿的耳房收拾收拾,给他做个书房。
搬了新居,方砖墁地,平棋天花,连碧纱橱的抹头都擦得透亮,赫舍里的心情别提多敞亮了。
小胤礽更是欢喜得不得了——
“额凉,院子好大,可以种树种花种菜菜啦!”
“额凉,有了小厨房,提膳太监就不用总跑御膳房了吧?”
“额凉,保成想养狗狗……”
阿哥爷的想法层出不穷,好在都是些围绕吃喝玩乐的小事儿,皇后娘娘关起门来乐意纵着,当奴才的自然要绞尽脑汁办妥了。
花花草草都好说,移栽便成;
景仁宫要添小厨房,缺个得力的掌勺太监,御膳房的杜庖长可进不来后宫,所幸他举荐了一位钱公公,手艺娴熟,正合娘娘阿哥的胃口。
至于养狗,对中宫来说也算不得难事。
东华门的鹰狗处专为皇家豢养爱宠,里头多是行围用的猎犬,也有专程为小主们豢养的哈巴犬、西施犬,却不大符合阿哥要的体型。
管事太监季明德挑来选去,最终抱回一条柯利犬(边牧)幼犬。
这只幼犬才三个月大,一身灰白相间的毛色,蓝色的眼睛清澈剔透,与宫里养过的狗很不一样。
胤礽好奇地蹲在院子里,分明从未见过这种犬,骨子里却觉得十分熟悉,伸出手就去摸小狗的脑袋。
赫舍里的心登时提起来,奴才们也吓出一身冷汗,那狗崽子却亲近地舔了舔胤礽的手心,小尾巴摆得欢快非常。
当额娘这才露出个笑脸,问:“这是什么狗,本宫从未见过呢。”
季明德打个千,回话道:“回娘娘,鹰狗处说是柯利犬,狗母子是英吉利传教士带来的,在船上就怀着孕,今春下了崽,官署的人正琢磨是丢了还是养着。奴才瞧着这狗崽生得好看,就给抱回来,请娘娘和阿哥过目。”

胤礽听得懂明德公公的话。
他生怕额娘将小狗崽送回鹰狗处,它还那么小,被丢出去一定会饿肚子。于是仰头泪汪汪地望着赫舍里,撒娇耍赖,非要这只狗做自个儿的生辰礼物。
反正没几日就五月初三了嘛。
赫舍里氏被儿子晃得头晕,无奈道:“你们瞧瞧,皇上还煞费苦心琢磨着今年要送什么生辰礼呢,咱们二阿哥可倒好,耳根子软得不行,一只奶狗就打发了。”
打趣儿的话惹得逢春几个都掩唇笑起来。
夏槐嘴快:“主子还说呢,回头二阿哥连同狗母子都要来,景仁宫可就有的热闹了。”
胤礽闻言,登时眼前一亮,仿佛学到了赖皮的新高度,眨巴着眼望向夏槐:“诶,姑姑,还可以这样吗?”
夏槐语塞,真想给自个儿嘴缝上。
赫舍里氏被这两个活宝逗得开怀,面色都红润不少。她掐了掐胤礽的脸颊,吩咐季明德:“罢了,既然要养这只小的,大的也别抛下了,母子连心,带回来叫它们团聚吧。”
季明德应一声,连忙又往鹰狗处办差去。这外邦犬太小,中宫的奴才们可伺候不来,还得再寻几个擅长喂养的小太监回来,容主子挑选。
季明德前脚走,后脚胤礽这头更热闹了。
景仁宫前院大得很,左右各栽着两株老古柏,用八角琉璃须弥座的树池子围起来,赫舍里这会儿就坐在树底下纳凉,看胤礽逗小狗,顺带商量着给狗起个名儿。
阿哥的审美十分单一,手舞足蹈想出十几号爱称,竟全是“芋头、汤圆、葡萄”之类的吃食,见他抓耳挠腮选不定,赫舍里便帮着拿主意。
“瞧它伸出舌头笑起来,像不像你最爱的小甜瓜?”
胤礽歪着脑袋瞧了半晌,道:“傻乎乎的,像小傻瓜!”
旋即又指着身边六七岁的小豆子:“大傻瓜。”
小豆子:“嘿嘿。”
宫墙内便又掀起一阵笑声。
名字就这么敲定了。小甜瓜似乎也十分喜欢这个称呼,胤礽喊它一声,便摇着尾巴“汪汪”回应一下,两小只玩得不亦乐乎。唯一叫人遗憾的是,鹰狗处那只柯利母犬因为生产蓄了脓,前几日已经没了。
赫舍里听季明德回禀完此事,约莫是想到前世,垂下眸子默了片刻,才吩咐道:“派人去埋了吧。这事儿也不必瞒着阿哥,问起来直说便是。”
能早日让他明白死亡与离别,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胤礽还不知他额娘的用心良苦。
这两日,小家伙忙前忙后地,先是催促内务府给甜瓜造个木制的狗窝,随后又突发奇想,要往小厨房边上堌一座窑。
这窑长得怪,仿了瓷窑口,又不像是烧器具的,听说要拿来烤什么面包子用。
季明德遵从主子娘娘吩咐,候了一两天,才硬着头皮凑到胤礽跟前,提起柯利母犬的事儿。他原以为阿哥爷听过该要哭了,谁知胤礽却肃着脸蹲下身,用小胖手赶忙捂住了甜瓜的耳朵。
甜瓜的尾巴摆得更欢实了。
胤礽压低声音,悄悄对季明德道:“嘘,没有额娘在身边陪着,甜瓜想额娘了,会哭的。”
这话反倒弄得季明德唏嘘起来。
阿哥虽然早慧,却到底年幼,只怕还不懂何为生死。这会子不过是推己及人,疼惜这离了娘的狗崽子呢。
季明德张了张口,到底没狠下心解释明白。
小甜瓜饿起来就爱叫唤,这会儿哼唧起来,胤礽索性抛下堌窑的太监们,带着狗回后殿去。嫌院两侧的小门路远,他便直奔赫舍里住的前院正殿。殿内的明间是个穿堂,能径直通到后头院里。
屋内,赫舍里皇后正与马佳氏坐着说话。
马佳氏才诊出有孕不久,赫舍里浅笑叮咛:“你啊,有了身子正需要好好静养,何必大老远的跑来景仁宫请安。你有心,本宫都知晓,自然便也盼着妹妹能安好。后宫之中,能为皇上诞下健康的阿哥公主,才是头等大事。”
马佳氏听到这话,面露苦笑。
她从前备受圣宠,也为皇上生过四子一女。许是因为年纪太小就生育的缘故,前头三个儿子还未序齿便夭折了,如今留下的一子一女,身子骨也都不皮实。
今年开春钮祜禄氏入宫为妃,她便察觉到后宫该有大动静了。
小福晋哪有正式册封的妃嫔风光,便是为着几个孩子,马佳氏也愿意往上爬一爬。
马佳氏有意攀附,正想顺着话茬表明心意,就瞧见胤礽从明间跑进来,脚边紧紧跟着小奶狗,站定在五步之外,便好奇地盯着她的肚子。
马佳氏一怔,双手不自觉护着小腹:“数日未见,二阿哥又长高了呢。”
胤礽却忽然扭头望向赫舍里氏,指着马佳氏的肚子,小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额凉,是个弟弟!”
这话叫赫舍里心惊。
旁人不知晓,她却清楚马佳氏这一胎怀的便是日后的三阿哥胤祉。只是,保成这孩子是怎么瞧出来的?
赫舍里氏心绪万千,面上波澜不惊,只笑着唤胤礽到跟前:“就你嘴甜,还知道跟小福晋说吉祥话。可即便如此,今儿个也不能再多吃糖了,额娘叫夏槐去给你热一碗羊乳,如何?”
胤礽原本还有些不乐意,瞥见小甜瓜湿漉漉亮晶晶的眼神,撅着嘴巴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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